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程长叹了一声,抬起手来,在他的眉心胡乱按压了两把:“好了好了,瞧你,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在世,谁没有个不能见光的小秘密,我也有事情瞒着你,以后记住不要骗我就是了,我们还是好朋友,最好的朋友。”

荆田玉只觉得恍然如梦,他设想了一千遍一万遍重逢后的场景,最怕的结果就是钱程原谅了他,却从此对他敬而远之。“阿程,你说的都是真的?”

钱程清咳了两声,正色说:“你们都这么聪明,以后我就做个糊涂鬼好了,谁欺负我,就全都交给你们了。”

荆田玉心生狂喜,一把抱住了钱程,转了两圈,忽然发现不对,又将她放了下来,脸上绯红,衬着他白玉般的肌肤,看得钱程呆了一呆。

“阿程,我太高兴了!这么多日子,我做梦都想着有这么一天,我们还能心无旁骛地相处,阿程,阿程,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荆田玉不舍地看着她,明知道应该松手,那手却仿佛不听他的指挥一般,紧紧地抓着她的肩膀。

“我也想你,想恺之,想子余,走,我们俩先去喝上一杯,等明儿他们都有空了,再一起聚一聚!”钱程豪气千干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荆兄啊荆兄,不是某醋说你啊,你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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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程和荆田玉在上岚酒楼三楼包厢里呆了好几个时辰,两个人烫了一壶好酒,面对着上岚河的美景,聊着别后的见闻。

钱程的经历荆田玉大致都听说了,只是听钱程说起一些惊心动魄的细节,还是让他忍不住有些心悸。

“你呢?你怎么样?吴启远在京城的势力都铲除了没有?”钱程问道。

“现在差不多了,刚刚把吴启远抓起来的时候特别凶险,来了好几拨人救他,都是武林高手,都和不要命似的。”荆田玉轻描淡写地说。

“那后来怎么样?”虽然钱程知道吴启远没有被救走,但听着还是有点心慌。

“自然都被我们设伏歼灭了,那时候吴启远早就被转移了。”荆田玉浅笑着说,“后来吴启远被砍头之后,又有几拨人来。最凶险的是有一次,一个晚上来了两拨。”

“他们还来干嘛?”钱程奇道。

“报仇啊,陛下和子余远在岭南,他们就找我出气。那次杀退了一拨,刚刚睡下的时候,又来了两个高手,差点真的被他们得手。”荆田玉伸出手来,撸起袖子,让她看手上的一条疤痕。

钱程看得心惊肉跳,轻抚着伤疤恨恨地说:“这些该死的杀手,难道大内高手都没拦住?”

荆田玉点点头:“据说其中一个是岭南第一高手,杀了一个,而那个第一高手还是重伤后被逃脱了,至今还没有抓到。”

钱程脑中灵光一现,失声叫道:“是不是一个长了个鹰钩鼻的叫文宇的人?”

文宇这个名字的出现顿时让钱程的好心情去了一半,两个人在包厢里推敲了半天,只是所有钱程能想到的细节,荆田玉早已经都彻查了,也在整个京城遍洒了便衣寻访此人,却一直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后来也就只好先抛诸脑后。

两人一直聊到天边晚霞初现,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回到府里,钱府的大门已经张罗好了,朱漆铜钉,门环闪闪发亮,上面安平侯府的四个烫金大字居然也已经高高挂起,令人不得不感叹钱平的办事效率。

晚上,钱程睡在那张熟悉的大床上,闻着被子被日光晒过后的清香,睡得分外得踏实。

景恒之得胜回朝,普天同庆,罢朝三日。翌日,钱程便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刚刚拉开自己的房门,便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一模一样眉清目秀的小婢女,几乎以为自己拉错了房门。那两个小婢女屈膝行礼,那动作都一般无二:“大人,奴婢来伺候你洗漱。”

“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

钱程奇道。

“奴婢们是双生子,素素姑娘给我们起名一个叫钱满,另一个叫钱足。”左边那个眨着眼睛,一脸的渴望,想来是希望这个主子能发现这名字有多难听。

只可惜田素素猜钱程的心思,一猜一个准,钱程听了这两个名字,心花怒放,赞道:“素素起的名,真是不错啊。”

她四下看看,发现以往总是第一个跑来的钱多正在远处,委屈地看着她,她冲着他招了招手:“你怎么了?”

