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纤细，掌心温暖，皮肤光滑柔嫩。
原来她的手是这样的。
顾冬至握着小满的手，不太敢用力，怕多用一分力气就会弄疼她，又不舍得松开，怕一松手就不记得这时的温度与感受。
就那样，小心翼翼地，近乎贪恋地，握着。
小满回过头，并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挑起眉来看着他。
顾冬至轻咳了一声，松了手，低着头道：“马上就开饭了…吃了饭再回去…也不迟…”
他的声音很轻，断断续续的。
但毕竟是在留她，也的确看得出来，他的确很高兴。
小满也就顺着台阶，抿了抿唇，轻轻点了一下头。
小满被安排跟顾家人坐在一桌，在顾白露右边。她跟父亲点点头就算见过礼，然后就坐在那里低头玩自己面前的茶杯。
顾白露侧过头来轻声问她跟顾冬至说了什么，她也只是摇了摇头没说话，却忍不住抬起眼来看了顾冬至一眼。
顾家小少爷是今天的主角，坐在父亲旁边，正是小满的对面。这时正微微低着头听旁边的母亲说话，但小满看过去，他却像是感应到一般，也抬起头来。
目光在半空里一触，小满依然盯着他看了几秒。
顾冬至倒像是不好意思起来，白皙的脸庞飞起一抹红意，轻咳了一声，再次低下头去。
小满撇了撇唇，低低跟大哥说：“看，他还是怕我吧？”
顾白露笑起来，也压低了声音，道：“让着你而已。那小子…小时候不说，这几年…看着斯斯文文，狠着呢。我就没见他怕过谁。”
“诶？”
虽然说出身顾家，从小受的教育就教不出什么软柿子，但要说顾冬至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狠角色，小满还是有些不信，再次抬眼看向顾冬至。
对面的年青男子依然在低头听母亲说话，眉眼柔顺，嘴角带着点淡淡的腼腆笑容，哪里有半分凶狠的样子？
顾家的女婿？
晚餐的气氛其实还算融洽，长辈们殷切地说些鼓励的话，不时有人过来敬两杯酒。
夏小满右边坐的是叔叔顾子康的儿子顾春分，刚开始时还试图给她挟菜套近乎。但小满以前就不喜欢这位堂兄，现在自然更不想搭理。
顾春分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笑着转过头去跟其它人说话。
小满也不在意，依然低着头，不发一言地闷头吃饭。
顾白露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叹了口气，一边陪着亲戚们聊天，一边关照妹妹吃饭。
于是小满索性连眼都懒得抬，大哥挟过来什么，就吃什么，吃得差不多，就看着茶杯里的水纹发呆。
百无聊赖之际，手机响起来，是短信铃声，小满掏出来看了一眼。
陆若宁来的，很短的一条信息，只有三个字——“笑一个。”
小满先是一怔，然后下意识便扬起了嘴角，转过头去寻找陆若宁的身影。
她早应该想到的，这种场合又怎么少得了他。不管是他跟顾大少爷的交情，还是多年来依附顾家的关系，这个时候都要来凑个热闹的。
顾白露注意到小满表情的变化，目光跟着她落在陆若宁身上，心头不由得一阵刺痛。
但他掩饰得很好，小满也并没有注意，向大家说了声抱歉，便站起来离了席。
陆若宁来得晚，本身性子也随便，进来打过招呼，便自己随意找了位子坐下。他这桌没有长辈，都是年轻人，气氛更为轻松。
小满走过去的时候，正有人在问陆若宁：“怎么想起来留胡子了？”
“有人不信我会长胡子啊，当然要留起来证明一下啊。”
陆若宁话才落音，小满已从后面伸手去蒙他的眼睛，但他戴着眼镜，手一伸过去，就挡在镜片上，小满有些没趣，撇了撇唇，索性将手滑下去搂了他的脖子。
这种场合，会跑来蒙自己眼睛的人，根本连猜都不用猜。陆若宁本来手里用汤勺装了块豆腐正要吃，被她这一闹，索性就抬高了手，往她唇边送去。
小满也不客气，张嘴就吃了。
陆若宁笑起来，道：“怎么了？放着主席不坐，跑来吃我的豆腐？”
他语带双半，笑得暧昧，小满也没恼，反而从后面搂着他，伏低了身子，将下巴搁在他肩窝里，哼了声，一字一字道：“我高兴。”
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开这样亲昵的玩笑，虽然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这一对儿男的俊朗女的美貌，语气动作一派自然，不带丝毫做作，连带周围的人都几乎要觉得那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桌人意外之余，只觉得赏心悦目，艳羡不已。
