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的去最重要。

当皇帝的,该糊涂的时候就得糊涂,只是太后的话未免难听了些,分明就是威胁。

皇上有些不悦,李贵妃则笑道,“皇上,朝堂贪墨屡禁不止,现在有勇国公府帮您肃查,这是好事一桩啊。”

赵皇后赫然一笑,道,“李贵妃不怕这话传到勇国公耳朵里,头一个就查护国公府?”

李贵妃脸青了青,当着皇上的面,她道,“查就查,护国公府身正不怕影子斜!”

赵皇后勾唇道,“李贵妃这么自信,我一定如实转达给勇国公知道。”

李贵妃眸底闪过一抹寒芒,随即又笑道,“满朝文武那么多,一个勇国公府怎么查的过来,要是缺人了,护国公府一定帮忙,赵家也要好好查查才是。”

都是狐狸,就别嫌弃谁身上更骚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这话题,在你瞪我,我剜你中悄然结束。

赵皇后望着皇上,柔声道,“皇上,您看御膳房的案子是这样了结,还是继续追究?”

第六百七十章 贪墨

皇上懒懒的斜了赵皇后一眼。

知道赵家和太后早就勾结到了一起,是以赵皇后说的话,到底是她说的,还是太后说的,皇上也分不清楚。

但凡事讲个适可而止,赵皇后既然这么说了,还真保不齐勇国公府会这么做。

身为国公,居朝廷要职,他就是真查贪墨,皇上也不能说他做的不对,意图搅乱朝廷,还得夸赞他奖赏他。

皇上琢磨了下,道,“暂时就这样吧。”

赵皇后松了一口气,退出御书房。

只是她前脚走,后脚楚大将军就来了。

嗯,户部天天叫穷,叫没银子,军饷都是一个月压一个月,他是大将军,欠将士们军饷,他过意不去啊。

这不,听说皇上手里有一笔钱了,就来替将士们讨军饷,再有多的,就多买些战马,换一批好点的兵器。

可怜皇上刚觉得小库房有点钱,想着怎么挥霍一把,讨钱的就来了。

真是银票都还没踹热乎啊!

谁说当皇帝坐拥江山,他还没有离王富裕!

看着楚大将军一口这里要三十万两,那里要二十万两,还欠着多少,皇上一口老血没喷楚大将军一脸。

“朕只有六十万两,多了没有!”皇上脾气很差。

楚大将军则道,“勇国公不是刚派人送了一批银子进宫吗,足足一百万两。”

皇上瞅着楚大将军,道,“你这消息是不是太灵通了点儿,你是不是派人盯着朕?”

楚大将军一脸臣哪敢,然后把离王给卖了,“王爷告诉臣的。”

皇上扭眉,“你是不是和他哭穷了?”

楚大将军一脸你更了解臣啊。

皇上拍龙案,怒火中烧道,“叫他给朕滚进宫来!”

他有两座金山随便挖,他这个做皇帝的有什么?

金矿倒是有,可挖了直接送户部,户部每个月给他拨两万两,那是平常打赏后妃和大臣用的,扣扣索索一年攒到头也不过二十万两。

绞尽脑汁才找回来的钱,就给他做了安排了,他们怎么不帮他把奏折都给批了,让他松快几天!

皇上一肚子邪火。

公公赶紧派人去传王爷,王爷早料到皇上会找他,所以直接进宫了。

他到御书房的时候,皇上怒气一点没消,他道,“朕好不容易有点钱,还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刚拿到手,你就怂恿楚大将军来找朕要钱,你安的什么心啊。”

说从牙齿缝里省出来,倒也没错,御膳房管事的以次充好,的确帮皇上省钱了。

“皇上穷点好,”王爷淡淡来了一句。

皇上气的哼哧哼哧,“你怎么不穷?!”

王爷看着皇上,道,“臣一顿只吃七个菜,皇上一顿都够臣吃一天了。”

皇上哑然。

然后,更火大了,“虽然有不少菜,可朕吃的还不比你痛快!”

怕被人发现他喜欢吃什么,怕被人下毒,一盘子菜最多只许吃三筷子,他最喜欢吃烧鸡,掐着腿直接啃,可自打做了皇帝后,他有啃过吗?有过吗?没有!

每天看着一桌子雕工精美的菜,皇上真没有多少食欲。

然后,王爷一句话把皇上气个半死,“幸好老王爷知道做皇上辛苦,辞了储君之位,不然过的这么痛苦的就是臣了。”

真的,皇上要不是知道打不过王爷,真的要捋袖子和王爷干架了。

没见过这么幸灾乐祸的!

