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禽兽第 45 章

杨毅抬起头正对上那双熟悉的眼睛，大大的，带着一抹狡黠。没有浓妆的掩盖，让她看起来没有风尘，只剩下乖巧伶俐。

女孩儿也看见他，嘴角的笑容猛地一僵，愣愣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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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医师带着实习生回到自己科室的时候，那女孩儿一直没有说话，安静的跟在他的身后。他大概想了一下，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中国来美留学的学生有很多，并不都是有钱人，有些留学生为了学费生活费或者高档奢侈品出来做的不乏其人，她们多半过着两种不同生活。

“你真是的中国名字叫什么？”他慢慢的问道。

那女孩儿想了一会儿，说道：“陈余。”

他轻笑了一下：“沉鱼落雁的沉鱼？”

“耳刀陈，余下的余。”她简单的说道，始终有些不敢看他。

“你放心，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不过你要是想在这一行混下去留在美国，以后还是别做这个了。”

他的话，让她一瞬间又红又涨，淡淡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事实上，杨毅是她的最后一个客户，做完了这个她正好存够了最后一学年的学费，医学院价格不菲，她每次打电话回中国，总是要面对愧疚的老爸，这让她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再开口管他要钱。可是，这一切她没有办法向别人解释，因为人们更愿意相信，她是一个拜金女，为了那些奢侈品和豪华公寓而去做妓女。相信龌龊的事情，总比相信这样狗血的故事要来得容易。

此后，工作的时候，她总是小心翼翼，而且，十分好强。有什么问题，若是弄不明白，会住在医院里一整个星期。因为医院很大，没有人注意到地下室的一个小角落被她占有，在这里，她甚至觉得很安心。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本来以为，那只不过是一场很快就被人淡忘了的艳遇而已。没想到，某一天，杨毅上夜班路过地下室的时候，无意间晕倒在她的那个小房间门口。

说晕倒，还不如说是累的睡着了更贴切，因为外科急诊，他五天只睡了八个小时。就算是铁人王进喜基本上也倒了，于是，他就这样被她捡到了。

杨毅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只知道醒过来的时候眼前朦朦胧胧的出现一个女人轮廓，她坐在一个盏台灯下面专注的看着什么，她宽大的t恤后面有一个小处破洞，露出里面黑色的黑衣边缘，在她身上异常的显眼。

他半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试图看清面前这个女人是谁。

她听到他的响动，转过身来，笑嘻嘻的说道：“杨医生，你刚才昏倒了。用不用这么卖命啊？”

“这是哪里？”

“是医院，房东把我赶了出来，我没有地方住了。只好在这里讲究，你千万别告诉医院，不然我肯定要露宿街头。”她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杨毅的故事不长，但是因为在码新文，于是，这个每次就写得很少。见谅！大家去支持我的新文吧，【征服】点击图片就能穿越。别人摧毁的世界，由我一手建立吧！

【番外】云泥03

杨毅倾了倾身子，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女孩儿很适时端过一杯水。

他接过，喝了一口，淡淡的道了谢。

“没关系，要不你再睡一会儿，我已经帮你请过假了。”她笑笑，一口糯糯得南方中文口音，听起来有点儿乖巧的感觉。

“你的衣服破了一个洞。”他突然想起刚才迷迷糊糊时注意到的那个破洞，突然就脱口而出了。说完了之后立刻有点儿后悔。

“啊？”她下意识的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然后转过身去扯自己的T恤，试图去看破碎处究竟在哪。

他坐起来，指指的后背，说道：“在这里。”

“哦，可能是穿的时间太长，棉布有些松了，我补一补就好了。”她脸上带着爽朗的笑意，轻快地说道。

那一刻，杨毅有些微微的发愣，昏暗的灯光下，女孩儿笑容显得特别的灿烂，如果将此时此刻转换成电影胶片，她的脸上一定会带着一层阳光般的光晕。他甚至恶毒的在想，明明他有她需要的一切，地位，金钱。可是，他却独独得不到她那样坦荡乐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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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依旧是平凡而忙碌，苏念锦的肚子越来越大，有点超过一般孕妇的尺寸，杨毅建议她到医院做超声破检查，结果医生告诉她是双胞胎。

