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意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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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服务生又送了果盘和酒来,前面有人在唱歌,潺潺流缓,溪水似的。

后面赵远他们还在玩,玩得正带劲,他女朋友都拦不住。

说到女朋友,郑意眠这才有机会近距离地了解赵远的女朋友。

这姑娘跟赵远性格截然不同,话不多,但是很喜欢笑,平时看着倒没什么,一笑起来,一口白牙细若编贝,很漂亮。

此刻,她就坐在赵远旁边,看赵远瞎胡闹,想一出是一出。

女朋友伸手拍赵远手背:“别喝了,你都喝醉了。”

“谁说我醉了,这度数没有酒!我还可以再吹!”

女朋友放手:“好吧,那你喝吧。”

赵远脸色微红:“上一盘谁输了?郑意眠是吧,来,喝酒喝酒。”

说完,赵远指着面前一排酒杯:“选一杯喝吧。”

郑意眠完全对酒没什么敏感度,只是按照直觉选了杯颜色最好看的,冰蓝色的透明液体盛在剔透玻璃酒杯中,在一束灯光下晃出澄明的色泽。

她正要喝,听到梁寓在耳边道:“你要是喝了这个,今晚就别想睁眼了。”

郑意眠看着他:“度数很高吗?”

梁寓点点头,伸出手来:“给我喝吧。”

郑意眠这下也有些犹豫:“那你会醉吗?”

“不会,”梁寓说,“在我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语毕,梁寓托着酒杯,有几个高光点捣乱似的洒在他指尖上,又略微晃动。

他抬头,送酒入口,喉结上下滚动几番,一饮而尽。

郑意眠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敏凑过来,暗戳戳问她:“你是不是有点想喝?”

郑意眠抿唇,笑开一点:“感觉还挺好喝的。”

李敏表示赞同:“我也觉得,颜色好看,刚刚闻味道也不错,像蓝莓果汁?我刚刚还准备让你留一点给我尝尝味道。”

“但是度数太高了,”郑意眠说,“万一我们喝一点就醉了怎么办?”

“这怕什么啊?”李敏头头是道地给她分析,“你看啊,现在你是和梁寓在一起,很安全的,如果以后公司出去应酬,那肯定不能喝多,不然有危险。而且以后出去肯定多少都要喝点酒的,你喝过酒吗?”

郑意眠摇摇头。

李敏:“是啊,你现在不尽早适应一下,以后没办法喝,或者喝一杯就醉,那岂不是更加危险了?现在趁梁寓还在,你可以问问他哪种酒不容易喝醉,然后尝试一下嘛,以后再碰到这玩意儿就没那么容易被撂倒了。”

说得还有点儿道理。

于是郑意眠问她:“你想得这么周全,那你喝过吗?”

李敏挠挠后脑勺:“没有,我只、只喝过啤酒。”

郑意眠:“…”

想了想,郑意眠还是戳了戳梁寓的手臂。

他很快回应,转过身来问她:“怎么了?”

郑意眠斟酌地、克制地、矜持地,尽量不露声色地问:“有没有什么适合我喝的,比较好喝一点的酒?”

“适合你,还得好喝…”他低笑一声,“怎么,想喝酒了?”

“不是,我就是想,我以前都没怎么喝过嘛,今天刚好有机会,想试一下。”她抿抿唇,能看出带着一点儿矛盾。

梁寓放下手里的骰子,扶住她后脑勺,凑近她耳边:“我要是给你灌酒了,你爸妈发现,会不会揍死我?”

“别给他们知道就好了嘛,”郑意眠伸出手,大拇指和食指拉开一道小小的缝隙,“我就只喝这么一点。”

他垂眸,目光带笑,声音还有点不稳,侧头去拿酒的时候,还在自嘲似的低语:“啧,感觉真有点自责。”

“怎么?”她问。

“有种引诱年级第一逃课去打电动的感觉,”梁寓笑,“你那么乖,我怎么能喂你酒?”

郑意眠想了想:“如果你觉得不好,那就别…”

他打断道:“不过还挺刺激的。”

郑意眠:“…”

不过多时,梁寓给她带了一小杯淡粉色的酒过来。

卖相还真是上乘。

他坐在她旁边,沙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陷下去一小块,杯中酒却没洒。

他把酒杯顺手递到她唇边:“先尝吧,就尝一点。”

郑意眠低头,抿了一点。

他失笑:“我说一点,你还就真尝一点点?这样怎么尝出味道来?”