“朕没钱!”皇上哼了鼻子道。

王爷一脸黑线,没见过皇上这样叫穷的,“皇上小库房里一百六十万两能顶一段时间了。”

皇上眼睛瞪着他,“你真敢!”

王爷哭笑不得,这有什么敢不敢的,这又不是第一次的,既然选择当皇帝,就要做好大公无私的准备,皇上怎么能有小金库呢,连皇宫都出不了,要钱也没用啊。

再说了,小金库里就算藏一堆金子银子,军队差,回头被人吊打,大周没了,小金库还不是便宜别人。

嗖!

一把飞刀直插皇上胸口。

在皇上气的还没缓过神来,王爷已经带着楚大将军去皇上小金库搬银子了。

走之前,王爷还问了一句,“听说勇国公要查满朝文武贪墨?”

皇上不想搭理他,还在肉疼到手就飞的银子呢。

福公公回道,“皇后是这么说的。”

王爷笑了一声,“要是真的,那这是件好事,勇国公查出来多少,都归皇上小金库,我和楚大将军一两银子也不动。”

皇上看了王爷一眼。

这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王爷已经走人了。

皇上坐在龙案上琢磨了一刻钟,想到什么,他眼前一亮。

他示意福公公附耳过来,低声吩咐几句。

然后,福公公就挑了个赵皇后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去问话,当着太后的面问赵皇后,是不是勇国公真的有查朝中文武百官贪墨一事的心?

赵皇后当着皇上的面是这么说的,现在当着太后的面,当然不能否认了。

赵皇后点了点头,然后道,“福公公这么问是…?”

福公公笑道,“皇上最近手头紧,户部又吃紧,连小金库都被王爷和楚大将军给搬空了,勇国公出面查贪墨,皇上赞同,皇上说了,勇国公既然敢撂狠话,手头肯定有证据,给勇国公一个月的时间,务必查出一百六十万两的贪墨,当然了,多多益善,什么时候查够数,什么时候上朝。”

赵皇后脸隐隐抽搐。

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她前几天才笑话李贵妃和三皇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么快就报应在她身上了。

太后脸青的都找不到词来形容,一百六十万两,还限定一个月时间,得查多少大臣才能凑到这数目,这是要勇国公府得罪朝臣啊。

看着太后愤怒的神情,赵皇后想咬舌的心都有了。

更叫赵皇后想撞墙的还在后头呢,福公公亲自带人抬了一口大箱子放在宫门口,就放在大臣们进出宫的城门边上。

有大臣问福公公,“放这么一口箱子做什么?”

福公公笑道,“这是给勇国公查贪墨用的,要装够一百六十万两。”

大臣惊讶,“勇国公要查谁?”

福公公笑道,“谁贪墨查谁呗,皇上也没规定,勇国公自告奋勇,想必手里握有不少人的罪证,全看勇国公乐意查谁了,皇上还等着咱家伺候,就先告辞了。”

福公公回了宫。

没一会儿,就多了两个戴面具的小厮拿银票过来,塞大箱子里,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一幕,有两位大臣瞧见了。

“这是做什么?”其中一位大臣道。

另外一位大臣想了想道,“破财消灾?”

“对对对!一定是这样!”

皇上只要勇国公查一百六十万两,他只要银子,至于查谁,皇上不管,勇国公也为难啊,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官官相护,贪墨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牵出萝卜带出泥,不好查。

可皇上有令,又不能不查,谁知道勇国公要查谁?

他要针对赵家一党,那赵家肯定会拉护国公府一党下水,反之亦然…到时候谁都幸免不了。

那些贪墨的,心里有鬼的,主动掏一两万两,再去勇国公那里点个卯,算是支持他工作了,不就查不到他们头上来了么?

聪明啊!

两位大臣回去后,赶紧叫人拿了银票塞大箱子里,然后和关系亲近的大臣打个招呼,毕竟官官相护不是白说的。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

宫门口排起了长队往大箱子里塞银票,无一例外都戴了面具,唯恐被人认出来。

一天一夜。

那口大箱子里就装了两百多万两。

侍卫禀告的时候,皇上气的心肝肺都疼,这么多不打自招的,到底贪墨了多少民脂民膏!

