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家徒四壁的空空荡荡,是彻彻底底、无边无际的虚空。
陈微尘解下腰间玲珑佩玉,向崖下抛去。
佩玉转瞬间没了踪影。
先是洁白通透的坠,再是精细的流苏,渐次消失,悄无声息被虚空吞噬。
海有大壑,其下无底。
归者,终也。
他正怔怔看着,忽听上方一阵“啊啊啊啊——”声,飞速坠下来一个狼狈的人影。
陈微尘立时分辨出声音的主人:“阿回!”
叶九琊剑气在下方托了一下,温回落势稍减,狼狈地摔了一下,侥幸没有伤筋动骨。
他怀里蹿出一道圆溜溜黑影来,不善地喵嗷了几声,绿幽幽眼睛瞪着陈微尘。
陈微尘恭敬问候:“清圆姑娘也来了。”
然后望了望上面:“陆姑娘和小道士还没下来?”
温回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大口喘了好几口气,终于能说出话来——声音还发着飘:“陆姑娘被阑珊君拦在外面了!”
陈微尘啧了一声。
小厮抄起黑猫往公子身上打去:“你又找死!这是什么鬼地方!”
黑猫此时无比配合,爪尖森亮,要往公子一副好皮囊上添几道爪印。
陈微尘往叶九琊身后躲了一躲,闪身到温回背后,搂住他肩膀,好言认错:“错了,我错了——下次跳海,一定先告诉阿回。”
等认完了错,陈微尘才问:“他们都没能下来——你怎么带着清圆来了?”
小厮闷闷嘀咕:“我也不知道,那时候骖龙君和阑珊君打得厉害,别人都在专心弄他们的剑气。谢道长说下面凶险,拉着我不让我下去,他力气大的很,我决计是挣不开,却觉得下面有东西拽着,轻轻一拽,谢道长就不知怎么滑了手——他的猫还被我抱着,不知在上面要急成什么样子。”
阑珊君出手阻拦陆红颜情有可原,温回却被拽了一下——这倒是怪事。
谢琅虽看起来平平无奇,还带点儿多嘴的贱气,终究是清净观主,传承一身精妙道统,所谓“栖凤枝条犹软弱,化龙形状已依稀”,未来玄门道首一般的人物,在场有人悄无声息从他手中抢人,实在费解。
何况温回凡胎肉体一个,又能有什么用处?
他们原地想了一会儿,没得出什么所以然来。
叶九琊:“归墟气机异常,或许巧合。”
陈微尘想起漩涡上方星辰欲倾之景,点了点头。
温回见状也稍放下心来。
前方是深渊,后方是崖壁,可谓进退两难,温回纳闷:“公子,叶剑主,我们是在做什么?”
叶九琊答他:“寻人。”
“人?”温回讶异,想不出这种鬼地方怎么还会有人。
陈微尘余光扫过一处岩壁,道:“那里有字。”
他们看去,只见凌厉的笔划深深刻进黑石:
山高水阔,谁来此凿开混沌
地远天长,我亦欲粉碎乾坤
口气可谓猖狂至极。
目光在字迹周围来回打量,果真发现嶙峋石头掩映间有一处隐蔽洞穴。
叶九琊只身走入洞穴,穿过石廊后是一间宽敞石室,壁上刻着许多字,与外面那两句话是同一个人的手笔,银钩铁画固然好看,可一旦多起来不免像是群魔乱舞,使人眼花缭乱。
偏偏中央石台上端坐一人,一身灰衣,压住了一室群魔乱舞。
是个女人,一动不动。没有皱纹,面相看不出年纪,头发是雪白的,披散着,像一尊石像,却没有凡人供奉的佛陀菩萨那般慈悲悯世。
她缓缓睁开眼:“你是剑阁叶九琊。”
叶九琊对她一礼:“迟前辈。”
她笑容中道不尽的冷酷肃杀:“可是时机到了?”
