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种种,诸如你阻挠我与子岩在一起,为睿王缝补被我划破的大氅,在太后逝后在王府门外流连之事…我且不一一再叙。常喜,我就问你一句,若睿王也如安大哥一般一无所有,只是一个平凡的人,你可还会如此偏待于他?你可还会劝我嫁给他?”商娇探究地看着常喜,问得深沉。
常喜瞪目结舌。半晌后,在商娇审视的目光下,她终于眼神闪躲,垂下了头去。
“小姐,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她咬咬唇,小声道。
商娇点点头,叹息一声,道:“其实有些事我不是不知,不是不懂,只是因为我们共过患难,我亦将你当作自己的亲人,自己的小妹一般,所以不想去理会而已。可常喜,人贵自知。你与我都要明白自己的身份、地位,才能找准自己的位置,才能真正得到自己想要的,也才能得到幸福,你懂吗?”
常喜默了默,重新坐回商娇身边,思索了良久,又道:“其实小姐,你说得对,却也不对。一开始,我是抱着一些别样的心思。常喜希望你能嫁得好,这样常喜作为丫头,也才能有个图谋未来的机会。可以依仗着小姐的福气,从此不用再颠沛流离,不用再担惊受怕的过日子。我知道,小姐你并不把我当下人看待,但常喜毕竟出身卑微,所能倚仗的人,也只有小姐而已。
小姐说起睿王,常喜便不得不提我们在连州的时候。那时候多难啊,大少爷说走就走了,商家垮了,刘虎带人到灵堂逼债,逼得小姐愤恨之下触棺自尽…
后来,若非小姐醒来后冷静图谋,找到出路,让那与睿王府结了亲,在连州财雄势大的王家替咱们挡下了刘虎,你我二人借机逃脱,如今我与小姐说不定还在哪里,各自过着悲惨的日子。”
常喜说到此处,商娇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想起自己刚来大魏,便遇到这样的惨况,几乎被逼到绝路,也是心有戚戚。
想来这件事,对常喜心中的影响也是非常深远的。
常喜继续道:“所以,在常喜的心目中,睿王虽不曾在此事中露过面,却是间接解救了我们主仆二人的人。常喜敬仰他,犹如敬仰高高在上的天神一般。
我也曾以为,像睿王这般的身份,我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见到他一面。却不曾想,小姐竟然在大街上,无意中结识了睿王!小姐,这是你多大的福气啊!
所以,当我得知了睿王真实的身份时,确实大喜过望。劝你嫁给睿王,一是为了小姐,二来也确实是想为自己的将来做些打算。毕竟,若小姐将来真的嫁给了睿王,成为高高在上的人,常喜作为你的丫环,自然也身价百倍,让曾经小看过我们,欺负过我们的人不敢造次。
我还记得那一日,我来王府寻你,固然也是有心想要接近王爷一睹真容,却也是真心担心小姐,害怕小姐错过自己的幸福。可当王爷当真召见于我,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却万料不到,那个传说中大魏真正掌权的男人,竟会是这样的年轻,英武不凡,温文尔雅,还这样的…平易近人。
他就坐在正堂的案上,见我进来,先是温和的和我说了几番话,询问了一些我的近况,然后便走下堂来,摘下了我发间的银簪,笑着对我说,‘这么美的姑娘,这枝银簪竟与你全然不配。’然后,他便唤来下人,拿了一枝金簪,亲自簪到我的发间,看着我笑得如沐春风——甚至,连他的眼睛都是如此的熠熠生辉,好看极了!他还对我说,‘果然金簪配美人,相得益彰。看,簪上这枝簪,姑娘果然更美了。’”
说到这里,常喜的眼眸灿若黑夜中的繁星,次第生辉,脸上的红晕散开,却多了一抹娇羞,充满了一种少女独有的甜蜜。
她攥紧商娇的手,笑道:“小姐你知道吗,从那一刻,我的心便被王爷彻底征服了。那时我就决定,这一生,只要能让我在他身边侍奉他,哪怕没有半点名分,哪怕要我生要我死,我都无怨无悔…”
常喜说着,满心欢喜与娇羞。
