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还为此弄破了手…
今日看到她手上的伤口,虽已是小小的一道血疤,却当真令他心疼!
她心里,到底还是有他的吧?
她,还当他是朋友,是阿濬吧?
到底,他不能忘怀于她。
身为大魏的王爷,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冷静的,冷情的人。可…竟从何时开始,对这样一个民间的小女子,有了这样患得患失的情感?
想到此处,睿王眼里的幽光深了深。
不禁又思及今日商娇的突然出现,又匆匆地离去的场景。
思来想去,他甚不明其意。
连送个礼都悄无声息,怕他发觉的人…
又怎会突然想起要给他拜年,突然这么冒失地跑来王府,被王府侍卫逮住?
她,可是有什么事么?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想来向他求助,却无法开口?
想来想去,他总是心神不宁。
抬头,他冲门外唤了一声:“刘恕,进来。”
侯在门外的刘恕听令,赶紧颠颠地跑了进来。“王爷,有何吩咐?”
“商娇今日前来王府,究竟所为何事,你可知晓?”睿王直接了当地问。
…
商娇郁郁地回到安宅时,安思予正在屋里整理明日年节后第一日上工的物什,见商娇面色凝重地进到自己房里,不由得有些惊诧。
“商娇,你回来了…”话音未落,却见商娇已转身关了房门,匆匆走到自己身边,拉了他的衣袖,沉声道:“安大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安思予顿时觉得不妙。商娇带穆颜去西芳庵,他因是男子,恐有不便,是故没有一同前往。怎么时隔一日再见商娇,竟会是这样的神色?
“穆颜怎么了?你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安思予急急询问。
商娇点点头,拉了他坐下,将这两日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安思予。
安思予再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一日的工夫,两个姑娘竟会遇到这么大的事情!惊吓之余,他抑下心中如火焚般的焦急,耐心地听着商娇始末述说了一遍,他反而沉静下来。
拍了拍商娇的手,他温和地安抚她道:“商娇,此事不能怪你。那胡沛华一心想让自己的妹妹如姑姑一般入宫争宠,以巩固家族长久以来的荣誉与地位,甚至于不顾妹妹的意愿,那发生这种事,也在情理意料之中。你求生心切,情急之下做此决定,也并无什么过错。”
商娇紧皱眉头点点头,安思予的话,让她心里的不安与罪恶顿减了许多。
“可是,穆颜姐姐如今被胡沛华所禁锢,说到底,这还是我的错。”这是她如今惟一的不能释怀。
安思予摇了摇头,沉声道:“你以为,没有你说出穆颜的事,穆颜便不会被胡沛华挑上了么?毕竟,那静玄师太也曾见过穆颜。胡沛华若当真想做出李代桃僵的事,便一定会想好退路。穆颜与胡沁华长相相似,也许倒还保全了西芳庵众人性命。不然,若胡沛华找的人与胡沁华并不相似,他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会如何做?若静玄师太为了保住庵中所有人的性命,她又会如何做?”
商娇惊得跳起,忙用心捂住乱跳的心口,“你,你是说…如果不是因为穆颜与胡沁华长相相似,让胡沛华罢了手,他极有可能因为替代之人与其妹妹并不相似的原因,杀了庵中所有见过胡沁华模样的人灭口?而当真到了那时,静玄师太为保全庵里的人,也一定会出卖穆颜?”
安思予点点头。“所以,当你与穆颜前往西芳庵的那一刻,命运便已不可逆转了。穆颜…或许真如她自己所言,有向佛之心,却无向佛之命罢。”
“可是,”商娇被安思予这个结论所惊怔,犹自不信地挣扎,“胡沛华当真会为了灭口而杀害西芳庵中的人吗?那静德法师,可是他的亲姑姑,是先帝的妃子啊!”
