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征迟疑了一下,随后对着叶崇义一挥手:“行啊,走吧!”

叶崇义和陆雪征坐上黄包车,一前一后的去了东安市场。在那一带找了家西餐店走进去,他们选了一处幽静的雅间落座。叶崇义自作主张的为二人点了菜,而在侍应离去之后,陆雪征就抬头望向他,微皱着眉头说道:“崇义,你今天怎么疯疯癫癫的?”

叶崇义到了这个时候,忽然又沉静了下来。挺直腰背向后仰靠过去,他翘起二郎腿,双手十指交叉着放在了大腿上。对着陆雪征淡淡一笑,他低声说道:“别跟我装傻充愣,你当真以为你飞天遁地,丝毫线索把柄都流不出来?”

陆雪征看着叶崇义,脸上恒久的微笑着,一言不发。

叶崇义随后做了一个深呼吸,而后慵懒的吁出了那口长气:“我得夸你时机选择的不错,正赶上我大哥夫妇在欧洲旅游。”

陆雪征仍旧是不说话。

于是叶崇义就在他的注视下一耸肩膀:“老爷子这两年很看不上我。家里的财政大权又都被掌握在大房手里。我一直以为等老爷子死后,我会变成穷光蛋,被大哥从家里赶出去。”

然后他垂下眼帘,颇为自得的做了个鬼脸:“现在好了,我不必再担忧了。”

陆雪征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对此事做出评论。尽管叶崇义已经看清事实,但他仍然是无论如何不能承认。

这时大菜逐道的被端上来。待到几样主菜上齐之后,叶崇义展开餐巾平铺到大腿上,随后拿起刀叉,开始姿态优雅的切割牛扒。

陆雪征见状,只得姑且放下眼前问题,吃完再说吧!

叶崇义吃了两口牛扒,又往盘中倒了些许番茄酱。侧脸抬头瞟向陆雪征,他见对方八风不动,正是一副厚着脸皮死不悔改的模样。

“你是什么价?”他忽然问道。

陆雪征毫无感情的抬眼反问道:“什么价?”

叶崇义笑了笑:“我知道你贵,可是不知道贵到什么程度。你说给我听听,也许我也用得起你。”

陆雪征拿起勺子喝了两口浓汤,而后抓着餐巾擦了擦嘴角:“那要看是怎么用。如果你是想在床上用我,我可以做义务工。”

叶崇义此刻的精神似乎是不大稳定,听到这里,他脸上神色骤变,端起酒杯就作势要泼向陆雪征。而陆雪征眼疾手快,立刻欠身攥住了他的手腕,随即强行夺下酒杯,轻轻放回了桌面上。

安抚似的伸手拍了拍叶崇义的肩膀,他柔声说道:“崇义,发什么疯?再闹我就打你的屁股。”

叶崇义恨恨的盯着陆雪征,那话哽在喉咙口,竟是半晌说不出来,憋的一颗心砰砰乱跳。片刻之后他总算透过了这一口气,这才从眼神到精神,一起缓缓松弛了下来。

“姓陆的,少拿我当兔子逗。我这一趟是专门来找你的,限你明天中午之前和我一起回天津。我要用你!”

陆雪征略略思忖了一下,忽然心中一动,怀疑叶崇义是要支使自己去干掉叶家大少,叶崇德。

这让他犯了难——有钱不赚,似乎有违他的宗旨,但是杀了老子杀儿子,明显也有违他做事的习惯。

短暂的迟疑过后,他抬头又看了叶崇义一眼,随即用坚定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做出了回答:“让我考虑一下。我下个月回天津,到时会给你答复。”

第11章 一箭双雕

陆雪征在离开北平之前,给戴国章留下了一笔款子。

他素来是论功行赏,出手决不吝啬。但是戴国章自己思忖着,仿佛这一阵子并没有做出过什么贡献。

他有点心虚,傻乎乎的笑着,不肯去接支票。而陆雪征抓过他一只手,将支票直接捺在了他的手心里。

“啊,大哥哥。”陆雪征拍拍他的胸膛,开玩笑似的说道:“你是老大,和他们当然不一样。”随后又抬手握住他的肩膀捏了捏,很亲热的笑道:“在我心里,你是第一份的。”

这话来的有缘故。戴国章几乎就是和陆雪征年龄相仿佛,为人最稳重,极有眼色,而且是无条件的忠心耿耿。陆雪征嘴上不说,心里当他是自己人。

戴国章接了支票,因为嘴笨,说不出动人的言辞来,所以只是深深一弯腰:“多谢干爹。”

