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沐打量一眼自已绣的花,自我感觉相当的良好,觉得自已初次练手,有这么好的水平,相当的自豪。虽说登喜节节高的花枝线路,细瞧上去有些坑坑洼洼的,可是乍一打眼,还是相当的不错,自已绣的枝节,具有现实感。江婉沐抬头望着吉言说:“不用等到天气暖和,你家小姐搓搓手,手指就相当的灵活,我继续绣下去,赶几天就把这花样绣出来。”
吉言听江婉沐这话,对自家小姐这面相当的无奈。她低头只有继续写字,而江婉沐绣着花,想着江婉娴那句话,那日之后,江家人来人往,江婉逸帮着主事,也没有空隙,同从前那般,隔三两天就派人来口头关切她几句。
外面的雪得格外的大,快到用餐时,江婉沐听着外面落雪的动静,对吉言说:“你去大厨房那里候着,端我们的饭菜回来。如果方便的话,你直接在那里用过餐再回。”吉言放下纸笔,打量一眼桌上写好的字,想想继续再问江婉沐说:“小姐,连少爷的字,写得很好吗?”江婉沐笑容可掬的打量她一眼,说:“至少那字,你还要天天练上一年时间,才能赶得上。”
吉言嘴动了动,眼神转了又转。过去的一年里,她在宅院下人中来往,听的话太多,偶然也要斗小心眼,她不再是从前那个不知事的小丫头,脸上的那份稚嫩,渐渐的消失在眉目间。江婉沐抬头望她一眼,催促着她说:“快去吧!一会人多,你又要候在那里许久。”
吉言出房间,江婉沐放下手中的绣绷,站起来活动下身子。院子门响动时,她听到吉言大声音略有惊讶的招呼声音:“连少爷好!”江婉沐听到这问候声音,同样吃惊的走向房门,雪下得如此大,已是年关家家户户要吃团圆饭时,连子墨此时来江家找自已,是有何重要的事情,一时都等不得。
房门开处,外面飞雪下,院子里,连子墨一身暗红锦袍子行在当中,白雪红衣风韵翩翩,好一个佳华风骚的少年人。吉言紧跟其后,笑着问:“连少爷,平日跟着你来的哥哥,他还在后面候着吗?”连子墨明显眉头一皱,冷声道:“我要同你家小姐说话,你在院门口候着吧。”吉言脸上的笑容收藏起来,停住脚步,她抬脸瞧向江婉沐。
江婉沐望着神色不快的连子墨,向吉言说:“吉言,你去给连少爷泡一碗热茶过来,暖暖身子。”她把房门再打开些,对连子墨说:“连哥哥,外面冷。你有事找我,进房间说吧。”她转身进了房间,把写了字的纸,拿起来放好,再伸手把绣棚和绣线盒叠放好。
连子墨进房间时,江婉沐站在桌子旁迎接她,待他静静的坐下来,她才缓缓的坐下来。连子墨拿起吉言写的字,细细端详着。他那一向张扬的眉眼,此时挂满难言的神情。连子墨细细的看过一张又一张写满字的纸,对江婉沐说:“这字还是要再用心写,笔力太弱,写时有些不够专心。”
江婉沐低垂眉眼,乖顺的点头说:“我以后会注意。”连子墨眼里浮现浅浅的笑意,转瞬间又消失不见。他仔细的往江婉沐房间打量一圈,又转回眼前的人脸上,瞧一眼她身子暗青色的棉袍,沉声说:“你家大姐照顾下,你在江家的日子,也还是没有好过多少。”江婉沐抬起头,摇头望向他,慎重的说:“家里衣食方面,样样待我齐全。”
连子墨站起身子,在房内转悠起来,眉头皱了又皱,等到他再停下来时,眼光清明锐利伤人,他低头望着坐在桌子旁的江婉沐说:“年初八是个大好的日子,我家会来江家送订亲时的首礼。”江婉沐吃惊的抬头望着他,江家大小姐、二小姐尚未订亲,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三小姐先订亲。
江婉沐黑白分明的眼神,瞧得连子墨略微闪过眼,他转开脸过去,缓缓开口说:“两家大人前几天已商议仔细,我同婉逸两人,年初八先过首礼。成亲的日子,长辈们说我们年纪尚轻,就订在在后年的秋天,那时我们两人的年纪渐大,正是成亲好时候。”
‘嘣’打开房门外,小心捧着木器具的吉言,因为失手正快步往地上一跪,手快的抢着那往下掉的茶碗,碗里的茶水全洒掉,空碗让吉言抢在手里,抱在怀里。木器具重重的跌进房间里,一地的茶水,转瞬间浸开去。吉言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拾起木器具,爬起来用力的笑着对江婉沐说:“小姐,好险,还好只是泼了茶水,碗没事,器具没坏。”
连子墨的脸黑沉下来,望着江婉沐说:“你大姐说她要来同你说一声,我觉得我是男人,这话本来应该由我来说。她现在只要想到你,心里就觉得很不安,觉得对不住你。江婉沐,我自问过去一年多时间,我对你尚是事事照顾。而你大姐姐,从前也许年纪小,未曾照顾过你,这一年来,她也是时时对你用上心。”
[正文第四十一章惊梦(2)]
江婉沐抬眼望着他,连子墨一向温和笑意的脸上,现在怒容顿显现出来。江婉沐想着这应该叫做恼羞成怒,还是叫做翻脸无情。江婉沐听着他愤愤不平的说出这些话,那话里话外都替江婉逸打抱不平,一串又一串的话冒出来。
听得江婉沐在心里暗叹“还好,这亲事没有成。要不,面对一个天天记挂着自已姐姐的男人,就是想着要将就过日子,这日子一定是相当的难过,这意终究是平不下去。得不到的最好,自已就做最好的那一人吧。”江婉沐可以平静听着这话,瞧着连子墨发作后,神色渐渐的缓和下来。
吉言却无法忍受连子墨这番话,她的小脸上有着愤愤不平之色,她冲上前来,冲着连子墨说:“连少爷,我家小姐有何处不对,让连大少爷这样对待她?大小姐派人在院子门口,随意问两句,原来在连少爷眼里心里,是对我家小姐非常的用心。”吉言边说眼泪边往下淌,她一直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连子墨缓和下来的脸色,又重新染上怒色,他怒眼望着哭泣中的吉言,再打量一眼已站起来江婉沐,神色格外的狰狞的冲着吉言说:“你家小姐处处都对不起我,她行事不够大方自然,人站在人堆里,显得傻木呆。你瞧,她那字写了这么久,还是这般的难看。”
江婉沐站起来,走过去捂住要再开口吉言的嘴,对她示意‘不要再说下去。’吉言‘呜咽’不平的怒瞪着连子墨。江婉沐转回头,望着连子墨淡淡的问:“你家嫡母如何看待此事?”连子墨见江婉沐并没有哭闹,神情显得平和,他的眼里同样有着诧异。
他开口说:“嫡母入连家来,她一向相当的贤慧,待我自是如亲子,她事事以我父亲心意为准。我的亲事,经父亲许可,嫡母知道后,高兴的恭喜我,说她一时为恩人所骗,错许亲事,心里一直觉得不安。现在我能得到美满姻缘,她很高兴的帮我准备成亲礼节。嫡母心地善良,要我同你婉转说明这事情,还说如果将来有好的人选,她会帮你多加注意。”
江婉沐听连子墨这话,在心里冷笑起来,好一对慈母孝子。她抬眼瞧眼里泛起喜意的连子墨,她轻轻对他点头说:“请你稍稍等一会。”江婉沐松开捂住吉言嘴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开口。她转身过屏风后面。里面传出翻东西的动静,一会,她拿着识字书和几叠画图本。
她把这些东西,放在连子墨面前说:“这是你从前送我的,现在你还是拿回去吧。笔墨纸砚已动用,无法完整的还给你,我想来你也不会太在意,到时我会消毁掉,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我多谢你一年来的照顾,也谢谢你的容忍。
我想,下次有机会再见,你已是大姐夫。我们从此之后,遵守各自应当遵守的规矩。你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我已听明白。你请吧。”江婉沐用手指指房门,示意连子墨出去。他转身出去前,想想回转头,对江婉沐说:“我刚刚说得太过了一些,其实你是一个好女子,只是我们没有缘份。”
这话听得江婉沐好笑起来,她再想想江婉逸的行事,那女子比嫡母的心肠更加硬,心思藏得更深。连子墨一心想要那样的正妻,她只有祝他好运连连。她点头赞同的对连子墨说:“我是一个难得的好女子,只是你没有福气。而我却是相当有福气,不必与你继续牵扯下去。你和我大姐,的确是一对难得的才子佳人,我祝你们事事吉祥如意。”
连子墨今天一次又一次听到江婉沐如此顺利的表达自已意思,他眼里的惊讶浮现出来,他手指着江婉沐,醒过来般的说:“你不傻。”江婉沐淡然笑起来说:“我自然是傻的,我家嫡姐同我订下口头婚约的男人,一起结伴出行,满京城的人都知晓,独独瞒下我一人。这人还要到我面前来哄着我,用来证明他的情深款款。还要听着他为胜利的人,打抱不平。”
