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太久没有得到钱程的回应,吴启远有些疑惑,低声道:“阿程,有难处吗?”

钱程摇摇头:“我明白,我会见机行事。”

吴启远看了看天色道:“不早了,我要马上就走,有事情让钱平照以往的惯例传递就是。”

钱程的心一揪,喃喃地道:“钱平…他果然…他可靠吗?”

“你怕他背叛你?”吴启远笑着说,“放心,他不知道我们的核心机密,就算他背叛你,也只不过是个结党营私的罪名,照你现在得宠的程度,根本不能憾你分毫。”

钱程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吴启远快步走到了西窗边,把窗户拉开了一条缝,学着鹁鸪鸟叫了两声,旋即外面的树上也响起了同样的叫声,他正待跳出窗外,忽然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阿程,你的武功都恢复了吗?”

钱程淡淡地说:“想起来了一些,不多。”

“那我就放心了,多多保重,照顾好自己。”吴启远叮嘱说,“不必心疼银子。”

钱程的眼睛一亮:“银子?哪里有银子?”

吴启远闷声笑了:“阿程,世子府的一个小金库不是让你管着吗?你不会忘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程子的桃花遍地开,摸下巴,要不要考虑当个岭南王世子妃来着?——

我是伤感的分割线——

这两天有点茫然,无心码字,一是为了家乡发生的一些事情,二是因为盗文猖獗。这篇文我花了很多心思,从人设到情节都反复斟酌,为了它的大纲情节的完整,也因为工作繁忙不想坑文,

37章

吴启远的最后一句话让钱程后半宿都没睡觉,坐在地板上捶着脑袋、揪着头发想了又想,也还是没有半点头绪,眼看着天就亮了,她无精打采地打开门,只见钱平和钱多两个人正站在门口等着伺候她上朝。

钱多睡在她隔壁的侧厢房里,挠着头说:“大人,昨天晚上怎么飞来了好几只怪鸟,一直叽叽咕咕地叫个不停?”

钱平训道:“现在这个时候哪里有鸟?鸟都飞到南边去了。一定是睡得太死做梦呢,以后大人要是有事叫你你能听到吗?”

钱多委屈地说:“大人叫我我能听不到?我立马就蹿了出去!”

钱程定定地看着两人拌嘴,笑嘻嘻地问:“钱平,你真的没听到?我倒也听到了好几声鸟叫。”

钱平愣了一下,笑着说:“大人说听到,那便是有了,想必是大人的祥瑞之气引得它们来的。”

钱程的唇角似笑非笑:“你倒是越发会说话了,呆在我的府里真是屈就了。”

说着,她大步往门外走去,钱多迅速地低头跟上,只剩下钱平一个人在原地发呆。

今天的早朝没什么新鲜事,什么南方今年秋收喜人,粮仓丰实;什么吴国公八十大寿,礼部备好了礼单请陛下御览…钱程在一旁神游天外,一会儿,欣喜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息,直到龙座上景恒之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

“钱爱卿在思虑什么忧国忧民的大事?”

钱程四下看看,却发现金殿上空荡荡的没了人影,只剩下了她和景恒之,还有几个随侍太监和侍卫。

“陛下,臣昨夜没有睡好,所以有些走神,臣这就走,这就去吏部。”钱程赔笑说,拔腿想走。

“不必了,朕有些无趣,爱卿到宫里来陪陪朕吧。”景恒之淡淡地说。

君臣两个人一前一后,缓步往御花园走去,钱程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劲,景恒之神色和悦,可一直沉默不语,一会儿眉宇深锁,一会儿嘴角含笑,让人有种莫测高深的感觉。

“陛下这御花园真是漂亮啊,流金叠翠,真想在树下支一软榻,醉卧花间,真乃人生一大乐事。”钱程没话找话说。

景恒之瞟了她一眼,示意她上前并排说话。钱程乐颠颠地跑了上去,继续拍马奉承说:“前几日臣偶遇了丽妃和淑妃,端的是国色天香,貌美无双,陛下真是艳福不浅啊。”

景恒之一愣,脸色有些僵硬:“你什么时候遇到的?”

“前两日陛下召见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了。”钱程看他面色不善,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小心翼翼地回答。

景恒之沉默了片刻说:“没你风流。”

“陛下你说笑吧,我…我怎么算得上风流,我现在可还是…”钱程哈哈大笑了两声,倏然住了口,尴尬地挠挠头,“这…这我怎么敢和陛下比风流。”

景恒之疑惑地看着她,半晌说:“朕的后宫除了这两个嫔妃,也只不过还有一个昭仪,一个贵人。”

钱程终于明白了,连连点头说:“原来如此,陛下真乃圣明君主,不沉溺于女色,实是大乾之福。”

景恒之语塞,恼恨地白了她一眼,大步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景恒之带着她来到了徵墨阁东边的夙阑殿前,夙阑殿建造得十分气派,正中间一个正殿,两旁两个侧殿,数个宫女从里面迎了出来,给景恒之请安。庭院里雅致而幽静,种着几株青竹,里面有个小池子,旁边盘着一条石雕的龙,正在缓缓地吐着泉水,庭院的正中间放着石桌石椅,还有几碟小菜。

“陛下,这是什么去处?比起臣的那破房子真是强上太多了。”钱程很喜欢那一排青竹,感慨着说。

“这是朕的寝宫。”景恒之淡淡地说,挥手让后面跟随的仆从都退了出去,顿时,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钱程顿时瞪大了眼睛,心想:这可要看个够本,哪天要是回去了也有资本去吹吹牛。“陛下,臣可以参观一下吗?”