陆雪征回到天津后,还是要住到金小丰那里去。当然也有其它房产,化名是某某公馆,其实房契全在他的手里;他将房子派给哪个儿子居住,全在一念之间。

金小丰提前知道他要回家,早早就将楼内洒扫除尘,收拾的窗明几净。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赶到院门口前去迎接——果然,他刚走到院外,遥遥就见陆雪征和李纯在前方路口下了黄包车,两个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慢慢走过来了。

阳光明媚,陆雪征身姿挺拔,穿了一件卡其色的短袖衬衫,头发剃的很短,看起来是特别的富有青春气息。李纯穿着短衫短裤跟在一旁,怀里抱着小灰猫。小灰猫很不安分,极力的向陆雪征伸出一只小爪子,试图抓到主人的衣裳,可惜陆雪征没留意,昂首挺胸的只是向前走。

金小丰微微一低头,下意识的想要掩饰脸上的笑意。光头反射了刺目阳光,这让陆雪征也感到了滑稽。于是这对干父子就这么喜笑颜开的相遇了。

“干爹!”金小丰步伐敏捷的迎上前去,像一只轻盈的猛兽:“您这回在北平可是住得久。”

陆雪征半笑不笑的一点头:“戴国章那个小院儿,真是不错,舒服。”然后他一边走,一边侧过脸来面向了金小丰的方向,望着地面随口问道:“韩棠这一阵子在干什么?”

金小丰跟上他答道:“好像是……没干什么。”

陆雪征一挑眉毛:“好像?”

金小丰立刻一低头:“对不起,干爹,我疏忽了。”

陆雪征轻描淡写的一挥手,似乎是觉得这也无所谓。

及至进入房中,陆雪征先是沐浴更衣,又找出专门用来理发的剪刀,将自己那新剃的短发重新修剪了一番,把几根不甚听话的枝杈毛发尽数除去。换上一件蓝白条子的洁净衬衫,他一身轻松的把金小丰又叫了过来。

会面的地点选在书房。陆雪征坐在大写字台后方,捧着金小丰的光头窃窃私语,讲述自己的新款阴谋诡计。而金小丰弯腰将胳膊肘支在写字台上,伸着脑袋竖着耳朵倾听干爹高见。

香皂混合了肌肤的气息,一阵阵扑向金小丰的鼻端。他不由自主的又垂涎三尺起来,目光状似无意的扫过了陆雪征的嘴唇——陆雪征生了一口雪白整齐的好牙齿,舌尖在齿间一闪而过;金小丰没法子去定睛细看,不过感觉到干爹连舌头都长的很标准。如果能够完整的拔下来,很够资格去做标本了。

陆雪征察觉到了金小丰那鹰隼一般的眼神,但是这个干儿子向来都是一只巨型鹰隼,所以也无需多想。抬手抚摸着金小丰的光头,他百思不得其解:“这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金小丰轻轻一笑,顺势咽下口水。

陆雪征拍拍他的脑袋:“有话就说。”

金小丰用低沉温柔的声音答道:“干爹,您有没有想过韩棠?现在和叶家关系最为密切的,可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陆雪征不动声色的反问:“你是说韩棠把消息透漏给了叶三小姐——或者是直接和叶崇义通了气?”

金小丰摇了摇头:“干爹,我不知道,我只是猜测。”

陆雪征缓缓低下头,把前额抵上了金小丰的头顶。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他仿佛很疲惫似的叹息了一句:“我的罗汉。”

然后他放开了对方的脑袋,脱力似的向后一靠,却是随即又道:“这件事情,就先不要提了。叶崇德那边,这回全交给你。我不插手,你看着办。”

金小丰低沉的“嗯”了一声,然后高高大大的直起了腰。

金小丰离开书房,在走廊中一边走,一边将双手攥成了拳头,仰头长长的做了个深呼吸。

对于陆雪征,他能做的不多,起码在此刻,真是不多。现在他要去杀掉叶崇德,这不是一桩容易事情,但是凭他当下的本事,还是能够做到的。

陆雪征没有太过问这件事,甚至事前都没有向叶崇义打过招呼。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金小丰轻手俐脚的走到餐厅,低声告诉他:“干爹,叶家的生意,做完了。”

陆雪征若无其事的答应一声,又问:“怎么做的?”

