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死了，我下辈子也不会原谅你…”柔福回道。
完颜亮一愣，随即紧了紧手臂，“这么说，嬛儿现在不怪我了…”
柔福再次摇了摇头，这一次却是满脸的忧伤神色。
完颜亮看着柔福，脸色也慢慢垮了下来，“我明白了，因为你姓赵，我姓完颜对不对？”
柔福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完颜亮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却没有松开抱着柔福的手：“做什么管那么多，反正，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第二十章 旧梦不知山水长（三）
柔福被完颜亮抱在怀里，身子却一直僵硬着，就算是他的心没有变，她的心也没有变，然，他们的爱本来就是不应该发生的，如今更是用一场宫廷剧变成全了他们的爱情，只是，这样的爱可是她能承受得起的？
这纷扰的世事本来就不是她所能把握，分分合合之下，本就不对爱情这件奢侈的事抱多大希望，而如今，让她不能安然地靠在他怀中的原因只有一个：在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凌ru的情况下，他要如何将那画面从脑中剔除？她要如何才能毫无顾忌地和他对视？
因她的心早已随着那身子残破不堪，她怕她自己会生生地玷污了他——那个在临安郊外将她救起的翩翩少年。
只是，这一刻怀抱的温暖，让她无论鼓了多少遍勇气，都不舍离去，于是，就贪恋那么一刻吧，轻轻地靠在他的胸膛上，只一刻，至于他的誓言，仍只是他的而已。
第二日，柔福就被完颜亮转移出了宵衣殿，转到了一个虽然偏僻，但是却安静清幽的去处，那宵衣殿承载了太多屈辱的记忆，对柔福，对完颜亮都如是，完颜亮已经下令将宵衣殿封存起来，只是，记忆可以封存吗？
也许，他只是想让她暂时离开风暴的中心，他也确实做到了，当柔福在这座偏宫里对着窗外的小鸟发呆的时候，这大金国正在进行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你死我活的斗争。
自完颜合剌驾崩的第二日，完颜亮便宣布登基，并宣布这是完颜合剌的遗旨，这场政变来的如此突然，给大金国的所有王公贵族都来了一个措手不及，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天下已然变成完颜亮的天下了。
完颜亮从一个被贬谪出京的落魄皇亲，摇身一变一夜之间成了帝王，那些原本对他的失宠落井下石的皇族和贵族们无不一下子慌了手脚，各个因为心虚做垂死挣扎，咬住完颜亮弑君这一点不放，一哄而上地反抗他的统治，是以，完颜亮此刻所坐的那个皇位，现在还是长满了荆棘，且随时可能被人拉下，从而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群反对完颜亮的皇亲，以盖天大王完颜赛里为首。赛里因为柔福对完颜亮怀恨在心，并因罪己诏事件构陷完颜亮，使完颜亮被贬出了京城，完颜亮登基，赛里的慌乱和恐惧可想而知。
人一旦被逼到绝境上，就不惜鱼死网破，而这赛里可以说就是亡命之徒了，再加上他在金国也是德高望重，拥趸众多，完颜合剌虽已驾崩，他的忠实臣子仍在，除此之外，那些想要趁乱浑水摸鱼，在这场政变中捞点好处的，也是蠢蠢欲动，互相勾结。
一时间，完颜亮似乎被置于了一个箭靶的中心，所有人的箭尖都对准了他，如果他没有早想到这一点，那么此时，他也应该明了完颜合剌临死前微笑的含义了。
是以，自完颜亮登基之后，柔福便一连多日再也没有见过他。
第二十章 旧梦不知山水长（四）
原本她是不知要如何面对他的，他没有来打扰她，这让柔福一直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可是日子一长，思念便也疯长了起来。
男人一旦有了权势，还会在乎儿女私情吗？
就算是遇到一个肯念旧的，天下那么多绝世美女等着献身？他还会想起她这个早就被人糟ta过的女人吗？
不是柔福多疑，男人的誓言本就如同水中月镜中花，再有权力加身的话，会不会想起你都是未知数，虽然对他没有过多期待，但是那种酸涩难言的烦闷心绪却是缠绵起来，搅得柔福没有半刻的安宁，而她自己，明知不对，对这种心绪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这么挨着。
还好，这一日，云霓入宫来了。
自从那日逼宫，萧让从宵衣殿跑向秀芳宫之后，云霓便被萧让带出了宫。
作为此次逼宫事件的功臣之一，萧让也被论功行赏，从完颜亮的贴身侍从一跃成为了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军，而完颜亮更是知道萧让需要什么，干脆放他假。