一旁的商娇听着,却是瞠目结舌,怔然无语。
卷六 东风恶,云翻覆,碧落黄泉身许错 259、打发
259、打发
同是那只“凤求凰”的银簪,睿王与常喜的描述也大同小异,然而二人的心境却又如此的截然不同,从而引发的事情也全然相反。
睿王气愤于商娇将自己所赠之物转赠他人,且所赠之人还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婢子,又因那银簪所代表的意义,所以执意收回。但他做事谨慎,常喜毕竟是商娇的下人,他不欲轻怠斥责引商娇不快,所以对她稍假辞色,温和相待,所图不过拿回那枝对他意义重大的银簪而已。
但他因此事,心底对商娇却是愤懑难消,所以才会在在商娇问及他是否与常喜私下见过面时,他直接将她撵出府去,只差没在她的屁股上踹上一脚以泄愤。
然而这一切看在常喜眼中,却觉得睿王身为朝廷亲王,却是如此平易可亲,甚至对她这么一个下人也如此有礼温和,她本就心中仰慕睿王,如今得了睿王温柔相待,欣喜感动之余,自是将一颗心全然托予,再不管不顾所谓的身份有别,只求长随左右,便于愿足矣。
此时此刻,得知真相的商娇,竟讷讷不能语。
看着常喜提及此事时那情窦初开的模样,含羞带怯,却又忍不住将自己最私密的心事与她分享的欢欣…
商娇突然觉得头大如斗。
她要怎么跟常喜说,睿王送她那枝金簪,其实只是因为那枝银簪对他意义非凡,而金簪反倒是王府中随处可见,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儿?
那句令常喜听来砰然心跳的“全然不配”,其实另有深意?
常喜若当真知道了真相,以她那么烈的性子,只怕会立刻羞愤而死!
唉,睿王啊睿王,你的道行怎么就这么高呢?不过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你就能勾引得我身边的人从此对你死心塌地…
真是冤孽啊!商娇在心里苦笑。
而耳畔,常喜还在说着:“后来见过王爷之后,府中的牧侍卫送我出府。当时我正为王爷赐我的金簪而欢喜不已。他见我真心仰慕王爷,便好心提点我,说王爷有意纳小姐入府,可小姐却执意离开了。他还说,王爷喜欢小姐,若我能说服小姐回心转意入了王府,又日日在小姐身边侍侯,将来定能被王爷看上,做个通房丫环,今后若…”
说到此处,常喜耳根一红,偷偷瞥了商娇一眼,有些羞怯地绞着手绢,方才小声道,“…若能替王爷生下个一儿半女,王爷也定会将我晋为姨娘…”
“…牧流光!”商娇低吼一声,上下牙槽磨得咕咕响。
当日安思予的揣测,此刻终于得到了印证。
常喜果然受人蛊惑,所以才这么急切的想让她可以嫁给睿王。
当日商娇虽斥了安思予,但心里也曾疑心常喜有攀附睿王的心,却不知此心从何而来,所以才会到王府询问睿王,惹得睿王大怒。
只她想不到,那出言蛊惑常喜的人,竟然是平日里冷面冷脸的万年冰山,她怀疑过睿王,怀疑过刘恕,却独独没有怀疑过牧流光竟然也会是个碎嘴子!
看看这主仆二人,一个用一个笑容,一个用一句言语,将她身边好好的婢子逗引成了什么样子!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清楚了事情始末,商娇更加坚定了决心。
所以,商娇冷嗤一声,向常喜道:“便是真正了王爷的侍妾姨娘又如何?常喜,今日之事你不是没看见,睿王对待那些侍侯过他的女人,又有多少情义呢?况那些女人即便被王爷休弃,至少还有娘家可以依靠。可常喜你呢,你有什么?”
“…”商娇一席话,成功的让常喜的脸色变得煞白。
好半晌,她茫然开口:“不,不会的。谁都知道王爷待小姐是不同的…”
商娇抢道:“就算睿王待我真有情思,我在他心中是不同的,常喜,这一切又与你何干?当初我与陈东家分开,便是我容不得他三妻四妾,不能专心待我一人。所以就算睿王最后纳了我,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赞同睿王将你收房?常喜,你若真是这般想的,趁早绝了这个念头!”