叶九琊:“是。”
那女人哈哈一笑:“我于虚空中开辟此处天地,枯坐十九年,不过是为了看清天道是个什么东西——叶九琊,你可是来请我出去?”
叶九琊对上她目光,道:“开生生造化台,请前辈相助。”
“甚好。”她站起身,步下石台,“当年与天道对弈,终究棋差一着。若使我那记名的徒弟死而复生,重开一场气运局,胜负还未可知。”
她看着叶九琊,又道:“不过,你们剑阁何时想开了,要与我一道逆水行舟?”
“剑阁并无此意,晚辈来此只为了结执念。”
她冷冷道一声:“原来还是天道走狗。”
叶九琊不说话,神情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冷静。
“有胆量来此,想必已将剑道修到极致,能够斩破虚空。既然如此,你带我走出归墟,我助你开生生造化台,也算两清。”她来到洞口,望着茫茫虚空。
他们自洞口飞出,落在下方平台时,陈微尘正摇着温回:“阿回,阿回!”
温回恍恍惚惚应他:“公子……”
白发女人上前看了看他:“离魂了?”
陈微尘拍了拍温回的脸颊,见他毫无反应,道:“对着前面深渊发了好一会儿愣,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说罢,小心翼翼瞅了一眼叶九琊:“师父,这位是……”
“我名迟钧天。”女人声音冷硬。
陈微尘恭敬状:“见过迟前辈。”
迟钧天勉强算是焱帝师父——这人的记忆里明明该有,却装做不识,叶九琊想起陈微尘平日在陆红颜面前也是这样,并没有多言。
第23章 九幽
温回目光茫然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回复清明。
迟均天将手按在他额上检视:“并无异状,或许是凡人心神脆弱,被虚空所摄。”
陈微尘问:“阿回,方才怎么了?可有看到什么?”
温回的声音有点哑:“我什么都没看到,也听不到,身边灰扑扑的,什么都没有。”
迟均天道:“是虚空。”
她目光锐利,看向陈微尘:“你可知他生辰?”
陈微尘将生辰说出,补了一句:“是生在午夜。”
“家在何方,有何血亲?”
一一报上后,迟均天以指为笔,在石壁上虚画许多繁杂线条,过一阵后收手:“日子蹊跷,命途却顺畅,当无大碍。”
陈微尘看她动作,道:“前辈,你可认得一个瘸腿的老先生?”
迟均天愣了愣,打量着他:“一个在凡间招摇撞骗的老花子?”
陈微尘:“是。”
迟均天长眉微拧,片刻后松开来,对着虚空恣意一笑:“看来果真是时机已到,连这乌龟壳子里缩着的老东西也出来翻搅——你在何处见过他?”
陈微尘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实话:“他排命格时与前辈你类似,故而我记了下来。他在我们城里待过几天,后来就没见过了。“
“我当年跟那龟壳子里的老东西打过一个赌,赌谁先找到证道飞升之法,”迟均天长相英气,虽是头发全白,笑容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潇肆意气,“既然如今他还是个跟飞升沾不上边的老花子神棍,就合该是我要赢。”
她看了看叶九琊:“叶九琊,你我本就不是一道,如今你徒弟还与那老东西有了牵扯,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开辟出虚空道来送我出去,我们便分道扬镳,到时我自会去主持生生造化台。”
叶九琊:“现下已有了寂灭香、开阳血与锦绣灰,天书残卷记载未全,还需何物?”
“寂灭香与锦绣灰皆是极盛变极衰,分别出自仙道与凡间,开阳血出自仙道,乃是极衰为极盛,另需一件凡间此等物件——不拘是何物。除此之外,还要一样担魔界造化的九幽天泉。”迟均天微微眯了眼:“天书竟然无人保管,唯余残卷,如今仙道必然凋敝。”
“陈微尘。”叶九琊道。
“我在,师父。”陈微尘看了过来。
“原本应该是陆红颜,现下只有你在此。”叶九琊看着他:“可以吗?”