江婉沐说到这里,笑望着满眼不信服的连子墨,淡然说:“连公子,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可是也不能认为,天下只有你们两人最聪明,别人都是傻子。我就是傻,看得多听得多,也能瞧明白谁好谁不好。美色的确是相当诱人,而我现在不用在你的眼里心里低至尘埃,对我来说便是一件大幸事。”
江婉沐原本不想显露出本性,只是她受不了连子墨明明事情已做出来,最后在她面前还要装装好人,她一时忍不住表现出来的真性情。吓愣连子墨,同样惊震吉言。江婉沐转头扯扯吉言,指着连子墨对他说:“吉言,以后不要再放这人进来。现在送客,我们不留他用餐。”
连子墨望着江婉沐,说:“原来你一直瞧在眼里,你只是不说话。原来人人看错你,你不呆不傻。”吉言冲上前去,立在他面前,哭泣着冲着他说:“连少爷,小姐是江家有名的傻小姐,你从前答应订亲时,就已经知道。你现在要悔约,小姐她呆,不同你争,你何必还要口口声声,来打击她。连少爷,你走吧,你放小姐一条生路吧。”
连子墨再望一眼江婉沐,见她端庄坐在桌前,低垂着头,还是从前那般模样,又听着吉言哭泣不成声说“小姐,她只是木一些,连少爷,你放过小姐吧。”他轻晃着头出去,喃喃道:“刚刚是我错觉,是我一时心里过意不去的错觉。”
他缓缓行出院子门后,房内江婉沐脸上浮现出忧色。吉言跟出去关好院子门,再走进房间里面,望到她的神色说:“小姐,你担心连少爷会对人说你不呆不傻?”江婉沐轻摇头:“他说也没人相信。大家只会认为他内疚,才会帮我在外放话。”
[正文第四十二章碎梦(1)]
大年初八这天,外面飞雪,风雪声呜咽不绝的响过不停。满世界雪白一片,江婉沐站在房外,听着近处风雪的咆哮声音,再倾听远处传来的欢笑声音,她的眉眼深锁起来。吉言从院门外进来,瞧到她脸上的愁容,走过来向着江婉沐轻点头,说:“小姐,我刚刚去瞧过问春姐姐,她说她会注意守着虞姨娘。”江婉沐听这话眉头舒展一些。
江婉沐回到房中,想着问春几天前,悄悄前来说的话:“小姐,连少爷和大小姐订亲之事,我不知能瞒姨娘多久?”江婉沐当时说:“你瞧着能不能先露过音?”问春当时就摇头说:“小姐,姨娘现在心里只有那件事,不能成,只怕她也坚持不下去了。”江婉沐想了许久,最后对她说:“那只有能瞒多久,算多久。”
江婉沐坐在桌旁,想到虞姨娘,在心里暗叹不已。她坐在桌旁一直静默不语,吉言也比往日沉静许多。江婉沐心事沉沉,站起来去把吉言写过字的纸,重新翻出来,坐下后,在背面一张又一张利用起来写字。她低头写字,很久很久听吉言说:“小姐,你的字比连少爷写得好。”
江婉沐听吉言这话,嘴角泛起笑意,望着吉言点头说:“他的字比他的才名要差许多。不过,你初学用他的字做字帖,尚可以应付过去。以后我给你写字帖用,你好好练习,不要再让人当着我的面,说你的字难看。”
吉言听后嘟着嘴不服气的说:“连少爷的眼光不好,脑子也不够好。”江婉沐听她这话,想想停笔,微抬眼提醒说:“过了今日,他是江家大姑爷,你以后休得在人前提起他。”吉言望一眼江婉沐,低头应:“嗯,我记下小姐的话。”
江婉沐见吉言还是一脸委曲的表情,想着她年纪毕竟还小,摇头轻笑起来说:“吉言,你是我身边人,你要是对人一而再的提起他,别人会以为是我对他念念不忘。他还不值得我如此忘不他。”吉言听江婉沐这话,眼神亮起来说:“小姐,我没想过这事。嘻,他配不上小姐,我以后不会提起他。”
江婉沐瞧一眼神情平和起来的吉言,望着绣棚上还没有动的花色,笑着说:“你静心绣花吧。”主仆两人安心坐在房内,各自做着自已的事,冻时便站起来,在房内跳动几下。时光快速飞转而过,吉言要出房门去候中餐时,已听到院子门拍响的声音。
江婉沐听着院子门的响声,眉眼有些不解起来,她还是向着吉言说:“你先问问是谁,再打开院子门。”吉言听这话后出房间,一会后,两个妇人捧着高高的饭菜盒,跟在吉言的身后,笑着走进来。前面妇人笑着对江婉沐说:“三小姐,今儿府里客人多。夫人想着天冷,让我们先送些热菜给来给你用。”
江婉沐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般优待,她只是静静的瞧着妇人,由着她们把饭菜放在桌面。听着送饭菜来的妇人,对她说:“三小姐,夫人关心你。说今个外面风雪大,你的身子单薄,不要出院子门。晚上那餐,也不用吉言出去拿,我们会早些送来给你们用。”
江婉沐打量两位妇人几眼,暗想着,原来嫡母还担心自已会闹事。她笑着随意提一句:“嗯,今天听上去外面好热闹,惹得我一会也想去瞧热闹。”那两个妇人听这话,互相瞧一眼。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妇人,对站在一边的吉言说:“吉言,守好你家小姐。府里今天来的贵人多,万一冲撞到贵人,我们做下人可担受不起。”
吉言听着这妇人明显警告的话,脸上有些愤愤起来,她瞧一眼神色平和的江婉沐,见她轻摇头后,对那妇人说:“江婶子,我家小姐这么多年,从来不是惹事生非的人。”那妇人还要同吉言多说两句,给另一妇人劝阻住。
她们两人当着江婉沐的面,一人扯一边把吉言直接扯出院子门。江婉沐在房内都可以听到她们在外面说的话,听得她坐在桌边摇头不已。吉言转回来时,脸上怒容难消。江婉沐见她进来,把饭菜盒一一打开,示意她坐下来用餐。
江婉沐吃着比平时丰富的菜肴,望着小苦瓜脸的吉言。见她把面前的一盘菜,用筷子翻过来又翻过去,目光恼怒的瞪着盘中菜。江婉沐吃几口饭菜后,见吉言依旧是这样,她实在忍不住开口说:“吉言,别人说别人的话,我们吃我们的饭菜。你何必气极,饿到自已的肚子。”吉言给江婉沐的声音震动,她的筷子,失手从手中掉下去,她一脸慌乱的瞧向江婉沐。
江婉沐瞧着她,轻叹息着说:“你惊慌啥?我们早几天就知道这事。今日是大小姐订亲大好事,我们没份去瞧热闹,有份跟着吃些好饭好菜。那两个妇人的话,你听后不用记太久。”吉言抬头望着她,冲口说:“大小姐抢了小姐的男人。”
江婉沐慢悠悠的夹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正觉得自已这些年,在江家修练得性情宽广,思维深具有高瞻性,能够由点想到面,再由眼前想到未来。她心里有着自已的小得意,这乍一听吉言这话,嘴里的菜‘卟’喷出来,还好她转头快,口里的菜,喷泉般的射出桌面外,没有脏了一桌菜。
江婉沐望着吉言,叹息说:“吉言,这笑话不好听。你家小姐我才九岁,那里有男人。”吉言望着江婉沐直截了当的说:“全府的人,都知道大小姐抢了连少爷。”江婉沐忍不住伸手抚额头,吉言这几天来,一直执着在这一点上面。不管江婉沐如何开解她,她都纠缠着这一点。只能说江婉逸从前给神化成仙人,这时突然做出人的事,让这小女子一时受不了。
江婉沐只能冷脸对她说:“快吃饭,一会饭菜冷了,我可会生气。”吉言这才低头赶紧吃饭。江婉沐本来有兴致吃的饭菜,因吉言这话,她再用几口后,实在无心再吃下去,只能放下碗筷。她想着吉言尚且如此,那一心期盼着成事的虞姨娘,一旦知道真相后,不知还能不能过了眼前这一关。
[正文第四十三章碎梦(2)]
用过餐后,江婉沐和吉言收拾好碗筷,放置入饭盒中。院子门外,风雪声中,传来妇人的拍打门声音,还有叫嚷声音:“吉言,吉言。”江婉沐瞧向吉言,听她惊讶的说:“是小江婶子叫我,前面这么忙,她找我有事吗?”江婉沐自是知道此人,她是嫡母的心腹,应该也是她最相信的人。
江婉沐眼神阴郁起来,她的小脸绷紧起来,双手握紧后,百般忍耐般对吉言说:“吉言,把饭盒提出去。我休息一会,一会我们去院子里铲雪。”吉言望着明显不高兴的江婉沐,把两个饭盒送出房门外,小心的关上房门。江婉沐在房中,恨恨的盯着房门,这种的日子,她还要忍耐多久,才能到头。
院子里,吉言笑着打开院子门,站在院门口对门外妇人问候着:“小江婶子好,有事找我吗?”小江家的眼光望向院子里,笑着打量院子里一会,说:“吉言,三小姐院子里没有以前那样多的积雪,你是能干人。”吉言笑笑说:“小姐和我一起铲雪出院子。”小江家的一听,赶紧问:“你家小姐一会还会和你铲雪?”
