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昨晚她突然胃穿孔被送到医院手术,现在应该还没醒过来。所以我来给她请…至少半个月的假吧。”

褚唯愿始终遵照着自家哥哥发来的圣旨。今天早上她人还迷糊的在床上睡着,昨天在夜店疯玩儿了半宿听见电话铃响了半天才懒懒的接起来。褚穆也是太了解她,没有多余的废话几句就交代了主旨。褚唯愿撩着眼皮惺忪的问,“半个月啊?一般一个星期就好了啊…不给怎么办?”

接着就听见褚穆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不给最好,你直接给她辞职。”

所以褚唯愿在等待肖克回话的时候,心里巴不得想的是你快拒绝我啊快点拒绝我啊!这样老娘就能嚣张的拍桌子谈辞职了哇。结果肖克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怎么会胃穿孔呢?现在怎么样了?严重吗?”肖克紧缩眉头仔细的搜寻起来,她昨天一整天几乎都在陪着公司跟进合同的事儿,难道是晚上宴会用的不对劲了?

褚唯愿漂亮的眼睛微微挑起,一连三个问句让她隐隐约约的心里不太舒服。“手术很成功,您放心,现在您要做的就是批准这个假期。别的不用您担心。”

褚唯愿好歹也是混时尚圈的,早就听闻城中的几个钻石王老五之一就有肖克这么个人,今天一见反倒在心里撇了撇嘴,黄金单身汉什么的…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其实不是肖克不优秀,而是褚唯愿打小儿接触的男人实在太高端了。自家哥哥有多宠她就不说了,绝壁是比亲爹都疼自己,大院里的江家老三,那就是褚唯愿成长道路上的老师,除了教她各种歪门邪道还教她什么叫做处变不惊淡定自若。十几年这么下来,是硬生生把自己锻炼的跟只妖精是的。再说纪家的纪珩东,那就是褚唯愿的钱包,只要褚唯愿想买什么或者想去哪儿了,一旦碰上褚穆心情不好或者触他眉头,姑娘一准儿的会去找纪珩东。纪珩东也是惯着她,要这个从来不说买那个,二话不说的就是掏钱。战家长子战骋,家里一水儿的男孩儿。所以这个哥们对大院里的女孩儿向来是跟个护花使者是的,看见一个就往上冲。以至于年轻时的褚穆总是把褚唯愿往自己怀里拽一边躲着战骋的爪子,“能别看见妹妹就生扑吗?”褚唯愿仗着战骋常常在外面为非作歹胡作非为,所以褚穆不好出面的事儿都有战骋在后头给她善后。

这么一来二去的,就造成了褚唯愿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情况。所以对着肖克,她也是不太客气的。

肖克也听出了褚唯愿话中的意思,一时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有些不稳的内心。“好,告诉她我再多批一个星期,让她安心养病吧。”

褚唯愿看着桌上逐渐变冷的茶叶,提起包包欲走。“那打扰您了,再见肖总。”

看着褚唯愿纤细的背影,肖克忽然出声拦住褚唯愿的脚步。“禇小姐,你们褚家的人可真是如传闻中的一样,不愧是这四九城里的贵族。”

褚唯愿微微一顿,她从进门起就没透露过自己的姓名,如今肖克竟然能这样提点她,无非就是向像自己证明他已经充分了解了舒以安,或者说他们褚家。当下褚唯愿走到门口时悠然转身,漂亮娇小的脸上带着不可侵犯的傲慢和矜贵,她看着肖克一字一句的说,“那您也应该知道,我们褚家的儿媳给您做员工,已然是降低了身价,您可再万不能有些什么非 分之想。”

“您的茶叶不错,再见了。”

肖克心中一口郁结之气差点没让褚唯愿气的半死,他肖总踏入商场这么久,如此不留情面的看透自己戳破心事的,他褚家还真是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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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穆匆匆赶回了家洗澡换衣服,司机到他家楼下的时候他刚好穿戴完毕。看着整整一抽屉的袖扣,他垂眸想了想还是拿了那对黑曜石的。那是舒以安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秘书拿着手机一项一项的翻看着行程,看到褚穆上了车,转过头递去一本文件。“今天下午是您在京参加的最后一个组织会议,在洲际会议中心,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褚穆接过那本文件粗粗的扫了两眼,“晚上推掉一切活动,我有事。”

秘书恭敬的点点头,“好的,顺便提醒一下,您是后天晚八点飞德国的飞机。”

褚穆翻文件的手指一顿,皱眉道。“这么快?”

