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早朝之后,他便听教导他功课的太傅说,父皇有意让他领着母妃出宫,去封地之国。这无异于变相的驱逐与流放!
他大怒,再三追问原因,太傅这才告诉他,一切都与那叫商娇的女子有关。
她怀了父皇的孩子,父皇宠爱她,为了她与她的孩子,便想将他与母妃放逐出宫。
听到这个消息,元宏气怒已极!
执了马鞭,在御花园里狠狠抽打柳树,将它们都视作那个叫商娇的妖妇。
却不想,居然还就撞上了!
真真是冤家路窄!
卷十 恩怨销,爱恨了,鸿鹄比翼入云宵 493、落胎
493、落胎
反正自己已是被父皇放逐之人,元宏也就不怕了。
他骂完了商娇,见她一脸呆怔,仿佛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气就更不打一处来。
他于是上前一步,俯视着商娇的脸。十四岁的少年,却俨然比商娇还高出了半个头。
“不过你再怎么得意,也只是个没有品阶的女人,是孤父皇的玩物而已,且人老珠黄…孤就等着看你生下腹中的孩子后,还能嚣张得意几年!你的孩子又能不能顺利长大,成为大魏的新君!”
说罢,元宏一抬手,朝商娇的肩膀一推——
元宏本未使全力,但此时商娇用了庄百衣的药,本就正是腹内剧痛不已,站立不稳之时,被他这么一堆,腿下一软,便重重地摔倒在御花园的石径之上。
“啊…”的一声,她只觉得腹内的剧痛立刻传至四肢百骸,阵阵坠胀,竟渐渐撑成破裂般的痛楚。
“啊!”所有人都在惨叫,惊慌失措地拥上前来。
“娘娘,娘娘,您可有事?”
“娘娘,您怎么样?”
在她的面前七嘴八舌,伸手想去扶她。
混乱间,却不知谁突然大叫了声,惊恐莫名:“啊,娘娘,您…血,血啊!”
商娇倒在地上,想支起身去看,却觉腰快断掉了一般的痛楚难当,一股暖流,自她的小腹迅速喷涌而出,瞬间令她全身的血液冰冷冻结…
“啊…”她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疼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着,挣扎着。
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
“娇娇,娇娇…”
迷迷蒙蒙中,商娇听到有人温柔地唤着她,一声一声,深情而沉痛。
商娇身体巨痛,却睁不开眼,张不开口。
谁,谁在唤我?
思予,思予…
是你吗?
我是不是快死了?
所以才能听到你的声音?
下一刻,她又听到有人在怒吼:“…不行,她和孩子,都要保,朕都要保!”
“孩子已然胎死腹中,皇上,早做决断啊。若再不引产,只怕娘娘性命堪虞…”有人在劝。
“不行,不行…朕的皇儿…不行!你们再想办法,你们再想办法!”她听到那人又在怒吼,纠结而痛苦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哀求。
脚步杂沓声中,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大力的脆响。仿佛什么人生生挨了一记耳光的声音。
“孽子,你这个孽子!”那个声音依旧在怒吼。
便听一个女声不断的哭求:“皇上,皇上啊,求求您,就饶了宏儿这一回吧。他是无意的啊,他真是无意的啊,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臣妾给您磕头,给您磕头…”
再然后,商娇便又陷入黑甜的梦境中。
唯一令她感觉到痛的,是小腹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人揪着,攥着,生生拉扯,一阵阵的下坠,下坠…
痛得她连呼吸,仿佛都已变成了一种奢侈。
痛到极致,恍惚中,商娇突然惊觉,小腹的痛,意味着什么。
剥离。
那个在她腹中已近六月的孩子,生生从她的身体里,被剥离。
她不舍。她愧疚。
她伸出手去,想去抓,想去挽留…
可手伸出,却空空如也。手中,什么也没有。
孩子,孩子…
对不起,娘对不起你。
…
浑浑沌沌间,商娇再次睁开了眼。
入目处,一片漆黑。
整个宫殿里,都挂起了厚厚的纱幔,微风过处,纱幔随风慢慢卷起,坠下。
四周,燃着蜡烛。
像一个巨大的灵堂。
阴森而恐怖。
手,下意识地摸向腹部。
却摸到一片平坦。
腹中的孩子…没有了。
那个人的孩子…终于没有了!
思予,诺儿…
还有,我的朋友们…
我终于替你们报仇了!
从此后,没有了孩子的拖累,我…终能觅到属于我的自由。
商娇想笑,却有泪流了下来。
她倒在床上,全身无力。感觉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已随着那个孩子的离开而被带走了。
可是…
今日怎么这么安静?
安静得似乎有些过分。
那些守在她身边的宫人、内侍,日日监视着她一举一动的人,竟然一个都不在。
还有那个人…
也不在。
商娇慢慢地坐起来身,忍受着腹部的巨痛,慢慢环视着四周,安静得诡异。
这是…怎么了?