安思予听罢,冷冷苦笑,“既是太妃,何以不住在宫内安心颐养天年,反倒要自请出家修行,过得如此清苦?一个早无权势的先帝后妃,不愿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姑姑,与一个可以带来家族升腾希望的傀儡相比,敦轻敦重?胡沛华会作何选择,无庸置疑。”
听完安思予的话,商娇再细思当时静玄师太的反应,豁然开朗。
“我道当时为何静玄师太会如此配合我,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她喃喃道。
安思予见商娇心神渐定,行至屋中小桌之上,倒了杯茶水递给商娇,见商娇一口饮尽,方才又道:“商娇,今日你虎口脱险,保得性命,已是万幸。现如今宫中选秀在即,你又向胡沛华表明了你与睿王相识,他想要明着害你,须也得投鼠忌器。是以,你只须日后行小心谨慎一些,不要中了别人的圈套就好。倒是穆颜…”
说到此处,安思予紧紧蹩起了眉,面带忧思。
商娇见状,忙放下手里茶杯,问道:“安大哥不是说穆颜于胡沛华有大用吗?那穆颜性命应该无碍吧?”
安思予闻言摇了摇头,“现在确是无碍。但若是穆颜失了用处呢?”
短短几个字,商娇一点而透,再次心悸失常。
“…如果穆颜未能选入宫中,那她对于胡沛华而言,便就是无用之人,那只怕…”商娇在心头算计一番,却又摇头道,“不会!穆颜姐姐生得沉鱼落雁之姿,如此美丽动人,又怎么会不雀屏中选?”
安思予闻言,眸光流转,却只淡淡一句:“商娇若读得史书,便不会忘却汉朝明妃王昭君之典故吧?”
商娇一时哑口无言。
是啊,自古君王选妃,家世考量必不可少,余下的才是选才选色。
胡家家世也许对于他们这些市井小民而言,算得是高门大户。但在权贵官家多如过江之的天都皇城内,不值一提。
想要从一群系出名门,出身高贵的待选秀女中脱颖而出,胡家,还缺点火候。
那若是穆颜选不上,又该怎么办?
她本便非胡沛华亲妹,若不能才选入宫,胡沛华岂能容她背负着如此大的秘密,活在这个世界上?
“这么说来,穆颜姐姐还当真只有进宫这么一条出路了?”商娇思量着,说出最不愿想的那个答案。
安思予点点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穆颜若落选,只怕性命堪虞…”
商娇听到此处,心中愧悔之情又油然而生。不自觉地咬紧双唇,弯弯的柳眉皱成一团。
“安大哥,既如此,那我们便需想个良策,务要让穆颜顺利入宫不可!”商娇再开口时,已下定了决心,“我不能让穆颜有事,也不能让自己不明不白地任人宰割!”
安思予听商娇这么说,也重重地点了点头。
二人同时意识到,唯今之计,要想保全商娇自己与穆颜的性命,穆颜入宫之事,必要确保万无一失。
可面对选秀中可能发生的无数变数时,这万无一失谈何容易?
卷二 情起时,风云聚,一寸相思一寸情 90、债主
90、债主
经了一晚的辗转反侧,第二日商娇特意起了个大早。
今日是年后商行第一天开工,商娇不想迟到,连饭也没吃,便匆匆赶至商行应卯。
到得商行的时候,天方大亮,整个商行方才稀稀落落来了几人。商娇推开处事间的大门,不意竟看到陈子岩坐在案前,正翻着一本账册在查看。
听到响动,他抬起头,温和的眸子正好与商娇相对。
商娇蓦地想起昨天的事,陈子岩的话言犹在耳,句句锥心,心里不由钝钝一痛。但毕竟今日是新年第一日上工,眼前之人又是自己的东家,她实在无法与他狠下心肠视作不理,遂强笑着福了一福,“东家,早。”
陈子岩看商娇神情,也颇有些不知所措,轻咳了一声,眼神飘忽不敢看她,只淡淡道:“嗯,早。”
商娇便不再多言,径直走到自己案前,开始整理打扫起来。
陈子岩眼睛虽盯着面前的账册,心神却早已飞向了商娇那里。
昨日的话,是他冒失了。他本无意说出这番伤害商娇的话来,可一想到商娇与睿王手拉着手的那一幕,那么亲昵,那么暧昧,他便再无法镇定心神。
心里也知商娇并非轻浮的女子,更无意攀龙附凤,但他就是克制不了自己心里浮起的酸意,吐字如刀,字字句句,皆伤害了眼前这个姑娘。
叫他怎么说,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她的初心,从来没有将她等于一般的世俗女子?