“…”商娇的话对常喜打击不小,她身体一晃,脸色便变得苍白阴沉。
商娇说完,叹息一声,伸手抚摸着常喜的长发,语重心长地对道:“常喜,你不会知道,一个女子若能找到一个爱她,疼她的男子,两个人携手,平平淡淡过完一生,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小姐自己得不到,也希望你可以得到这样的幸福。而不是将自己的一颗心,托给注定会辜负你的人,为了他,为了华衣美食,甘愿做一只笼中鸟,一生一世不得自由,没有快乐。常喜,你明白吗?”
说罢,商娇期望地看向常喜。
她能明白常喜的心思。曾经的常喜,对睿王只有仰慕之情,这归之于她们连州落难的事,带给常喜心中的不安与阴影。
到后来,当常喜真正见到睿王,见其风华绝世风度翩翩,言谈中又对她大加夸赞,她感动之余,仰慕便自然而然成了爱慕。
再加上牧流光刻意的“指点”,常喜这才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希望能得到睿王的青睐,长久的留在睿王身边。
可这一切,该是她这样一个尚在奴籍的小丫头可以肖想的吗?
她与睿王的身份天差地别,不说睿王对她无意,便是有意,只怕在王府她也难有容身之地。
所以,商娇无情的戳破了她的幻想,想让她认清现实。
她是不会帮助常喜,去做睿王的通房丫头,亦或姨娘。
她只觉得这不该是常喜的人生。常喜的人生,应该是平凡的,快乐的,简单的。
那些她曾得不到的简单的幸福,她希望常喜都可以得到。
更何况,陈子岩的死,也成了她心底永远的伤痕。她害怕自己深陷权力的陷阱,成为睿王与胡沁华角力中的牺牲品。
那曾经脑袋发热时所应下的睿王的求婚,他当时既没应,她自然也希望就此作罢。自然也就更不会以自己去相助常喜,成为睿王的姬妾。
那些所谓的什么通房丫头、姨娘,说到头来不过就是男人可有可无的玩物,或是生儿育女的工具而已。男人高兴了,搂上一搂,抱上一抱,说几句好话,送几样首饰哄着便好;男人不高兴了,冷落、遣返、休弃、发卖…便是这些女人最后的归宿。
就譬如刚刚她们在王府的后园所见的那一幕一般。
可是,商娇的苦心,常喜却领会不得。
听完商娇的话,她豁地一下站起身来,俏丽的脸上满是愤怒,瞪着商娇道:“什么笼中鸟,什么不得自由没有快乐?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如今陈东家死了,小姐眼见没了指望,转而想要嫁给睿王,却不愿睿王也纳了我而已——就像当初你容不得陈东家娶亲一样。小姐既如此善妒,我以后不见王爷便是了,小姐又何须口口声声斥我责我,还说是为了我的幸福着想?”
说罢,她愤然转身欲走。
商娇也豁然站起。刚刚常喜提到陈子岩,犹如在商娇尚未痊愈的伤口上撒盐般,令商娇心里一阵难言疼痛,所以她再也无法忍耐地喝道:“常喜,你给我站住!你既这样想,那我今日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一,我不会嫁给睿王;二,我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会让你入这王府做妾!这件事,你连想都不要想——因为,早在我出事之前,我已经替你做主,将你许配给了黄辛为妻了。”
话音落地,常喜本已走出几步的身影便顿住了。她僵硬着身子,慢慢转过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商娇,“什么?小姐你说什么?”她面带惶乱地问。
商娇抿抿唇,冷道:“我说,我已经替你做主,将你许配给了黄辛。”
常喜眨眨眼,依旧一脸的不相信,僵笑道:“不, 小姐,你骗我。”
商娇见事已至此,自己想好意相劝常喜的意图落空,遂直言相告道:“常喜,这是真的。这件事,在我入廷尉署之前,便已与黄辛谈过。黄辛请来他老娘,也是前来提亲下聘的。这件事,我本托给了安大哥,但大哥连日来为我的事奔波操劳,又生了重病,所以才搁置了下来。待我回去与黄辛的老娘议定婚礼的日程,你便做好准备,做你的新娘子吧。”
说到此处,商娇想了想,又道:“至于睿王,我还是那句话,他并非你的良配,也并非你这样身份的丫环可以高攀的人。你也趁早死了这条心,日后嫁了人,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常喜阴沉着脸,听商娇说完,大大的眸子里含着泪,也浮出了一丝恨意。
“…所以,小姐以前说过要为我寻一门好的亲事,就找了黄辛这样的卑贱之人来打发我吗?一个跑堂?呵呵,他甚至还不如王府的一个家奴、一个侍卫!”
