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征盯着他说道:“我怕你不答应!”

杜文桢气的笑了:“那我就不答应,你能怎么着?”

陆雪征答道:“你不答应,我就求你!”

这时,杜定邦懒洋洋的走了进来,忽然看到陆雪征,这才打起了精神:“咦?陆叔叔?”

陆雪征向他招了招手,等他走到身前,一把将他搂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我说老爷子,看看,你儿子也落到我手里了!”

杜文桢一扭头:“哼!我还没说一定要走呢!”

陆雪征在杜家吃了两斤肥嫩的羊肉,然后心满意足的告辞离去。回到家中之后,他并没有吐露杜家意欲迁法的新闻,因怕杜文桢说走不走,自己会落得一场空欢喜。

他走到书房内,陪着儿子坐了一会儿。陆云端已经显出了鼻青脸肿的模样,然而泰然自若,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脾气还大,所以活该挨揍。

苏家栋在下巴上贴了一小块纱布,围着陆云端转来转去;陆雪征见他越长越像苏清顺,只是个子不高,而且笨头笨脑,便暗暗生出许多感慨。把苏家栋叫过来抱到腿上坐住,他伸着脖子旁观陆云端画画。陆云端一丝不苟的下了笔,刷刷点点的画出一幅幼童群殴图,其中有一个破衣烂衫龇牙咧嘴的,他用笔一指,告诉陆雪征:“爸爸,这个就是我了!”

陆雪征眯着眼睛看清楚了:“嚯!这么惨?”

陆云端摇头叹息:“爸爸,你教我两招,我得报这个仇!”

苏家栋这时怯生生的出了声:“少爷,别打了。”

陆云端一挥手:“唉,你懂个屁!”

如此又过了几日,金小丰挑三拣四,并没有找到合意的房子;这天下午,陆雪征却是意外的接到了一封快信。

快信是俞振鹏发过来的,信上说天津那边的形势有了大变化,林逢春等人已经被抓起来公审枪毙了,罪名中除了杀人放火之外,还有“欺行霸市”等等几项,手下人马也全进了监狱。他跑的最快,逃过一劫,现在已经到了广州,正在想办法前来香港。

陆雪征读完这一封信,嘴上没说什么,然而接下来的一顿晚饭,他并没有下楼去吃。要放十几年前,干儿子死就死了,他才不会动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当初是二十多个干儿子,这回余下的数目彻底清楚了——就剩下了五个,只有五个!

当晚,陆雪征向金小丰说了这件事情,让他带人去把楼下一间储藏室清理出来,留给俞振鹏。

俞振鹏并没有即刻到来,而在这漫长的等待期中,杜家确定了赴法日期,杜文桢也的确是把那所半山中的白房子卖给了陆雪征——杜文桢豪气惯了,甚至打算白送;然而陆雪征满心感激,万万不能如此接受。况且杜文桢和他相斗相伴,也是许多年的朋友了,如今一旦离去,他那心里当真是空落落的难过。

陆雪征封了五万美金,也不提这是房钱,只说:“你老爷子年纪大了,半边身体又不灵活,脾气还不小,肯定是越老越讨人厌。我给你一只大红包,你留在家里镇宅,你不惹人爱,钱惹人爱嘛!”

杜文桢看清钞票数目,立刻不要:“你干什么?你既然有钱,自己买豪宅去!我这小房子不值这么多!”

陆雪征笑道:“这钱和房子没关系。你个老家伙要出远门了,我没什么好礼送你,干脆送点钱吧!我不和你客气,你也不要和我客气。当年在天津,我抢了你的码头,还打了你十几顿,这个的确是我不对。当年我不能道这个歉,我是大老板嘛,我得绷住面子。现在我和你实话实说,我知道那是我不对,我当时没钱,所以耍了无赖,我向你道歉。”

杜文桢听到“码头”二字,回想起自己在天津卫白手起家时那一份辛酸,功成名就时那一份威风;事到如今,年纪大了,身体病了,却要背井离乡到那异国,一把骨头不知要埋在哪里,便不由得垂下头去,落了眼泪。

他自从中风之后,情绪变得很不稳定,眼泪刚刚流出,随即就忍不住哽咽出声。陆雪征没想到老头子还激动了,连忙上前进行安慰。而杜文桢眼看左右没有旁人,爽性由着性子大哭一场——这么多人都仰仗着杜老板生活呢,他平时没机会哭。

哭完之后,他痛快了,摸出手帕满脸乱擦,顺便还抬手摸了摸乌黑的大背头,生怕发型凌乱。陆雪征坐在一旁,斜眼看着他:“哭够啦?”