萧让也是不客气，将这些日子悉数给了云霓，任这皇城内腥风血雨勾心斗角，人家两个人也不知躲到了哪里，直到此时，云霓才再次出现在了柔福的眼前。
柔福拉着云霓上上下下的好一番打量，微微眯起了眼：“云儿，你好像丰腴了一些，更美了。”
“是吗？姐姐，还不是都怪阿让，整日让人家补啊补的，哪里就有那么虚弱了…”说着脸微微一红，而那由内而外散发的幸福却是挡也挡不住。
柔福轻叹口气：“云儿你知道吗？很少有人像你这样，不爱当妃子，甘愿当一个将军夫人的。不过，看你这么幸福，我觉得付出任何的代价都是值得的…”轻轻拢了拢云霓鬓边的头发：“云儿，姐姐真心替你高兴，你终于苦尽甘来了。”
云霓脸色绯红，挽住柔福的胳膊：“姐姐，怎么光顾着说我，公子，哦，不，陛下，对你还不是一样，为了把你救出来，连逼宫这种事都能做出来，这无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闻所未闻、惊天动地的，作为女人，这辈子能有人为你做这件事，可见姐姐你的魅力有多大了。”
柔福微微苦笑一下，没有接话，而是将胳膊从云霓的手中抽出，慢慢地朝着窗子走去。
云霓跟在她后面：“姐姐，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柔福背对着云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云霓皱了皱眉，走到柔福身边，和她并肩：“是不是陛下最近忙于政事，疏忽了姐姐你呀？”
“没，我本来也喜欢清静的，现在这样就挺好。”
云霓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柔福，现出了然的神色：“果然被我说中了，姐姐你有所不知，陛下最近可真是焦头烂额，他要是没有时间陪你，你可千万要原谅他，不过说起来忙点倒是没什么，只是…”说到这叹了口气。
柔福有些纳闷地看向她。
云霓看着窗外，神色也凝重起来，“姐姐，你知道吗？现在很多人都管陛下叫恶魔，说他是嗜血的恶魔，可是我知道并不是这样的，至少阿让就说陛下没有变，反正，我相信阿让的话。”
第二十章 旧梦不知山水长（五）
柔福双眉拧起：“为什么会有此传言，小王爷，哦，陛下，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云霓：“还不是名不正言不顺呗，民间都流传陛下杀了先帝，再加上有人故意煽风点火…”
柔福：“那陛下都做了什么没？”
云霓叹了口气，小心地看了柔福一眼，“做倒是做了，只是姐姐，我说了，怕你心里一时接受不了…”
柔福轻轻一笑：“云儿，你多虑了，我自小也是在宫廷长大，很多事情都是耳濡目染，没什么接受不了的，你说吧。”
“陛下他，他大开杀戒了，以完颜赛里为首的那一群皇亲国戚，基本，基本都被陛下给杀光了。”
柔福下意识地战栗了一下，没有逃过云霓的眼睛。
“不过，我觉得，赛里是罪有应得了，当初若不是他，姐姐你也不能和陛下生生地分开，若不是他，陛下也不能被无端地贬离了京城，连王爷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陛下还杀了其他什么人没？”柔福打断了云霓的话。
“基本都是皇亲国戚，姓完颜的人被他杀了一半还多，所以民间才会传说陛下狠戾，不过想想也是，毕竟都有血缘关系的，有的本可以不死，陛下也给杀了，这样做，陛下百年之后可怎么见自己的家人？”
“云儿…”柔福冷冷地打断了云霓的话。
“怎么了，姐姐？”
“现在不比以往了，陛下毕竟是陛下，就算他对我们比常人要好一些，我们也要有分寸，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同阿让也不要再提起，明白吗？”柔福的神色比以往要严肃得多。
云霓愣了愣，“姐姐，云霓明白了，云霓知道你是为了云霓好。”
柔福微微点了点头。
云霓略坐了一会，到了傍晚的时候，便出宫去了，柔福也没留她，因为理解萧让一时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的心情，而自己，对这份孤独，已然适应了。
是夜，月凉如水，柔福披着外衫站在窗前，遥望夜空。心里除了对他的想念，还有心疼，她从不知这些日子他都经历了怎样的辛苦波折，被人传得那样不堪，想必也是他所始料未及，而她，应该比别人更清楚，他做这件事最开始的缘由是为了谁，他不过是为了实现要将她救出去的诺言，为此，他不惜成为千古罪人遗臭万年吗？
想到这里，心里便像是被刀子剜过一样的疼。
轻轻叹了口气，紧了紧衣衫，夜已然深了，柔福低着头转身，却不小心撞入了一方怀抱里，没有抬头，鼻子却是不自觉地一酸。
