怀济点点头:“臣也记得,怀清后来跟若瑶提过,说在通州治好了一个因科举落榜郁郁不欢而致狂症的少年,莫非是他?”

可 喜一听就明白了,不用想,肯定是皇后娘娘当年无意间给许文生瞧过病,估摸是瞧出了皇后娘娘的女子之身,就上了心,想起外头那些传言,忙道:“万岁爷,听见 说状元郎随身携带心上人的小像,没事儿就拿出来瞧呢,为这个把上门提亲的都婉拒了,那小像若是…”说到这儿,不敢往下说了,暗道,这许文生真是找死啊, 惦记谁不行啊,敢惦记皇后娘娘。

怀济却道:“下官跟状元郎吃过两次酒,观此人,秉性正直,不像个色迷心窍之人,或许,这里头有什么误会,也未可知。”

怀济的意思皇上知道,是怕他一怒之下,把许文生如何了,其实,怀济真想多了,当年六弟对怀清那般,自己也没怎么样啊,一个许文生自己还看不进眼里,而且,即使许文生有这些心思,恐怕怀清连他是谁都忘了,不然,也不会瞧了这么多次病,仍然没认出来。

怀济告退之后,皇上还在琢磨,怎么处理这件事最妥当,许文生颇有才,殿试的那篇论时政,真可谓字字珠玑,若是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埋没了这样的人才,自己也不配当这个一国之君了。

再说,他是臣,自己是君,臣子有臣子的本分,君主也该有君主的度量,计较这些,倒显得自己小肚鸡肠了。

不过,许文生这个心思也颇为不妥,若他藏着还罢,却弄的人尽皆知,还绘制了清儿的小像,若他怀里藏得小像真是清儿,有朝一日露出去却是大麻烦,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解决此事呢。想了想,忽想出一个主意来。

怀清颇意外的看着他:“你说今儿要陪着我会国公府?”

慕容是笑了一声:“清儿这般神情,倒仿佛我不该去一般,今儿是岳父大人的寿辰,我这个当女婿的,上门拜寿有什么稀奇。”

怀清心说,女婿上门拜寿应该,可慕容是这个女婿是皇上,就另当别论了,不说他,就算自己回去拜寿也是微服,若是大张旗鼓的回去,皇后驾临,别说她爹,就是她爷爷老公爷也得跪在大门外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毕竟先论国法,再论亲情,国在家之前,即使自己的亲爹亲爷爷一样得跪拜行礼,所以,怀清才微服回去,倒是没想到慕容是非要跟着去。

怀清琢磨,他这一去,即使微服,恐也别想消停了,父亲寿辰,来拜寿的大臣自然不少,自己回去,只在内宅跟女眷们说说话儿还好,若是慕容是去了,恐要兴师动众。

慕容是瞧她那眼色,不由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清儿这般,我可要伤心了,虽说国法不可废,到底也要兼顾亲情,你父亲是朕的老丈人,给老丈人拜寿,也是朕应尽的孝道。”

怀清总觉着哪儿不对劲儿了,虽说慕容是说的头头是道,可怀清很清楚,慕容是对她爹不大亲近,也不过面儿上过得去罢了,这会儿巴巴的说要尽孝道,真有些诡异。

不过,他都这么说了,自己若是拒绝,可有些说不过去,因此,夫妻俩收拾妥收拾,换了便服出宫往国公府来了。

马车里,慕容是见怀清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禁道:“这么瞧着我做什么,?难道连为夫都不认识了?”

为夫这个词儿也是好久没听过了,帝后跟普通夫妻还是有差别的,之前在四王府,他经常穿这样的衣裳,一袭青衫,跟自己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如今怀清还记着呢,那样的雪天里,他站在哪儿挺拔,坚韧。

岁月就这么不着痕迹的划了过去,当年的坚韧少年,如今的大燕新帝,角色转换了,唯一不变的,是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怀清有时候想,自己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冷漠呢,明明他的目光如此炽烈。

慕容是见她不答自己,仍兀自在哪儿出神,一伸手把她拽到自己怀里,低声道:“为夫问你话儿呢?怎么不应?”