金小丰言简意赅的答道:“沉到河里去了。”

陆雪征一点头。

金小丰察言观色,告辞退下。

陆雪征并没有向叶崇义去邀功——叶竟成再不好,毕竟是他的亲爹,亲爹横死,他不悲痛倒也罢了,可是竟然热孝未脱,就要预谋着宰掉大哥,独霸家产。这样的叶四少爷,颇有一点可怕之处,所以陆雪征不打算和他再狗扯羊皮的胡闹下去了。

再说,陆雪征已经有韩棠了。

在叶崇德离奇失踪后的第二天,韩棠前来拜访。

陆雪征一直在等他到来,等的花儿也谢了。如今见了面,心知他大概是被吓过来的——叶崇德会失踪,那保不准叶三小姐也会凭空消失。反正叶家人是在明处,暗箭难防。

不过来了就好,陆雪征自认为心胸宽广,宰相肚里应该可以撑下这么一条破船!

“这么多天,静的怎么样了?”他笑模笑样的问韩棠:“静出结果了么?”

韩棠苍白着一张脸:“干爹,叶大少爷他……”

陆雪征立刻笑道:“别问我,我不可能事必躬亲、面面俱到。”

韩棠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干爹……”他垂下头,视死如归似的说道:“我想好了。我跟着您,您放过叶三小姐吧!”

陆雪征这回没说话,直接走到他面前,随后抬手一把将他搂到了怀里。

然后他在心里对自己发出赞美:“一箭双雕,聪明!”

第12章 嫉妒心

陆雪征和韩棠,公然在金公馆过起日子来了。

这可是大大出乎了金小丰的意料,他甚至惊讶到了啼笑皆非的程度。李纯则是很平静,并且开始把韩棠当陆太太那么伺候起来。而韩棠先是尴尬羞愧的要死,过两天后渐渐刀枪不入的厚了脸皮,也是知道自己走投无路了。

陆雪征觉得韩棠相貌很美,一举一动都讨人喜爱。大天白日的,他也不读书看报了,也不去花园乘凉散步了,只是拉着韩棠胡闹。韩棠心里怕他,只有恐惧没有爱意,或者说是有些爱意的,但是早被恐惧压到地下十八层去了。小灰猫受了冷落,十分吃醋,堵在门口喵喵大叫,李纯跑过来,弯腰就把它抱走了。

韩棠没想到陆雪征的欲望会这么强烈。陆雪征虽然年轻,但是平日里显出八风不动的一派沉静,几乎有些老气横秋。韩棠真把他当成了上一辈的人来尊重,所以一旦看到了他的真面目,就感到特别的受刺激。

陆雪征仿佛把他当成了一株花草,很细心的修剪他、开辟他,将他按照自己的喜好来调理改变。而更要命的是,他竟然像一团软泥似的,当真是在陆雪征的手中发生了变化。

光天化日大中午,陆雪征还不让他下床。他满面绯红的趴在对方身下,承受着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呼吸的节奏渐渐混乱起来,酸麻的感觉从下身那里扩散开来,他不由自主的扭动了身体。片刻之后,他忽然在陆雪征的压迫下兴奋的抽搐起来,脑海中也发生了白色的大爆炸——他仿佛把自己的元气都一起射出去了。

陆雪征还没有玩完,但是很体贴的暂停了动作,心中颇为自得。韩棠这么个雏儿,在他这里不过住了一个来月,就被他干“熟”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讲,他觉得这也算个本事。

金小丰这时走到了门外,侧耳听到里面有异常的响动,就没有敲门。站在门口静候了片刻,房内又传出了大床咯吱咯吱摇动的声音。有人低低的呻吟出声,金小丰听出了那是陆雪征——大概是玩痛快了。

金小丰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了。

半小时后,金小丰又来了,这回有人在房内断断续续的哀鸣,是韩棠的声音。

金小丰没翻白眼,直接走了。

一小时后,金小丰第三次前来,听到陆雪征正在房内和韩棠说笑,具体的内容听不清,但是两人似乎都很欢喜。

金小丰这次走了就没回来,直接开车出门去,到法租界内最有名的翡翠别墅内消遣了整晚。

他有钱,一掷千金,要了个刚下海的女学生,还是处女,打算玩一次洞房花烛夜的把戏。然而搂着女学生刚走进院子里,他却是迎面遇上了叶崇义。

叶崇义并非孤身前来,身边带着一大帮狐朋狗友,或许也有保镖。一眼瞧见金小丰,他立刻就甩开旁人快步走了上来:“哎?你?”

金小丰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冷淡的一点头:“叶四爷。”

叶崇义打量了他这个做派,劈头便问:“姓陆的来了吗?”

金小丰盯着他,无言的摇了摇头。

“他人呢?”