完颜亮揽住柔福，将下巴放在了她的头顶：“嬛儿，想我了吗？这些日子忽略你了。”
柔福想要试着发出声音，嗓子却干涩难言，头也不敢抬起，怕完颜亮看见她此时的表情。
完颜亮拦腰一抱，便托起柔福，朝着纱橱内的软榻走去。
第二十章 旧梦不知山水长（六）
他们曾经无数次的亲密过，可这一次，对两个人来说都需要勇气，仿佛是需要战胜什么重新开始一般。
还好，激情深处彼此的战栗都说明，一切都还没有变，至少对各自身体的记忆还是一如既往的鲜明，且不需要过多的温习就能找到最让对方满意且快乐的方式。
而激情过后那不约而同的叹息则真真切切地证明了这一点。
完颜亮用手臂圈紧了柔福，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就像个孩子一般地依赖着她，呼吸是前所未有的畅快和放松。
“元功，这些时日，为难你了。”斟酌了好久，柔福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完颜亮愣了一下，将头从柔福肩头抬起，侧过脸看向她：“嬛儿你，不怪我疏忽你吗？”
柔福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时日你所受的委屈又岂是常人所能忍受得了的，你将我置于是非之外，本是为了保护我，何来委屈之说。”
完颜亮半晌没说话，黑暗中却突然吻向柔福的唇，一番肆意辗转之后，才喘息着放开她，“嬛儿，知我者，这世上唯有你一人而已。”
“可是，我却无法替你分担烦忧，哪怕半分也好。”柔福将脸贴上了完颜亮的胸膛，幽幽地说道。
“你有这份心我便知足，我要你整日平平安安的，这便是对我最好的抚慰了。”完颜亮摩挲着柔福散落在身侧的长发，目光里带上一抹晶莹。
“元功，你本不必为我如此的。”过了半晌，柔福轻轻地说道。
“什么？”完颜亮想了想，“可是，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是一定要做到的。”
“可是，你不觉得代价太大了吗？你无须为我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柔福撑起上半身，面前完颜亮，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是声音沉郁。
“你，都知道了吗？”完颜亮不动声色。
“恩，为了我，就算是你不惜得罪万民，可是你也不怕被永远地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吗？”
完颜亮顿了一下，“嬛儿，没想到你如此关心我，这就证明你心里有我…”说到这轻笑了下，“我还以为完颜家的人死得越多，你们姓赵的会越高兴呢？”
柔福大骇，“你，你不会是，不会是为了我才…”
完颜亮将柔福复又拉倒在他身边，“你放心，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要真是那样，我不真成了大金国的千古罪人了吗？”说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们都是我的同宗同族，若有他法，我也不会选择走到这一步…”
“是为了斩草除根吗？”虽然有疑问，但柔福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完颜亮轻轻摇了摇头，“你呀，本想能躲到你这里，以为还能远离那些烦恼，可你偏偏又用这些来烦扰我…”
“可是…”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让你安心的最好办法就是解释清楚，多亏我今日过来看看你，不然还不知道你要为我的事担心到什么时候，你本来心思就重，身子也一直这么弱…”
第二十章 旧梦不知山水长（七）
“不必担心我。”柔福轻轻地说道。“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杀那么多人好吗？”
完颜亮沉默了良久，“若我说是为了大金国的强大，从而能统一中原，你相信吗？”
柔福瞬间警觉起来，却是没动声色。
“不错，最开始促使我做出那个行为就是因为你，若没有你，也许我完颜亮到死也做不出逼宫这种事，但是既然做出了，天下也得到了，我就要对得起这天下，毕竟这是祖宗留下的基业。”
“可是杀掉你们完颜家的人，就对得起祖宗了吗？”柔福脱口而出。
完颜亮愣住，继而苦笑，“嬛儿，你不要这么尖锐好不好，不过我一直欣赏的也正是你这一点，若按你们宋人的规矩，我犯的就是十恶不赦之罪，然，我们的民族有我们民族的传统，不能一概而论的。”
柔福认真地听着。