杜文桢用力一擤鼻涕:“哭够了!”

然后他探身向门口望去:“我儿子没来吧?可别让他看到我这德行,要不然孩子该害怕了!”

陆雪征嘲笑一声:“你这哭的梨花带雨,我都害怕了!”

第166章 喜迁新居

俞振鹏背着个小包袱,穿着短衣短裤以及一双露脚趾头的破鞋,狼狈不堪的出现在了陆雪征面前。

陆宅这时上下齐乱,众人都在筹备着下个月搬家。陆雪征见了俞振鹏,也没多问,只说:“来了就好。”

然后就让人带他上楼洗澡,又把自己的衣裳找出一套,给他换上。

俞振鹏收拾的焕然一新了,坐在餐厅里吃热汤面,吸溜吸溜的吃了一大碗,又来一大碗。丁朋五过来作陪,低声询问天津情况;俞振鹏一一述说了,听得丁朋五不住的摇头叹气。

吃饱喝足之后,他去客厅又见了陆雪征。讲起自己这一路的逃难情形,他那话语中顿了好几次——没命的时候只想着逃命,现在确定是能保住命了,却又心痛起了自己的钱财。

他在码头混了这么多年,混的家大业大。然而仿佛是在一瞬间,他变成了一名一无所有的难民。

他是个坚强的人,不愿在干爹面前为钱落泪。可是想起往昔种种,他的确是难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规规矩矩的坐在陆雪征面前,他的双手搭在腿上,不由自主的就攥了拳头。

陆雪征心里明镜似的,见了对方如今这种模样,心里也不好受。探身抓过俞振鹏的一只手,他把那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开,然后握在手里揉了两揉,末了一拍手背:“行啦,小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就没了,没了再赚。赚不来也没关系,干爹养活你,有云端一口饭,就有你一口饭。”

俞振鹏从来没和干爹这么亲近过。僵硬的手指感受着干爹的体温,他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心想您不是我干爹,您是我亲爹。

厨房整理出了一大箱暂时用不上的杯碗碟盘,丁朋五闲来无事,决定开车把这一箱子易碎品先行送去新居。

他让哑巴开车,自己坐在一旁看风景,一路走的心不在焉。良久之后他回了家,对金小丰笑道:“丢人,走错地址了,差点没落下私闯民宅的罪过!”

金小丰莫名其妙的问道:“你走到哪里去了?”

丁朋五颇为尴尬的答道:“我没去过新家嘛,就知道是白房子带草坪,结果看见白房子就停了汽车。我和哑巴抬着那么一大箱瓷器走上台阶,发现门口有人守着,开口一问,里面住着什么何将军——嗬!我和哑巴抬着箱子又下去了,差点没累死。等到上了汽车往回一走,原来是哑巴走岔了路。金哥,你下次去的时候也小心一点,别像我似的认错了门。”

金小丰嘴上不言语,心里暗想:“我怎么会像你一样愚蠢!”

然后下午他出门前去新居查看房屋,连白房子都没有找到,干脆就在山里迷了路。

晚上回家之后,他不肯实话实说,只告诉陆雪征道:“干爹,新房我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明天您再去瞧一眼吧,趁着没有搬进去,要是哪里不合意,还来得及改建。”

第二天早上,金小丰让丁朋五的哑巴开车,自己则是和陆雪征共坐后排。这回顺顺利利的抵达新居,金小丰和陆雪征下了汽车,两人用钥匙打开大门,并肩走入了绿草如茵的院内。

陆雪征环顾四周,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但还是觉得环境很美:“小丰,这里不错吧!”

金小丰睁大眼睛,觉得眼前风景宛如一张画片,不禁暗暗惊叹:“非常好。”

陆雪征推开前方的玻璃大门:“楼里也很好,处处都新,格局也很别致。”

金小丰随着陆雪征走进去,发现楼内家具齐全,装饰的简单高雅,不怪陆雪征先前时常赞美杜宅。

这时,陆雪征转弯走进了小客厅。

小客厅内俨然还是旧模样,只有沙发上罩了一层白布,以防灰尘。茶几上面摆着一张玻璃框子的小照,上面是杜家父子的合影——杜文桢留给他的纪念。

陆雪征拿起照片看了看,杜文桢平时看着脸太长、鼻子太高,上了照片却是堪称英俊。想起这位冤家似的老友如今大概已经在法国开始了新生活,陆雪征叹了一口气,用手抹净了相框上的薄灰。

弯腰把照片放回原位,他转身询问金小丰:“你说,这墙壁还用不用再粉刷一遍?”

