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程得了那幅字,身心舒爽,笑着说:“荆兄怎么也见外起来,你我兄弟之间,有什么不当问的。”
荆田玉怔了一下,忽然有些不快地说:“你都叫他们的名字,为何一直叫我荆兄?”
钱程顿时有些发愣,慌忙说:“这…这不是你一直叫我钱兄吗?我怎可叫你名字,太不尊重你了。”
荆田玉展颜一笑:“原来如此,那是我的不是,阿程,以后就叫我田玉罢。”
他的笑容温煦,仿佛冬日的阳光,令钱程不由得有些恍惚:李明启在镜前的笑容就是这样,曾经秒杀所有少女和少奶级女性。“田玉,你笑起来真好看。”不知不觉地,钱程喃喃地说。
荆田玉白皙的脸上浮上一层粉色,他掩饰着轻咳了一声说:“阿程你这是在调戏我不成?”
钱程嘻嘻一笑:“哪里哪里,好看就是好看,没有半天虚言。”
忽然,他们俩的身后冒出来了一个人,景恺之摇着折扇凑了过来:“阿程啊阿程,你如此风流,可要伤了子余的心了。”
钱程吓了一跳:“恺之你休要胡说八道,被人听见了可不好。”
景恺之摇头晃脑地说:“我哪里有胡说八道?整个京城都传遍了,阿程你和子余昨日画舫游河,风流无限。现在估计人家都在骂你这个奸佞呢,把我们的护国大将军勾引得断袖了。”
这话简直就是晴天的一道霹雳,炸得钱程半天都找不到南北西东,怪不得早上钱多看她的眼神这么奇怪,怪不得钱多一个劲儿地说“叫他小心些!”这都传的什么事情啊!
半晌她一拍腿怒吼道:“谁这么无聊!居然敢造这种谣言!我倒也没什么,这不是往子余身上泼脏水吗?”
景恺之眯起眼睛,暧昧地说:“咦,奇怪了,我还以为你听到这消息会喜笑颜开呢,你不是一直想要…”
钱程又羞又恼,恨恨地打断了他的话:“我那是开玩笑的,子余怎么可能是断袖呢!”
话音刚落,只见裴子余从他们背后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一股冰冷萧杀之气瞬间冻得钱程打了个寒颤。
景恺之一脸你完了的表情,幸灾乐祸地说:“阿程,原来你是在开玩笑,那就好,不然我以后只怕都不敢找你去含香阁了,子余会把我杀了的。这样吧,不如我们俩断袖一把,反正我们俩都风流成性,正好凑成一堆。”
钱程情不自禁地往裴子余的方向走了两步,旋即停下脚步,捶了景恺之一拳:“好,你敢断袖我还怕你不成,只怕你那么多个红颜知己的眼泪都把你给淹没了。”
荆田玉看着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忽然上前正色道:“阿程,你和子余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钱程挠了挠头,颇为苦恼:“田玉你千万莫信谣传,子余不是断袖,这要是让定国公知道了,非得上门把我宰了不成。”
荆田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其实断袖也没什么不好。”
这句话让钱程心惊肉跳,站在朝堂上也一直想着荆田玉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今日礼部上折递了岭南王送上来的年贡,礼单厚厚一叠,看起来十分丰厚。景恒之坐在龙椅上看了一会儿,笑着点头说:“难得岭南王如此有心,这离过年还有些日子,便马不停蹄地送来了,忠心可嘉。”
礼部莫尚书躬身答道:“岭南王写道有些物事乃是当季的新鲜物,只怕再过一月要没有了,所以就这次一起送过来了。”
钱程听了,立刻出列启奏说:“岭南王如此忠心,此番进京述职礼部必要妥善安排,必要显得我天家风范。”
莫尚书愣了一愣,委婉地说:“钱大人想必是离魂离糊涂了,岭南路途遥远,王爷向来就是委派官员入京,不曾亲来京城。”
钱程拍了拍脑袋,笑嘻嘻地说:“哎呀,我真是糊涂了,多谢莫大人指点。不过,王爷这么多年没见世子,也不想念吗?”