怀清给他忽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脸有些烫,忙推了他一把:“别闹,仔细让外头的人听了去。”

慕容是道:“听了又如何?”说着,低头在她脸上香了一个。

怀清只怕他又缠着自己做什么,这可是回国公府给她爹拜寿,文武百官朝中大臣,估计去的不少,真要是让大臣们瞧出行迹,慕容是能不要脸,自己可还要呢,忙挣开他,坐到对面道:“只是有些年没见你穿这样的衣裳,一时有些怀念罢了。”

慕容是也不禁想起过去,目光柔软:“那时候,你连一眼都不乐意瞧我呢,记得,你从南阳到汝州的官道上,车轮断了,都不想让我帮忙,在那个小店里,还故意点了那些菜,还有,那个店家的小子,如今都长大了吧。”

听他话里颇多埋怨,怀清忍不住笑了起来:“谁让你那时冷着一张脸,连点儿笑模样儿都没有。”

慕容是道:“我生来就是这一张脸,再说,若见了你就嘻嘻哈哈的,你又该觉得我轻浮了。”

怀清失笑,是呢,当时觉得慕容是哪儿都不好,他做什么都不顺眼。

慕容是见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半晌儿方道:“如今事忙,等你生下这胎,明年开春,朕跟你去南阳走一趟,也瞧瞧陈皮这个南阳的父母官当的如何了?”

怀清忍不住想笑,明明就是想故地重游,却拿陈皮当挡箭牌,自己也不点破,出去走走也好,皇宫再大,也不过四角天空,要想真正了解百姓的疾苦,得走出去才成,吏治清明说起来容易,能做到却难,所以,即使是皇上,适当出去走走也颇有必要,自己跟着出去也便宜。

怀清想,或许可以当成蜜月之旅,虽说这个蜜月来的有点晚,孩子都仨了,那有如何,只要在这个男人眼里,自己还是当初的怀清,他们就永远是新婚。

忽外头可喜道:“主子,国公府到了。”

慕容是牵着怀清下车,抬头瞧了瞧国公府的牌匾,又看看身边的佳人,意味深长的道:“倒想起当年了。”怀清知道,他说的是成婚回娘家那回,是啊这一晃七年都过去了。

可喜多精儿,一早就让人知会了赫连鸿,说皇上皇后一块儿过来,且,说明皇上微服,也就是间接告诉赫连鸿,万岁爷不想声张,别弄的一群人跪在大门口山呼万岁,就不好了。

赫连鸿自然明白,却也不敢怠慢,不惊动别人,自己夫妻得亲自出来迎吧,虽说是女婿,可这女婿的身份太贵重,自己这个老丈人的谱儿,也摆不起来啊。

故此,慕容是跟怀清到门口,还没往里进呢,赫连鸿夫妻就迎出来了,刚要下跪,慕容是已经先一步扶起赫连鸿道:“今儿不论君臣,只论翁婿,朕是来给国丈拜寿的。”说着微微欠身:“小婿恭祝岳丈大人寿比南山。”

第166章 番外二

这话儿得看什么人说,这女婿也得分个高低贵贱,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婿,给老丈人拜寿说吉祥话儿都是应该的,可这女婿若是天下之贵的皇上,还肯说这么一句,那可真是长了脸。

上官氏倒没觉得如何,她只想拉着闺女,恨不能立时就拽到后宅去说体己话,以前闺女还是皇子妃的时候,上官氏时常过府去瞧瞧,还勉强说得过去,后来一封后进宫,这君臣有别,即便是自己的闺女也不能总见面,虽说有事也能递牌子进去,到底是宫里,只怕哪句话不防头,给人听了去给怀清惹麻烦。

故此,就想着怀清出宫回来,娘俩坐在一处能好好说说话。而怀清能出宫的借口,也就是家里长辈儿过寿,这还是皇上格外疼怀清的结果,以前可没有这样的。

不往远里说,就说前皇后,余家的老太君年年过寿,也不过让当时的四皇子去冀州瞧瞧罢了,何曾见皇后自己回去的,也就怀清这个皇后能如此,却不想今儿皇上也跟了来,上官氏心里不免遗憾,估摸今儿娘俩恐不得说话儿了。