吉言笑着说:“是,早上雪太太,没有铲雪。刚刚小姐说,一会我们两人来铲雪出去。小江婶子,你有事找我,还是要来找小姐?”小江家的望一眼吉言,大声音说:“夫人说雪太大,让我过来瞧瞧三小姐和你,是否安好?你们院子里的雪,一会我叫几个闲着的小厮,帮你们铲除干净,那能让三小姐自已动手。”
吉言听她的话,笑着点头说:“小姐好,我也好。小江婶子,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关院子门,送饭菜盒去大厨房。”小江家见后笑着接过吉言手里的东西,小声音对吉言说:“我要去大厨房,顺带帮你拿过去。今天府里有大事,你守好你家小姐。”吉言仰头望着小江家的,说:“小江婶子,小姐做了错事吗?为啥要我守着她?”
小江家的脸色一沉,对她说:“夫人吩咐,你照着做就是。小孩子那来的这么多话。”吉言眼圈红起来,小声音说:“大小姐变了,小江婶子也变了。”小江家的瞪着她,好半天不说话,掉头走之前说:“你好好呆在院子里,不要给你家人惹事生非。”
吉言重重的合上院子门把门拴好,她站在江婉沐房门外,一圈来一圈去的走动着。房内江婉沐听见后,没好气的冲着门口人,叫嚷着说:“进来。实在要走,去院子里好好走几圈。”吉言听这话轻推开门,探进脑袋对江婉沐说:“小姐,你不生气了?”
江婉沐没好气的望着她,说:“我气死了,只会成全别人。我为何要生气。还不如好好想,以后要如何过日子。”吉言听这话后,笑着走进房间,挨进桌边坐下来,对江婉沐寻问:“小姐,那以后如何过日子?”江婉沐瞧着她小狗样子的讨好神情,‘卟’笑着说:“以后你家小姐我,要好好的混日子。”
吉言听江婉沐这话失望的趴在桌上,江婉沐伸手轻拍拍她,站起来在房内活动几下,听到院子门给小心翼翼的拍打着,她立时拉开房门,直接冲到了院子里,伸手回拍院门。门外问春小声说:“小姐,姨娘不见了。”江婉沐立时拉开院子门,望着脸上冒出汗水的问春,问:“怎么会不见的?”
问春一脸着急的望着江婉沐,说:“夫人今天让人送来饭菜给我们,那时姨娘还用了几口饭,我瞧着她同平时一样。然后用餐后,我就出房那么一下子,我再回房来,就没有瞧到姨娘。”江婉沐的脸色一刹那间白起来,如雪一般惨白。
江大夫人忍了多年,到这一时,借着女儿的喜事,把欢喜得意释发出来。江婉沐低声音说:“你找过那些地方?”问春望一眼神色惨白的江婉沐,说:“小姐,除去正院外,姨娘平日爱去的地方,我全去找了一遍。”
江婉沐望一眼跟出来的吉言,说:“你在院子里候着,要是虞姨娘来,你一定要把她拉住在院子里,让她不要走动。”江婉沐出来对问春说:“我们去正院附近瞧瞧。”江婉沐和问春两人往正院路上走,问春走到一半,突然哭泣起来说:“小姐,要是姨娘知道你的亲事有变,她会活不下去。她说,她还能活着,只是想看着你嫁去连家,不受她拖累,能过些好日子。”
江婉沐转头瞧一眼问春,劝说:“你不要哭,她要是不知道啥事,看到你现在这样子,心里也会怀疑。今天是江大小姐的大好日子,夫人不会让她靠近正院的。”问春听江婉沐这话,赶紧擦拭干净脸上泪痕,望着江婉沐说:“小姐,你现在不傻,姨娘也能放下心。”江婉沐目光四处观望寻找着,口里随意问着忠心耿耿的问春:“你是从小就跟着她的人?”
问春听这话,目光瞧向江婉沐,见她正四处瞧着,她移动着目光,小声音的说:“我不是从小跟着小姐的人,我是大少爷院子里的三等丫头。小姐要进江家,她身边服侍的人,全给夫人打骂后卖出去。大少爷问我愿意不愿意跟着小姐?我答应了,跟着小姐进江家。”
江婉沐一直以为问春是曾经跟过虞细细的人,没想到她竟然是虞细细哥哥院子里的人。虞家的主母,事发之时,应该是多么的痛恨虞细细身边人。江婉沐轻声问:“那你为何愿意跟她来江家?”问春略微停一下脚步说:“我本来就欠小姐一条命,年纪小时,我因一件小小的事,落在虞家三姨娘的手里,她要把我发卖时,是小姐经过,说大少爷院子里无粗使丫头,让我去服侍。我听人说过给三姨娘卖的人,从来没有人能活下来,都是给卖到脏地方去。”江婉沐淡淡应一声:“嗯。”人还是快步往前冲去,问春紧跟在她身后。江婉沐突然停下来,问春跟着后面停下来,顺着她的眼光望过去。
[正文第四十四章碎梦(3)]
江婉沐以为自已眼花,迎面而来的虞细细,她一身粉嫩的花叶绵袍,脖子上还围着粉粉的围脖,衬得她那张还年轻的脸,如花如玉般的灿烂。最特别是她的脸上没有平日的泪水,竟然有着宛若昙花般的笑容。她整个人美得虚幻,在白雪中行来,如同在仙境中漫步般,洒脱自在而飘逸。
如果没有紧随在她身后的两个妇人,如果没有同样呆滞中的江婉沐和问春两人,虞细细便是天地间唯一的仙人。虞细细走近江婉沐面前,她低头细细的打量着江婉沐很久,她用低柔的语声,问:“你不伤心吗?”江婉沐现时不觉得自已伤心,反而担心虞细细已伤心至魔障,抬头小心翼翼的瞧着她,低声问:“你还好吧?”