金小丰思索着答道:“干爹要是不急着搬家的话,粉刷一遍也好。”

陆雪征迈步向外走去,径自上了二楼。里里外外的细看了一圈,他下楼回到小客厅,掀开白布坐上了沙发。伸长双腿向后一仰,他很惬意的说道:“粉刷一遍吧,要说搬家,也不急在这几天。”

金小丰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出声唤道:“干爹……”

陆雪征扭过头来看向他:“怎么?”

金小丰微微低着头,垂下眼帘轻声说道:“干爹,现在这里……没有别人。”

随即他抬起头来,嘴角含着笑意,眼神中却又透出一点孩子气的紧张。目光炯炯的盯着陆雪征,他像一只幼稚的巨兽一样,庞大而又可怜了。

陆雪征望着他,不由自主的就露出微笑,觉得自己心都软了。

抬手摸上胸前纽扣,他从上到下的解开衬衫,然后微微欠身,把衬衫下摆也拽了出来。金小丰屏住呼吸俯下身去,把面颊贴上了他的胸膛。陆雪征的胸膛是结实而又温暖的,金小丰闭着眼睛蹭了两蹭,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只撒娇偷腥的大猫。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情事,不知为何,进行的嘻嘻哈哈。两人躲在这一处童话世界一样的白房子里,干爹不是干爹,儿子不是儿子。金小丰把陆雪征抱在了自己身上,竭尽全力的向上狠顶:“嗯!”

他“嗯”,陆雪征故意逗他,也跟着“嗯”。一唱一和的“嗯”了半天,金小丰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的还挺不好意思,把脸埋到了陆雪征胸前:“干爹……我一笑……就使不上劲……”

陆雪征把金小丰按在了沙发上:“那你就给我躺下!干爹有劲!”

金小丰扭开脸去还是笑,笑着笑着,身体忽然一抽搐,又“嗯”了一声。

良久之后,两人离开新居,乘车回家。

到家之后,陆雪征和金小丰占据书房,拿来一根铅笔在纸上勾勾画画,分配新居房间。这回房屋大了,楼后还有专门的仆人房,大家也可以住的疏落一点,不必终日隔着一层薄墙共处。陆雪征展望未来,十分兴奋,立刻就打算让丁朋五出门买猫——正经过起日子来,家里应该有花有草,以及一只喵喵乱叫的小猫。

金小丰觉得这事不必着急,想要劝阻,可惜没劝住。丁朋五带着哑巴出了门,晚上抱着三只小猫回了家。将这三只小猫放在客厅茶几上,他对着陆雪征笑道:“干爹,您看这猫崽子,挺漂亮吧?”

陆雪征提前预备了一只篮子,里面垫了两层毛巾。把三只小猫放到篮中并排趴好,他兴致勃勃的大吼一声:“儿子!下来看猫!”

四面八方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陆云端、金小丰、俞振鹏一起跑出来了。众人慑于陆雪征的威严,不得不在茶几前站成一排,齐声对猫崽子做出了赞美。

陆雪征得意洋洋,快乐极了。

一个月后,陆家连人带猫,喜迁新居。

当晚家中大摆酒席,庆祝乔迁之喜。陆雪征心中欢喜,痛饮威士忌一瓶,当场酩酊大醉。

午夜时分,卧室床上,水漫金山……

正文完

番外

第167章 安闲的一天

陆雪征搏命半生,如今能够平平安安的全身而退,心中十分庆幸知足。若换了旁人,前半生都在惊涛骇浪中弄潮,此刻一旦落得风平浪静了,定然会若有所失、无所适从;陆雪征却不然,他在喜迁新居之后,大肆养花养草,将家中装点的花团锦簇、生气勃勃;又想自己饱读诗书,只是读的杂乱、不成体系,现在闲了,正好在家做点学问,也不辜负了自己这名士一般的生活状态。

他让丁朋五开车下山,去给自己买一部《二十四史》回来。丁朋五领命而走,在外面逛了一天,又吃又玩,末了晚上回来了,超额完成任务,一鼓作气卖了三十多史,全是精装封皮烫金字,翻开来纸张雪白,十分讨喜。尤其是整整齐齐摆在书架中时,长长一排,好看极了。

陆雪征甚为惊讶,摸着下巴站在书架前,数了一遍,又数一遍,嘴里喃喃的说道:“哎呀……怎么这么多啊!”