却,赫连鸿一张老脸都激动的通红,虽说女婿就轻飘飘说了句寿比南山,那也是了不得,免了自己的跪不说,还这么给自己脸,赫连鸿自觉,这辈子混到这份上足了,忙不迭的道:不敢不敢,皇上娘娘里头请…“

寿宴摆在国公府的花园子,就在连着水榭的榴花厅里,正值五月,国公府的榴花盛开,隔着水望过去,红彤彤一片分外娇艳。

怀清本说跟着她娘去后宅里头说话的,不想却给慕容是拽着不放,倒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得跟着他过来。

虽说来拜寿的人不少,能坐在这寿宴的人却并不多,都是亲近几家的亲戚,即便如此,帝后的到来,也令在座的吃了一惊,急忙跪下磕头高呼:“皇上万岁,皇后娘娘千岁。”

慕容是抬抬手道:“各位起吧,今儿朕不是皇上,朕是过府给丈人拜寿的女婿。”

这话一说,在座的人齐齐看向赫连鸿,心说,瞧人家这老丈人当的,再想想自己家的女婿,羡慕的牙都快碎了。

赫连鸿满脸红光的请皇上入席,皇上在席上坐了,吃了一轮寿酒便站起来,走到一侧,瞧了眼那开的正盛的榴花,忽的开口道:“难为这榴花倒好,可惜无诗来配。”

下头的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心说,看来今儿皇上兴致高啊,都想起诗文来了,若论起诗文,这些人还真不成,大多不是科举出仕的官儿,都是仰仗着世族的爵位,生下来就有爵位,即便念书也不过糊弄过去罢了,有几个玩命的,俗话说的好,这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会儿就是想在皇上跟前露脸可肚子里没玩意儿也白搭,只能眼睁睁瞅着。

也就怀济凑趣的做了一首应景,皇上听了却道:“国舅这诗虽工整,到底有失新意。”

不说怀济,周围的人都不禁楞了楞,都知道皇上颇看重张怀济,真要说起来,张怀济这个国舅爷可比赫连鸿这个国丈得宠的多,这么众目睽睽之下说张怀济的诗有失新意,即便是事实,也不像万岁爷的风格,难道这位国舅爷失宠了?不能啊,没瞧见皇上打进来,那手就没松开过皇后吗,只要皇后还是皇上的心尖子,张怀济就不可能失宠,所以,皇上今儿的反应有些反常。

张怀济目光闪了闪,忽的明白了过来,躬身道:“微臣才疏,献丑了,倒是想起一人,以他的才情,定能做出立意新颖的榴花诗。”

慕容是:“何人?”

张怀济道:“新科状元许文生。”

慕容是:“既如此,宣他来见。”

皇上话一出口,怀清忍不住侧头瞧他,不得不讶异,自己认识慕容是这么多年,嫁他也有七年了,从来不知道他是这么兴之所至的人,而且,为了做首酸诗就把新科状元宣召来国公府,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事实上,从今儿他跟自己回来拜寿开始,就不对劲了,难道是自己多想了,还是说,这里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不止怀清,在场的人都有些雾煞煞,大概都不明白,这好端端寿宴怎么转到新科状元头上去了,等怀清瞧见跟着可喜躬身进来的人,不禁愣了愣,竟然是他…

许文生心里也有些敲鼓,虽说被皇上钦点进了翰林院,蒙皇上亲自召见的机会,却并不多,更何况,是在这国公府里。

许文生自然知道,皇后娘娘正是国公府的贵女,对于这位皇后娘娘的事情外头传的颇广,皇上独宠皇后,不,应该说,钟情于皇后娘娘的事,在民间早已传为佳话,自从新皇登基,大燕的后宫再没有三宫六院了,只有皇后娘娘一位独占盛宠,国公府是皇后的娘家,皇上自然也恩宠有加。

今儿国丈过寿,许文生根本凑不上前儿,却忽得皇上传召,心里怎能不忐忑,而且,从刚才许文生就瞅着可喜有些眼熟,却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直到脚迈进了国公府的花园,方想起来,这位可不就是那天在庆福堂,跟在神医后头伺候的仆人吗。

一想起来,许文生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地上,忙扶住旁边的廊柱子,方稳住身形。可喜停住脚瞧着他道:“状元公,您可稳住了啊,真要是摔个好歹儿的,咱家可担待不起。”