她喃喃着,突然头一昂,泪却掉了下来,“好,我知道了。我只是小姐的贱婢,哪里敢有一丝一毫自己的主张,哪里敢自己挑选自己喜欢的人?既如此,便由小姐做主便是了。”
说罢,她倏然转身,快步跑进房内,“砰”的一声,重重砸上了房门。
俄而,屋中便传来常喜呜呜咽咽的哭声。
商娇一个人站在门外廊前,听着常喜在屋中凄楚压抑的哭声,怅然良久,复又重新坐下,疲惫地闭了双眼。
商娇知道,依常喜的个性,此时此刻,她必然恨死她了。
可她就算拼着让常喜痛恨终生,也不想常喜在婚姻大事上有所抱憾。
就像她与陈子岩,纵然身份还算相当,纵然彼此有情,纵然家中老人也欣然同意…可太后的一纸懿旨,立刻就可以将他们的幸福粉碎得半点不剩。
而常喜与睿王相差的,何止一星半点儿?
卷六 东风恶,云翻覆,碧落黄泉身许错 260、面对
260、面对
世上有多少女人期待自己可以成为卫子夫,可又有多少女人可以成为卫子夫?
更何况,卫子夫最后之所以能够成为皇帝宠妃,一国之后,依仗的也是平阳公主的势力,以及卫青、霍去病的赫赫战功。
而常喜有什么?就凭她商娇这样一个连心都不在睿王身上的孤女小姐?
这才是笑了话了。
所以此事早日了断也好。
只要常喜成了亲,断了对睿王这份不该有的绮念,日后与丈夫恩爱过日,过上一段时日,相信她也就想得开了。
商娇这般想着,心里终觉几分安慰。
正倚在美人靠上闭目休息,却听一阵细微的脚步由远即近而来,转瞬间已到了她的面前。
“商姑娘,睿王有请姑娘去静思斋。”牧流光向她道了个安,淡淡地说。
商娇睁开眼,神情复杂地瞟了牧流光一眼,默不作声的站起,径自行去。
只在与牧流光擦身而过时,她幽幽地感慨道:“牧大哥,你当真也是好手段呐。”
一句话,让牧流光蓦地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商娇也不理他,出了青矜苑,径往静思斋去了。
商娇甫踏入静思斋的门,便闻见一阵幽幽的茶香。
睿王正坐在案后,摆弄着案上的一应茶具,抬眼看到商娇来了,便向她招了招手,道:“坐吧。”
商娇便依言走到案前,与睿王相对而坐。
睿王眉目清淡地眼望着眼前的茶壶,道:“茶刚沏好水,尚待片刻才可饮用。素日里都是你为我泡茶,今日我也泡壶茶给你尝尝。”
商娇微微点点头。二人一时无话。
片刻钟后,茶泡好了,睿王拿起茶壶,将水注入杯中,示意商娇喝下。
商娇也不客气,拿起杯子,一口一口的啜饮起来。只觉茶香幽幽,入口回甘,五脏六腑都被茶水暖着,竟很是舒服。
商娇喝完,将茶杯轻轻放好,淡笑道:“没想到阿濬也会泡茶。我还以为你身为王爷,早已习惯了别人服侍,根本不知如何泡茶呢。”
睿王也轻扯唇角,执了壶,似漫不经心般边往商娇的杯中再续满茶水,边道:“我素来爱茶。既爱品茶,自然多少也懂得一些泡茶的技法。只是能喝到我亲自泡的茶水的人,你是第一个。”
商娇再拿起杯,一饮而尽,依旧是淡然的笑,没有半点受宠若惊的神情,“王爷厚爱了。”
睿王面上却露出几分伤感,道:“可我虽会泡茶,王府里司茶的侍女也个个技艺精湛,但我最爱的,却依然是你泡的茶。无论我有何心事,只要你在我身边,为我泡上一壶好茶,我就心情舒朗,仿佛无论遇到何等糟心的事,都烟消云散了。”
说罢,他又为商娇续满一杯茶,怅然一叹,“只可惜,这样的日子,总不会长久…只怕日后,也是如此罢。”
商娇默然,低下头去。那一杯摆在她面前的茶水汽袅袅,将她的眉目氤氲得仿佛看不真切。
睿王叹息一声,搁了茶壶,深深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身体可大好了?”他浅声问,掩不住的关心。
商娇轻轻点头应了一下,继而抬头看他,叹道:“适才我去后园散步,恰巧看到王爷在…唉!王爷,你实不该将府中侍妾都谴返归家的。”