“爱卿尽管瞧瞧,朕的屋子里可没像你一样藏着个男宠什么的。”景恒之笑了笑。

钱程尴尬地笑笑,旋即便兴致勃勃地四处转了起来,只见屋子雕梁画栋,极尽奢华,青花瓷、玉雕、玉碟、香炉、字画…一看都不是凡品,她东摸一下,西碰一下,眼里尽是艳慕。

“爱卿喜欢吗?以后常来便是。”景恒之轻描淡写地说。

“算了,臣还是守在自己的小院子里自在。”钱程不舍地看着那些宝物,却坚决地摇头。

景恒之眼中精光一闪,微笑着说:“爱卿这话有点见外了。来,先到院中坐坐,昨日在青山阁被扰了兴致,今日来补上。”

两个人在院中的小石凳上落座,钱程殷勤地帮景恒之斟了一杯酒,举杯说:“陛下,臣先干为敬。”

景恒之看着她一杯酒落肚,笑着说:“看来爱卿是海量,喝酒这么爽快。”

“臣以前和好友喝酒都是论打的,大家一起挽着袖子边喝便玩,真是畅快。”钱程想起以前和狐朋狗友混酒吧的日子,不禁有些怅然。

“论打的是什么意思?”景恒之奇道。

“就是…就是大杯地喝酒。”钱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杯子。”

“那我给你换大碗?”景恒之说着就要叫人。

钱程慌忙拉着了景恒之:“陛下,陛下使不得,不是这种酒,要是这种酒,只怕我两大碗下肚就倒下了。”

“倒了倒也不错。”景恒之喃喃地说,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我发起酒疯来可不认得陛下了,到时候惊了圣驾,只怕陛下要砍我的脑袋。”钱程嘻嘻一笑。

“我还能怕了你不成?一只手就能把你按倒在床上。”景恒之颇有些不屑。

“到时候我神来一箭!”钱程说得兴起,学着拉弓的模样啪的一声,“我以前可是武试榜眼,一定杀遍京城无敌手,只败给了子余。”

“你倒是来试试。”景恒之鄙夷地看了她一眼。

“我可不敢,虽然陛下你宽容大度,只怕落在什么福王之类的有心人眼里,我就是大逆不道,脑袋就不保了。”钱程见景恒之的酒杯空了,便又帮他满上一杯。

景恒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尔问道:“阿程,你可有事情瞒着我?为什么一直担心我砍你的脑袋?”

钱程的心突突跳了几下,硬着头皮说:“臣能有什么事情瞒着陛下?只是一直有人在吓唬臣,说臣以前如何如何的大逆不道,所以才一直忧心忡忡。”

景恒之缓缓地道:“你记住,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别人说了你什么坏话,更不管你做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你主动和朕坦白,朕一定会原谅你。朕最恨的就是那些口蜜腹剑、两面三刀的小人,阿程,朕愿意信你,也希望信你。”

眼前的这个九五之尊言辞恳切,语气温和,令人心生暖意。钱程呆呆地看他,心里蓦地有股冲动,冲动地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她是个女的,她以前为吴启远卖命,她勾结世子大逆不道想要谋朝篡位…

她张了张嘴,却又把所有的话吞进嘴里,在这个男权和君权至上的社会,如果把她以前所做的事情全部摊在桌面上,那她哪里还可能和景恒之这样坐在一起谈笑晏晏?哪里还可能和那些好友把酒言欢?哪里还可能和钱府里的众人快活地过日子?

“多谢陛下厚爱,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一番心意。”钱程不敢看景恒之的眼睛,眼神飘忽着落在酒杯上,顺手举起酒杯,轻轻地在景恒之的杯子上碰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景恒之的眼里掠过一丝失望,旋即掩饰地笑了笑:“记得你今天的话就好。这一阵子有没有头痛?这离魂之症好些了没有?要不要让太医帮你瞧瞧开个方子?”

一听方子两个字,钱程就吓得哆嗦了一下:“多谢陛下挂牵,这离魂之症我看这辈子都好不了了,我也盼着它别好了,省得我看到陛下羞愧欲死。”

景恒之沉默了片刻,旋即神色自若地把酒杯端了起来一饮而尽:“好,阿程,既然如此,那就让它永远都别好。”

君臣两个人在院子里边聊边喝,景恒之自幼便博览群书,各种稗官野史、神鬼异志了若指掌;而钱程怀揣着千年的文明积淀,舌灿莲花,更是一个极好的聊天对象,两个人仿佛有说不尽的话题。

“那个无头鬼忽然一跳,来到了她的身旁,发出唏唏的声音,她一瞧,那血淋淋的脖子上居然冒出了一个小肉球,细细一看,居然是她那死去的丈夫的半截手指…”景恒之讲起鬼故事来也是绘声绘色。

钱程把脖子锁了起来,不时地发出惊喘声,双手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耳朵,却不时地透出一条缝,眼睛也依然直愣愣地盯着景恒之…

“陛下你别讲了,臣晚上要睡不着了怎么办…”

“陛下陛下,你还是快说把,后来那女子怎么了?不然臣一直要惦记着这个故事。”

景恒之一拍桌子:“你到底是要听不要听!“钱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臣也不知道,明日臣要是起不了了,陛下千万不要罚臣的俸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