许文生的脸色都变了:“你,你,不,那个,敢问公公,那天庆福堂可是您…”

虽说许文生认出来了,可怎么也不敢相信啊,再说,想不通啊,庆福堂坐诊的大夫,怎么会跟大内总管有牵扯呢,更何况,那天的境况,许文生可瞧得极为清楚,这位就站在那姑娘后头伺候着,一时磨墨,一时打扇,那个周到劲儿就别提了。

这位可是大内总管,说白了,皇上跟前这些粗差事,也轮不上他了,怎会去伺候一个坐诊大夫。

可喜目光一闪,没承认也没否认,手里的拂尘一摆:“状元公里头请,万岁爷跟皇后娘娘还等着状元公的大才做诗呢。”

许文生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到了跟前头不敢抬头,跪在地上:“下官许文生叩见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慕容是道:“起来吧。”

许文生这才站起来,却仍不敢抬头,只在一边儿恭立着,却听皇上道:“刚朕瞧国丈这花园子里的榴花甚好,便想着谁来做首诗应应景儿,国舅说许爱卿满腹诗书才气纵横,定然有锦心绣口之句,故此,朕宣爱卿来凑个趣儿,爱卿莫要紧张,只当这里是你府中一般就好。”

皇上越这么说。许文生越是紧张,尤其。刚认出了喜总管,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像好事儿,许文生的冷汗都下来了,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忽听皇上又道:“爱卿不抬头瞧那榴花,如何做出应景之句呢?”

许文生忙道:“微臣遵旨。”抬头看了过去,这一抬头没瞧见榴花,倒瞧见了立在皇上旁边的怀清,顿时傻楞在当场,目光有些发直。

白等可喜用力咳嗽了一声,方回过神来,腿一软又跪在了地上:“微臣万死。”

可喜心说,你是该万死,皇后娘娘的主意都敢打,万死都便宜你小子了,刚还敢直勾勾盯着皇后娘娘看,真没瞧出来这小子竟是个色胆包天的主儿。

刚许文生那表现,饶是慕容是气量再大,心里也不免有些发酸,毕竟别的男人如此直白的惦记自己媳妇儿,搁谁谁不恼啊。

慕容是心里一恼,就没叫起,而且,有意为难了他一下,开口道:“爱卿做了什么,值当万死之罪?”

皇上这句明明白白就是挤兑许文生呢,许文生只不过一惊之下,下意识的跪下请罪,根本没细想,如今皇上这一问,许文生才明白,自己这罪请的,有些难以开口啊。自己如何能知道庆福堂坐诊的郎中,会是皇后娘娘,这件事还真要从七年前说起。

当初怀清在通州偶然间治好了许文生的狂症,怀清治的病人多了去了,哪能个个都记的,可这许文生却牢牢记住了她,从迷糊逐渐清醒的时候,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怀清,而怀清当时虽是男装打扮,却并未刻意隐瞒女儿身,穿男装不过为了行事方便,故此,给许文生轻易就瞧了出来。

后来许文生的狂症痊愈,还特意去问了客来投的掌柜,肯定了怀清真是女子,许是救命之恩,更或许,是从迷糊中清醒第一个见的人,许文生不仅记住了怀清,还起了倾慕之思,这一倾慕就是七年。

也曾多方寻找,可人海茫茫,怀清走的时候,连家住哪儿都不知道,往哪儿找去,找不着人,索性照着记忆绘制了一幅小像,藏于怀中,时时拿出来瞧,后来赶上新皇登基大开恩科,许文生记着客来投的掌柜说,怀清的爷爷说的一口官话,想来是京城中人,也未可知,便辞别父母,进京赶考。

说来也巧,中了状元之后,偶然瞧见怀清开出的一个方子,许文生记着上头的字迹,跟当年给自己开的方子一模一样,这一手漂亮的书法,许文生不信还有第二个人。

问清楚了是庆福堂的坐诊大夫,这才千方百计的排号看病,别人看的是病,他看的却是人,本来许文生想的挺好,找着人,再摸清是哪家的姑娘,然后请媒人上门说亲,成就美满姻缘,也了了自己这七年的相思。