丁朋五站在一旁,陪笑说道:“干爹,多总比少好,您正好可以慢慢读,多读一阵子。”

陆雪征明白这干儿子也就是认字而已,所以懒得和他交流;同时心中暗暗烦恼,因为自己也不知道二十四史是哪二十四部,这连挑都没法子挑。

陆宅这回空间宽敞,仆人又都被打发到了楼后仆人房去,所以楼中人口越发有限。金小丰占据了楼上靠边一间房间,隔壁便是陆雪征的卧室。这两间屋子当初本是杜家父子的卧室,乍一看上去平常无奇,其实中间有一道房门相通——杜文桢自己病的老天拔地,夜里还时常惦念着要去看看儿子,生怕儿子梦中受凉。陆雪征不肯让金小丰留宿自己房中,金小丰无可奈何,只好想出了这个折中之法。

陆雪征的卧室紧邻书房,书房这回布置的十分舒适,经过几次采购,顶天立地一面墙的大书架也被新书渐渐填满。书房的斜对面是一间小屋,充作陆云端的画室;而陆云端现在因为终日和苏家栋结伴,所以两人索性搬进了二楼另一端的大房间内,从早到晚玩闹不歇。俞振鹏和丁朋五不凑那个热闹,两人清清静静的住在楼下,出入十分自由。

陆云端听说爸爸又买回许多新书,便在晚饭桌上提出要去书房挑一本回去阅读。陆雪征见儿子有这向学的心,倒是满意,一口答应下来。

于是饭后,在陆雪征伺候三只小猫之时,陆云端带着苏家栋,理直气壮的走进了书房。

站在书架前仰起头,他一直望向了书架顶层——太高了,他踮起脚也够不到。爸爸总是这么狡猾,能让他拿到的书全是枯燥乏味的!

陆云端脑筋一转,也不关门,只让苏家栋站在门口前后望着,自己则是快手快脚的搬来一把大椅子,踩上去之后又像小猫一样拼命伸展,把身体拉的细长。红头涨脸的终于抽出一本好书,他将那书藏进怀里,然后立刻跳下来,把那椅子搬回原位。

这回大模大样的挑出一本最薄的史书,他带着苏家栋回房去了。

陆雪征蹲在楼下一间浴室内,给三只小猫洗澡。金小丰和丁朋五全都借故跑了,只有俞振鹏慢了一步,被捉了个正着。此刻他老老实实的蹲在干爹面前,拿着一条松软毛巾为小猫擦毛。小猫骨骼纤细,爪子粉嫩,养了这几个月,也不见成长。三只猫的品种都不相同,其中一只外国蓝猫——在陆雪征眼中是只灰猫,终日娇声媚气的,最为凶悍;另外两只全是胖墩墩的虎斑纹猫,一只是灰白相间,一只是黄白相间,吃吃睡睡,倒还温柔。陆雪征把猫当人养,逐只洗了个香喷喷;而俞振鹏擦来擦去,总不见干,感觉十分无聊,且被那小蓝猫挠了一爪子。

良久之后,陆雪征放了俞振鹏,把这三只猫全部带上楼去了。

陆雪征洗漱更衣,独自坐在床上逗猫。小蓝猫窜上了陆雪征的肩膀,抬起一只爪子拨他头发;另外两只小猫就在床上跑来跑去,其中一只立起来抱住了陆雪征的一只赤脚,歪着脑袋去啃他的脚趾头。

金小丰从门缝向内窥视一眼,见满床是猫,便没进去——不知为何,这三只猫对他都不友好,他自认并不贼眉鼠眼,也找不到解决之道,所以为了避免挨挠,只有敬而远之。

与此同时,陆云端关闭房门,开始和苏家栋共同赏鉴那本家中禁书。

陆云端的枕边总放着一本小字典,一旦遇到生字,就会自己去查。闲来无事,他也教苏家栋认字,可惜教十个忘九个,对方实在是个令人丧气的学生。这回两人并肩趴在大被窝里,陆云端翻开一看,发现文章通俗易懂,自己也能读的十分顺畅。苏家栋探过头来,却是专挑字中的熟悉面孔,磕磕绊绊的看不明白。

如此过了片刻,苏家栋小声问道:“少爷,什么是‘王茎’?”