第六百七十一章 郁闷

气归气,但小金库被搬走的银子转过眼又回来了,皇上还是有那么一丢丢高兴的。

历朝历代贪墨屡禁不止,就算再圣明的君主,手底下也有一群朝廷蛀虫,这是不可避免的。

他能让他们吐出一部分来,已经算不错了。

自我安慰了一通,皇上满是阴霾的心情好了几分。

但是他高兴了,有人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头一个就是勇国公。

为了填御膳房的窟窿,勇国公空了一半了,皇上还让他查什么贪官,还点名了要查够一百六十万两。

勇国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事怨楚大将军和离王,皇上好不容易有了点钱,他们就惦记上,皇上承受不了一夕暴富,又突然变穷的落差,正好赵皇后又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皇上正好拿他开刀。

可皇上就不能以己度人好好替他想想,这一百六十万两皇上才揣了多会儿,就这么舍不得了,他可是揣了多少年,不照样送进宫了吗!

心还在泣血,皇上还往他伤口上撒盐。

勇国公有太后撑腰,除了皇上,他谁也不怕,就是离王,他也敢撼动一二。

可贪官不好查啊,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就不能抄人家府邸,而贪官一查,那都是上下相护,当官最忌讳吃独食,占三分好处,就要往上面送三分,上头高兴了,这钱才敢放心了用,否则就是有拿钱的命,没有花钱的福气。

皇上让福公公往宫门口放一大箱子,有人偷偷往里面塞银票,勇国公还很高兴。

够识趣!

可是随着人越来越多,流言四起,勇国公就笑不出来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的事那更是知道的人不少,御膳房是太后和他把持的,贪墨了御膳房整整二十多年的好处,只吐出来一百万两,这数目一看就知道吐少了。

再一打听,就知道皇上让他查贪墨是怎么回事。

在百官看来,他勇国公查贪墨是拿别人贪墨的钱来堵他在御膳房贪墨的窟窿!

没有这样做人做事的,你吃进嘴里的不吐出来,让别人吐,哪有这样的道理。

只是惧怕勇国公和太后的势力,那些大臣敢怒不敢言,这银票虽然掏了,比起他们的家当,也不过九牛一毛,但掏的不痛快,窝囊憋屈!

一时间,百官对勇国公怨声载道,啧有烦言。

这还只是掏钱,回头出了事,勇国公还不得把他们推出去顶罪?

这样的人,跟在后面混,平常只能捡点芝麻绿豆,一有事,那就是上刀山下油锅。

勇国公气的没险些吐血,他说被皇上算计了,那两个率先塞银票的人不是他安排的,可是没人信…

自告奋勇查贪官的难道不是勇国公你吗?

谁都知道贪墨不好查,极容易得罪人,平常皇上吩咐,都是能推就推,连刑部尚书去查贪墨,都险些葬送一条小命,不是算计好的,怎么敢去皇上跟前表态。

皇上要真那么精明,至于御膳房被他勇国公和太后把持二十多年,贪墨那么多银子吗,要不是这一回御膳房见鬼了,自己起了活,皇上还不知道蒙在鼓里到什么时候去。

他们又不傻!

勇国公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往大箱子塞银票,而且塞了一回,回去算算自己贪墨了多少,心中胆怯,又派人去塞二回的,楚大将军和王爷在军营算账,觉得有点亏。

之前就不应该在御书房放话,说一两银子都不要,谁能想到皇上能想这么好主意,风平浪静的收了两百多万两,而朝堂上,一点涟漪都没起。

那些大臣得是多心虚怕死。

王爷起初琢磨皇上能收个二三十万两就差不多了,那点小钱,也不值得他再豁出去帮楚大将军再抢一回,可是两百万两,王爷心思动摇了。

皇上穷点,才不容易做昏君。

做皇上的,就不能让他养成挥霍的习惯,那话怎么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这宫殿建起来有瘾,盛世王朝,也经不过皇上建一个又一个,这修建好了,得去住吧,到时候百官跟着皇上屁股后头跑,只要出京都一步,那都是劳民伤财。

不行,这钱还得想办法坑走。

王爷和楚大将军都是一言九鼎的人物,何况放话的对象还是皇上,谁敢出尔反尔?

两人一对眼,就算是达成共识了。

他们两个都是能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存了心思坑皇上,皇上还有地方逃?

坑的皇上都不知道被谁给坑了,在御书房郁闷的想砍人脑袋。

王爷和楚大将军也没做什么过分或者惊人的事,只让几个小厮打扮成平民模样,往大箱子里投了几个铜板。

宫门外,多了一口大箱子,还有一群戴面具的人排队,原本就惹人注目,乍时间多了几个不戴面具的小厮,大家都惊讶,还有不怕被人查的?

