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一张车票,车票已经被她攥得不成模样,她的嘴唇无声地紧抿着,越发用力地将车票攥在手心里。
身后传来脚步声。
“安夏,你怎么也在这?”
有点诧异的声音从女孩的身后传过来,女孩子转过头,看到了一个帅气阳光的男孩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眼睫毛乌黑细长,眼睫毛下的那一双眼睛总是含着乌黑清澈的光芒,可以让人心变的暖暖的。
女孩子无声地扬起眼眸。
林荫路的另一旁,有一个身影慢慢地站住。
淡淡的晨曦里,瘦高的陆桐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他看到了站在石桌这里的尹翌和女孩,他的视线在两个人的身上无声地顿了顿,但又很快移开了。
眼眸无声地垂敛下去,他转过身,决定离开这里。
但是,他还没有走出几步,却再次转过头来,浓黑的眉头扬起,充满复杂意味的视线定在了尹翌面前的安夏身上,他的嘴唇轻轻地抿起来,犹如一条薄薄的却锋利的刀片,随时都可以割伤一切。
尹翌知道自己被沐槿和楚湛给算计了。
第四卷第66节:飞翔·双生(34)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楚湛一大清早就把自己拽出来,说什么到学校里晨跑,原来是为了安排他和安夏见面,看安夏的样子,应该也是被沐槿给骗来的,这两个家伙,说什么智商一流,他跟安夏的事情,如果真的这么好处理的话,就不叫问题了。
可是现在……
“很明显,我们两个被那两个家伙给骗了……”
尹翌揉揉自己眉头上的伤口,表情极为的不自然,但又不想就这么沉默下去,“走吧,去找他们算账,我估计他们两个肯定躲在什么地方等着看我们的好戏呢。”
安夏微微侧了侧头,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她似乎在等待尹翌说些什么。
“就我这阵子对你的冷言冷语,我向你道歉,”
尹翌看了看安夏,双眸透出温和的神情,他觉得自己确实应该说点什么,“但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彼此冷静一下,我不希望让我爸爸认为,我坚决反对他和你妈妈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对……”
安夏看着尹翌。
她的目光含着极其复杂的玩味,正在努力解释的尹翌竟被她看得有些慌张,就在他茫然的时候,安夏忽然伸出双臂,抱住了他的腰,一声不吭地把脸贴到他的胸口上。
尹翌忽地一怔。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桌的周围。
帅气的尹翌先是怔怔地低头看着把脸贴在自己胸口的女孩子,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温柔起来,犹如一汪湖水,而他怀里的女孩把头垂下,乌黑的发丝散落在她苍白的面孔上。
石桌不远处的鲁迅雕塑旁,一直站在那里的楚湛看着终于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回,四人组终于又恢复原样了。
“楚湛,你们真够早的。”
在楚湛的身后,忽然传来沐槿兴致勃勃的声音,“不好意思,我们起晚了,才赶来,真是对不起啊,尹翌呢?”
楚湛回过头去,“他和安夏在……”
就在那一刻,他朝着石桌指过去的手指却猛然僵在了半空中,而脸上那抹笑容也如霜结般凝固了。
楚湛的目光里充满了震惊。
在楚湛的面前,两眼放光的沐槿笑嘻嘻地眨着眼睛,天真烂漫的像个孩子,暖暖的阳光洒向她白皙的面孔上。
而站在沐槿身边的是——安夏。
此时此刻,抱着尹翌的女孩,站在沐槿身边的女孩,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却拥有一张一模一样的面孔,这是——
三月。
在这个临海的南方特区城市里,天气的温度渐渐开始回升了。
放眼望去,被风吹落的红色木棉花朵从光秃秃的无叶枝干上落下,在青翠的草地上铺满了一层又一层,再经过一场大雨后,慢慢地,软化下去……
而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
第四卷第67节:斗鱼·木偶(1)
第三章斗鱼·木偶
我来到这里,只为圆一个曾经的梦。
我转过头去,看到那些散落在光年里的记忆,属于我们的爱,在灿亮的光线中依然充满希望的存在。
是谁说过,阳光里有着最蓬勃的生命。
我抬起眼眸,看到四个在环岛路上骑着自行车飞驰的孩子,他们的笑容晕染在纯净的海风里,他们在我的记忆中穿过,从此一去不复返,只留下肆无忌惮的笑声,还在我的耳边,如大海般的潮汐,绵延不绝……
(一)
周日下午的时候,下午三点左右。
陆桐斜背着蓝色的背包,从人行道的一侧慢慢地走过来。
似乎是嫌天气太热了,他边走边松开白色衬衣的领口,一张立体感十足的面孔上带着平静无波的神色,在外人看来,是绝对吸引女孩子的酷酷表情。
他似乎走累了,慢慢地停下来,无聊地坐在了街道一侧的台沿上,视线放空,漫无目标地凝视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车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到什么地方去。
就好像是一个迷失的孩子,事实上,在他九岁时,父母在一场惨烈的车祸里双双离世,他就已经迷失了,在这座城市里,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方向。
第四卷第68节:斗鱼·木偶(2)
可是,还是要回来。
因为这里,还有他的家。
周日的街道上,总会走过一群,一群逛街的女生,她们会装作若无其事地瞟一眼坐在路边的陆桐,他英俊不羁的样子总可以激起女孩子心中某种叛逆的迷恋,在她们从陆桐身边走出不到几步之后,会突然爆发出一阵异常夸张的笑声,间杂着吵闹的议论。
“笨蛋,你眼珠子都要飞出去啦!”
“你小声一点,被他听到怎么办?”