金小丰这回笑了一下:“不清楚。”

叶崇义一皱眉头:“你去告诉他,就说……就说我想他了,让他自己看着办!”

金小丰面无表情的答应:“好。”

然后这两人就分开了。

金小丰在翌日清晨回了家,刚进门就看到陆雪征从后方抱着韩棠,两个人四只脚的走路,不知是在说什么暧昧话语,反正他只听到那谈话的末尾,是陆雪征低声笑道:“宝贝儿,你够我吃上一整天了!”

金小丰面不改色的向他这位干爹问好,顺带着说了一句:“干爹,我昨天在外面遇到了叶崇义,他说他想你了。”

陆雪征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似乎也并未感到尴尬。

金小丰承认韩棠,作为一个小白脸,看起来不错;但也就是不错而已了,谈不上什么勾魂摄魄的魅力。他不明白陆雪征怎么对这么一个货色情根深种,并且还他妈的没完没了,好像是要天长地久的做夫妻了!

不过没关系,他知道,叶崇义很快就要找上门来了。叶家的男人将要死绝,这位仅存的坏种可不是个吃素的货。叶家保镖在翡翠别墅门口守了一夜,今早又跟了他一路,连口热水都喝不上,怪不容易的,他都不忍心甩了他们。

在回房之前,他又扫了韩棠一眼。韩棠气色不错,一张脸白里透红的——这人很少显出血色,如今这么满面春光的,必是有个缘故。也许是因为被陆雪征从早到晚的“吃”?

金小丰开始鄙视韩棠。

金小丰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他这房间十分阔大,大房里摆着大床大桌大椅子,住着他这个大块头。一面白墙上挂着木板制成的圆形靶子,靶子上面还扎着几柄雪亮的飞刀。

他脱了西装外衣扔到床上。悻悻的站在靶子前方,他一把一把的拔下飞刀,随即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懒洋洋的倚着墙壁站住了,他也没大瞄准,轻轻巧巧的掷出了一把飞刀,结果如他所料,正中红心。

他自认为刀法不错,尤其是玩起飞刀来,甚至要比陆雪征更胜一筹。陆雪征只是枪法好,而且头脑灵活,“动如脱兔”。如果回到冷兵器时代,金小丰臆想着,也许自己能够制服他。

然后他忽然嘿嘿的自己笑了,心里想道:“凭我的份量,压也压死他了!”

金小丰在房内杀气腾腾的擦拭飞刀,一会儿失魂落魄的沮丧,一会儿又自得其乐的笑出声来。而与此同时,陆雪征已经放开了韩棠,正独自坐在沙发上想心事。

韩棠悄没声息的回房去了,小灰猫溜过来补了缺。陆雪征缓缓抚摸它那光滑温暖的皮毛,摸着摸着,就抱起它来面对自己,又撅嘴在它的小脑门上亲了一下。小灰猫顺势蹿到他的肩头,咪咪的舔他面颊。他知道这是小灰猫在向他示好,故而也歪过脑袋去蹭那猫脸蛋。哪知就在此时,小灰猫忽然亮出利爪,在他那脖子上不轻不重的挠了一把——随后一个箭步窜到地上,开始恶声恶气的向他尖叫,周身那毛也一齐竖了起来。

陆雪征抬手摸了脖子一把,没见血,然而很疼,想必皮肉定是破了。

他没动气,起身走去把小灰猫又抱回了怀中,并且低头对它说道:“小灰灰,你闹什么?我对别人好一点,你就要吃醋?再敢挠我,我就把你丢出去做野猫!”

小灰猫的毛发渐渐平复下去,然而像在哭泣、或者叫春一般,拖着长声喵喵的鬼叫——它是一只唯我独尊惯了的小猫,嫉妒心是非常之强的。

第13章 宠爱

陆雪征吃西瓜。西瓜切开来,他挑那中心最甜的几块端回房里,先拿起一块送到韩棠嘴边,让他吃掉那个“尖儿”,然后自己再打扫剩余。

韩棠在每块西瓜上都咬了两口,感觉的确是甜,然而心里很不安。他宁愿陆雪征对他刻薄苛刻一点——陆雪征强迫了他,扼杀了他和叶三小姐的爱情,他恨陆雪征。可陆雪征如果对他再这样溺爱下去,他怕自己立场不稳,也许也要发自内心的软化投降了。

下午下了一阵子雷阵雨,暑热退下去,天气变得温凉宜人。陆雪征带着他去后面小花园中散步。韩棠经过那被雨水浸润成深色的小木桥,忽然停住脚步伸手向水中一指,很惊奇的笑道:“嚯!还有小鱼哪!”