虞细细并不答江婉沐的话,再一次声音稍大些冲着她问:“你不伤心吗?”她执意要听到江婉沐的回答,那两个妇人已走到她的身后,两人要伸手扯着她时,江婉沐望着两个妇人说:“她已经往回走,你们由着她方便吧。”虞细细听江婉沐这样说话,转头望着两个妇人,淡淡的说:“你们爱跟就跟,可是不要来阻碍我的行事。”
虞细细转过头,再一次望着江婉沐的眼睛,问:“你不伤心吗?”问春见她一次又一次冲着江婉沐问,她站在一旁神色紧张的示意江婉沐回答。江婉沐仔细的打量着明显不对劲的虞细细,总觉得眼前这人,并不是来听自已的答案,她只是想听到一个满意的回声。
江婉沐微闭上眼,她再睁开眼时,眼神黑白分明,淡淡的开口说:“有何事值得我伤心。”她小脸淡定,神情明显的淡薄。虞细细听她这话,却怔忡些许,望着她突然的大笑起来,笑弯下腰后,她再抬起头,她的眼里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脸上却有着异常灿烂明亮的笑容。江婉沐望着这样的她,心里非常的难受,她伸出手要去扶持虞细细,她站直闪避开去。
虞细细挺直身子,静静的低头望着眼前这个小女子,她脸上的泪水,还是涟涟不断绝往下淌,美丽的脸上已消失笑容。这样的虞细细,反而让江婉沐略松一口气。虞细细望着江婉沐打量,从头到尾,仿佛从前从未见过眼前这个人一般,仔细而透彻的观测这个人。一会她闪开江婉沐,抬步往前走,嘴里喃喃道:“你是江安和的女儿。”
江婉沐听虞细细这话,却大惊失色。虞细细语气里有一种彻底的放弃,江婉沐心慌的冲上前去,挡住虞细细的去路,望着她肯定的说:“我是你唯一的亲生女儿,是你的亲人。”虞细细停下脚步,布满泪痕的脸,望着她眼神却飘忽不定的说:“可是我很伤心,从来没有过的伤心。
大小姐现在订下的这门亲事,是我唯一能为你谋取的好亲事。她是我少年时最好的朋友,她的性情温顺待人体贴。我觉得订下这门亲事,你嫁过去,日子会好过些。可是现在却为她人所夺,众人都在欢笑。我看到她脸上欢快喜悦的笑容,为什么,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虞细细望着江婉沐问,两个妇人听这话,不由地往后退几步,问春的脸上已爬满泪水。
江婉沐听她这话,泪忍不住掉下来。在家人放弃虞细细后,她心目中的爱人紧跟着放弃她,她觉得可靠的朋友,再一次当着众人的面放弃她。虞细细自已答复:“是我做错事吗?他的诺言,原来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我从前的幸福快乐,只有一柱香的光阴。现在的悲伤绝望,却是一天又一天,我看不到尽头。
我觉得好累,众人的目光,让我瞧着好累。为什么,那些笑逐颜开的日子,就这般的短暂如梦?为什么,我找不到回去的路?我好累好累,却没有路可以回。”虞细细伸手紧握着江婉沐的双肩摇晃着问她。
江婉沐无意中抬头望到问春,从她的眼中望到同样惊惶失措的自已。江婉沐抬头望一眼虞细细,看到她空茫的眼神,她的嘴动了几下,开口说:“你还有我。我会长大,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些。”虞细细听她这话,却突然大笑起来,松开双手,倾身盯着江婉沐的眼神,眼里有着深深的恨意,她大笑着说:“我看不到听不到你的伤心。你知道吗?我不想见到你,你的眼神太过淡薄,就象他从前瞧着我的样子。你是他的女儿,我恨你。这白茫茫的大地,只余我一人,这天真冷。”问春瞧一眼脸色惨淡的江婉沐,伸手扶持住虞细细说:“小姐,天冷,我们回吧。”虞细细顺着她的意,同她一块往前走,余下江婉沐怔然的望着她的背景。问春回头望一眼江婉沐,眼神同样有着无奈。
两个女人停下脚步,对问春说:“问春,天气太冷,虞姨娘身子不好,你早些带她回去吧。不要再让她出门。”问春望着她们两人,缓缓说:“多谢两位好意。”吉言这时已奔过来,她正好听到虞细细的尾话。她过来扯着江婉沐说:“小姐,我们回去。天冷,以后找人的事,叫吉言来。”两个妇人望一眼呆立在雪中的江婉沐,眼里有着浅淡的怜悯。
两个妇人当中一人对吉言说:“吉言,陪你小姐回吧。大小姐和连少爷的亲事已定妥,成亲的日期,两家也说定了。”吉言听这话,赶紧望着江婉沐,见到她仿佛没有听到这话一般,眼神直直的盯着虞姨娘去的方向。两个妇人见后,同样示意吉言小心着江婉沐,当中一人轻声音说:“吉言,你要是怕三小姐失常,你回去后,关好院子门,想法子躲起来。”
江婉沐站在雪地里,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这雪下得好,越大越好。大地很快就覆盖住所有的痕迹,虞细细和问春的脚印很快消失在雪地上。江婉沐设想过虞细细不想见自已的原因,是与江安和有关联。觉得她每见自已一次,都会想起那个负心人,她这些年,一直淡定的接受现实。
吉言望着怔愕站着的江婉沐,瞧到她的眼神空茫一片,伸手拼命推动着她说:“小姐,你是个好人。虞姨娘太伤心,她才会这样乱说话。”江婉沐给她晃动的惊回神,望到她眼里的惊慌神色,回神过来后,她对吉言说:“雪大太,我们回去铲雪吧!”她伸手抹去脸上往下淌的泪水。
吉言瞧着她,突然的蹲在雪地上,她‘哇哇’的大哭起来说:“小姐,你哭吧,我每次哭过后,心里舒服。”江婉沐已把脸擦拭干净,她乍一听吉言的哭声,脸上出现愕然般的笑意,可是转瞬间,听到吉言的话,她的泪重新掉下来,她伸手扯起吉言说:“吉言,我们走吧。”
[正文第四十五章躲藏]
江婉沐和吉言回到院子里,各自回到房间清理容妆。江婉沐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喝着冰水,听着院子外面的动静。外面只有风雪声音,小江家的说要来清理院子里雪的小厮,瞧着这情形,只怕是一句用来安抚她们的空话。
江婉沐越静坐房中,越觉得这一天,是如此的漫长,仿佛时间无止境的慢慢挪动着。她打开房门,轻轻拍打吉言的房门,对着房内人说:“吉言,我开始铲雪了。”她不待吉言答复,已轻步拿起屋角处的木板,走到院子里,开始从中间那条路上铲雪。
吉言的房门快快的打开,她望着已弯腰的江婉沐说:“小姐,我也来。”江婉沐抬头望她一眼说:“好。我们把过路上的雪铲净,再把院子里的雪挪出去。”院子里只有铲雪的声音,江婉沐低垂下眼眉,手上机械化的铲雪,脑子里却思索许多。
中间路上的雪铲干净,江婉沐自在的活动身子,搓搓冻僵的双手。吉言听听外面的动静,打量下江婉沐的神色,试探的说:“小姐,我们要不要把院子里堆积的雪,移一些出院子?”江婉沐示意吉言跟着自已活动,说:“我们搓搓手,一会尽量多铲雪出院子。多做点事,晚上也能早些睡着。”
院子门打开着,吉言在院子外,江婉沐在院子里,两人一内一外配合默契的行动。吉言渐渐的开怀起来,对江婉沐说:“小姐,我前面其实有两个哥哥,只是那个小哥哥,出生没多久,便生病没有了。我前一阵子才知道这事情,我心里觉得难过,跑去问我娘亲,她还伤心吗?我娘亲伸手打我,说‘伤心有用吗?再说,她也没有时间伤心。’”
吉言说完这话,突然觉得自已说错话,移到两人交接的院门口,对递雪出来的江婉沐说:“小姐,我又乱说话。”江婉沐听后叹息着说:“你娘亲说得对,人已经没有,伤心有何用?事过境迁,有时间伤心,不如去多想想如何活下去。”吉言瞧一眼江婉沐的神色,小声音说:“我一会去瞧瞧虞姨娘怎样?”
江婉沐想着虞细细对自已的排拒,对吉言轻摇头说:“你这两天都不要去打探她的事,她现在很注意外面动静。如果再惊了她,我怕会加重她的病情。她有事,问春会过来同我说。”吉言端起雪,望一眼江婉沐说:“小姐,你别伤心,虞姨娘那样说话。只是一时糊涂说胡话。我娘亲说‘天下的娘亲,都爱自已的孩子,’”
江婉沐听吉言这话,微笑着说:“吉言,我没事。你快去倒雪。”江婉沐知道天下做母亲的人,不会人人都爱自已的孩子。她是撞大运,撞到江安和这样一个冷血生父,碰到虞细细这么一个生母,两人对自已所生女儿,因对方的一半之缘,对她是不爱又恨纠结不清,最后两人都选择不相见她。这当中,虞细细待她还算有份亲情在,多少顾念着她一些。
江婉沐听到距离院子外,越来越近的喧哗声音,她赶紧走向院门口,对走向远处的吉言,叫:“吉言,快回来。”她叫声稍停,转身回来的吉言面前,便砸来一团雪球。吉言惊慌往后退两步,却又滑倒在地。江婉沐赶紧跑出院子门,伸手拉起吉言,拖着她快快的奔回来院子里,反身合上院子门,用力拴紧院门。
吉言的嘴动了动,给江婉沐的冰手,轻轻捂住。院子外,说话的声音,欢笑的声音,越来越接近。远远的传来一个少年男子粗哑着嗓子说:“咦,我刚刚顺手砸的雪球,在这个院子门口。”另一个清爽嗓子的少年说:“连小弟,你的功夫越为越深,现在可以把雪球砸这么远。”院子里的江婉沐和吉言两人同时松一口气,抬脚要往房间走,又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江家大小姐的容貌品性的确好,连四哥的眼光好,江大小姐这样的人,愿意下嫁与他。”这人一说完,换来另一个少年男人‘哧’一声,说:“下嫁?江大小姐会是下嫁的人吗?连子墨虽说只是庶长子,可是他的嫡弟尚小,等他的嫡弟大了,他也在连家站稳了脚步。江大小姐不是蠢人,她的父亲更加精明,嫡亲的女儿,亲事上面,一定是想了想。”
另一个不耐烦的嗓音响起,少年说:“两家亲事算成了,两家长辈谁算计谁,由得我们这些客人,在背后说话吗?一个个给我住嘴,我听得多了,觉得烦人。男人怎能和女子一般,乱说是非。嗯,我刚刚明明听到这边有人说话声音,这会人去哪里了?这江家的下人们,是不是见不得人,一个个有爱躲躲闪闪的毛病?”