却没想到怀清极为神秘,来去无影的,自己根本不知道人家住哪儿,故此,只能继续等着去庆福堂,本来上次许文生是打算亲自问问的,可到了近前,不知怎么就不好意思了,最终,也没张开口。

如今想来,竟亏了自己没张嘴,若是张嘴说了什么,这会儿还有命吗,而且,眼面前自己有没有命都两说呢,万岁爷这明明白白就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才把自己宣召来国公府的。

越想心越凉,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把官服都打透了。

怀清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慕容是费了这么大劲儿,拐了八个弯子,就是吃味儿了,想想怀清忍不住好笑,当初他说的那些大度的话,自己如今可还记着你,这才几年啊,怎么就成了个醋坛子。

这许文生对自己那点儿心思,怀清也不是瞎子,自然能瞧出来,只不过没当回事儿,在她眼里,许文生就是个病人,他的确有病根儿,这几次给他开的药,就是去他那病根儿,根本没想到慕容是会吃味儿,而且,这么拐弯抹角把他找来国公府,以做诗之名,实际上,就是想让许文生知道自己的身份,怪不得,刚才死拽着自己不撒手呢,这心眼子都用这儿了。

想着,不禁狠狠掐了他一下,慕容是虽然吃痛,当着臣子,还有自己的老丈人大舅哥的,怎么也得维持住风度,只不过嘴角微微的抽动,还是泄露了些许情绪。

怀清低头看向许文生道:“许大人起来吧,皇上跟你说笑的,是不是?”说着侧头瞧了慕容是一眼,手上用力又掐了他一下。

本来慕容是今儿叫许文生来,也不是为了难为他,只不过,刚才一时吃味儿,有些恼罢了,这会儿怀清如此说了,自然要就坡下驴,笑道:“皇后说的是,宣你来是为了凑趣做诗,哪有什么万死之罪,起来吧,瞧这正好的榴花,快着做首诗来应景才是。”

许文生这才起来,心里乱的跟十五个水桶打水一般,七上八下的难过,哪还有什么锦心绣口之句,不过勉强想出一个支应过去便了。

慕容是也不是为了让他做诗来的,既然目的达到,也就不再为难他,说了两句赞誉之词,赏了他个砚台,就放他去了。

许文生一出国公府的大门,心里那股劲儿一松,只觉两腿发软浑身都冷飕飕的,脚底下都有些拌蒜了,踉踉跄跄走到轿子前,还没钻进去,就听后头可喜道:“状元公慢走一步。”

许文生身子就僵了,手里御赐的砚台差点没掉地上,那脸色要多白有多白,磕磕巴巴的道:“总,总管大人,还有何事吩咐?”

可喜心说,亏你小子还知道个怕,嘿嘿一笑道:“奴才倒是没别的吩咐,是万岁爷有件私事要劳烦状元公。”

许文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双眼瞅着可喜,可喜也坏,沉了会儿才道:“万岁爷听说状元公的画,画的不错,想劳烦状元公给皇后娘娘绘一副小像,不瞒状元公,咱们万岁爷跟皇后娘娘那个恩爱劲儿啊,一时一会儿都离不开,可咱们万岁爷得料理朝政啊,故此,想绘一副娘娘的小像放在怀里,时时的瞧,也省的相思成灾。”

许文生脸色由白转红,一张俊脸涨的通红,再傻也听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却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

可喜也不想他应对,话交代了,就说了一句:“如此,就劳烦状元公了。”不等许文生说什么,转身回去了。许文生在国公府外站了老大一会儿,方上轿回府。

当天,慕容是跟怀清刚回宫没多久,可喜就拿着一副小像进来呈上,怀清纳闷的道:“这是什么?”说着伸手要去接,不想慕容是却先一步接在手里,瞧了她一眼道:“这可是朕的美人,皇后瞧了要吃味的。”

怀清听了,不禁好笑,夫妻这么多年,若是他想找什么美人,还能等到今儿吗,更何况,真要有这个心,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儿说了,不过,这男人既如此有兴致,自己陪他玩玩也没什么。