可能他从没发现,相比其他几次回京,这次算是他待的时间较长的一次了。可是他怎么仍然觉得时间短了些呢?是自己还没有和她生活习惯吗?怎么一想到自己即将离开,想到病床上那个对自己眉目含嗔的女人他一瞬间竟然有点微微的舍不得…

车里的其他人大概是察觉到褚穆的沉思和不悦,一时谁也没敢说话。好在褚穆裤袋里嗡嗡震动的手机铃声一时缓解了车内的低气压。屏幕上纪珩东三个大字看的褚穆瞬间脑仁儿就疼了。

“喂?”

“不是怎么着啊褚大司长,您这回来也有两天了什么时候打算接见小的们啊,这可是都排队等着呢。”

褚穆揉了揉眉心,时差加上一夜未睡让他看上去有些疲倦。“下次吧,后天我就回去了。”

“哎哎哎!”纪珩东扯着大嗓门子阻止褚穆挂掉自己的电话,赶忙出声阻止。“正事儿正事儿!我听说昨个半夜有个挂着黑牌儿的奥迪是一路违反交规直奔医院啊,怎么的以安妹妹太长时间没见着你跟你家暴了?”

褚穆也看不下去文件了,干脆一把合上冲着那头耐着最后的性子解释。“以安胃病,送她去医院了。你有事儿没事儿,我挂了。”

“有事儿,真的,今天我回家正好看见你二叔从你家出来。搞不好啊,是老太太又给他吹了耳边风要把你弄回来。”

褚夫人想把褚穆从不远万里的德国弄回来的想法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褚洲同也早就见怪不怪。褚穆对于这个心里还是十分有数的。只要自己不提出申请,别说隋晴了,就是亲爹都没用。当下就对纪珩东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车子一路平稳的行驶到洲际会议中心,中心外的台阶上三三两两的站满了接他的人。陶云嘉穿着及膝的红色套裙立在最外侧,黑色的长发被她松散的披在脑后,明艳的脸上带着曾经不可一世的风发自信。远远看去,她就像是古希腊中屹立在海上的女神,高高在上却又谦卑得体。

褚穆看着车窗外的人下意识的问,“她怎么来了?”在场的女性本来就少,陶云嘉又是个显眼的,秘书几乎马上就领悟到褚穆口中的“她”是谁。

“有几位那边的大使也来了,陶小姐是特意来给您做翻译的。”

第七章

褚穆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秘书,同声,文案,速记各种专业人员随着他一起进了会议中心二层,陶云嘉快步上前紧紧尾随着褚穆,声音正式。“褚副司长,这次由我做您的翻译。”

褚穆单手扣上西装的扣子,往前走的脚步没停。“我不需要。”

陶云嘉没想到褚穆会拒绝自己,更没想到他会拒绝的这么彻底。一时有些不甘心。“我作为专业人员这也是我的工作,希望您能理解。”

褚穆恍若未闻的走到会议室大门,示意身后的人先进去,仅仅留了两人在外头。陶云嘉和自己只隔了几步的距离,他用低沉却也清晰可闻的声音对着陶云嘉说道,“专业的?陶云嘉,你当年的testdaf考试还是我给你辅导的,现在你跟我谈专业?”

陶云嘉明艳的脸上终于有些动容,不禁语气有些激动,“你终于肯承认我们的过去了?褚穆,我一步一步的努力,我不惜放弃你我之间的感情,现在我总算有机会和你并肩那你呢?除了不断的拒绝我之外你又做了什么?!”