他…他只是看着她与睿王那亲密的模样,心里有些吃味罢了。
小小的处事间内,虽二人共处,却莫名的满室寂静,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商娇此时已将屋子里全都打扫归置了一遍,只余了陈子岩的桌案。
执着抹布的的商娇有些犹豫,脚步顿了一顿,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站在陈子岩的书案旁,帮他将案上散乱的公文与账册重新一一整理着。
陈子岩坐在圈椅里,抬眼看商娇,却见她只专注地整理着他案上物品,眼睛甚至不曾瞅过自己一眼。
不由地又咳了一声,他抬头低低唤她,想向她赔礼道歉:“商娇,昨日是我…”
“东家!”商娇却快速地打断他的话,面上表情依然淡淡的,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今日是年后第一天上工,我想铺子里肯定事情繁杂,茶室与茶馆也不知怎么样了,我想去铺子上看看情况,可以吗?”
陈子岩几乎宣之于口的道歉便生生哽在了喉间。
她看似在请示他,却眼角眉梢间,却是拒他于千里的神色。。
陈子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好半晌,才沉声答道:“哦,好,好吧。”
商娇便不再与陈子岩多言,福了一福,便转身出了处事间,出了商行,独自一人巡铺去了。
陈子岩一人呆呆坐在桌案后,待回过神来,他身体向后倚着圈椅,懊恼地一把拂开面前摊开的账册。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自己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却什么都没有说。
自己昨日的话,当真是伤她伤得深了。
想到这里,他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想了一想,终是放不下心,越性起身,紧追了出去。
出了商行,商娇一路闷头前行。
今日陈子岩欲说出口的话,她不是不知其意,却只作不理。不是她矫情,而是她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他。
她从来都以为,东家是懂她的。她所做的一切,她的所思所想,他都是明白的,赞同的。
可昨日,他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全然否定了她的努力,也伤害了她的自尊。
他难道当真以为,她是那种喜欢攀龙附凤,倚附权贵的女人吗?
那她曾经的努力,在他的眼里又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商娇颓然地低下了头,有些神情恹恹,闷闷不乐,却也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为何陈子岩的一句话,会对她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以致于从昨日至今,她心里一直耿耿于怀。
甚至,连自己在西芳庵中差点遇险,连穆颜如今被囚胡府…都不及陈子岩那句“欲擒故纵”那样,令她心伤难过。
她到底怎么了?商娇问自己。
为何她没有理由的相信他,依赖他?会因为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而思考半天,忧伤不已,甚至夜不能寐?
这种感觉,她百思不得其解。
恍恍惚惚地走走停停,一抬头,竟发觉叶傲天掌理的东铺便近在对街。
忙抑下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事,商娇深吸了几口气,待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便准备抬脚往对街铺子行去。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厉喝:“商娇?”
这声音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商娇下意识回头,待看清身后之人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长相时,顿时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心跳得都快要炸裂。
刘虎!
竟然是刘虎!
那个连州的恶霸刘虎!
逼得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撞棺自尽的刘虎!
他,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天都?
然而,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容商娇多想。眼见得几步之远的刘虎确定了自己的身份,一挥手,带了两个手下,边薅起袖子边一脸不善地快步向她奔来,商娇惊吓之余,唯一能做出的反应便是扭头拔脚,飞快地狂奔。
东铺就在一街之隔,那里有陈氏几十上百号工人,还有叶傲天…
只要能进到铺子里,她便会是安全的。
看到商娇拔腿就跑,刘虎与手下家丁立刻飞快地追了上去。
刘虎怎么也没想到,本是来天都给朝廷掌管米粮的户部官员拜年送礼的天都之行,竟会让他碰到此生想来便恨得咬牙切齿的女人。
想他刘虎在连州,那叫一个横行无忌。便是官府也得卖他几分面子。是以当日他凭着一纸借据,要霸占商家的产业,抓商娇回去做小妾时,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商家的族老们皆不敢作声。
若不是当日闹出了商娇撞棺,血溅灵堂之事,他怕搞出人命不好脱身,又料想这个小小的孤女怎么也翻不出他的掌心,他早将她掳回自己府里好好玩弄去了,岂会容她好好住在商府里养伤?