正觉得奇怪,突然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
一个宫女踮着脚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娘娘?娘娘您醒了么?”那宫女细声细气地问。
商娇仰头,看着这个面容陌生的宫女,并非往日里跟在她面前侍侯的人。
“你是…”她张开干裂的唇,正想细问。
那宫女已上前两步,将她扶倒回床上,这才道:“娘娘,您且等着,奴婢这就去禀报皇上,请皇上过来。”
说罢,也不与她说话,又踮着脚步,快步离去了。
未几,便有脚步声由远即近而来,沉重而缓慢。
一道身影,映在屏风上,慢慢走近,慢慢走近…
终于,站到了她的面前。
元濬。
商娇抬头看他,微微蹩了蹩眉。
眼前这个人,面容削瘦,双目深陷而无神,像极了一具没有了生气的僵尸一般…
哪还像曾经那个风流潇洒,自矜身份的的翩翩公子?
倒像是一个历经了世事沧桑,满心伤怀的男子。
他坐到床边,执起商娇的手,在掌中细细摩挲。
“醒了?”他沉声问。看着商娇的眼神里,有着无比哀沉的巨痛,“感觉可好?”
商娇喘着气,翕了翕干裂的嘴唇,点了点头。
他抚了抚她干裂的唇,起身,替她倒了杯热水,又将她轻轻扶起:“来,喝点水。”
商娇就着他的手,大口大口贪婪地喝完,他这才又扶她躺回床上,依旧执着她的手,沉默地看着她。
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似乎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给击垮了。
许久,他抬起头,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
“娇娇,”他开口唤她,可一开口,声音便已哽咽。
伸手,轻轻抚弄着她乱糟糟的头发,替她一一理顺。
“我爱你,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爱你。”他执着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脸上。
大滴大滴的泪水,便顺着他的眼,流到了她的掌心里。
商娇默了默,勉强笑着,轻声道:“我知道。”
元濬点点头,抽泣一声,似在强抑着自己的情绪,向她无奈的一笑。“是啊,你知道,却从来不在乎…你在乎的,只有陈子岩,只有安思予和陈诺…他们,才是你爱的人,而我元濬,终归什么也不是…”
商娇听元濬说得悲哀而沉痛,不由微微蹩了蹩眉。
他为什么要在她小产刚苏醒的时候,跟她说这些?
可她现在才刚小产,实在不想,也没有精力,与他提及那些伤心之事。
遂她的手动了动,“我现在好累,让我休息一下,好吗?”
说着,便将手从元濬的手里抽回,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元濬沉默地看着她,又低头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许久许久,怆然而笑。
“娇娇,我们的孩子没了…他在你的腹中,已经快六个月了…他也是你的孩子,你连问都不问他一句吗?”他哽咽着,颤声问她。
元濬的一句话,如一根尖利的刺,狠狠扎在商娇的心头。
心痛,无边的心痛,如黑雾一般,将商娇团团笼罩。
眼中的酸涩几乎就快要满溢出来,她却只能将它生生憋回腹中。
“…这是个意外,谁也意料不到。”她阖着眼,说。声音中,隐隐有着哽咽与颤抖。
“意外?”元濬无力地点点头,心如死灰,“好一个意外…”
下一刻,元濬的眼中,突然变得无比愤怒,“娇娇,这当真是一个意外吗?”
元濬的这句话,令商娇心中悚然一惊。
她倏地睁开了眼,瞪视着元濬因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你…什么意思?”
她朝他吼,却心虚无比。
卷十 恩怨销,爱恨了,鸿鹄比翼入云宵 494、处死
494、处死
莫非…
她与百衣的计划在哪里出了疏漏,被元濬捉住了把柄?
可,不可能啊!
百衣给她的信,她从来都是看过便吞进口中,从来不曾留下过一丝痕迹。
百衣给她的药,也并非需要熬煎的,不可能留下药渣作为证据。
而且,元宏那一推,那么多人都在场看到了…
思及此,商娇觉得他们不可能留下任何把柄,被元濬逮到。
可偏偏,看商娇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元濬却笑了。
笑得绝望,笑得苍凉。
“娇娇,你以为我在诈你吗?不,你错了…你与庄百衣设计,谋害我皇儿的阴谋,我已经发现了。”
商娇顿时吓得心跳骤停:“你…你胡说!元濬,你在胡说什么?”声调已然不稳。
她惊恐地看他,不能明白,他是如何发现这一切的。
却见元濬慢慢地自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凑到商娇的鼻端轻轻一拂。
一股异香顿时扑鼻而来。
“闻到了吗,那股香味…是否和你杀害我的皇儿时,闻到的香味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