她又低头啜了口,杯中酒线隐隐约约下去了些。

刚入口有点辣,还有点呛,即使有一点点果味儿,但并不明晰。只是吞下去,再回味过来的时候,就感觉到浅冽的回味。

梁寓挑眉,问她:“好喝么?”

“还行,”她咬唇,“不算很好喝,但也不难喝。”

他不置可否:“这东西本来也没多美味。”

“你们不是很爱喝吗?”她捧着脸,低声说,“想知道你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他摇摇头:“也不是很爱喝。”

“可你们以前在酒吧,不是经常…”

“消遣罢了,”他盯着酒杯洒下的投影,缓缓道,“那时候毕竟没事干,除了这些消遣和麻痹,找不到别的东西了。”

原来是这样。

郑意眠抿唇,笑:“原来你也没那么喜欢喝酒啊,那…你比较喜欢什么消遣?”

他沉吟,声音染上醇酒似的低:“…想了解?”

很快,他的气息将她尽数笼罩,绰绰约约,凭空拉了道醇厚的纱幔一样。

“我喜欢你。”

她心跳顿了拍,旋即眨了眨眼,问:“我算消遣吗?”

“算啊,”他声调平缓,一字一顿,“遇到你之后,就了解你喜欢吃的、喜欢喝的、喜欢做的,就这样消磨原来觉得很无聊的时间。人这一辈子,总是离不开消遣的。”

“有的消遣很迅速,而且频率很低,就像酒、烟、电动。”

最后,他说:“但你不一样,你是我一辈子的消遣。”

是我枯燥繁碌生活里的浪漫篇章。

必不可少,且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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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party结束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大家尽兴地走出包间,面上都挂着暖和的笑意。

赵远醉得像烂泥,扶都扶不动,室友搀着他,他就一手搭在室友肩膀上,脚底还不停打滑,活像小品喜剧现场。

女朋友在旁边笑得停不下来,边笑边录像:“明天我一定要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喝醉是什么样子。”

室友受不了,索性直接把人扛起来:“记得告诉他给我钱!搬一次五百块!”

郑意眠正看得好笑,一转头,梁寓就垂眸问她:“你今晚呢?送你回家?”

郑意眠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又递到梁寓鼻下:“你闻闻看,有酒味吗?”

他笑她:“现在这块儿都是酒味,我怎么闻得出来?”

她垂下脑袋,开始思忖:“要是身上有酒味,还不如不回去。如果回去了被他们发现,肯定又要唠叨我好久。”

“不回去,能去哪儿?”梁寓扶她进电梯,摁下一楼按键。

“就跟他们说我去敏敏家住一晚,也没什么关系。”

郑意眠回头问李敏:“敏敏,如果我身上有酒味,可以回你家吗?”

“当然可以呀,”李敏说,“一起回去就好了。”

商量好了后路不至于无家可归后,郑意眠放下心来,跟着人流一起走出电梯。

站在最前面的人发来“线报”:“我靠,下雨了!”

在里面玩得太投入,没有人发现外面的暴雨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了。

这雨来势汹汹,一点都不温柔,噼里啪啦地敲打着不远处的伞面。

视线里的一切被大雨渲染成迷蒙的灰色。

“先等会儿吧,”梁寓道,“等雨小了再出发。”

“也真是,附近一个超市一个卖伞的地方都没有,伞都买不了。”

“不是吧,我觉得这是阵雨,下这么大,估计一会儿就停了,不用买伞,没必要。”

“好,那就再等等。”

有人猜测得果然很准,大概十分钟之后,雨渐渐小了,又等了一会儿,雨势已经降成了毛毛细雨的状态。

大家蜂拥而出,准备去前面的路口处拦车。

交通方便的,就直接搭地铁搭公交,不方便的,就去拦出租车。

但无论选择哪种交通方式,都要先去前面那个路口处。

才走出去三分钟,大雨就这么不近人情地回归了。

雨滴砸在身上,好歹还是有点疼的,所以就有人已经叫开了。

“哎哟我的天,怎么一下又变大了!”