那一天，她第一次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紧紧的抓着杨毅的手，笑的泪水流的一塌糊涂。

然而，他站在她的身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紧紧地搂着她，眼睁睁的看着她为另外一个男人泪流满面，炙热的泪水落到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被她灼伤了。

他对自己说：“我不爱她！”

可是另一个弱小的声音试图反驳。

于是，杨毅为了证明自己不爱苏念锦，又恢复到了正常的生活模式，回家做饭，陪她看电视，偶尔租影碟回来看。苏念锦喜欢看僵尸类型的电影，大着肚子看那些血腥的画面看的津津乐道。杨毅就在她身边说：“小心宝宝生出来就会咬人。”

她一巴掌拍过来，说道：“我的宝宝遗传基因好，才不会呢！”

他顺势抓住她的手，再看过去，她的脸上一片落寞。

他想要说什么，她却已经艰难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故作轻松的说道：“突然想吃点冰激凌，你要不要？”

“我去吧，你带着肚子不方便。”

“没事儿，我已经站起来了，医生说需要适当的锻炼。”她笑笑，从医院回来后，她的笑容渐渐增多。他知道她确实在用自己的方式慢慢治愈自己。

“孩子还有十多周就要降生了，你别吃那么多生冷的东西。”他皱着眉头嘱咐道。

“杨毅，你猜怎么着。我原来是极不爱吃雪糕之类的东西的，但是自从怀孕了之后，就特别喜欢吃，所以，我觉得这不是我贪嘴，而是宝宝们喜欢，知道吗？”她说着，从冰箱里拿出一大桶冰激凌，往水晶碗里舀了几勺。

杨毅这时候开始有些昏昏欲睡，半倚在沙发上眼皮打架。

突然间一阵“砰！”的巨响，让他从半梦半醒中惊醒，下意识的喊道：“念锦！”

没有回音。

他慌张的跳下沙发，连拖鞋都没有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厨房，就看见苏念锦仰面躺在地板上，面色苍白，声音剧烈的颤抖：“杨毅，送我去医院！”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突然有那么一瞬间不清晰了，一切都是凭着本能在做，他抱起她，竟然觉得她的身体轻的一张纸，血滴滴答答的往外流，染红了她身上白色的睡衣。

电话拨了999了吗？

应该等救护车吗？

他是医生，此时此刻不应该这么慌乱的啊！

“别怕，别怕，亲爱的！”他将她放在沙发上，让她平躺，小声的在她的耳边安抚。

她浑身颤抖，疼痛让她的嘴唇有些发白。

“杨毅……”

“嘘，别说话，你和宝宝们都会没事儿的。救护车马上就到。”

“我好累，我想睡……”

“别睡，亲爱的，别睡……看着我。”他微微颤抖这手指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因为出汗，整个额头都是湿的。

“好，我不睡。你能搂着我吗？入冬了之后天气就变的好冷。”她声音微弱的说道，试图露出一个笑容。

“我在这呢，念锦，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他吸了吸鼻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

“好。”

“我小时候遇见过一个女孩儿。有一年的夏天，北京特别热。有一天，我特别想吃一根冰棍儿，可惜兜里没有钱，站在卖雪糕的雪糕摊前面发愣。这时候，有个一小女孩儿问我是不是想吃雪糕？我就点了点头，她就掏钱买了两根冰棍，于是我们两个蹲在雪糕摊的阳伞下面吃。我还记得那根冰棍是我吃到的最甜的一根，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她睁大眼睛，专注的问道。虽然有汗水不停的从她的脸上流下去。

