捏着捏着,景恒之忽然往旁边让了让说:“阿程,你一定也累了,来,到这里来躺一会儿。”

钱程的屁股一僵,差点从小圆榻上摔了下来,张口结舌地说:“这…这怎么行!”

景恒之哼了一声:“我们君臣感情甚笃,抵足而眠,同榻而卧,又有何不可?”

“我…我不习惯睡软榻…”

“我喜欢旁边有人睡着,这样暖和,”景恒之握着她的手从肩膀到了手臂,又到了大腿,要是放在以前,钱程说不定多捏几下,吃吃豆腐,可今天这情形实在有些诡异,她僵硬着手,赔笑说:“恒之,我睡姿不好,怕惊了圣驾…”

“哦,对了,今天难得听到喜报,等会儿阿程我们一起去泡个澡好好放松一下。”景恒之没理她,继续喜滋滋地说。

钱程咕咚一下跌倒在地板上,半晌才爬了起来,连声说:“恒之,我忽然想起来了,有件十万火急的事情忘记做了!我明日再来,你先泡,你先放松一下…”话还没说完,人便蹿出门去不见了。

景恒之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上翘,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声还没到眼底便慢慢地凝住了,又慢慢地化成了一声叹息。

钱程一时之间不知道景恒之为什么会变得这样,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莫不是他也断袖了?她的脑子里浮现了历代帝王断袖的历史典故,韩嫣、董贤、邓通…这一个个可都没好下场啊!搁到她身上,还是一个女扮男装的男宠!

一连好几天,她都躲着景恒之,出门前都要问问景恒之在哪里,只求不要和他单独相处。田素素都有些纳闷了,揪着她问:“大人,你怎么了?和陛下吵架了吗?”

钱程支吾了几句说:“没啥啦,你别管。”

“奇怪了,你和陛下闹别扭一点儿也不稀奇,”田素素自言自语说,“可怎么陛下也不召见你啊,只是说让我看着你,别让你乱跑。”

钱程心里有点不舒服了:“陛下真的这么说?莫不是有什么紧急军情不想让我知道?”

“一定是怕你去捣乱。”田素素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大人你离魂之后,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一点武榜眼的威风都没有,真是太没用了。”

“胡说!”钱程哼了一声,眼珠一转说,“走,我们去偷偷瞧瞧有什么紧急军情。”

两个人偷偷溜到了议事厅的窗外,把窗户纸戳了一个洞,往里看去,只见屋子里站立着四个人,围着那个简易的沙盘,其中那个应将军正皱着眉头说话:“…长此下去,我们缚手缚脚,必不利于战局。”

“是啊,乌孙人好似同仇敌忾,我听部下说,就连城内的一些乌孙人都有小股骚动,说是大乾为什么不给乌孙留条活路?”

“还有推在大军前的那两个人到底是谁?钱大人知道吗?那邬赫逖为何一定要钱大人出来?为何说我们大乾捉走了他们圣山上的神灵?”

“你们别说了!”景恒之皱着眉头在屋里来回踱步,“此事万万不能告诉钱程。”

“那邬赫逖给的期限就在明日,那…不管那两人的死活了?”

“且再让我想想办法,”景恒之喃喃地道。

钱程听着听着,脑中轰然一声,忽然推开窗户大声问道:“谁!谁被推到了大军阵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花花的地雷,么之~~话说,昨天某醋只是想感慨一下,给子余的戏份太少了,亲妈对不起子余,然后…子余粉全冒泡鸟,吓得我抱头醋窜!

亲们蛋腚,不出意外,子余是不会死的,但是其他的,,某醋就不知道了,~~o(>_<)o ~~今天很肥吧?~\(≧▽≦)/~啦啦啦,求表扬!

73、晋江独发

城墙还是那日夜色中的城墙,却再也没有那日的旖旎和浪漫。钱程站在青瓦砖上,从多口往外看去,远远地只看见无数的毡房安营扎寨,近一些便是乌孙盔甲鲜明的骑兵,刀枪凌冽,战旗猎猎。

最前面是一个高台,立着两根柱子,绑着两个人。钱程极目远望,依稀能看见一个衣衫破烂,身上血迹斑斑,头低垂了下来,而另一个身材稍稍瘦小,穿着乌孙的斜襟袄,呆呆地看往汾城的方向。

钱程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叫一声,发疯一样地朝着城墙下跑去,却被景恒之一把拖住,厉声喝道:“阿程你要干什么!”