吉言听这话眉眼稍动,江婉沐已伸手扯住她。吉言抬头望着江婉沐,见她轻摇头示意,她便停滞在原地。“小王爷,大约是这院子里的人,我们去拍门,叫躲藏的人出来。”另一个讨好的声音响起。院子的门给人拍响起来,‘咚、咚、咚。’一声比一声沉。
江婉沐仔细听着外面的声音,全是一些年轻男子说话的声音,没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她站在院子里,由着院门外的人,重重的拍打着门,摇头阻止想上前开院门的吉言。江婉沐想着外面的人,应该是连家一起来的人,听上去还有连家嫡系的人。这样一堆的人,如此激昂的拍打着院子门,他们要寻点事发落自已和吉言,是轻而易举的事。
院子内外人相对峙着,院子内的人静默无声,院子门外的人拍门不止。直到一声非常耳熟的声音响起:“小王爷,几位爷,怎么走到这偏僻处来?嘻嘻嘻,这院子门不用再拍,院子里是想同我家爷订亲的傻子三小姐,我家爷性情好,这三小姐就想赖上他,也不瞧瞧她那品性容貌能相配吗?”
江婉沐听出外面说话小厮,是常跟在连子墨身后的人。几次见他是相当温顺的跟在连子墨身边,很能见眼色行事的小厮,未曾想过他背后是如此嘴贱。吉言的神色恼怒起来,抬眼望到平和的江婉沐,她又低垂下头。
江婉沐能听得到自已心跳的声音,在一声又一声急促的拍门声音中,她总算等来阻止的人。连子墨的声音在外响起:“小王爷,几位兄弟,可是要进这院子里赏雪?”院子门外的人,停了手,‘哈哈哈‘笑着说:“瞧瞧这掉色的门面,这院子里有啥雪好赏?我们只是想把那躲藏的下人,捉出来瞧瞧。”
院子外,连子墨轻声音说了一句话,换得那群少年人哄堂大笑起来。当中有一个说:“好,我们跟着你去赏江大小姐说的好景。”人散去,江婉沐和吉言进房。
[正文第四十六章浪花(1)]
年初八,江家热闹。过完年后,虞细细再次生病,她的病情,在江家只激起浅浅一句问话。江大夫人对江大老爷说:“大夫看过虞姨娘,说她的身子不佳,只怕没有多久的日子。爷,你那天有空去瞧瞧她,顺便同她说说话,宽慰一下她的心怀。”江大老爷如何答话,没有人知晓。只知江家上下人再次皆知江大夫人贤能体贴,待人不计较。
天气稍暖,江婉沐换好粗布小厮衣,对着立在她房内的吉言说:“我要出去一阵子,不管任何人来,你帮我挡下来。不过,一般是没有人来我的院子里。”吉言一脸担心的望着江婉沐说:“小姐,你还是等木根哥有空,让他陪着你一块出去。”木根人渐大,他长得机灵,性子格外乖顺,他受江家外面管事青眼有加,有时会带着他出门去做一些事。
江婉沐听吉言这话,赶紧同她说:“你下次有机会见到木根,不许同他乱说,我出门的事情。吉言,我出去,找找机会,长长见识,将来才不会被人骗。”吉言听后,一脸不赞同的样子,瞧着江婉沐说:“小姐,外面很乱。你别想着去找事做,我以后做针线活养我们两人。”这话听得江婉沐笑起来,伸手摸摸她的头,夸她说:“好。我等着你养。还过我还是要出去。”
江婉沐顺着下人们出入的后门走出江家,她现在还未到发肓时期,穿着小厮衣服,瞧上去只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出江家后门,转至正街,她沿路打量街上的店铺,瞧着门口招人的注明,偶尔她瞧得太久,也会给店家瞧中她,把她叫进去问话一番。江婉沐一脸笑容,听着店家的问答和要求,最后只能笑着婉拒店家的好意。
江婉沐细细打量着这些店铺,瞧仔细招人注明,知道大多数店家要的店员,一要年纪小的男子,二要签订长期签约。一般要十年之久,还要订下师徒名份。江婉沐知道有师徒名份后,不管这约期多久,店铺不倒,店家要你,你就不得不继续做下去。弟子听从师傅的话,是天经地意的事。江婉沐问得几家后,她对做店员这一行,不得不死掉这份心。
江婉沐趁着午后,后门来往的人少,她悄悄的从后面江家,回到自已的院子里。吉言在她的房间里,望到后,她笑着轻拍胸说:“小姐,快。用些饭菜。”江婉沐坐下来用餐,听着吉言说着院子里要长的草和花这类事。江婉沐吃完饭,用帕子擦拭干净嘴,望着吉言还欲张口,又强忍着不说的样子,笑着对她说:“还有什么事没说出来,趁我这会有空,你快说吧。”
吉言打量她好几眼,小声音说:“小姐走后没多久,大小姐和连少爷过来。他们两人说,好久没有见小姐,想和小姐说说话。”江婉沐听到这话,直觉得是自已的耳朵不对劲,听错了话,她望着吉言问:“吉言,你把他们的客气话,误认为他们要来和我说话?”吉言对着江婉沐摇头说:“小姐,我没有听错话。是大小姐和连少爷两人说的,他们一人对我说一次。”
江婉沐听后觉得那对未来夫妻,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事已至此,两人还要到她面前粉饰太平,扮演着好姐姐和未来好姐夫的角色。江婉沐瞧一眼吉言问:“你怎么回拒他们的?”吉言有些脸红的望着江婉沐,说:“我按小姐说的做,我让他们在院门口等,我拍打小姐的房门,大声音问小姐见不见?然后贴着门听一会。回头我对他们说,‘小姐说不见。’”
江婉沐听得笑起来,夸吉言说:“聪明。不过这法子只能用一次,下次不能再用。下次我出去,你不管任何人来,说要见我和我说话,你直接对那人说‘小姐说不想见人。’然后你低头,再想些不高兴的事情,再慢慢的说‘小姐说要是我去吵闹她,她会拿棍子打我’。”吉言张大嘴巴,望着江婉沐说:“小姐,我要是这样说,你的名声会变坏…”
江婉沐瞧一眼吉言,只有在她的心里,自已还有好名声。其实不管在江家,还是在江家外面,她早已没有好的名声,可以供人谈论。江婉沐安抚着她说:“说一次这样的话,不会影响我的名声。但这话也只能用一次。”吉言有些不高兴的望着江婉沐,小声音说:“小姐,你现在年纪小,出去找事也不顶用。”她的话语在江婉沐似笑非笑的眼光中,渐渐的消失。
江婉沐年后,听说虞细细病情的事情,原本想着上门去瞧瞧。结果她还没来及动腿,问春专门赶过来,同她说:“小姐,你待姨娘的好,我瞧在眼里。姨娘其实心里也明白,只是她每瞧你一次,便要想起许多事情。她现在病情,不能再受刺激,不如你慢慢等着,等到她说要见你时,你再去见她。”
吉言瞧着江婉沐想起问春的话,渐渐消失的笑脸,她想想小声音说:“小姐,送饭菜的婶子,过来说,今天早上,姨娘那里要了白粥和青菜。想来已没啥大事。”江婉沐望着吉言,见她眼中的神色,顿时感觉到好笑起来,自已越活越活回去,竟然让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子,来担忧自已的情绪。
江婉沐望着吉言说:“嗯,姨娘能吃就好。”江婉沐拿出笔和干布,她又端来水盘,她对站在原地不动的吉言说:“你不是说要做针线,养活我吗?你还不去拿你的针线活来做。”吉言笑着把饭菜盒提起来放置一边,点头对江婉沐说:“小姐,我再练手一阵子,可以让我娘亲想法子,帮我从林婶子那里接活做。嘻嘻,小姐,我相信你,才把大秘密跟你说。”
江婉沐听她这话,没好气的望着她说:“我明白,这话不能再让旁人知道,到时会害死人,对吧?”吉言听后肯定点头说:“嗯,到时林婶子会挨打,说不定会给打死。”江婉沐佯装怒眼瞪她,水眸闪闪说:“原来我在吉言眼里心里,是一个会害人的主子。”吉言已走路门口,瞧着江婉沐这样子,赶紧回转过来,对她说:“小姐,我没那意思。”