怀清是越来越发现,慕容是年纪越大,越变得幼稚起来,尤其,只有他们夫妻俩的时候,智商、情商、都直线下降,这也没什么,就当夫妻情趣了。

想到此,故作嫉妒的哼了一声道:“若不给我瞧,今儿晚上我就回坤德宫去睡。”

照着大燕的礼法,皇后该当入住坤德宫,虽说坤德宫距离皇上的寝宫也不远,到底也要走一段,在慕容是的干预下,怀清的住处就变成了皇上的寝宫,为此,朝中大臣有不少上奏的,说不合礼法,都让慕容是一句,这是朕的家事给驳了回去。

其实大臣们也没按好心,刚开始,还想着把自己闺女塞进宫来呢,毕竟,这国丈谁不想当啊,却一见皇上这儿油盐不进,知道没戏,为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着想,也就歇菜了,再没人自找没趣。

更何况,如今的实权派都跟皇后站在一头,真得罪了皇后娘娘,以后在朝中能有好儿吗,想明白了,一个个也就偃旗息鼓了,睁只眼闭只眼的,让皇上皇后过他们和美的小日子。

好容易没人搅合了,若是怀清自己搬回坤德宫去,自己不白费力气了吗,想到此,慕容是把手里的小像递过去道:“给你瞧还不成吗。”

这句话说得真真没出息之极,饶是可喜司空见惯,也险些没笑出来,给皇上瞪了一眼,忙识趣的退了出去,寝殿里一时就剩下了夫妻俩。

怀清忍不住笑了一声,打开小像一瞧,不禁愣了:“这是从哪儿来的?”

慕容是哼了声,颇有些酸的道:“还能是哪儿来的?许文生画的,藏在怀里七年的心上人,就是这画里的美人。”说着不禁凑过去道:“清儿觉不觉得有些眼熟,朕瞧着,跟朕的皇后有些像呢。”

怀清好笑的看着他:“你是不打算给我解惑了?”

慕容是把她拉到自己怀里道:“自己惹下了风流帐,却让朕来给你收拾烂摊子,清儿,你该想想怎么补偿朕才是。”

风流帐?这三个字可严重了,怀清挑挑眉,仔细想了想那许文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跟他有什么渊源,疑惑的看向好慕容是。

慕容是笑了一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朕给你提个醒,当年在通州的事你可还记得?”

怀清点点头:“小命差点儿没了,如何不记得。”

慕容是叹息一声道:“朕说的是通州县城,你可给什么人瞧过病?”

慕容是这么一说,怀清方想起来,当年是给个少年瞧过狂症,那少年貌似姓许…怀清愣了愣道:“你是说那人就是…”

慕容是点点头:“许文生倒是长情,这都七年了,还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你呢…”越说越有些酸。

怀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看着他道:“我可还记得,某人以前说过不吃味儿的,今儿怎么掉醋缸里头去了,好酸,酸的人牙都要倒了呢…”

慕容是见她巧笑焉兮,说不出的娇俏可爱,这些年来,倒是少有这般调皮的样儿,又兼如今有了身孕,略有些丰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珠圆玉润的好看,配上娇俏调皮的表情,慕容是不觉心里一荡,忍不住伸嘴过去亲在她透白的耳珠上,低声道:“如今可过了三个月了,今儿…”

慕容是没说完,怀清脸就红了,不免推了他一下道:“说的好像你多委屈似的,便这三个月里,你哪天没…”说到此,也不好意思往下说了,只白了他一眼。

慕容是却道:“那如何能一样。”却仍一叠声问她:“今儿成不成?”直到怀清点了头,再也等不及,直接把怀清抱到了龙床上,折腾了起来…

外头可喜早把银翘给叫一边去了,就知道万岁爷只要跟皇后娘娘单独在一块儿,末了,准是这档子事儿。

银翘满脸通红,却也早已见怪不怪,只低声道:“万岁爷也真是,娘娘这怀了身子呢,还…”说到此,停住话头,脸越发红了。

可喜嘿嘿一笑道:“你就别提古人操心了,皇后娘娘的医术,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说这回就怀了一个,上一胎俩的时候,不跟现在一样吗,也没见皇子公主怎么着了啊。”

说着,瞧了银翘几眼道:“要我说,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吧,这一晃,可都成老姑娘了,再不寻个男人嫁了,可来不及了。”忽想起一个人来,开口道:“要不我给你保个媒吧。”

银翘白了他一眼:“你倒是闲的难受。”

可喜道:“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跟你说,咱们这位新科状元,那模样儿生的可俊俏着呢,年纪呢,跟你也般配,满腹诗书,又得万岁爷器重,将来的前程自不用说,你若是嫁了他,可比陈皮那小子强远了。”

“我呸…”银翘一叉腰:“你个狗奴才,就没安好心,当我不知道,他惦记着咱们主子娘娘呢,你给我说他是什么意思?”