“陛下!陛下那是乌桑和方泽!”钱程语无伦次地大叫了起来,“我要去救他们!”

“你怎么救他们?你还没到跟前就被乱箭射死了!别失了分寸,我们慢慢想办法!”景恒之声色俱厉地说。

钱程拼命地摇头:“死了我也要救他们,都是我害了他们!”

“你冷静点,你去了也救不了他们…”景恒之不肯放手。

“你…你是不是打算就让他们这样死了?”钱程红着眼睛问道,“你瞒着我不肯说,是不是就是想等到事情无可挽回了才告诉我!你太狠心了!”

景恒之愕然看着她,颤声说:“难道在你心里,我是这样一个人?”

一旁有人听不下去了,哼了一声说:“钱大人,你说话好生无礼,陛下昨夜就派人去救人了,结果那邬赫逖设下了埋伏,十个大内侍卫差点都回不来。”

钱程语塞,转身拽住景恒之的衣袖,恳求说:“陛下,你再想想,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想出办法救他们的。”

景恒之不忍看她期待的目光,他心里明白,昨夜的暗袭没能救出人来,那么现在要想从这千军万马中把这两个人活着抢出来,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如这样,陛下,我出去和邬赫逖说说,说不定他肯放人,”钱程趴在垛口,死死地盯着那个高台,喃喃自语说,“我把我所有的财宝都和他换,还要他想要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他,只要他把人放回来…”

忽然,钱程半边身子都趴到了垛口外,着急地说:“陛下,你快看,有人来了!”

只见一个人从乌孙大营中策马而出,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城墙下,扬声高喊道:“上面的人可是钱程钱大人?”

钱程定睛一瞧,大喜过望,冲着来人挥了挥手:“博袷大叔!是我!

博袷冲着她行了个礼,大声说:“钱大人!你怎么忽然离开了我们乌孙草原?为什么被这些大乾人蒙蔽了双眼?是不是这些大乾人胁迫你的?你是我们圣山上神灵派来的,赶快回到我们草原上来吧,我们乌孙不能没有你!”

钱程整个人都傻了,看了看四周将领们狐疑的目光,又看了看景恒之面无表情的脸,半晌才说:“博袷大叔,你弄错了吧,我本来就是大乾人,是昆莫叫人把我带到乌孙去的,我不是你们圣山上的神灵!”

“不,不对,你教我们修筑了坎儿井,把圣山上的雪水引了下来,我已经挖通了一条短渠,圣山下的噶尔部落已经受到了神灵的恩惠,可是你走了,现在挖的一条暗渠忽然就迷失了方向,再也挖不通了,大人,你快回来吧。”博袷的声音带着一丝祈求。

钱程差点没跳起来:“博袷大叔,你不能这么说啊,我没有拿你们乌孙的半毛银子,更没有签卖身契给你们,你们快点把我的侍卫和乌桑都放了,这样大家都好说,我再帮你们动脑筋,要是你们再绑着我的人,我再也不帮你们了!”

“乌桑放走了你,罪无可赦!除非大人你能回来!”博袷摇头说,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手舞足蹈了起来,“大人你错了!”

“我什么地方错了!”钱程只觉得自己和他简直无法沟通。

“大人你收下了我们昆莫的豹头,那豹头是我们昆莫给结义兄弟或者最心爱的王妃的!你既然收了,那就是我们乌孙的人,昆莫的人!”

钱程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昆莫没说啊!他从来没说过这句话,要不然我哪里敢收!你让他过来,我和他当面说!”