陆云端盯着书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那不是王,是玉!你脑子笨就算了,怎么眼神还这么差?”

苏家栋把脸凑近了,这回看清了:“哦,那到底是什么呢?”

陆云端不耐烦的答道:“就是小鸡鸡!”

如此读完半本,陆云端也不敢折上书页做记号,直接把书合拢藏在了床褥下面。心乱如麻的叹出一口热气,他翻身背对了苏家栋,一只手就偷偷伸进了自己的裤衩里面去——他十二岁了,已经开始发育,虽然发育的马马虎虎。

苏家栋比他小了一岁,却还是懵懂无知。他以为陆云端是要睡了,便抬手关闭床头电灯,然后从后方搂住陆云端。迷迷糊糊的闭了眼睛,他手上一热,忽然碰到了硬邦邦的异物。好奇的张开五指一把抓住,他就觉得陆云端向自己怀里猛然一拱,同时发出怒斥:“乱摸什么?”

苏家栋当即松了手——可是片刻之后,他耐不住好奇,直接爬到了陆云端对面,缩进被窝里要去看个究竟:“少爷,你怎么啦?”

陆云端一掀被子坐起来,随手打开上方壁灯。苏家栋望过去,就看他不知何时退下了裤衩,腿间的小鸡鸡直竖起来,肿了老大!

没好气的瞥了苏家栋一眼,陆云端心烦意乱的答道:“我没怎么,我长大啦!”

苏家栋凑过来左看右看,末了却是很觉有趣的傻笑了,又要伸手去摸。陆云端随他摸着,自己伸手又把那本小说掏出来了。

陆云端这一夜心猿意马,午夜才睡,凌晨便醒。

他也偷着读过许多杂书,知道自己不该在那些事上太费精力。既然起了这种改邪归正的心思,他便不肯赖床,洗了个冷水澡就穿衣下楼,想要做一番运动。哪知在小客厅里,他却是看到了金小丰。

金小丰也是刚刚洗漱完毕,预备下山去做正事。眼看陆云端走进来了,他端着一杯热茶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去:“云端,你——”

话音未落,他忽觉有异,同时耳边听得细细一声猫叫。猛然起身回头一看,他大惊失色,发现自己把一只黄白花纹的小猫坐扁了!

沙发是奶黄色的,小猫不知何时跳上去趴着睡觉,颜色竟与沙发融为一体。金小丰放下热茶拎起小猫晃了晃,就见小猫四肢软垂,再一摸那身体,肋骨都断了!

小猫乃是陆雪征的心爱之物,平白无故被人压死,那可是了不得!金小丰和陆云端面面相觑,一时无言,最后还是陆云端先有了主意,压低声音对着金小丰连做手势:“哥哥,你快走,出去把小猫处理掉!爸爸要是问起来,我就说不知道!”

金小丰也没想到自己这屁股具有如此威力,事到如今,只得是把那小猫揣进怀里,然后大踏步向外走去,生怕遇上旁人。而陆云端随后走到沙发前坐下来,也觉得哥哥那一屁股力量太大,而且坐的很“寸”,一压即中。端起金小丰剩下的半杯热茶,他颇觉兴奋的喝了一大口,又想:“可怜的爸爸,要被蒙在鼓里了!”

第168章 寻猫

陆雪征在吃过早饭之后,发现家里少了一只小猫。

他楼上楼下的寻找,嘴里咪咪喵喵唤个不休,叫声非常逼真。俞振鹏和丁朋五人在楼下,没想到干爹有这项绝技,一起笑的前仰后合,先还压抑声音,后来耳听猫叫逼近,便吓的踱进院内,逃之夭夭。

陆雪征院前院后找遍了,连根黄色猫毛都没有看到,末了就回到楼内,莫名其妙的抬手挠了挠短头发,又问儿子:“云瑞,看见我那小黄猫了吗?”

陆云瑞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画册,这时就抬起头来满脸懵懂:“没有啊!”

陆雪征把自己那一头不听话的蓬松头发挠了个乱七八糟:“这可真是奇怪——这猫怎么就没了?”

陆云瑞不感兴趣的翻阅画册,头也不抬的随口答道:“会不会是跑掉了?小猫最爱乱跑!”

陆雪征一拍巴掌:“有道理!我出去找找!”