此语一出,满堂哗然,这世子在京为质,大家心知肚明却从来没有人放到桌面上来讲,这钱程岂不是在捅马蜂窝?
景恒之的眉头皱了起来,淡淡地说:“钱爱卿有何高见?”
钱程笑嘻嘻地说:“陛下,臣只是有些奇怪而已,说不定今年岭南王就想念世子,亲来京城探望,莫大人还是早作准备。”
景恒之把脸一沉:“礼部的事情,钱爱卿就不必多加赘言了,把吏部的杂事好好理理顺溜就是。”
钱程缩了缩脖子,点头应是,退回了自己的位置,顺着前面官员的后脑勺往景恒之看去,只见他脸上笑意全无,眉头深锁,好像在想着什么烦心的事情。她的心里不免惴惴:他到底有没有发现那吴启远有不轨之心?他有没有听懂我的暗示?要怎样才能既不殃及自己又能让他警惕?
不一会儿,吏部田侍郎上折启奏弹劾一地方官员,在吏考中发现此人多次瞒报、谎报当地政务,景恒之沉吟片刻,着成吏部从重处置并严查有无类似情况。末了,他看向钱程,冷冷地说:“钱爱卿,有空的时候多在吏部看看,别整日里就知道风花雪月。”
钱程吃惊地看着他,忽然心里有些难受,她张了张嘴想要分辩,却垂下了头,低声说:“是,臣谨遵陛下旨意。”
散朝的时候,众人看向钱程的目光颇有些怜悯,不知道是不是在想这个奸佞的好日子终于要到头了。莫尚书走过钱程的身旁,大声和另一个同朝好友说笑道:“有些人就是不自量力,真以为这朝堂就是他的天下了不成!”
钱程怔了一下,笑嘻嘻地说:“莫大人,这朝堂当然是陛下的天下,难道你居然会以为是别人的吗?”
莫尚书的脸一变,另一旁的好友立刻拉着他往外走:“好了好了,别和此种小人一般见识。”
钱程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大臣都忙不迭地避开她,仿佛她好像有着瘟疫一般,不由得嘴角轻扬,掸了掸衣服,傲然抬起下巴,正要往外走,裴子余从她身后冒了出来。
钱程的下巴顿时垮了,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打招呼说:“子余。”
“我叫人把昨天的鱼送到你府上去了,晚上记得吃。”他冷冷地吐出一句话,大步走了。
钱程受宠若惊,点头哈腰地在后面说:“好,我一定吃。”
荆田玉也走了上来,笑着说:“阿程,晚上我也叫人送个荆府的拿手好菜爆炒鹌鹑来,你且等着,和子余的比比谁的好吃。”
景恺之也来凑热闹:“这比拼怎么能少了我康王府?我家厨子的红焖鹅掌乃是京城一绝,你们在外面是万万吃不到的。”
钱程笑嘻嘻地说:“好,你们可不能食言,不送来我就日日到你们府上来蹭饭吃。”
三个人正说笑着,小安子蹬蹬蹬地从后殿跑了出来:“康王爷,荆大人陛下有请。钱大人,陛下让奴才带个口信,别一个劲儿地想着吃,多干正事才行。”
41 章
走出东华门外,钱多正在马车旁翘首以待,一见到她便又急匆匆地跑过来想扶她:“大人怎么这么久了才出来,现在要回府多躺多休息,多站了不好。”
钱程随手给了他一个脑栗子:“想什么呢,整日里不学好,就会听些乱七八糟的八卦。”
钱多委屈地揉了揉脑袋:“大人,买菜的钱婶一大早就和我们说了,说是全京城都传遍了,裴将军和你现在是…是一对,他们都亲眼目睹了,还是以前的袁家小姐一不小心说漏的…”
“一派胡言!谁再乱传,把他赶出府去算了!”钱程恼羞成怒。
钱多立刻噤声,不一会儿又嘟囔开了:“那我怎么看到大人你一见裴将军就…就双眼放光…”
“有吗?你再好好回想一下。”钱程阴森森地盯着他。
钱多歪着脑袋想了想,认真地说:“对不起,大人,我说错了。”
钱程满意地点点头,刚想夸他几句,只听得钱多板着手指头说:“不光是看到裴将军的时候,看到荆大人也会双眼放光,还有看到陛下的时候,看到很多金银财宝的时候…”
钱程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你个小家伙!赶紧给我闭嘴!”