钱多噔噔蹬地跑了过来,咬着嘴唇,难过地说:“大人,你不要我了吗?”

钱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不要你哪里去找这么贴心的小棉袄?”

“那素素姑娘怎么说,一些贴身的活儿让这两个伺候就行了?”钱多看起来都快哭了。

钱程的心一沉,顿觉不妙:难道田素素这个小妮子看出了什么门道来了不成?

两个小婢女忙碌地帮钱程打水、擦脸,看起来被田素素□得很好,钱程以前从来不让别人做这些事情,现在心事重重,也没留意自己成了个木偶人。

正想着呢,远远的,忽然有个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阿程呢?这小子,居然偷偷摸摸地回京城了,害得我昨日在城门口找了半天,真是该打!”

钱程又惊又喜,顿时把田素素跑到了脑后,快步迎了出去:“恺之!可算是见到你了!”

只见景恺之一身紫袍,依然手中摇着那把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疾步走了过来,看到钱程,立刻把折扇一收,拽着钱程的衣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好半晌,乐呵呵地说:“阿程,你看起来精神不错啊,我早就和他们几个说了,只要你钱程不死,必然能混得风生水起。”

“莫不是就是恺之这句话,助我在乌孙起死回生的不成?”钱程打趣说。

景恺之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非也非也,你能把我皇兄弄得这样神魂颠倒、失魂落魄,一定是神人也,说不定,真的象那乌孙王说的那样,是他们圣山上的神灵。”

钱程尴尬地笑了笑:“恺之你真会开玩笑,来,我们坐下来说。听说陛下不在的时候你暂摄朝政,怎么样,有没有扬眉吐气一下?”

钱多十分机灵,早就张罗着把座椅支好了,又从厨房取来了早膳和点心,一一摆放好,得意地冲着那两个婢女扬了扬下巴。

自己府上煮的粥就是不一样,钱程吸了一口,舒服地眯起了眼睛,而景恺之却长出了一口气,低声说:“阿程啊,幸亏你及时赶到,把皇兄也带回来了,不然只怕你就要来给我收尸了。”

钱程吓了一跳:“出什么事情了?”

“这摄政的位置哪里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坐的!”景恺之一拍桌子,一脸的苦不堪言,“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那一摞摞的奏折都要把你压死,这辛苦点也就算了,最可怕的就是每天的早朝,前脚这个刚说东边的灾情非赈不可,后脚那个说地方官员谎报灾情;昨儿刚说粮草马上开拔,今儿就说粮草还差一半;文官说必要大兴科举,武官非强身健国不可救大乾;户部说要紧衣缩食,兵部说要大把的银子…”

钱程越听越想笑:“那你怎么办,每天看他们在那里扯皮?不会打几个廷杖立个威风?”

“阿程你知道,让我说说京城哪家楼里的姑娘最美,哪里的酒菜最好吃,哪里的风景最秀丽,我如数家珍,可让我立威,我哪里会啊!我就想不明白了,怎么皇兄坐在上面,下面的大臣们一个个都鸦雀无声,轮到我了,底下怎么就和市集一样,翻了天了?”景恺之不可思议地问道。

钱程差点没把粥给喷了出来,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恺之,一定是被你抛弃的姑娘们都在背后扎你小人呢。”

景恺之悻悻地说:“胡说八道,我素来就是和她们好聚好散,从来不会伤美人的心。”

“好好好。”钱程抚慰说,“这不是有田玉吗?田玉难道不帮你吗?”