江婉沐最喜欢瞧吉言着急时,红透的一张小脸,水嫩嫩粉嫩嫩。她‘卟哧’一声,笑起来说:“快去吧。”吉言打开房门,院子的门拍响,木根娘亲在外面叫着‘吉言。’吉言快快的应一声‘来了。’她脚步轻快的跑去开门,房内江婉沐把桌面上东西,再次放置一边。
[正文第四十七章浪花(2)]
木根娘亲进江婉沐房间时,江婉沐端坐桌前,她的小脸上,要仔细去瞧,才能瞧到浅浅笑意,她的神态,如同世上所有的大家闺秀一样的端详优雅。木根娘亲瞧到这样的江婉沐,脸上顿时显露出欢容,她欣喜的望着江婉沐说:“小姐,我瞧着大小姐行事端坐,都没有你这般雅致。”
江婉沐听她这话,微微笑起来,指着桌子边的凳子说:“奶娘,你坐下来。陪我说说话。”木根娘亲坐下来后,吉言用碗装上水端到桌上,笑着叫:“婶子,请用水。”木根娘亲打量一眼江婉沐,笑瞧一眼吉言说:“多谢吉言。”她又细细瞧江婉沐的发,轻轻叹息说:“小姐,你梳发功夫又见长。”
江婉沐眼里涌满笑意,望着她说:“奶娘,不是你说的,女子不管何时,不管何样家世,都要会打理自已。”木根娘亲听这话脸微红起来,吉言这时望一眼院子门,笑着说:“小姐和婶子放心说一会话,我去院子门外转转。”吉言说完笑着往房门走去,她把房门敞开着,回头再笑着说:“小姐,房门打开,可以透气。”江婉沐笑着朝她挥手。
木根娘亲瞧着离开的吉言,她仔细打量江婉沐,宽慰的笑起来,说:“这些日子,府里事多,我身边杂人也多,我不敢过来瞧你,心里一直担心你会想不通。现在瞧着你,没有变样子,好象还长高一些。”江婉沐笑容可掬的望着她说:“奶娘,我不是让吉言想法子告诉你,我没事,啥都好,吃得下睡得香。”
木根娘亲听这话,伸手轻拍拍江婉沐放在桌上的手,笑着说:“唉,算是我多担心吧,我瞧着你长大,从前你十天半月不开口说话,我心里着急。后来你磕伤头,反而话稍多些,偏偏那时又到我们一个个要从你身边调走时间,我心里也着急。你年纪小时,我不敢同你说仔细。那时,我担心只有你一人时,衣食梳冼方面如何自理。我时时担心,面上自然流露出来。
后来你奶爹与我到见面时间,瞧出来后,就同我这么说,要我趁着在你身边,有些应该让学的东西,要我在没人时,早早教会你。他是男人,在外见识多,他那样说,一定是相当的有理。后来我就狠着心肠,阻止石头娘亲帮你梳冼,逼着你事事自已动手。谁知你上手快,也懂得在人前不显现出来,我心里才稍稍放下心。”
江婉沐听后笑着抬头望着木根娘亲说:“奶娘,我知道奶爹和哥哥待我好。只是我现在大了,你不要太操心。你注意休养身子,到时帮我和哥哥两人添多弟妹。”木根娘亲听江婉沐这话,立时板起脸说:“小姐,木根带你去那里玩耍,是不是去了不应该去的地方,连这话你都会说给我听。”
江婉沐听后赶紧摇头说:“奶娘,不关哥哥的事,我在外面书肆里玩,听到里面两个书生这样说话。我想着一定是大好的实话,才学会来说给奶娘听。”木根娘亲一脸的苦涩,瞧一眼江婉沐,她摇头说:“我有你木根哥哥这么乖顺的孩子,再加上有小姐这么体谅我,我一辈子足矣。小姐,未成亲的女子,不能同人说那话。”
江婉沐瞧着尚年纪体健的木根娘亲,瞧到木根娘亲的脸上的涩意,立时点头说:“奶娘,我记下了,以后这话不同人说起。”木根娘亲脸上的涩意,减退许多后,她望着江婉沐说:“小姐,你那亲事不成,也许是一件大好事。连家大门大户,连少爷又是庶长子,生母听说精明干练,嫡母年轻貌美,嫡弟年纪小机灵。小姐你又是个没心眼的人,亲事不成是好事。”
江婉沐听得笑眯眯的瞧着木根娘亲说:“奶娘,又是我奶爹劝你信服的?”吉言娘亲前一些日子,通过吉言的口,告诉江婉沐说“木根娘亲这阵子瘦了许多,她的心事太重。”听得江婉沐只有让吉言私下想法子,找到木根娘亲说自已没事。谁知吉言回来对她说:“婶子不说话,只是掉眼泪。”
木根娘亲脸红的望着江婉沐说:“你木根哥哥和你奶爹两人都说了我,说那亲事不是好亲事。不过,我今天来同你说话,是你木根哥哥昨天听来的消息,他说让我同你说说,让你的心里舒服些。”江婉沐听这话,望着木根娘亲,瞧着她脸上的笑意。
听她缓缓的道来:“小姐,大小姐嫁连家四少爷,有眼力,都知道那实在算不上一门好亲事。她是江家嫡女,原来嫁给嫡子,将来在家中也好当家主事。只是听说连四少爷在二试时,文采相当的出众。当今天子,听说后,赞他‘少年有为’。”江婉沐听后略微惊讶的望过去,原来在暗面下,还有这么一出戏中戏。
木根娘亲瞧一眼惊讶江婉沐,却轻摇头说:“小姐,这是老爷们的想法。我们这些下人,听说的是大小姐和连少爷两人私下已有情意,夫人不愿意违背她的心意,又想着连少爷将来可以外放为官,就跟着默认此事。大夫人同连家的嫡母私下再说过这事。大老爷和连大人两人自是愿意,订下这门亲事。”
江婉沐听到这里,想到为自已亲事努力过的虞细细,轻叹息对木根娘亲说:“姨娘不愿意见我。”江婉沐对虞细细的母女情,虽说没有前世母女情那么深重,可虞细细毕竟是自已的生身之母,她不是陌生人,江婉沐无法淡薄相对。
木根娘亲听后同样叹息说:“虞姨娘是高门大户的嫡女,她们这样的人,最重的是琴棋书画样样通的人。当年她进江家后,她和老爷两人有过一段好日子,那时琴音总是不绝围绕江家上空,听说大老爷也赞过她的字,写得特别的好。后来,唉,不提后来的事。她想着连少爷有才,觉得是良人。却没想过那样的家里,嫡母有嫡子,你进去后,日子会多难过。
大小姐自愿去趟那混水,她比你有心眼,江家的人又愿意护着她,她在连家的日子,不会太难过。她懂得连少爷喜欢的琴棋书画,那两人才能相配一二。小姐,是连族学都没有去过的人,如何同那样的少爷,有话可说。虞姨娘是好心,只是过日子,还是要实在人最好。她现在病重,不许你去探望。小姐,你过些日子,她好一些,你再去瞧她吧,能劝就劝她吧。”
江婉沐苦笑的点头,她心里明白,虞细细的病情,加上郁结难解的心病,这病情只有慢慢的重下去。问春也同她隐晦透露过,虞细细早已经不想活,她从前只是想着江婉沐的亲事,现在亲事不成,她这一病,只怕只有江安和能劝动一二。
[正文第四十八章浪花(3)]
木根娘亲瞧明白江婉沐眼里的苦意,她佯装没有看见一般,而是笑容可掬的转话题,对江婉沐说:“前一阵子,木根帮你打听的事情。他说有眉目,他是这样说的‘东富西贵,东城有许多新奇的东西,让你以后有机会出门,再行远一些路,往东城瞧瞧。你到那里,细细瞧瞧,也许会有你要找的东西。’”
木根娘亲这话听得江婉沐眉目舒展开来,她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宁朝的京城里,除去皇家宫殿外,人们口中还暗自分成四个城。江婉沐见识少,对许多的事情,都只能一知半解的去了解。她望着木根娘亲说:“奶娘,江家现在这里算东城还是西城?”木根娘亲听这话,左右望望说:“这话可不能乱问。老爷们在朝中为官,家里上下人,说话还是要注意。
那个东城富得滴油,是有名的店家和顶级商人所在地。西城那里都是古老的世家名门贵族和高不可攀的大官。江家大宅在南城,稍稍靠近西城,也算是相当不错地段。”木根娘亲细细的对江婉沐介绍一遍,最后她感叹的说‘小姐,如果不是老老大人壮年早逝,现在江家应该也是住在西城。’