陈微尘轻轻道:“师父,放心。”
他看向迟钧天:“前辈,开虚空后,我与师父去往魔界,劳烦您回人间时带着温回。”
迟钧天并未拒绝:“好。”
“阿回,听着,”陈微尘理了理自家小厮略乱的头发,温声道,“跟着小道士和陆姑娘,一年之内我们必会回来,若是不想等,便回月城,我回来后会去寻你。”
刚刚清醒过来的小厮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家公子大抵是要扔下自己去个不是人间的地方,眼眶顿时微红了起来:“我要跟着照顾公子。”
“乖,”陈微尘与他亲昵地碰了碰额头,“那里去不得。”
“我和您同年同月同日生,自出生起,我还没有一日离开过公子,”小厮低声道,“您除了琴棋书画斗鸡走马什么都不会,离了我,不知道要过成什么糟糕样子。”
“我照顾好自己,你留在人间,乖乖等我回来。”陈微尘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迟钧天抱臂斜睨着这一幕:“我看你家主人身上气运,大抵是那天正午出生,不知带着多少要命的煞气,你离开倒好,必定命途顺畅,免得被他克死。”
“有叶剑主在,出不了事。”陈微尘最后安慰了温回一句。
温回看向叶九琊。
叶九琊对他点点头。
面容清清秀秀的小厮微微垂了眼:“公子,我等着你回来。”
迟钧天上前几步,在温回身边站定,对叶九琊道:“那也是我的徒弟,人间那件东西我会留意着。”
叶九琊:“多谢前辈。”
陈微尘走到叶九琊身边。
叶九琊整个人气息缓缓变化。
他闭上眼,身上隐有微光浮起,剑气在周身盘旋不去。
那气息是熟悉的,像极了方才南海之上陆岚山开剑冢后铺天的气势。
那传言没错,南北两剑,本是同源。
心法分三个境界,剑形剑意剑心。
剑道有极巅,登顶之后,能够以身化剑。
故而南北两剑派皆有剑冢,是历代惊才绝艳的前辈死后化作无双宝剑,待有需之时用出,守卫后代弟子。
仙道绵延年数,早已数不胜数,剑冢中剑却始终不过二三十柄,可见剑道绝巅是何等荒凉。
相传,此剑承载天道,可斩破虚空。
叶九琊身前浮现点点碎光,逐渐凝聚出一柄冷白的长剑来。
他自己却已然无一点修为在身,甚至比凡人还要虚弱许多。
迟钧天一身修为雄浑,却是用来推演天机,并不通晓剑招剑意,同那算命的老瘸子一样,明明境界极高,却不通武道,也从不使玄门符咒。
眼下只有陈微尘能够当那持剑人。
迟钧天以为他是叶九琊徒弟,自然精于用剑,故而没有疑惑。
陈微尘对叶九琊肖想已久,如今一亲芳泽的机会终于从天而降,却实在愉悦不起来。
似是骨质的长剑通身冷白,触手寒凉,应当赞一声剑如其人。
“毕生修为尽在此中,你为了他——”他握住剑柄,笑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似乎叹了口气,“师父,我原以为自己不会嫉妒的。”
叶九琊缓缓闭了眼,不知是什么神情。
陈微尘的手握紧那冰凉剑柄,微微发颤。
起手,出剑,剑光向无尽深渊划去。
昔有人一剑挽天河。
今有人一剑斩虚空。
空茫无垠的深渊里出现一道漆黑的裂口,边缘震颤,随时都会合拢的模样。
迟钧天带着温回来到崖边:“告辞。”
温回无措地往后看,与自家的公子最后对视了一眼。
陈微尘对他眨眨眼,顺手拉过来他的左手腕握了一下再放开。
少年时悄悄溜出门,两个人甩下家奴在巷子里游荡,一身霉气的公子总会招惹出红着眼的野狗吠叫着来追,便一个拽着手腕拖着另一个在小巷里狂奔。
躲狗的方法多种多样,免不了有要兵分两路的时候,这时候拉着对方腕子的手就用力捏一下再放开,暂时一人钻进一条巷子,再各自狼狈着在下一个巷口遇见。