钱程坐上了马车,慢慢往吏部而去,走入一个转角,忽然马车颠了好几下停了下来,不一会儿钱多探头进来说:“大人,不知道怎么,车轱辘坏了,车夫要去找人了,你坐在车上等等。”
钱程心里一动,往帘子外一看,只见这是条普通的巷子,来往的人不多,偶尔还有马车经过,于是便点头说:“让他慢慢来,不着急,对了,我肚子有些饿,你帮我去买几个煎饼来。”
钱多为难地说:“那怎么行,就剩下大人一个了,管家说过,不能离开大人左右。”
钱程笑笑:“青天白日之下,能有什么事情,快去快回就是。”
果不出所料,钱多一走,便有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驾车的人正是那个吴府的侍从,鼻梁上有些突起,只见他停下马车,笑着打招呼说:“钱大人,马车坏了?不如到我们的车上歇歇吧。”
钱程点点头:“多谢了,还请兄台在这里张望片刻,家仆可能马上就要回来了。”
世子府的马车比钱府的宽敞了许多,吴启远正坐在榻上饮茶,一见到她眉头微蹙:“阿程,怎么回事,钱府附近怎么有高手在巡夜?昨日我得到传讯,本想过来,却无功而返。”
钱程恨恨地说:“果然如此,都怪那裴子余,我原本想着帮你拉拢他,却哪知道他居然对我抱着不一样的心思,还说那福王要对我不利,便派人保护我。”
吴启远眉头一挑,恍然大悟道:“原来坊间传言居然是真的?”
钱程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才低声说:“你是不是生气了?”
吴启远温柔地看着她:“怎么会,我知道阿程的心里只有我,都是为了我才去迎奉裴子余那厮的。”
钱程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你知道就好,要是负了我,我就一刀——”
吴启远一怔,笑着说:“杀了我?阿程你舍得吗?”
“杀了你太血腥,”钱程暧昧地朝他身下看了看,“还是阉了你,让你一辈子都留在我身边。”
吴启远的神色有些尴尬:“阿程你怎么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好了好了,那就说说正事。”钱程正色说,“那个打铁匠的事情我好不容易摆平了,查到福王府就结案了。”
吴启远赞许地说:“我都听说了,阿程你辛苦了。”
“只是就我这一阵子的查探,那景恒之如此精明聪慧,岭南的事情瞒不了多久,而且他在位的时间越来越长,加之他行事狠准,朝中的势力只怕十有八/九都会被他拿捏,到时候你再想行事就难了,你需得早作打算。”
吴启远点点头:“此事我早就考虑好了,父王那里万事俱备,外援也已经商谈妥当,只等我一声令下。难就难在我这里,我虽然已在离京城不远的太麓山脉中布置下了兵力,可我该如何脱身,却是一个难题。”
“太麓山脉?这如何能不让景恒之察觉?”钱程吓了一跳,上次和景恒之同游千华山的时候,她便听说过这名字,那太麓山脉坐落于京城的西南方,地形复杂,仿佛一道天然的屏障保护着京城这方圆数百里的肥沃之地,千华山也本是太麓山脉的延伸部分。
吴启远神秘地笑了笑:“那山脉中有个山谷,能藏数万兵马。只要我能出去,我们三处呼应,必能让这江山易主。”
钱程的脑门上突突乱跳,半晌才说:“我有些忘记了,还有谁?一定要稳妥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