江安和的祖父生前是正二品官员,是江家的传奇人物。现在的老祖宗是他的续弦,听说他的结发之妻无子早逝,家有老父母,余有妾室庶子,正是一团乱时,老祖宗在这样的情形下,嫁进江家主理江家内宅。她进江家后,连续生得两个嫡子和一个嫡女。特别是她上能孝顺婆家长辈,下能安抚妾室和庶子们,中间还能赢得老大人的信任。
她丰厚的嫁妆和八面玲珑的交际手段,造就江老大人壮年时,凭借着单纯的书香门第,能官至正二品的传奇。江老大人早逝后,人们在惋惜同时,对她也是格外的尊重。江家在老大人去后,仿佛一代不如一代。江家的下人们,背后忆苦思甜时,难免会想到那位老大人,顺便遥想他如果活着,江家的家世可以雄厚的程度…
木根娘亲说完这习惯总结语后,抬眼瞧到眼中有笑意的江婉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对江婉沐说:“大家都这样说,有时我想想也是这样的。”江婉沐想着老祖宗拒绝面见她,却对嫡母和她的二子一女相当的好,江婉沐觉得这里面有老祖宗移情的成分。她将心比心,有时也无法去怪责嫡母难容下虞细细和自已。
木根娘亲瞧着江婉沐,想想赶紧说:“小姐,东城那里,你不要轻易去。那是看衣服说话的地方。你想要啥东西,让木根去找。”江婉沐笑瞧她一眼说:“我扮成小厮,为我家主子去瞧瞧地方。有眼光的店家和店员,都不会排拒我。”木根娘亲听这话,觉得酸涩起来,小声音说:“前一阵子,大小姐带着二小姐和四小姐,她们一起去了东城成衣店铺,听说是一起帮眼瞧大小姐的嫁衣,顺带准备二小姐的亲事。”
江婉沐听得浅浅笑起来,自已的亲事,以后会是江家的鸡肋。吉言从院子外面进来时,她望一眼木根娘亲和江婉沐,神情紧张的说:“我瞧着小江婶子,带着大夫往虞姨娘处去。”江婉沐神色阴郁起来,如果不是病重,大夫不会这个时间赶来。木根娘亲站起来,望着江婉沐说:“你别着急,我一会得到消息,送饭菜时,叫吉言娘亲同你说。”
木根娘亲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低声音对江婉沐说:“小姐,姨娘暂时不想见你,你不要硬撞着去看她。她要是气极病重,对你和她都是极其不好的事。”江婉沐微微站起来,望着她说:“奶娘,你忙去吗。我心里有数,不会去冲撞姨娘。”
木根娘亲出去,拉着吉言到院子里,小声音说一会话。吉言进来后,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江婉沐,轻声说:“婶子要我守着你,还说至少今天一定要守住小姐。”江婉沐抬瞧瞧着她,轻轻的‘嗯’一声,端来自已写字用具,站好身姿,悬肘在桌面练习写字。
春天将过去,病重的虞细细,仍然坚强的活着。大夫来过一次又一次,江婉沐的心,提起来一次又一次。每次她知道虞细细没事时,心里庆幸不已,同时隐约觉得自已的确是虞细细所生的女儿。她同样的自私,明知那人已经不想活下去,却仍然希望她能活得长久些。哪怕母女不相见,至少江婉沐觉得这个世间,还有这么一份血脉之情,可以牵挂。
夏天来临时,虞细细的病情再次告急。江婉沐特意在晚上,赶去她的院子,同问春说:“问春,我想见见姨娘,和她说说话?”问春瞧着江婉沐轻轻摇头说:“小姐,姨娘不想见你。我昨天问过她,有没有人想见?她说没有一个人想见,她就想这么静静的睡去。”江婉沐静静的瞧着问春红红的眼睛,喃喃道:“大老爷有没有来瞧过她?”
问春的眼里,顿时涌起恨意和悲意,她对着江婉沐摇头说:“大老爷派他身边人,过来问候过姨娘。让姨娘好好休养身子,万事不要多想。”江婉沐听得这一句话,再问:“大老爷一直没来过吗?”问春瞧着江婉沐的眼光,恨意泛起:“小姐,你要是生为男子,又有出息,大老爷或许会来同姨娘说说话,姨娘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要生不得生,要死不得死。”
江婉沐被问春眼里的恨意,震惊的倒退两步,她这时想起来,问春待她一直是不愠不火。她以为是问春性情问题,现在瞧着问春,虞细细身边最贴心人,原来也是这般的暗恨着自已。江婉沐苦笑的瞧着她,说:“问春,是男是女,由得着我选择吗?问春你还是仔细问过姨娘,她要不要与我见一面,母女两人能说说话。
我和她母女一场,是善缘还是孽缘,终归要问过姨娘。而不是由你帮着姨娘做主,这个主你也做不了。”问春听江婉沐这话,冷冷而刺耳般的轻笑起来说:“小姐说过,你就是她的孽缘。”她在江婉沐怔愕中,伸手把江婉沐和吉言推出院子,然后当着她们的面,冷笑着合上院子门。
[正文第四十九章浪花(4)]
江婉沐和吉言回去的路上,夜色下,江婉沐走在前面,沉默的思索着,吉言跟着后面。江婉沐走了好一会没有听到吉言说话,后面反而传来她的哭泣声音,一声比一声大起来,而且是抽泣不止。她停下来,转回头望着吉言温声说:“吉言,不要哭。”吉言伸手抹一把脸,哭泣着说:“小姐,你哭不出来,我帮着你哭。”
江婉沐瞧一眼吉言,想想说:“夜深人静,只有我们两人,行走在这僻静处。万一巡院的妇人们往这边过来,远远的听到你的哭泣声音,又没能瞧到我们两人。她们吓得不敢过来是小事,只怕会连着好几晚上做恶梦。”吉言听江婉沐这话,‘卟’一声笑出来,然后低头用衣袖涂抹去脸上的泪水,抬脸说:“小姐,我正伤心着,你还来逗乐我。”
江婉沐伸手轻扶她的肩说:“吉言,我谢谢你的这番心意。只是以后的日子还长,我要哭的话,也不是只有今天这一天。”吉言听江婉沐这话,在夜色下又瞧不清她的神情,只能低声音问:“小姐,你还要去见虞姨娘吗?”江婉沐沉沉点头。
吉言娘亲中午送饭菜过来时,等江婉沐用过餐后,她特意从吉言房间过来同江婉沐说:“小姐,虞姨娘这回怕是熬不下去了。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妇人,今天来说菜单时,悄悄同我说的,说大夫跟夫人说‘虞姨娘现在只是在熬日子。’你要是有话要同虞姨娘说,就赶紧找时间过去,和她好好说一会话。”
江婉沐一直知道虞细细病重的事,她心里其实有所准备,只是这乍一听到现实,她还是有些受不了的怔忡呆坐在那里。吉言娘亲叹息着离开,吉言陪着她坐在桌边。江婉沐怔然坐了许久后,对身边吉言说:“今晚我们去瞧姨娘。”她原以为问春会让她见人,谁知她会因恨阻止她们相见。
江婉沐瞧一眼身边跟随着的吉言,想想对她开口说:“吉言,你帮我同你哥哥说一声。要是见到问春出门,不管什么时辰,赶紧过来同我说一声。”吉言抬头望着江婉沐说:“好,我回去冼一下脸,再去找我哥哥。我知道他会在那里玩。”江婉沐瞧着在近处的院子门,对吉言说:“不用冼脸,你就这样去找你哥哥说话。”
吉言抬头望着江婉沐,摇头说:“小姐,我这样出去,别人瞧到会以为我给小姐骂,晚上哭泣着去找哥哥诉苦。”江婉沐望着她说:“吉言,你就这样去。跟你哥哥在一旁把这事说好,跟他说,我等着他的准信。”吉言望着江婉沐,想想说:“小姐,问春一定会出江家吗?”江婉沐抬头望望黑沉沉的天空,说:“她总要去给虞家报个明信。”吉言听后快步掉头走。