“用牺牲感情来证明自己的能力?陶小姐好大的魄力。”褚穆不动声色的看了陶云嘉一眼,语气冷漠,就好像是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我是你的上司,对我用质疑的语气多不礼貌。还有,陶小姐我希望你能分得清自己的位置,别逾越了界限。”

看着褚穆高大挺拔的背影,饶是陶云嘉这般精明能干的女人都有些忍不住的哭了起来。分得清自己的位置…褚穆,你还真是狠得下心来啊。可是,终究是自己选择放手的不是吗…陶云嘉看着会议室中心端坐的男人,忽然生出一种浓烈的悲哀和遗憾来,那也是作为曾经拥有的不甘和愤恨。

曾经的自己是面前这个优秀的男人公认的女朋友,曾经的自己和他一起坐在外交学院的图书馆一起复习语法和发音,曾经的自己可以理所当然的享受他带着自己所有的优渥和外界的尊重,可是曾经的自己却也亲手对着这个男人说,分手吧。她看着他平静的对自己说,好可惜我已经结婚了。她看着他的妻子无名指上的婚戒清晰耀眼的刻着他褚穆的名字,她看着他每天换不同的袖扣穿不同的衬衫,只是那里面再没有她陶云嘉一丝一毫的痕迹。褚穆的人生里,每一步她再没有什么资格去参与。而这一切,恰好是她陶云嘉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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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褚穆回到医院已经是晚上六点。推开病房的门,舒以安和褚唯愿正并排躺在床上拿着笔记本一起看电影。到底是年轻,两个女孩子不知看到了什么竟然一起抱作一团笑了起来,气氛安静而美好。

褚穆把两个纸袋轻轻搁在矮几上,伸手拿走俩人专注看着的电脑。

“喂!!”褚唯愿和舒以安同时抬起头鼓着嘴看向褚穆,一脸的不高兴。褚穆倒是镇定自若的把电脑随手扔在一边,“她伤口还没愈合,笑出毛病来怎么办?”

褚唯愿背对着褚穆做了个鬼脸,偷偷的把自己的pad塞进舒以安的枕头下面。悄声在她耳边念叨,“这里面还有好多哇,晚上你记得看。对了还有好多我哥平时在家里的奇葩视频。”

“褚唯愿。”褚穆眯着眼把人从床上揪了下来。“今天晚上回家住,我已经和妈说好了,要是一个小时之后她跟我讲你没回去的话,后果自负。”

褚唯愿咬着嘴唇看着这个永远道高一丈的哥哥,恨的不得了。“你玩儿阴的!!褚穆你太损了!!我好歹陪了嫂子一天呢我不回家!!!!”

褚穆把她落在沙发上的包扔过去,“再不管你你就要上天了,赶紧回去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出现在这儿。”

褚唯愿就这么含泪被她哥卸了磨又杀了驴的推出了病房门外。

舒以安还苦着脸沉浸在小姑子的悲惨遭遇之中,看着一旁把纸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放在桌子上的褚穆,她小声的给这个萌哒哒的小姑子辩白。“干嘛要让愿愿回家啊,回去了妈还能放过她吗…”

“不回去她今天晚上就得玩儿通宵,明天谁照顾你?等她来的时候估计你都能自己回家了。”

舒以安被他囧囧有神的话是彻底雷倒了,连褚穆递到她唇边的小勺都没看见。“张嘴。”

舒以安被褚穆喂进去一勺粥,口中滑嫩香醇的味道让她顿时弯起了眼睛。“唔…江南寺?”褚穆惜字如金的“嗯”了一声,直接把手里包装讲究的小碗递给她,不忘嘱咐她一句。“慢点,医生说你现在的胃承受不了太大的负荷。”

舒以安乖乖的靠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喝着粥,“江南寺离这里好远,你特地去买的?”褚穆看着她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还是如实回答。“秘书买的。”

江南寺是一家专门做素食的私房店,坐落在郊区。每天招待的客人从不续桌,接满为止。做的吃食也是江南独有的清淡口味。之前他带着舒以安去过,因为她是江南人,所以只吃了一次就高兴的弯起了眼睛,就像刚才那样。所以,他早就在下车的时候就吩咐了秘书去买。褚穆看着靠在床边敛眉认真喝粥的舒以安,甚至感觉她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容易满足。心中那一丝愧疚也因为她开心起来的样子稍稍消散了一些。