却不料,就是这个商娇,竟敢瞒了他私自与连州王家搭上线,贱卖了商家大宅,卷了卖房的银子,趁夜溜之大吉。
待隔日他大摇大摆地去商家大宅收屋拿人,却看到王家管事正坐于屋中,气定神闲地喝茶,并拿了房契交接的文书与他看时,他才知道自己着了这个女子的道。
因着此事,他刘虎在连州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一连数月皆人笑话数落。
这口气,他如何忍得?
是以他发誓一定要找回商娇,狠狠凌.虐.折磨一番,再卖到青楼,让她受尽凌.辱!
可是,饶是他这几个月来派了许多家丁外出打听消息,却仍是一无所获。
却不想,这小贱.人当真聪明,竟跑到了天都销声匿迹,将自己藏了起来!
但到底还是被他找到了!
绝不放过她!他要好好的折磨她,以出这口恶气。
想到这里,刘虎加快了脚步,飞身向商娇追去。
商娇拼命往前奔,但奈何天已大亮,大街上行人渐多,阻碍着她的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刘虎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刘虎眼见着拉住她衣角的刹那,商娇略一回身,狠狠一拂眼前一个小摊,瞬时那些红的粉的胭脂水粉全扬到刘虎脸上。
刘虎不察,眼一眯,只听得“嘶啦”一声,商娇的衣角硬生生撕裂开来,像一只断尾的壁虎一般,连滚带爬地往前奔去。
“给我追!”刘虎抹着脸上红一道白一道的胭脂,气急败坏地下令。
两个家丁立刻往前追去,在大街上与商娇上演着一出猫抓老鼠的好戏。
眼见着东铺已在眼前几步之遥,商娇拼尽全力跑上前去,正要几步跨上台阶,身后家丁却终于撵了上来,一把拽住了商娇脑后长长的发辫,狠狠一扯。
“啊!”商娇痛得头不禁后仰,发出一声惨叫,脚下再也迈不开步,只得忍痛朝着铺内疾呼:“叶管事,叶傲天!救我!救我!”
恰此时,刘虎已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见商娇呼救,抬手便狠狠地一个巴掌扇到了商娇的脸上。
商娇不察,一下被打得跌跪在街道之上,眼冒金星,口角流血,偏头发还被那家丁攥在手里,痛得头皮像要被撕裂了一般火辣辣的疼,那模样说多狼狈便有多狼狈,再也无力逃跑。
刘虎见商娇再无反抗的力气,长出了一口心中恶气,咧着嘴呼哧呼哧喘着气,一把提起商娇的头发,骂道:“小贱人,你跑啊!你再跑啊!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说罢,他抬起脚,便一脚重重地踹在商娇的小腿上。
“啊!”商娇又是一声惨呼。
但商娇的惨呼丝毫没让刘虎同情罢手,反倒增加了他凌虐折磨她的快.感,一把提起商娇的衣襟,他血红了眼,一掌一掌,狠狠地,重重地扇着商娇的耳光。
“小贱.人,让爷好找啊!竟然躲到天都来了,真会跑!看爷打不断你的腿!”
“住手!”
刘虎正扇着商娇耳光,面前的铺子里却传来疾声的喝斥。原是叶傲天得了消息,说有人在铺门前闹事,匆匆从管事的房里赶了出来。
商娇此时已被刘虎打得口鼻流血,脸上红肿,迷迷糊糊间,听到叶傲天的声音,虚弱地开口哀求:“叶管事,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