一天又一天,虞细细越来越不好的消息传来,江婉沐嫡母身边的小江管家,亲自跑来跟江婉沐说:“三小姐,虞姨娘身子要不行了,夫人特许你去瞧她。”江婉沐呆呆的听着消息,抬头对她说:“好,我现在去。”她说完,理也不理小江家的,吉言要跟她出来时,又给她一眼瞪回去。她出门往虞细细院子去,问春再次拒绝她在院子门外。
她回到院子时,小江家的还在院子里,正和吉言说着话。小江家的听到脚步声音,见她直直的撞进来,一时愣怔的问她:“三小姐,你这么快就见过虞姨娘?”江婉沐低垂着头说:“问春不许我进去,说姨娘不想见我。”江婉沐说完这话,不去瞧小江家的神色,直直的往自已房间走,再重重的合上房门。
院子里的吉言,瞅到小江家的一脸怒意的瞪着江婉沐的房门,她连忙陪着笑脸,对着小江家的说:“婶子,小姐她不是有意要这样的。夫人让小姐去看虞姨娘的事情,是夫人的好心,一会我再陪小姐去一趟。一次不行,我陪小姐多去几次。”
小江家的瞧一眼乖顺的吉言说:“唉,你年纪太小,名字偏偏让主子瞧中,把你送到三小姐这边,你瞧她那样子,实在是委屈你。”吉言听后赶紧摇头,帮着江婉沐申明说:“小姐她对我好。”小江家的明显不相信,冲着她压低嗓音说:“婶子又不是外人,前几天晚上,你不是哭泣着去找方正,还不是因为三小姐待你不好的事,想着让方正安慰你两句。你啊。”
吉言听这话,张口结舌的望着小江家的,她这样子,再一次让小江家的肯定下来此事。她想想对吉言说:“吉言,你在三小姐这里,自个放聪明一些。有些事情,你不要好心去替她隐瞒。夫人说她相信你,只是你现在三小姐的人,你自个不出来说话,她也不能随便指正三小姐。”
吉言听这话,再一次望着小江家的肯定说:“婶子,小姐没从来有委屈过我。”小江家的望着她这没出息的小样子,恨铁不成钢的摇头叹息走掉。吉言关好院子门,伸手去拍打江婉沐的房门,听到房内让她进去的声音,伸手推开房门,江婉沐又站在桌前练习着写字。江婉沐抬头瞧一眼她,又低下头继续写字。
吉言抬头瞧一眼江婉沐,低声音说:“小姐,我陪你再去一趟虞姨娘那里。”江婉沐轻摇头说:“不要去。问春死守在那里,不会允许我去见姨娘。”吉言脸微变色,说:“小姐,问春太过分。”江婉沐轻叹息说:“她只是忠心耿耿待姨娘,姨娘身边有她护着,也是一桩好事。”
白天黑夜轮换着,太阳升起降落再升起,虞细细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江婉沐天天去瞧她,从来没有进过院门口。初夏的一天傍晚,突然下起大雨,方正冒着大雨,急匆匆的赶到江婉沐的院门口,伸手快快的拍打着院子门,嘴里叫着‘吉言’的名字。吉言打开房门,他快快的开口说:“叫三小姐现在去瞧虞姨娘,问春刚刚从后门走了。院子里只有两个粗使妇人在。”
[正文第五十章浪花(5)]
江婉沐在房内听到方正的话,她立时打开房门,冒着雨冲到院子门口。对方正说:“多谢。”吉言瞧着她连块雨布都未曾拿着遮盖,立时把自已头顶上的那块,递给江婉沐用。方正暗瞪一眼吉言,把她扯进自已的雨衣里面。江婉沐接过吉言给的雨布,顶着它就往外面冲去。
方正扯着吉言跟在她的身后,快步跟上去,低声对她说:“三小姐,你不用着急。虞姨娘院子外,木根守在哪里。后门那里,有我们相熟的人守着,问春一回来,就会有人跑来通知我们。”江婉沐转头对着他,再一次说:“多谢。”方正脸红起来说:“应该的。”
江婉沐奔到虞细细院子外时,她的衣裳已近全湿起来。木根在院子门庭候着,见到她时,转身赶紧用力拍打院子门。院子门一打开,开门的粗使妇人,神情极其的不耐烦,她瞧到江婉沐,伸手就要去合上院子门。木根拼力撑开院门,冲着她说:“夫人都许三小姐来看虞姨娘,你们凭什么阻挡三小姐?”
另一妇人听到动静,跟着过来合上院子门,她的嘴里还说着:“问春离开时,说过不许任何人来看姨娘。”方正把雨衣一把扯给吉言,伸出手帮着木根用力撑开门。他年纪大些,平日里重活做得多,身子壮实。两人很快门给拉开些,江婉沐顺着院门的空隙处,用力从两个妇人中间,挤进院子里。
吉言紧跟着她进到院子里,瞧着她冲进有烛火的房间,吉言抬脚要跟上前去,方正和木根两个已进了院子里,方正冲着自家妹子说:“吉言,你不要跟三小姐进去。”吉言停住了脚步,立在院子里。雨拼命的下,院子里的两个粗使妇人,冲着木根和方正还在唠叨不停。木根盯着有烛火的房间,没有去理会她们的声音。
方正冷冷的望着她们说:“这是江家。夫人许三小姐过来探望虞姨娘,这是夫人对虞姨娘和三小姐的恩情。你们两人出来拦阻,原本就不对。现在还在我们面前多口,你们是瞧我们年纪小,在我们面前倚老卖老吧。我同你们说,你们再多说一句,我还不信这个邪。今晚就同你们两个人拼了这一回,拼完再去夫人面前评理。”
两个妇人瞧着方正脸上的神情,顿时收口不语。两人赶紧行到距离他们三人远远的屋檐下,停下来后,两人互相打量一眼,却不敢去瞧那同样躲雨的三人。倾盆大雨泼下来,方正把身子探出去的吉言,重新扯进屋檐下躲雨。雨水很快溅湿三人前面的衣裳,木根轻声同方正说:“方正哥,这次多谢你。”方正瞧他一眼,淡声道:“应该的,不用谢。”
江婉沐轻轻推开闪耀着烛火的房门,房内有着重重的药味,空气湿闷难当。她稍在门边停下来,瞧一眼面前的高木实心屏风。她深吸一口气,缓步绕过屏风。她一眼见到一张高床,高床上厚厚的被子下面,一个单薄瘦削不成人形的人,那人抬起脸,脸上瘦得见骨,都未曾影响她的丽容。
虞细细望着站在床尾的江婉沐,伸手示意她过去。江婉沐用尽所有的力气迈步前行,好不容易挨近床头,瞧着床上这个女子,见她微笑起来模样,心里却觉得酸辣难当,她想问她许多的事情,这一刻却无法再开口。
虞细细瞧一眼湿透的江婉沐,竟然微微抬起头,江婉沐立时过去,把床边放置的枕头,塞进她的头后面。虞细细半抬头,望着站立在自已面前的小女子,突然她笑起来,嗓音微有涩意的说:“你这双眼睛的神情,象我家大哥哥。我有时犯事时,他就是这般瞧着我,嘻嘻。”她的嗓音突然的清脆如玉起来,脸上一瞬时光彩夺目,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
院子里的人,同时听到虞细细这般清脆的笑声音,两个粗使妇人脸上顿时显现出悲容。而方正和吉言两人脸上浮现一抹笑意,转瞬间又开始担忧起来。木根的神情还是一脸紧张的盯着那间房门,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牢那房门。
房内江婉沐瞧着这样的虞细细,心直直的往下沉。虞细细笑毕后,望着江婉沐说:“你来了,正好。我有事要同你细细说一番。我们母女一场,我也该对你有一个交待。你有事想问我,你现在可以直接问?”江婉沐直直的跪下去,闭眼后再睁开眼,问:“你悔不悔?”虞细细听江婉沐这话,再次轻笑起来说:“这些年,我自已也是一次又一次对自已问这话。”
江婉沐瞧着虞细细,听着她大声音说:“不悔。我不悔。”江婉沐脸上苦涩难当起来,转而她听到虞细细低低声音,说:“有时,我想着当日要是听了兄长的话,在家里用心看书不出门,一切就不会如此。就象是命中注定一般的相遇,我付出所有,换来一场空虚。…”长长而细细的声音,婉转而暗哑的在房间久久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