温回会意,清亮的眼略有了一点笑意。
迟钧天纵身跃下。
陈微尘抓住叶九琊,也跳了下去。
坠下后便跌入一片光怪陆离中。
无数情景化作极碎的碎片,如同五光十色的细沙流淌着,专心看其中一个时便能清晰看见其中景色。
有南朝属地衰草连天寒烟碧,有北方荒野百里无人,有仙家气象华彩光辉。
虚空的裂缝通往他们的来处,通往整个人世。
在终于看到一片阴霾的天空和浑浊的雾气时,陈微尘带着叶九琊向那处落去,碎片吞噬了他们,天空和雾气化作真实,两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天上淅沥沥下着小雨,天空是暗灰色,地面淌着流动的雾气。
不知是何处,总之已到了魔界。
天河开辟,仙魔相隔已久,不知此处现在是何种境况。
陈微尘将叶九琊安置在一处树下,勉强不会被雨丝侵扰。
那剑耗去了过多元气,不知何时才能休养回来。
叶九琊声音中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抱歉,要你来涉险。”
陈微尘美人在怀,哪里在意涉险,只低低笑了一声,道:“我愿意跟着你,哪里去不得”
他大致能猜出叶九琊原本的计划,开生生造化台之物,免不了有魔界的东西,去魔界势在必行。便要请剑台暂时停住对归墟的镇压,与陆红颜一同进去——陆红颜是二重天,距境界巅峰也只是一步之遥,即使在魔界也不会遇到多大危险,足够安全等到叶九琊修为恢复,再去寻那九幽天泉。
未曾想归墟忽然异动,要剑台请出剑冢镇压,他们只能赶在这之前下去,陆红颜原本也能来,却被阑珊君挡下,才有了现在自己与叶九琊来到魔界的场景。
——实在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美人修为全失,可以为所欲为。
待雨势稍小,他们走出了这片树林。
树林外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野,雨雾漫漫。
眼下要先找到一处人家暂住。
凡间或许不知晓,但仙家总有些传承千年的秘典,记着仙魔分隔的始末。
那时天下不是十四洲,而有二十三洲,凡人式微,仙道魔道势同水火,折损无数,仙家清气扰魔道修行,魔道的浊气又使仙家厌恶,两家帝君终于做出决定,分隔清气浊气,各自清净。
然后便是以修为论英雄,又是一轮比斗后,魔道拿了九洲,仙道十四洲。
于是开辟天河,各不叨扰。
至于魔道不满于区区九洲,数次想要冲破天河,是后话了。
九洲中的凡人自然也被划到了魔道地界,此处应当有凡人城镇。
两人走走停停,终于在一处峡谷后看到了村落。
炊烟袅袅飘着,倒是一副和平安宁景象,其中人穿着长相与中洲并无大异,只是肤色略晦暗了些,应当是常年生活在魔气中的缘故。
“倒不像说书人故事里那样凶恶——仙与魔到底离凡人太远,该怎么活还是会怎么活。”陈微尘又拿了锦扇出来,风雅气度并未因风波变故折损半分。
他们走近了村子,田头的老汉看到他们,前来问询:“两位是……”
“出来游玩,不慎迷了路,”陈微尘问:“老丈,可否叨扰借住几日?”
老丈倒是热情,二话不说带两人回了自家的院落,招呼老伴烧茶水。可见此处虽是魔界,然而民风淳朴,大概也天下太平——与兵荒马乱的中洲截然不同。
不免要问两人从哪里来,陈微尘胡诌了一个地名,满眼茫然道:“我与表兄正在游览山水,不料一阵阴风吹来就失了知觉,醒来就到了此处。”
老丈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实在是没有听过这么个地方,肯定是离得太远——你们莫非是碰上神通法术了不成?”