可喜忙道:“我的姑奶奶,你别嚷嚷,别嚷嚷啊,我真是好意,虽说他惦记主子娘娘,却也能瞧出这位是个长情的主儿,你想啊,就见了咱们主子娘娘几面,就能惦记七年,若是娶了媳妇儿,还不扎在心里头一辈子啊,银翘,你别错了主意,过了这个村儿可没这店儿,虽说我瞧不上许文生那个酸不拉几的劲儿,可不得不说,他这人品还真是万里挑一,你要是真能嫁他,这辈子还愁什么啊。”

银翘这会儿是觉着可喜胡说八道,可自从听了可喜这些话后,不由自主就开始留意许文生,慢慢得倒存了些心思,以至于后来成就婚姻,再想起今儿的事,两口子都觉姻缘天定。

且不说银翘,再说怀清,从若瑶哪儿听说冯子京病重的事儿,方知道这些日子慕容是愁的是什么,冯子京可是大燕国宝级的人才,若是因病早逝,却是大燕的一大损失。

尤其,如今黄河水患,亿万黎民的身家性命,都系在这上头呢,若是冯子京能治了黄河的水患,等于救了亿万黎民,所以,她决定去一趟益州,给冯子京看病。

却没想到,此事跟慕容是一提,慕容是就恼了起来,脸一沉道:“怀着身孕,哪儿也不许去。”自己再说什么,他听都不听。

成亲七年,头一次夫妻冷战就是因为此事,而怀清也清楚,慕容是一旦决定了的事,很难更改,可这件事情,事关亿万黎民,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试着说服他才成…

第167章 番外三

怀清琢磨着怎么说服那个固执的男人,最后决定还是以柔克刚,毕竟,慕容是最吃这一套。这两日,慕容是总是很晚才回寝宫,也不知是为了跟自己赌气,还是真的政务繁忙,既然他不回来,就只有自己过去了。

这天,刚至掌灯时分,怀清便出寝宫去了前头御书房,还没到跟前呢,可喜远远就瞧见了,忙颠颠的跑过来道:“主子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虽说日头落了下去,可还有些余热呢,主子有什么事叫人招呼奴才一声就成了,哪还用您亲自跑一趟。”眼尖的瞧见银翘手里的食盒,忙伸手接了过来。

怀清问:“皇上可吃了晚上饭?”

本来宫里是两餐的,就是早上跟晌午,晚上这顿直接用点心宵夜代替,怀清可不习惯,在王府的时候,就改成了三顿,进了宫也照着怀清的规矩。

怀清是掐着点儿过来的,自然知道慕容是还没吃饭,不过是象征性的问一句,可喜自然知道,忙道:“还没呢,这几日万岁爷脾胃不大好,晚上饭都没怎么用,只夜里用些小点心。”

怀清点点头,迈脚往里头,可喜提着食盒在后头跟着,怀清进去的时候,慕容是正伏案批阅奏章,案头点着一盏犀角灯,灯光下的他虽双眉紧皱,笼在灯影里的轮廓,却仍显得比平常柔和了许多。

自己进来,他没抬头,怀清接过小太监手里的茶,换了他桌上的冷茶,他仍没反应,可喜刚想提醒万岁爷,怀清抬手止住,示意他出去,自己侧着身子坐在他对面的炕边儿上。

两位主子冷战了这些天,可喜自然知道,如今主子娘娘来了,估摸就该过去了,这儿也用不着自己伺候了,挥挥手遣了屋里的人下去,出去还不忘把外头的门带上,毕竟两位主子这一好了,不定又得折腾,跟前有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