金公馆后花园中的小溪,是当年自行开挖出来的一条小小水道,似乎一直都只是蛤蟆们的乐园。陆雪征放眼一看,果然见水流和缓,有指头长的鲤鱼在溪中畅游。

韩棠说小鱼好,留恋在桥上要看鱼。陆雪征不置可否的陪他站立片刻——然后,他忽然蹲下来,开始去解皮鞋鞋带。

陆雪征脱掉鞋袜,挽起裤腿下了水,想要徒手抓住小鱼。然而小鱼十分灵动,能从他的指缝间溜走。韩棠站在桥上,就见他在水中弯着腰团团乱转,是十分认真的在为自己捉鱼,心里就很难受——他不想爱上陆雪征,真的不想。

这时,陆雪征忽然抬起了头,对着他歪头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同时双手交握着举起来,手心里正是一条摇头摆尾的小鲤鱼。

“接住!”他欢喜的将小鱼隔空扔向韩棠:“拿去养着吧!”

韩棠身手伶俐,扬手便正好抓住了小鱼。扭头快步跑向楼内,他也高兴起来,要去找个器皿来禁锢着这一条小生命。而陆雪征站在溪中望向他的背影,脸上荡漾着微微的笑意。

他爱韩棠。韩棠看着不言不语的,其实心眼更少。他知道韩棠和叶三小姐相好,也不是为了图人家的财产,韩棠不是那样的人。不过为了控制住这家伙的身心,他必须把那份爱情描述的龌龊不堪。让韩棠自己也没有脸面再坚持下去。

李纯跑出去买回一只圆圆的大玻璃鱼缸,顺路连水草、卵石以及鱼食都一并带回来了。

黑脊背的小鲤鱼在大鱼缸里悠然游弋,并没有坐牢的苦恼。小灰猫蹲在鱼缸前呆看许久,最后就用前爪扒着缸沿立起来,又伸出一只爪子要往水里掏。李纯见了,连忙跑过来,把它抱走了。

它气的很,乱抓乱叫。李纯小心翼翼的捏住它两只前爪,把它扔到了房前的草坪上。

金小丰傍晚时分回了来,看到客厅内新添了一只鱼缸,里面居然养了一只鲤鱼,就百思不得其解:“不是都养金鱼么?”

李纯告诉他:“这是干爹从花园小溪里捉的鱼,给韩哥的,韩哥喜欢鲤鱼。”

金小丰很惊讶的一耸肩膀,万没想到陆雪征竟然对韩棠宠到了这般地步。偏巧这时,韩棠从外面走了进来。

金小丰回头看了他一眼,状若无事的笑了一下,随即问道:“干爹呢?”

韩棠笔直的站在门口,像一株风中的树:“干爹和叶崇义出门去了。”

叶崇义一直在等待陆雪征来找自己,左等右等,终于是等不及了!

他身为叶家四少,无论在何时何处都会享受到宠儿的待遇。人人都恭维他,讨好他,洋洋得意的在众人之上活了二十多年,他忽然认识了陆雪征。

陆雪征对他绝不算坏,然而也谈不上好。他承认自己对陆雪征抱有好奇心,可陆雪征神龙见首不见尾,始终不给他一个深入了解的机会。后来两人糊里糊涂的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仿佛是由此更亲密起来,可也不过是表象。每当二人长久不见之时,叶崇义就怀疑陆雪征是把自己给忘了。

然后他就很生气,想要咬陆雪征一口。

今天傍晚,他采取瓮中捉鳖的战术,成功的在金公馆门口堵住了正要出门散步的陆雪征与韩棠。陆雪征知道叶崇义是不好打发的,故而很识相的立刻举了白旗,独自上了叶家的汽车。

叶崇义心平气和的询问陆雪征:“陆兄,你回天津有多久了?”

陆雪征想了想:“不到两个月。”

叶崇义和他并肩坐在汽车后排位置上,听闻此言就抬手抓住了他的短头发,用力的薅了两下:“那你为什么装死不来找我?”

陆雪征很少在脑袋上涂抹生发油,所以头发十分洁净。顺着叶崇义的力道歪过头,他笑道:“我没有耽误你的大事呀!”

叶崇义松了手,忿忿的说道:“我让你去找我,你怎么派了个和尚来?”

陆雪征笑出了声音:“和尚怎么了?你还怕和尚不成?他又不是个花和尚!”

叶崇义当着前方汽车夫的面,公然就去搂了陆雪征的脖子:“好啊,你还有胆和我贫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