陈微尘默默把“神通法术”一词记下——魔界里的神通,实在可疑,大抵就是修魔人了。
他解下腰间白玉环来——总共就随身佩了这么些东西,玉佩丢进了虚空,这是仅余的家当了。
“老丈,我与表兄只想着在城郊游玩,身上分文未带,只有这一样值钱东西,眼下不知怎样才能回家,想必要叨扰许多时日……”
那玉玲珑剔透,一见便知不凡,老丈眉开眼笑:“两位公子也不必担忧,过几日是幽水候广选兵侍弟子的时候,大人们会到村里来看孩子的慧根。只消问问那些有神通的大人,便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没准还能立刻送两位公子回乡!”
作者有话要说:肥嘟嘟的一章,晚安≧3≦
第24章 天眼
次日清晨小雨停歇,乌云散去,天边多了晴色。
修魔人气息如何,他们尚未知晓。虽说叶九琊修剑,与玄门赖以修行的仙家清气并无太大相关,终究来自天河那岸,不知会不会被此处人看出形迹。因而那剑始终未收回体内,此时他气息与凡人无异,甚至还要虚弱上许多。
陈微尘虽也有一重天境界,却无此种忧虑。盖因这人不知修了什么邪魔外道,一点清气也无,加之那一看便知天道不容的气运,无论如何与修仙二字扯不上关系。
陈微尘哐当当摔了几次锅碗,被老丈家炊早饭的儿媳笑骂着赶出了厨房:“还以为你要帮忙,却是个添乱的!”
他在院落里大榕树下悠悠闲看了一会儿日出,回头望向窗内。
见叶九琊半倚在床头阖目养神,容颜如玉,不似往日冰冷。乌发散在肩头,如白宣墨画。
清晨曦光穿过窗棂落在那人身上,烟岚尽散,雪上初晴,要教人看得痴了。
陈微尘一时恍惚,良久才回过神来,只觉胸腔里漫上来无尽的酸软,恨不得叶九琊就这样安安静静待在房里,一辈子都不要恢复修为才好。
他又觉得很满足,仿佛来人世一趟,不过是为了得见此情此景,纵然今日就是死期,也是千万般的愿意。
“实在是没有出息。”他这样想着,却仍舍不得将目光移开分毫,又嫌后院传来的鸡鸣可恶,怕吵着了房中人。
看了好一会儿,又想:“出息此物,不要也罢。”
等日头渐渐升起,厨房里儿媳的早饭已然完备,刚从罐中挖出的咸菜佐着甜香四溢的米粥,炒了碧绿的青菜,蒸出白软的馒头,起锅时一室香浓的白烟。
陈微尘端去房中,轻声唤:“表兄,早饭好了。”
这“表兄”之称虽是对老丈的托辞,他自己却是很喜欢,“师父”“表兄”一气乱叫着,仿佛真就有了那么些斩不断的尘世牵绊。
叶九琊缓缓睁开眼来,道:“多谢。”
陈微尘便笑了笑:“不谢。”
如是又过几日,这两人同寝同食,有话便说,无话便各自待着,气氛倒也并不僵硬。陈微尘此时却规矩起来,很有一番发乎情止乎礼的模样,两人间又多了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
待叶九琊恢复了些,正逢此处的一个妙节。
节名相思节,未成婚的姑娘和年轻后生要用一条细红绸写了心上人的名字,系在村头大榕树枝条上,来年就会得偿心愿,修得白头之好。
陈公子向老丈的儿媳讨来一条红绸,也学着样子,打了个精巧的结挂在树枝上。
后退几步望去,树影婆娑间红绸依依,很是美丽。
对家刚与他混熟的年轻汉子听闻,上门与他玩笑:“陈兄弟,小闺女才玩的东西,你也信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