“帮,要不是田玉,我能撑过这么多日子吗?”景恺之叹气说,“只是田玉也只能镇镇那些个和他平级或下级的大臣,那几个老臣,田玉也没法子啊。”

“福王呢?他有没有给你捣乱?”钱程担心地问道。

“别提那人啦,幸亏皇兄走前就宣读了他的一大摞罪状,把他的福王府抄了,圈禁在府上,要不然,只怕那人不知道能搞出多少事情来。”景恺之连连摇头,“饶是如此,他不知道怎么就得知了皇兄不在,每天在府里寻死觅活地要出来,说是我们不顾手足之情,父王在天之灵一定不会轻饶;好几个大臣都联名上书,恳请我酌情放出福王…”

“你放啦?”钱程坐不住了。

“我能放吗?这就是一头豺狼啊!放出来我还不被他生吞活剥了!”景恺之连连摇头。

“做得好!”钱程赞道。

“田玉以大理寺之名,在金殿上驳斥了那几个联名的大臣,还从皇兄那里得了一道紧急的旨意:谁若再提此事,就是谋朝篡位,其心可诛!这下才都没了声音。”景恺之想起那时候的凶险,忍不住手心微微出汗。

“恺之,你那时候怎么就应了陛下做这摄政的事情?这些日子,头发都白了好多吧?”钱程同情地看着他。

景恺之忍不住整了整头冠,忧郁地说:“你以为我没推辞吗?当时朝中有大半的大臣都在朝上长跪不起,联名恳请皇兄收回成名,说天底下哪有天子亲身犯险的道理?还惊动了一直礼佛的太后,把皇兄叫去问了大半天。”

钱程不由得张大了嘴:“那…那他后来怎么出来的?”

“皇兄说了,他一定要去找你,就算他不做这个皇帝也要去找你。如果我不应,那他就只好放福王出来,你说我能答应吗?阿程,要是我没了京城第一风流王爷的名号,那可都是你害的。”

钱程的心一跳,脑中闪过景恒之的脸,想起他不计生死的相救,不由得一阵脸热,半晌才恭维说:“恺之,就算你白了头发,那也是风流无双,迷尽京城所有的女子!”

景恺之大为高兴,刚想谦虚几句,只听到不远处有人冷哼了一声:“哎呦,我当是谁呢,说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迷尽京城所有的女子,依我看,应该是用迷香迷倒京城所有的女子吧,素素,你说呢?”

景恺之的脸色青红一片,刚想拍桌斥责,抬眼一瞧,只见两个女子从前面走廊上款款而来,其中一个明眸皓齿,英姿飒飒,衣裙飘飘,正是裴子余的表妹,袁太师最小的孙女袁芸怡。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恺之啊,可以想象,以后让你叫苦连天的日子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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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程一看,立刻同情地看着景恺之,这个袁家妹子,连裴子余都拿她没办法,景恺之虽然贵为王爷,只怕也不好同她一般见识。

只见景恺之“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风流倜傥地摇了几下,脸色便一下子和缓了起来,笑嘻嘻地说:“原来是芸怡妹子,我就算迷尽了京城所有的女子,也不敢动你分毫啊。”

袁芸怡撇了撇嘴:“你可不用挂念着以前的事情,我在我爷爷面前帮你说话,那可都是为了我表哥和钱大哥,才不是为了帮你呢。”

说着,她开心地蹦到了钱程身边,亲昵地搀住了钱程的手臂:“钱大哥,可把你盼回来了。”

钱程浑身一僵,不着痕迹地想把她的手臂拉开,可扯了半天,袁芸怡却好像吸在了她的手臂上,让她的冷汗蹭蹭地往外冒:天哪,这要是让袁府的人看到,把她绑到袁府硬要她娶了袁芸怡可怎么办?

“这个…芸怡妹子…你松个手啊…男女授受不亲…”钱程赔笑着说。

“哼,我这辈子都不嫁了,我要学你一样,周游大乾,扫平乌孙,特别要去他们的圣山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个叫钱程的神仙…”袁芸怡嘻嘻地笑着,眼睛都弯了起来,好像一把小钩子。

景恺之拍起手来:“芸怡妹子好志向!不谋而合啊,皇兄可算回来了,我也解脱了,正想云游天下呢。”

“真的?”袁芸怡的眼睛都亮了,终于松开了手,兴奋地对着景恺之说,“那不如搭个伙?”

景恺之哪里肯答应带着这个拖油瓶?立刻支吾着推脱了起来,袁芸怡逮着了这个机会,步步紧逼,这一男一女便你一言我一语地吵吵了起来。

钱程终于松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笑眯眯地在一旁撺掇,一会儿说景恺之不够意思,一会儿说袁芸怡巾帼不让须眉,院子里顿时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