“因为，那是我吃到的第一根白来的冰棍！”他笑。

这时候，门外想起来警铃的声音，他捏了捏她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苏念锦，你千万别出事！”

她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像是承诺一样的。

医生跑了进来，将苏念锦抬上救护车，一路向他的医院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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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她就被送进了急诊室。杨毅焦急的站在门口，走来走去，因为是深夜，病房里的走廊里很安静，值夜班的护士偶尔从办公室那边轻声走过。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杨毅突然感觉到时间变得很慢，每一秒都要停留好长时间。

这时候，拐角的角落突然传来轻轻的啜泣声。

一个瘦弱的背影微微弓着背，在他的角度只看到后背的弧线。

“怎么会这样？前两天我还打过电话的……”

“钱？需要多少钱？”

“十二万？我上哪弄那么多钱？”

“不不！治！一定要治！我会想办法的……”

微弱的中文传来，让杨毅不由自主的向那边走去，紧接着陈余从拐角处走出来，双目通红，与他撞了个正对面。

他没说什么，看着她。

她却已经飞快的抹干自己的眼泪，转身离去。

他想要招手留住她，这时候急诊室里的主治医生走出来叫道：“杨医生。”

杨毅赶紧跑过去：“怎么样？”

“不太好，是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女孩儿虽然当过妓女，但是她也认真的活着，我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只能说命运不是公平的，有人天生就什么都有，有的人天生就什么都没有

【番外】云泥04

“病人输卵管有一处血管破裂，目前止不住血，大人和孩子都安全的可能性比较小。”手术的医生对杨毅说道。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直愣愣的呆在原地。

医生再次开口，小心翼翼的说道：“杨医生，我建议保大人的命，孩子以后总会有的。”他轻轻拍拍杨毅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我要问问念锦的意见。她现在被麻醉了吗？”杨毅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还没有，但是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患者本人坚决不同意全身麻醉，也不同意强行取出胎儿止血。”

“给我一分钟！”他脸色苍白的说道，转身奔向手术室。杨毅用最快的速度冲进病房，苏念锦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四周是面面相觑束手无策的医生。他三两步走到病床前抱着苏念锦的肩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的说道：“念锦，孩子以后还有的。前提是你必须活着。”

一直不肯进手术室的女人情绪颇为激动，看样子是几次要求下床，床上一片凌乱。女人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反手紧紧的抓住杨毅的脖子，几乎发狠的低吼道：“杨毅，我不能没了这两个孩子，他们是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无论如何要保住孩子们！”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女人，双眼凹陷，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她狠狠的瞪着一双眼睛，仿佛要跟什么人拼命似地，即便是她现在根本就是在拼命。他突然发现，原来他在她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她的世界里，除了楚江南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他就算是在用力，也走不进她的世界！

杨毅轻轻的安抚她，小声说道：“好的，嘘嘘！别激动，我一定会保住你的孩子。”

听到他的保证，她似乎终于安心了，双眼渐渐无力的合上。杨毅感觉到那一瞬间突然有种强烈的恐惧，感觉就要永远的失去眼前的女人了。知道旁边的医生手忙脚乱的推开他，嘈杂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失血性休克，马上注射……”

“心率74。”

“血压80……”

“……”

他傻愣愣的站在那，看见他们在她的身上插上各种各样的管子，

他竟然用她最后的力气，告诉他一定保住这个孩子。

“杨医生，请马上签字！”旁边的主治医生的声音终于让她回过神儿来。

“医生，请一定将孩子和大人的命都保住，她有习惯性流产，这一次没了孩子以后有孩子的机会微乎其微！”他猛地抓住主治医生的肩膀说道。

“可是……”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他打断他。

“……”那个医生沉默了好久之后，才慢而郑重的说道：“我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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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个小时，杨毅一动不动的坐在手术室外，自己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只是在手术门打开的那一霎那，他猛地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的腿早就麻木的没有知觉了。