晚上九点的时候护士又来过一次给舒以安服了药,舒以安看着药瓶上一串外文忽然想起下午的情景。也是护士来提醒她吃消炎药,她接过水看着护士配药的身影出声提醒。“麻烦您,我对先锋类药物过敏。”

护士温柔的笑了笑,递过一个小瓶盖。“我知道,您爱人昨天就提醒过我们。不过说起来,他对你还真是很好,昨天一直守在外面等你出来。其实这种手术没什么风险的,不少家属通常都不怎么担心。”

舒以安拿着药瓶的手微微动了一下,是啊,他还记得自己药物过敏这件事。

那是两人刚刚认识不久的时候,舒以安可能因为天气骤变着了凉突然患上病毒性感冒。恰逢赶上自己毕业论文答辩时期,一时只顾着修改论文就忽略病情忘记了吃药。第二天早上轮到自己上场之前,同屋的室友怕她挺不住特意翻出了抗病毒的消炎药给她。她当时也没多想,匆匆服下就去了报告厅答辩

褚穆当时作为外交学院特邀人员受部里嘱托挖掘新人也参与了这次毕业答辩评审。舒以安被排到上午的第一个。她学的是法语专业,加上自身专业素质很高,人又向来性格好,老师们都十分喜欢这个女孩子,所以提问时并未过多为难她,轮到褚穆的时候,他抬头对上台上女孩儿清澈的眉眼。忽然问了一个无关论文内容的问题。

“请你告诉我,叶教授针对语法改革提出的主要词性对今后法语研究有什么影响。”

问题一出,当下几位老师就不得不佩服起这个外交学院毕业最出名的大神,问的问题果然刁钻,叶教授是今年四月才提出的语法变革,这个时期学生忙着毕业自然是谁都不会去注意到这个语法界的大事件,可这却恰好能测试出一个学生最该具备的素质,学无止境的研究感。

舒以安不知道是因为生了病的缘故还是看到了褚穆,一时脑子竟然有些昏昏沉沉的看不清他的脸,就连意识都有些模糊。心跳砰砰砰的快的让她难以呼吸。但是她还是强压住自己的不适,平稳呼吸答道。“动词,名词,形容词的情态顺序会对法语研究有所影响,以往的顺序是根据传统语境来排列判断的。但是叶教授提出的是…是…”说到最后,舒以安已经快要难受的发不出声音,整个人也虚弱的异常褚穆也感觉到舒以安的不对劲。刚要停止发问,开没来得及舒以安竟忽的向后晕了过去。

当下场面一片混乱。

褚穆是第一个到台上把人抱起来的,几位学校领导慌忙安排着现场。褚穆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抿唇迅速做出了决定。“我送她去医院,各位进行下一场吧。”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儿的确会对学生产生影响,褚穆这样的做无疑是影响最小的一种。

那个时候也是像昨晚一样,褚穆一路疾速把人送到医院。实施急救之后舒以安被转移到了病房输液,褚穆才知道她是因为药物过敏。医生说,剂量已经很危险了,如果再晚一些可能性命都难说。

舒以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褚穆伸着两条长腿窝在沙发里满眼的探究。“舒以安,你知道自己先锋类药物过敏吗?”

舒以安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声音有些哑,“知道的。”

“知道还吃?舒以安小姐,你差点没命。”阳光下,他修长好看的手指拿着一杯干净剔透的纯净水,姿态太过眩目。

舒以安接过水,忽然仰头神情认真的看着他。“我的问题才回答了一半…”,带着学生时期的专注和执拗,那模样又分明多了些单纯可爱。

褚穆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眼中笑意分明。“现在全学校都知道法语二班的舒以安因为我的提问而昏了过去,如果我要是不批准你的论文,未免太不近人情。”

那是舒以安第一次看到褚穆那么明显的笑容,在这个下午被她小心妥藏了一辈子。

而褚穆,也因此知晓舒以安小姐药物过敏的这件事,而这件事也成为褚穆为数不多记在心上的一个提醒。

第八章

舒以安吃过饭又服了药,可能药中含有安神镇定的作用,她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褚穆一直倚在窗下的沙发上看书,见她偏着头恍恍惚惚的小样子,思考再三还是走了过去。