陆雪征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西装,敞着衬衫领口,无心去系领带。一手提着一把雨伞,一手抱着灰白相间的虎斑纹猫,他心急如焚的出了门,也没乘汽车,单是徒步行走,很快便上了盘山公路。

公路前后都没有人烟,陆雪征手托小猫,仿佛托着一块磁石,希望以此吸引出另一只离奇失踪的黄猫。然而怀里这只是冷漠无情的,蜷成一团躲在主人胸前的阴凉下,眯着眼睛只是昏昏欲睡。而陆雪征走着走着,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开始逐步接受事实——猫真的没了。

在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他放慢速度,一边行走,一边留意身边风景。现在是西历的二月,略略有些阴天,阳光冷淡暧昧,他举目远眺,目光掠过大片的芭蕉棕榈,能够遥遥的看到大海,只是阳光不足,海面蓝的有限。

这样的景致自然是和天津大不相同,陆雪征搬来许久,却是第一次留心欣赏。不知不觉的走出老远,他忽然发现前方路上停了一人一车。车倒罢了,人穿着一件红白相间、花里胡哨的衬衫,望着却是醒目。陆雪征缓步走进,渐渐敲清对方容貌,心中不禁暗暗惊讶——原来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短发乌黑、脸蛋雪白,五官俊俏的一时也形容不尽,总而言之,宛若画中人。这样一位美貌青年双手叉腰对着汽车,脸上隐隐带了怒色,仿佛正和汽车赌气;陆雪征这样目不转睛的看他,他有所察觉,黑眼珠子悠悠一转,也扫了陆雪征一眼,随即收回目光,继续瞪着汽车。

陆雪征不好盯着人家打量。转向前方继续行进,他想这小子真漂亮,黑眼睛里都带着流光溢彩的水色。

陆雪征信步而行,向前又走了能有一里多地,因见前后都没有人家,而且新奇风景看多了,也觉乏味,故而抱着小猫原地做了个向后转,他预备回家吃午饭去。

如此走了片刻,他又见到了那一人一车。那青年围着汽车连连转圈,又皱眉头又咬嘴唇,抬头望向陆雪征,他这回娇嗔似的一撅嘴,然后上前一步,用广东话唤了一声:“先生!”

陆雪征不懂广东话,但是停住了脚步。

那青年见状,又改换英文讲了一句。陆雪征见状,只好是摇头说道:“对不住,我听不懂。”

此言一出,那青年忽然笑了,走上前来说出纯正国语:“我也是从内地过来的。听你口音,是北边人吧?”

青年美滋滋的抿嘴一笑:“我在北平长到了十几岁才搬去了南边,这算不算同乡呢?”然后他仿佛料定自己是个讨人爱的,抬手就在小猫的脑门上弹了一指头:“你是住在附近?”

陆雪征平时从来不许外人染指爱猫,不过看在对方年轻美丽的份上,只得暂时放弃原则,和颜悦色的笑道:“是的,不远。还没有请教您的高姓大名……”

青年弯下腰对小猫做了个鬼脸,心不在焉的答道:“我姓金,金世陵。你呢?”

陆雪征把雨伞夹到腋下,腾出一只手伸了过去:“蔽姓陆,陆雪征。”

金世陵直起身握住了他的手,没松开,径自转身把他带向汽车:“陆先生,帮个忙吧!汽车开不起来啦!”

三言两语的,陆雪征自愿为金世陵做起了苦工。

他把雨伞和小猫姑且放到汽车后排座位上。金世陵坐上驾驶座位发动汽车,他在后方用力去推。反复试了几次,汽车果然发动成功,金世陵从车窗探头出来,兴高采烈的向陆雪征大喊一声:“多谢你啦!”然后一脚踩下油门,快乐的回家去了。

陆雪征站在原地,低头搓了搓手,脸上本是带着笑意,然而抬头望向汽车背影,他那笑容忽然一僵,随即拔腿便追,口中高声喊道:“我的猫!停车,我的猫……”

与此同时,汽车一个拐弯,瞬间消失踪影。

陆雪征狂奔追车,一口气跑了六七里地。这是一段弯路,车中的金世陵光顾着眼望前方,直等快到家了,才偶然从后视镜中发现了远方的陆雪征。

他不知道对方这是在干什么,于是继续行驶,口中咕哝道:“这个人,真能跑!”

一脚在家门前踩了刹车,金世陵正要下车回家,忽然听到一阵猫叫。回头一看,他恍然大悟,立刻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