手术很成功，苏念锦成功脱离了危险期，按照医生的话说，孩子和大人的生命力都好像特别的顽强。那是一种想要活下去的精神支持着她们。有一次甚至心跳都停跳了，但是，几秒钟之后有奇迹般的恢复了。只要脱离危险期，再做几个常规检查，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就可以挑一个日子实行剖腹产，顺利产下两个健康的婴儿。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差点儿虚脱过去，他甚至没有去病房看一眼昏睡的女人，下意识的挪动着自己脚步，在主治医生奇怪的眼神下离开了那个地方。谁也无法理解他的那种心态，十五个小时的忐忑，反复对自己做者心理建设，说服自己能够接受可能永远失去苏念锦这个事实。现在的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所以，等到他停在一个地方的时候，他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竟然陈余的那间地下室。

他轻轻推开那扇门，里面没有人，一切都很整洁安静。像是一个外科医生的房间。他看着那张床，突然有种异样的渴望，渴望躺在上面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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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余下班之后回到房间，打开门就吓了一跳，床上突然多了一个男人，抱着被子睡的像个孩子。他睡得很安详，就如同他上一次昏倒在她门口的那一次一样。她甚至有些怀疑他究竟多长时间不睡觉才能让他睡一次就睡得那么沉呢？

她想了想，还是悄悄地走进去，不去打扰熟睡的杨毅。她站在镜子前面开始凝视着自己的脸，她自认长的不算好看，但是也不赖，或许在西方人的审美的观念里更符合他们对东方人的要求，所以，她可以接到价格不错的客户。然后，她又在心里数了数，自己究竟接了多少次客，貌似好像有十五次，算上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

十五次。

在美国这个社会，一个女人有十五个性伴侣应该非常寻常，可是一旦被打上□易的烙印，那么就是一种屈辱，至少她是这么看自己的。但是她没有办法，除了出卖自己的身体她想不到什么办法能在短短的三个月里凑足五万美金。若不是其中有一个重量级的有政治背景的高官出手大方，一次就给了她七千多块钱小费，她或许还需要接几个客人。

不过对于她来说，卖一次和卖几次都没有区别。

十二万元人民币。

换算成美元需要多少？

大概是两万美金。

她一边打量自己消瘦的身体一边在心里算计。保守的估计，她还需要接十个客人才能很快的赚到这笔钱，还有父亲的营养费，做手术不能吃得太不好，需要补元气。这部分钱她可以在下班后去咖啡馆打一份工？或者找一个超市的工作？

好吧，就这么定了，“经纪人”已经打电话过来，告诉她了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码。她只需要穿着一件光鲜性感的衣服走过去，脱下自己的衣服即可。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她已经做了很多次了，驾轻就熟。

她这样想着，试图让自己僵硬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客人都喜欢笑的女人不是吗？她换上那件黑色的低胸超短裙，站在镜子面前，涂上鲜红的口红，她故意将口红涂得稍稍超出唇线一点，这会让她的唇看起来更加性感。浓重的黑色眼睛，将自己真实的脸掩盖起来。

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有些冷冷的说道：“你在做什么？”

她猛地回头，惊慌失措的对上男人的双眼。她以为她能淡然的用妓女这个身份面对自己认识的人，可是现在她才发现，这一切都不是一个假象，如此脆弱的面具轻而易举的被人撕破，于是只剩下包裹在里面那个鲜血淋漓的陈余，赤/裸的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即便是她自己，都开始唾弃自己……

“用不着你管。”她冷漠的说道，抓起自己的包，转身出门。想要保住最后一丝自尊。

杨毅从床上站起来，狠狠的抓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墙角一摔说道：“你还要去做？你的医生执照你还要不要了？要是被发现了，你的医学院就白念了！”

“你要去告发我？”女人冷冷的说道，一双眼睛倔强的看着他，更显示了她背后的脆弱。

杨毅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你需要多少钱？我借给你！”

“不用，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