“干嘛呀你…”舒以安被褚穆拖着背靠他坐了起来,某人一只手小心翼翼的覆在她的刀口上护着她倚向自己。和自己上次见到她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柔顺乌黑的头发被她松松的散在肩窝,褚穆顺着宽大的病号服领口望去,能清晰的看到舒以安消瘦清晰的锁骨和圆润的肩膀。好像舒以安从来都只是那个样子,没什么太大的欢喜或者悲伤,软软糯糯的性子从来不会中伤任何人。褚穆看着她柔软的发顶,伸出手轻轻摩挲着她细小的掌心,忽然有些不忍心接下来的话。

“以安。”

“嗯?”舒以安看着褚穆摩挲自己修长干净的手指,鼻间全是他身上大卫杜夫的味道。她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褚穆低声却也清晰的吐出几个字。“我明天就要走了。”

一室长久的静默,舒以安就好像睡着了一样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褚穆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知道,这是舒以安低落的状态。

每次,她不高兴或者是难受时就死死的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褚穆还记得两人刚结婚不久,他带着她去瑞士滑雪。当晚到达酒店的时候她就异常安静,等到自己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还是进来时的那副样子,蜷缩在大床的一角垂着头不知道再想着什么。等到褚穆走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脸色发白额角有冷汗不断滑落。褚穆当下就心惊的把人抱了过来温声问了才知道。为了陪自己挑战高峰冲刺式滑雪她强忍着生理期的不适硬是陪着他徒步走上了五百米的雪山,零下二十几度的天气将近一个小时雪天的跋涉,足以让舒以安小腹痛的说不出话来。褚穆知道以后,看着被自己哄睡的舒以安微微蹙起的眉眼,心慢慢细细密密的疼了起来。他也是从那一刻起,才真正了解这个叫做舒以安的女人。

所以每一次舒以安沉默不语的时候,褚穆都会从心底涌出一股名叫愧疚的情绪。这个女人,总是能轻而易举的让一向骄傲内敛的褚穆向她低头。因为褚穆知道,每一次舒以安的沉默都代表着她最大的委屈和不舍。

夜里的风特别柔和,吹的外面的树叶沙沙作响。褚穆忍不住低下头来轻轻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明晚的飞机,不用送我。我会争取下个月月底回来。”

“你记得按时吃饭,每周去超市买好下一个星期的水果和蔬菜。”

“记得每周日叫上愿愿回大院一次。不管妈说什么你答应就是,别反驳她。”

“那张卡我看你放在五斗橱的抽屉里没动过,舒以安,这是我给你的最基本的权利,我不希望下次我回来的时候手机上没有任何的银行消费提示。”

“还有,你记得…”

“褚穆。”正当褚穆低声在她耳边重复着这些不被自己重视的小事的时候,舒以安忽然出声闷闷的打断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真讨厌。”

你真讨厌,就这四个字却如此明了妥贴的表达了舒以安现在的心情。褚穆总是有这样的本事,把一件对于舒以安来说特别残酷的事情以这样一种方式平淡的叙述出来让她束手无策的站在原地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因为他在给她一记最狠烈的重伤时却也给了她最大的温柔。那种温柔是足矣让舒以安产生错觉的,足以让舒以安忘掉褚穆不爱自己这件事的错觉。

舒以安话音刚落,褚穆倏的低头细密的吻在她洁白精致的耳垂上,带着他特有的味道和灼热落下来。“对不起。”

舒以安鼻子一酸,险些被他这三个字落下泪来。她轻轻仰起头顺势窝在褚穆的肩侧,眼中分明多了些柔软的笑意。“不用说对不起…”

褚穆吻着她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单手捏起舒以安的小巧的下巴带着他一贯的强势和不容置疑的姿态重新把唇压了下去。舒以安被他拢在身前半强迫着仰起头承受着,唇齿厮磨间两人的气息却都有些不稳。褚穆单手控着舒以安怀中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好,不禁用了些力气咬在她娇嫩的唇瓣上。另一只手则沿着她宽大的病号服边沿探了进去。

舒以安想其实就算是此时发生什么她也是无力拒绝的,可是褚穆仅仅是掐住她的腰把她往自己的身上带的更近了些,转而带着怒意的把吻落在舒以安的颈侧,好似故意般吮出几个印子。过了好久才起身把手覆在她的眼上,“你睡吧。”