“大人,不如你过来,你当面和我们昆莫说。”博袷狡诈地看着她说。

“好,你先把人放了!”钱程跳着脚说。

“大人,你那侍卫原本早就脱身,却又千里奔袭回来救你,现在奄奄一息绑在高台上;那乌桑,原来是昆莫帐前的侍女,荣耀万分,却为了你被族人唾骂,明天是最后期限,如果大人你不回来,昆莫就只能一刀砍了他们两个,大人你若是忍心,博袷也无话可说,若是大人看博袷不顺眼,那就给博袷一箭吧!坎儿井修不好,博袷还不如就此死去!”博袷看着钱程,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钱程看看高台上的两个人,又看看涕泪纵横的博袷,心如刀绞,忍不住眼中流下泪来,喃喃地道:“陛下,陛下怎么办…”

景恒之的脸色铁青,伸手从一旁的将士身旁夺过弓箭,弓如弦月,箭似流星,“啪啪啪”三箭射在博袷的前后,刚好成了一个三角,将他困在中间。他朗声道:“钱程乃大乾吏部尚书,生是大乾人,死是大乾鬼!回去告诉邬赫逖,有本事他就正大光明地和我来打一场,别拿着别人的生死来要挟人,这在我们大乾是最卑鄙无耻的行径,徒然让人瞧不起!”

说着,他把弓箭一丢,拉着钱程,怒气冲冲地往阶梯下而去。

钱程被拉得一步三回头,等到了城墙下,再也不肯走了,只是倔犟地看着景恒之不说话。

“你想干什么?”景恒之盯着他问。

“恒之,”钱程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低声说,“不如我先回乌孙去,把人救下来再说,想必那邬赫逖也不至于要取我的性命,等过一阵子,他的新鲜劲一过,我再找机会逃回来。”

“好,你去,我不拦你。”景恒之冷冷地说,四下看看,从身后的侍卫身上锃的一声拔出一把刀来塞进了钱程的怀里,“只是你要去,就踩着我的尸体走出去!”

钱程眼珠一转,强笑道:“恒之你言重了,好,我们回去,回去再想想办法。”

回到府上,钱程连晚膳都没用,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卧房,强迫自己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半夜里,她从噩梦中惊醒,喘息着坐了起来,呆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就算一辈子做穷光蛋,也要去把方泽和乌桑救下来。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四下瞧了瞧,只见巡夜的士兵不时地走过她的屋前,偷偷溜走想必没有可能。她不由得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心一横,堂而皇之地往外走去。

第一队的士兵看着她走过身边,面露狐疑,却没有阻拦。钱程急匆匆地闪过两队士兵,终于在大门口被人拦住。

“我奉陛下之命有紧急公务,你们速速闪开。”钱程低声喝道,举起了手中的玉佩。

门口的侍卫队长接过玉佩仔细看了两眼,为难地说:“钱大人,这个…深更半夜大人如此匆忙,不知道有没有陛下的手谕?”

“都说了紧急公务,不信你亲自去问陛下,快闪开!”钱程声色俱厉地说着,夺步出了府门。

她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府门旁的马槽里随手牵了一匹马,一夹马腹,飞一样地朝着城门疾驰而去,不到一注香的功夫,便来到了城门口。

巨大的城门口有两个人,正在来回地走动,钱程来不及细看,翻身下马,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这两位小哥,这么冷天还要守城,辛苦了,我奉陛下之命,有紧急公务要马上出城,请小哥行个方便,这是陛下的亲赐之物。”说着,她从口袋中取了两锭银子,和着那个玉佩一起递了过去。

那兵士也不言语,接过了银子掂了掂,钱程以为不够,在身上又摸了摸,这一阵子她衣食无忧,买东西从来不用花银子,身上所带不多,只好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小哥,我就这些了,等我回来再多给你些…”

话还没说完,那兵士抬起头来,犀利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你还会回来吗?”

钱程吓得后退了几步,嗫嚅着道:“恒之…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说呢?”景恒之盯着她,淡淡地问道。

钱程咬了咬牙,大声说:“陛下,你要是不让我去,他们俩要是死了,我…我恨你一辈子…”

景恒之双手微颤,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让她恨一辈子好,还是让她去送死好。他深吸了一口气,忍耐着说:“你且再等等,不到最后一刻,不要自投罗网,等明天,说不定就有转机了。要是明天还没有办法,你去救人,我绝不拦你。”

他顿了顿,又说:“明日子余便要回来,你难道不和他见上一面便走了?你忍心吗?”

钱程迟疑了起来,,就在此时,夜空中忽然传来了清脆的响箭声,不一会儿,城墙上一阵骚动,一个将领急匆匆地从上面赶了下来,挥舞着手中的东西叫道:“陛下,陛下,乌孙王发来了战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