毕竟,他身为一国的亲王,身边总该有几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起居才是。
更何况,那些侍妾毕竟都是朝中要员送入王府的,此时王爷将她们全遣返归家,必然会惹来那些官员的猜忌与不满。
睿王闻言一怔,继而笑着摇头长叹道:“我原还怕那些侍妾们在府中大哭大闹,扰了你休息,特意将她们召到后园才提及此事。却不曾,想竟让你碰巧给撞见了。”
说罢,他抬眸扫了商娇一眼,状似无意地道:“你不必多心,此事与你无关。如今太后新逝,朝政大事必然是要归权于皇上的。我若还留下那些侍妾在府中,必然会令皇上起疑,以为我结党营私,不愿放权归政。此时令她们谴返归家,一来可向皇上表达忠心,二来也图个清净,实为上上之策。”
睿王的话说得很是轻巧,但商娇却听得心中一沉。
她暂不表在后园时,早已听得睿王说过他谴散那些侍妾,是为与心爱之人一世相守的话,所以早知他此刻这般说,只是安慰她而已。
且说眼下,睿王提及皇上时,却破天荒的说出了皇上起疑,结党营私,不愿放权这般份量极重的话,由此可见兄弟二人之间,确然已生嫌隙。
然而商娇此时却无心这个话题。她默了默,对睿王道:“王爷,今日我来找你,有三件事。”
睿王点点头,“嗯,我明白。关于陈子岩,你终不可能放下。”
她派人传话想要见他,想来必然是终于做好的准备,面对眼前残酷的真相。
商娇闻言鼻子一酸,忙低头掩了眼底的伤怀,道:“子岩到底是怎么死的?”
当日的事,她分明已经俱供画押,按说就算皇上亲裁,也只会判她死罪。何以最后被无罪开释的是她?
睿王便顿了一顿,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当日我自廷尉署出来之时,便立刻赶去了皇宫,求见胡沁华。我私以为自己既查到了她的把柄,大可借机要胁,只要她释放了陈子岩一家与你,本王便收手,不再过问其他的事。
至于高氏,那毕竟是她们之间的恩怨,本王更不欲追究。自然更不会将胡沁华的真实身份告知皇上。毕竟,她还是太子生母,若她曾经的身份被我揭破,太子地位必然不保。届时,若让皇上以为我有篡他儿子大权的心思,反倒引来我们兄弟互相猜忌,大魏动乱。”
商娇闻言点头:“王爷思虑周全。”
睿王举手虚按,陡然话中含恨:“可我千算万算,却万料不到我这个平素里看来温柔无害,只知居于深宫内苑念佛抄经,照顾小孩的嫂嫂,竟有如此心计。我才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她便笑着对我道,此事她早知隐瞒不住,所以将一切都告知了皇兄。而皇兄…早知她身份,不仅原谅了她,反倒设法替她隐瞒!”
此话一出,连商娇也不由得大吃一惊。
胡沁华竟然敢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知皇上?
而皇上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不仅不曾怪罪,反倒设法替她周全? 不过转而一想,商娇又释然了。
天下苍生之情,皆逃不过亲情、爱情与友情。
胡沁华入宫之前,只是一个任人践踏的妓女,没有尊严,身处险境,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地。
皇上也是一样可怜之人。虽有实权,却实则只是一个忍气吞声,朝不保夕的傀儡,便连皇宫中自己的嫔妃都时时算计着自己,不曾将他当作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夫君。
这样的境遇下,胡沁华入得宫来,与皇上走到了一起。
她怜他自幼无母,虽是皇帝,却独木难支,所以待他愈发温柔,红袖添香,举眉齐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