舒以安默默的红着脸缩在被子里开始催眠自己,褚穆的手掌却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看着床上逐渐恢复平稳轻柔呼吸的人儿,褚穆心中第一次有种不舍的情绪悄悄弥漫。舒以安忽略的除却他的不舍之外,还有他那双不管发生什么都处于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压抑着的浓烈的歉意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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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穆走后的两天,舒以安就被隋晴接到大院里去疗养。其实身体已经没什么事儿了,倒是褚唯愿大惊小怪回到家里把她如何手术如何转危为安的情节转达了一遍。褚父听完之后当下就皱眉发了话,儿子不在就把儿媳妇接到家里来照顾,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儿,不像话。

隋晴也一大早就让司机去了医院接人,自己则在家里忙着炖汤收拾出房间。

说到底,褚家对舒以安都是带着感激和愧疚的。感激这个舒以安可以给褚穆一个家,感激这个儿媳不管自己儿子在哪做什么,她都能规矩本分的让外界居心叵测的人挑不出任何过错。同时,褚家也对舒以安这个儿媳有些愧疚,愧疚她这样大的女孩子正是享受青春的时候选择嫁进了这样一个严谨的家庭。

看着医院门口的车,舒以安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企图拽着褚唯愿小幅度的后退。“愿愿,其实我真的不用回大院。我一个人可以的,真的。”

褚唯愿拉着舒以安的小手攥的更紧,满脸的真诚。“嫂子,你就回去吧。牺牲你一人,幸福千万家啊!”

舒以安苦着脸心想,哪里是幸福千万家啊。分明是牺牲我成全你啊。她一回去,褚家的重心就全放到自己身上了,哪里还会注意到褚唯愿的行踪。自己这个小姑子违反全家人的心意私下和城中庞家的唯一继承人庞泽勋交往舒以安还是多少知道几分的。所以,按照舒小姐软绵绵的性格就这么被亲小姑子推进了火坑。

为什么说是火坑呢?除却褚父为人严肃谨慎的威严不说,更有隋晴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这位婆婆时不时的语惊四座。褚家是大户贵族,每天有着很严格的作息时间。舒以安常常觉得自己只睡了四五个小时就被叫醒,这么一来二去的,舒小姐常常晚上吃过饭陪着阿姨和隋晴料理了家务就上楼补觉去了。

隋晴每到这时候就忧心忡忡的端着补药上楼敲开舒以安的房门,“以安呐,你这身体怎么就补不好呢?天天睡的这么早是不是精神头跟不上啊?快来,把这药喝了。”

舒小姐就这么被隋女士莫名其妙的灌了一碗又一碗的苦药汤。

褚穆听说褚唯愿的壮举之后,特地挑了时间打电话来慰问舒小姐。北京时间晚上八点,柏林时间下午两点。

舒以安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对着电话那头的褚穆答道。“吃过了,爸今晚不在,家里只有妈和我。你在忙吗?”

褚穆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想了一会儿才提笔签上自己的大名,半晌才“嗯”了一句。“反正那边也是你一个人我还不放心。要不然你就先住在家里吧,等我回去再接你回来。”

舒以安果不其然的听后哀切的恳求他,“不要啊!!!求你了跟妈说放我回去吧…我真的真的严重缺觉。”

褚穆低低的笑了一会儿才答应道,“你想好了?那我明天就给妈打电话,你随便找个理由出门就别回来了。”

“你别骗人哦。”舒以安笑的眼睛弯弯的,随手拿过他上次落在医院床边的表。“现在是下午两点,柏林的太阳好吗?你有没有晒太阳补钙呀?”