等小厮投完铜板,就被围观的人拉着问,小厮只道,“这钱,朝堂用来赈灾做军饷的,是好事,这大箱子又放在宫门口,平常谁能靠近啊,一个铜板就离皇宫这么近了,值得啊。”

百姓对皇宫总是神往,巍峨的城墙,朱红大门,看守宫门的侍卫,无一不透着威严。

只要一个铜板就能离皇宫这么近,再穷也不至于一个铜板拿不出来,再说了,这钱是拿来做好事的。

然后,一阵风刮遍京都,宫门外排队的人更多了,老少妇孺都有。

那些百姓投的只是一两个铜板,虽然人多,但加起来也没有多少。

可皇上爱面子啊。

百姓都知道那钱是用来赈灾做军饷的,皇上好意思往自己小金库里头抬吗?

锦衣玉食,不愁吃穿的皇上,好意思花那些百姓们省吃俭用捐的血汗钱吗,虽然百姓们捐的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两,和贪墨的比不过九牛一毛…

但凡做皇帝的有点良心,都做不到啊,人言可畏。

楚大将军掐着时间去找皇上,替将士们感谢皇上给的一百六十万两,再委婉的提出还差二十万两,让皇上给户部发给话,给补齐了。

皇上火大,“谁也不要跟朕提钱!心烦!”

楚大将军,“…。”

福公公赶紧道,“钱在宫门口,大将军连箱子一起抬走吧。”

第六百七十二章 回来

折桂楼。

二楼,芙蓉间。

楚三少爷几个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酒过三巡,楚三少爷把酒放下,道,“兄弟归兄弟,这钱的事还得说清楚,董记当铺从昨天就关门歇业了,不会卷铺盖跑人了吧?”

他望着凤大少爷,凤大少爷道,“有我担保,你还怕董记当铺赖账不还?”

楚三少爷给自己斟酒,道,“你,我当然不怕,可那钱不是我的啊,是我表哥的。”

明郡王则道,“董记当铺好端端的怎么歇业了?”

他也知道董记当铺这回无心之举把勇国公和太后坑惨了,但对皇上来说,董记当铺是立功了,勇国公就算再生董记当铺的气,也不至于短时间就敢下黑手吧?

凤大少爷笑道,“先是莫家当房契地契,当了六十万两,勇国公为了填御膳房的窟窿当了八十万两,董记当铺哪有那么多现银,这事是我捅出来的,我和董记当铺的少东家又有几分交情,人家来找我,我也不好不帮忙。”

但是他有心帮忙,但是他没多少钱啊,董记当铺一开口就是借六十万两,就是把他卖了也给不了。

他们这群狐朋狗友中,最有钱的就是楚三少爷的表哥离王世子。

凤大少爷拜托楚三少爷找楚离借钱,楚离二话没说,就借给他了。

但六十万两不是笔小数目,现在董记当铺关门,楚三少爷还真担心还不上,他最不喜欢就是欠人钱了,虽然那是他大哥。

凤大少爷解释道,“董家少东家离京筹钱,当铺里没有现银,也怕有人找茬,干脆先关门了,他走之前,交给我一小箱子,让我代为保管,那里头的东西说是足够偿还欠的钱了。”

至于箱子里装的些什么,凤大少爷没看,以他们几个的身份,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想在大周混了,否则决计没胆子敢忽悠他们的。

再说了,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就是跑到西凉去,他们也不是就奈何不了了。

所以,凤大少爷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楚三少爷则道,“希望董家少东家早点回来吧,天知道我表哥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又想买院子了。”

他的钱,都被他搜刮来了,不够的数,还找王爷拿了几万凑上。

表哥买院子,那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勇国公府。

勇国公坐在书桌前,神情憔悴中带了几分冷肃。

管事的禀告道,“国公爷,宫门口的那口大箱子被楚大将军给抬走了。”

勇国公脸阴着,“倒是便宜他了。”

管事的叹息,可不是全便宜了楚大将军,不过要说便宜他倒也算不上,楚大将军为人正直,钱到他手里是一钱银子都用在将士们身上,只是之前的一百六十万两全给了他,这两百万两,承载了文武百官对国公爷怒气的钱也全被他拿走就过分了些。

勇国公不快道,“告诉黄将军,想办法分一杯羹。”

管事的点头,正要退下去,勇国公又问道,“董记当铺怎么样了?”

管事的拍脑门,怎么把这事忘记禀告了,还等国公爷问起,他忙回道,“董记当铺说是歇业整顿,关门半个月,董家少东家骑马离京,应该是回肇州了。”

勇国公看了管事一眼,管事道,“董家少东家是骑马离开,只带了一小厮,连换洗的衣物都没带。”

“倒是逃的快,”勇国公的眸底透着一股子阴翳。

管事的站在一旁,勇国公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管事的点头,“国公爷放心。”

夜凉如水,弦月高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