顾子安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半晌才轻轻笑了笑，道：“若宁这小子倒是不错。”
大家长这一句话，差不多便是承认了陆若宁顾家未来女婿的地位。
当下这桌上众人表面上虽然还维持着刚才的其乐融融，暗地里却各自转开了心思。
本来就算小满现在承继了怡林基金，那点身家在顾家人眼里也算不上什么，顶多就算顾子安宠她，多给点嫁妆而已。就算会在晏城商场创造点小波浪，也影响不了顾家。
但她如果嫁给陆若宁，那就不一样了。
陆若宁虽然姓陆，但却是从小在顾家长大，身后并没有家族势力，若是娶了小满，基本就可以算是入赘了。陆若宁本来已是顾白露最得力的左右手，若真的入赘顾家，日后顾氏的决策层少不得有他一个，对顾家这些人来说，怎么也是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结果还是顾春分最先沉不住气，笑了声，道：“小满跟姓陆的…倒真是有缘。”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顾家对付陆家，本来就是拿之前陆家豪和小满的事情做为开刀的借口，结果这位大小姐回来了竟然又找了个姓陆的。这后面的文章，也不知该怎么个做法。
另一方面来说，作为顾家子弟，在公司却一直不受重用，顾春分本来就已经看陆若宁不顺眼，若真让他娶了小满做了顾家女婿，那还得了？
顾子安笑了笑，喝了口酒没说话，只是斜过眼看了看顾白露。
顾白露也笑了笑，道：“顾陆两家几代世交，要有缘份结个秦晋之好也算是一段佳话，当然，最重要是小满她自己喜欢。”
这话也只是说得好听，在座的都不是外人，陆家有多少股份已经到了顾白露手上，大家心知肚明。甚至有人在怀疑，这本来也是大少爷的一着棋。
收了陆家的股份，把陆若宁送回去继承陆家，然后再把妹妹嫁给他，招赘他做顾家女婿，顺理成章就把陆家给吞了。甚至都不用顾家正式出面。
只是不知道以顾大小姐的性格，怎么会乖乖任人摆布。
顾春分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道：“以陆若宁对付女人的手段，讨小满喜欢还不容易？”
“胡说。小满是那种肤浅的女孩子吗？”顾子康连忙打断了儿子的话，一面在桌下轻轻踩了他一脚，讨厌陆若宁没关系，把话题扯到小满身上就太不明智了。
顾春分也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小满太久没回来了，只怕有些事情不太清楚。”
“没关系啦，男人嘛，年轻时候总是爱玩的。结婚以后就收心啦。”
“就是，有道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其它几个人看着气氛不对，连忙把话题拉开，又有人打趣顾白露道：“看起来小满都已经红鸾星动了，大少爷你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啊？”
顾白露只是淡淡笑笑，道：“不着急，等事业再稳定一些我自然会考虑。”
“这可不行啊。你不急老爷子可要急了。前阵还在羡慕宋金荣添了小孙子呢。”
“嗯，你这不急不急，说不定改天冬至都比你先娶亲咧。”
顾白露笑道：“那有什么关系？这种事难道还要排什么顺序？冬至先生小孩也是一样的嘛。”
顾冬至本来看着对面在发呆，听到扯到自己身上，才忙忙答了句：“啊？什么？”
一桌人都笑起来，七嘴八舌地取笑他，顾冬至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话题是什么，红着脸低下头去。
顾白露一面笑着，一面侧过头，看了一眼顾冬至之前在看的地方。
夏小满让服务员在陆若宁身边加了把椅子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嘴角一直是向上扬起的。
看起来…比之前坐在他旁边的时候…快乐得多。
顾白露心口突然又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