褚穆闻言眯眼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湛蓝色的天空带着刺眼的金色阳光洋洋洒洒的铺满了他大半个办公室。不知是因为这通电话还是天气,褚穆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好起来,“还行,等下次我带你来看。”

刚刚说完,办公室的门一下子被秘书敲开。“副司长,我们该走了。”

舒以安好像听到那边的声音,马上小声对着电话嘱咐道,“那你快去忙吧,明天我就要上班啦。晚安。”

褚穆看着被舒以安匆匆挂掉的电话,竟然有些无语的笑了起来。

第九章

舒以安复职那一天,格子间里的办公桌上堆了厚厚的的一摞文件夹。苏楹从隔壁探出头来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声音微弱。“大老板说近期所有译本需要校对入库,指明要你做。半个月的啊舒小姐!你任重而道远。”然后趁着舒以安还没把文件朝自己扔过来之前迅速把头缩了回去。

舒以安看着桌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十几本文件不得不承认,她很郁闷。肖克从来没有让病假员工加大工作量的先例,这么做无疑是他给自己的一个下马威,可是至于为什么舒以安也茫然了。

东西很多,也很复杂。舒以安足足翻译修改了三天才弄好。肖克看着面前一一摆好的文件并未仔细查阅,粗粗的拢了一下就示意秘书带走入库了。舒以安有些错愕的看着肖克的动作,“您不查一下吗?”

肖克恍若未闻扣上手中的钢笔,微微上挑的眼锋冷漠的没有一丝色彩。“要是你的办事能力如此不济,我也就没有雇佣你的必要了。”雇佣二字被他刻意咬的音很重。

舒以安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人,不管你恶意的中伤也好还是故意的刺激她也好,她始终都能保持最平和温润的样子,不愠不火。“那肖总要没有别的事情,我先出去了?”

“褚家的儿媳,舒以安给我做工你就不委屈吗?”肖克忽然起身拦住了舒以安离开的脚步。不知怎么,就好像中了邪似的,一向自制冷漠的肖总如今却对着这样一个平淡的女子屡次试探出手,甚至不惜没了男人的风度和自己一贯的态度。

舒以安闻言倒是停住了脚步,再回头时依旧是原来平静的样子,“褚家和我的工作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我不觉得委屈还希望肖总也能用同等的眼光来对待我。”

舒以安想不通怎么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肖克会对自己产生这样的误会。甚至是那种逾越上司与下属之间的质问,所以一时软绵绵的舒小姐也淡定不下来了。

肖克听后竟有长达一分钟的静默,久到舒以安快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淡漠的笑了笑,“不过是多事随口问了一句而已,你想多了。既然这样,法国那边的安雅尓集团需要在七月谈融资之前与我们有一个沟通,就派你去吧。作为本公司的首席翻译,舒小姐应该会同意吧?”

舒以安得体的点了点头,“当然,义不容辞。”

肖克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好像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那就先出去吧,具体事宜我会让秘书联系你。”

去法国的时间定在三天后,时间一周,舒以安看着手机里的行程安排仔细算了算,忽然弯了眼睛。她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去谈合同,剩下的四天她可以自由活动。法国距离柏林的航程并不是很远,这么算来,她有三天的时间可以去看看某人…

而此时远在大洋彼岸的褚穆,却莫名其妙的感到眼皮剧烈一跳。

行李并不多,舒以安盘腿坐在地板上一件一件的把衣服收卷好搁置在箱子里,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她又把铺的整整齐齐的行李卷儿重新打开分拣了一些出来。箱子一下就空出了一大块位置。褚穆因为工作需求的原因,对正装的要求极其高。加上他本人挑剔的性子,衣服的品质或者选材上就更是优中选优。每一件从来没有超过一年的使用期限,更换速度也十分频繁。舒以安站在衣帽间里看着褚副司长的半壁江山煞是头疼。

最后纠结了一个小时,终于选出了几件适合德国那边天气的衬衫和外装,收拾妥当之后,舒以安费力的把行李箱立在一旁长舒一口气。看着箱子上面零散的贴着几个托运条码,舒以安有些惴惴的想,不知他看到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飞机是早上九点的,一大早公司就派了司机来接。同行的还有苏楹和几个法务部的同事。一路上,法务部的同事一直交代给自己合同上谈判的几个细节。快要下车的时候,苏楹扯过舒以安趴在她耳边嘱咐,“你要小心些,听说安雅尓的中华区负责人特别不好对付。人还特别猥琐。”

一个能被苏楹这样大龄豪放女说成猥琐的,应该是连节操碎一地都没处去找的人。舒以安当下就警惕起来,“这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