“跑快点吧,跑快点,我们跑到前面的车站,先去躲个雨!”

梁寓脱了外套,搂着郑意眠往车站跑去。

虽说聊胜于无,但外套能有多大的遮雨能力,到车站的时候,郑意眠全身上下,已经被淋得差不多了。

本来并不明显的酒味被大雨一浸泡挥发,就更明显了。

这下肯定不能回去了。

郑意眠从包里取出纸巾给大家擦身上的雨水,自己擦了擦手,给家里去了一个电话:“喂,妈,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敏敏要我去她家住…免得回去还要坐很久的车,现在也晚了…嗯,好,我会注意安全的,拜拜。”

挂断电话,李敏回头:“请示完了么?”

郑意眠点头:“可以,就去你家…”

“去我家我是没意见啊,”李敏苦着脸,“可是去我家坐出租也要四十分钟,你淋得这么厉害,感冒了怎么办?”

郑意眠沉默了一会儿。

李敏问:“有没有谁能把你捎回去,并且家里离得很近的呢?这样方便些呀。”

不过半晌,梁寓道:“我家,坐车回去只要八分钟。”

李敏眼睛一亮:“那你就去梁寓家吧眠眠,离得近,反正跟去我家也差不多,并且还近。”

再三权衡之后,郑意眠还是选择去了梁寓家。

李敏家隔得太远,回去之后确实很有可能感冒,去梁寓家也差不多,一样能解决问题,而且还更近一些。

李敏:“行,那这样的话,你俩现在就回去吧,我再等等,车还没来。”

“好,那你注意点,到家发消息跟我说声。”

“得嘞,快去吧。”

简单地嘱咐过两句之后,郑意眠和梁寓就先回去了。

回去之前,郑意眠还跟大家说:“如果等下我们到家了,你们还有人在这里等雨停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给你们送伞来。”

雨很大,两个人很快地跑了回去。

跟着梁寓一起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郑意眠这才想起还没有问他父亲在不在家,但是下一秒,她似乎是想到什么,缄了口。

大门打开,果不其然,家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人。

梁寓先进去开灯,郑意眠顺势从后面进门,然后把门关好。

刚落脚,就收到群组里的消息,说大家全部都已经上车回家了。

郑意眠松了口气,道:“大家都走了,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梁寓点点头,看她浑身湿透,道:“你快去洗澡吧。”

郑意眠看向他。

他一路上都想着护着她,自己也被淋透了,雨滴顺着乌黑的发往下淌。

“那你呢?”

“我房间也有卫生间,放心,我和你一起洗。”

“…和我一起?”

他不禁莞尔:“我说的是时间上的一起,不是地点。好了,进去洗吧,再不洗真要感冒了。”

衣服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她也早就觉得难受了。

梁寓送她进了卫生间,告诉她冷热水的方向,就带上门出去了。

过了会儿,郑意眠缓过神来,脱掉淋湿的衣服,站在花洒下,借着浇淋下的热水回暖。

相同情况下,男性的动作总比女性的更快一些。

郑意眠才洗完头,沐浴露都没抹,梁寓就敲了敲门。

“毛巾和衣服放在门外了,你洗完开门拿一下就好。”

“嗯,好的。”

洗完之后,郑意眠裹着浴巾,将门扯开一条小缝,而后伸出手,很快地拿走了椅子上摆着的毛巾和衣服。

一开始,她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把睡衣拿起来的时候,才迷糊地想着——梁寓这里难道有女款的睡衣吗?或者…他是给她自己的睡衣?

但是手里的面料,怎么这么轻这么薄…

梁寓是不是不小心把别的东西拿给她了?一般的睡衣怎么会这么轻薄呢?

抖开手里的东西,郑意眠难以置信地,重新从上而下地确认了一遍——

是,没有错。

勾在她手指上的的那件睡衣,哦不对,几乎算得上一块布料似的东西,她是不是在哪个商场里见过?

郑意眠艰难地眨了眨眼,靠在门上,轻声往外问:“梁寓…你还有别的衣服吗?”

声音已经很小,但是梁寓听到了。

他回道:“没有了。这件你先穿着吧,等下出来了,我给你披件外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