“怕什么,胆小鬼,他要是看你,你就昂首挺胸地走过去告诉你的名字,班级,还有我的电话号码。”
“为什么是你的电话号码?你当我傻。”
……
陆桐摸摸鼻子,他觉得很吵。
就在陆桐觉得自己应该离开的时候,他百无聊赖的抬起头,看向头顶上那一片蔚蓝的天空,然后,他看到了站在天桥上流泪的女孩子。
“怎么又在哭啊?”
陆桐站起来,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遥遥地望着那个女孩子擦眼泪的动作,她的长发在高高的天桥上轻轻地随风拂动,他深邃的眼眸里有着淡淡的无奈笑意。
“真是跟小时候完全一样啊。”
阳光微微有些刺眼,人行天桥下,滚滚车流宛如一条蜿蜒的长龙,天桥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安夏抱着相框站在人行天桥上。
她整个人都趴在天桥的栏杆上,低着头,长长的头发从两边垂下,遮盖了她的面孔,眼泪一颗颗地从她的眼睛里落下来,一颗颗地落在天桥下面车来车往的马路上,她用力地咬住嘴唇,还是有无法抑制的哭泣声从她的嘴唇里弥漫出来。
在她的手机里,她年轻漂亮的妈妈夏如心,用充满歉意和忐忑的声音告诉她,“安夏,你暂时还是在学校里住一段时间吧,先不要回来,她现在的情绪还不是很好,乖,我没有想到……她吃了这么多苦。”
“……”
“妈妈对不起她。”夏如心的声音总是温和纤细的,“我都无法想象,这么多年,她到底过的什么日子,所以安夏,你就当帮妈妈一次,好吗?”
第四卷第69节:斗鱼·木偶(3)
天桥上。
安夏默默地合上自己的手机。
她垂下头去,凝看着自己抱在手里的相框,更加多的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落在相框上,那张照片上,她,小槿,尹翌,楚湛四个人笑得如阳光般耀眼灿烂。
现在,从这一刻起。
当挺拔的陆桐从街道的一侧站起来走上天桥,而善良的安夏还站在天桥上流泪的时候,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她哭得如此难过凄惨,而时间,只要稍稍拨回去一个小时,就足够了。
足够让一个伤痕累累却又冷漠无情的堕天使出场。
下午两点左右,安夏回到了家。
她在推开家门的一刹那还是稍微有些犹豫,因为按照她的估算,平日里这个时间,妈妈一般都会去外婆家,而她这次回来,是要取一些常穿的衣服和需要用的课本。
一个星期前,她和沐槿同时申请住校。
安夏上了楼,用自己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家里果然没有人,她脱下鞋子,快速地穿过客厅,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再推开门的那一刻,安夏无声地站住。
很明显的,这个房间,已经不是她的房间了。
房间里的摆设都改变了,书柜和衣柜完全挪了位置,而且挂在窗前的窗帘也不再是她曾经和沐槿一起选的纯白色。
唯一她还认得,是一件麦兜睡衣,但却穿在了另外一个正躺在床上熟睡的女孩身上,尽管那个女孩,和安夏长得一模一样。
安夏默默地站着。
躺在床上熟睡的女孩,是她的孪生妹妹。
算起来,安朵来到她和妈妈身边,已经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前,安夏离开了这里,把这里的一切都让给了安朵,一个她十七年来从未见过,而妈妈也从未提起过的孪生妹妹。
她们,居然长得这么像。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触目惊心的一道疤痕,一道丑陋恐怖的疤痕,在安朵的左手腕处,蜿蜒展开,明明确确地标记着,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惨痛。
安夏怯怯地挪开自己的视线。
第四卷第70节:斗鱼·木偶(4)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却像是做贼一样慢慢地走到衣橱旁,从里面拿了几件衣服,又从书架里抽出几本书,全都装在袋子里,最后把书桌上的那张她,小槿,尹翌,楚湛四人合照相框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准备悄悄地消失。
但是。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她猛地吸了一口冷气。
安朵稳稳地坐在床上,她不知何时已经醒来,冷淡又平静的视线凝在安夏的身上,透出一阵阵的寒意和冷漠。
啪!
就好像是偷东西被当场抓到的小偷,被安朵寒冷目光冻结住的安夏心中一悸,手中的袋子落在了地上,只有那张相框,还被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没有掉下去。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女孩就这样对视着。
就像是彼此之间的一面镜子。
良久。
安朵冷冷地凝视着忐忑不安的安夏,她似乎厌烦了这样无聊的对视,厌烦了这个看上去很胆小的孪生姐妹,她淡淡地开口。
“谁让你回来的?!”
“……”
“你——给我马上滚出去!”
有人说,受了伤的堕天使就是恶魔。
有人说,天使和魔鬼本为一体,有着同一张面孔的,只是他们生存的地方不同,一个在纯白柔软的天堂,一个在万劫不复的地狱,天使善良无比,而恶魔,却冷酷无情。
所以。
终于到了这一天,带着伤痕的魔鬼来到了天堂,就可以这样简单有力地,霸占了天使的一切……
尽管是周末,市重点一中的学生活动中心大楼内,热闹极了。
宣传部正在开会,商讨如何布置校公告栏一侧的板报,而在另一边,开学晚会已经在周五的晚上顺利闭幕,所有上台表演的名单表交到了文娱部部长沐槿的手里,按照惯例,这些节目的表演者可以获得0.5到1.5之间的操行分。
沐槿将操行分填在表演者名字的后面,然后把表格交到了学生代表楚湛,楚湛在名单上略扫了一眼,目光停留在一个名字上面。
姜茗——0.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