“我的祖父，建立起大金国之前，我们还是落后的部落部族，我们部族崇尚的只有一样——武力，通过武力征服天下，通过武力使人臣服，通过武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自从国家建立以来，几代君主都知道这样不是治国之法，所以通过向你们汉人学习，才有了现在的一整套国家建制…”
柔福点了点头，完颜亮说的确实如此。
“但是，国家虽然建立，也向汉人学习了一些东西，可部落的很多习俗，包括落后的习俗却没有彻底根除，而且，那些可以使国家安定的忠君观念，可以使国祚绵延的子承父业传统都没有真正的吸收进来。你也知道，我们大金国的皇位是兄终弟及，而不是像你们汉人那样，一代代的往下传。若兄弟和睦，便可相安，若有一人有私心觊觎皇位，或者兄弟和子孙发生矛盾争夺起帝位，必将引起血雨腥风，而完颜家族不断地发展壮大，人口也是越来越多，到时候一旦为了皇位，像过去的氏族一样彼此争斗，一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这样一来，还不用外人伐我，我们祖宗的基业，就被自己断送了是不是？”
“所以，你想要改变这个传统是吗？”
“我自小接受汉文化教育，对你们汉人的传统文化心向往之，我一直想让我们大金国摆脱被武力左右的命运，真正的步入文明社会，到时候，臣以君为纲，子以父为纲，皇权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一切都用森严的等级制度来规范，而不是再回到凭武力可以搅得天下大乱的时代，这才是让我完颜家族可以长长久久地存在并壮大的方法，而我目前的所做所为就像是壮士断腕一样，为了子孙不被欺凌，就必须要牺牲一些人，换句话说，我是利用这种落后的手段来铲除旧的习俗而已，若有其他办法，也断不会如此，都是同族血脉，你以为我就那么忍心吗？嬛儿，你在听吗？”
柔福半晌没有言语，却是摸索着牵起完颜亮的一只手，“元功，我想我理解你的做法了，可是，你就不怕被史家诟病，被描述成残害同胞的暴君吗？”
第二十章 旧梦不知山水长（八）
完颜亮却是冷笑了一声：“历史，总是胜利者的历史，难道不是这样吗？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天下是你的，历史便由你随意书写。要说通过杀害兄弟登上皇位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人，唐太宗李世民可曾因为宣武门事变而遗臭万年了？人家摇身一变便是千古圣君，远的不说，且说你的祖宗赵光义，烛影斧声之谜已是人尽皆知，人家不是好好的将皇位传承了这么多年，才有了你这个公主？”
完颜亮说着伸出手指勾了一下柔福的下巴。
柔福皱眉，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所以说不要看是如何登上皇位的，要看你在这个位子上做了什么，有朝一日，待到天下一统之时，百姓安居之日，我相信历史总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判。”完颜亮将双手垫在了脑后，眼睛微微眯起，似在憧憬着什么。
按理说，完颜亮一提到统一天下，柔福应该胆战心惊才对，因为那毕竟意味着宋会消失在金的统治之下，可是当他用那种很信任甚至是微微炫耀的语气向她诉说他自己的理想之时，她却有些感动，而那感动也只有一瞬，紧接着便被对故国的忧心所替代。
“嬛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我们的孩儿找回的，到时候我要立他为太子，将皇位传给他，所以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他的将来铺平道路，我不能留下那么一副烂摊子给他，不能让下一代也陷入到无穷的杀戮和争斗中，所以，就算是要做罪人，也由我来做吧。”
完颜亮侧转过身，也将柔福的脸侧转过来，两个人鼻尖相对，“给我描述一下我们的孩儿吧，说说他的样子，我想听。”
一提到那个孩儿，柔福禁不住鼻子一酸，心便又如同被针扎了一下，“他，很健康，很像你…”
声音多少有些哽咽，因她作为母亲只见过他那么一面，虽然他的样子一直深深镌刻在她的脑海，可是，她这一辈子，对她孩儿的印象也许永远只能停留在这一面上，这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以至于让她去描述，她却只能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完颜亮忽然紧紧地搂住了柔福，“嬛儿，我一定不会让他受委屈的，他拥有那么高贵的血统，他一定会是个千古明君，相信我。”
“元功，若他在民间也能衣食无忧的话，我想，未必会不快乐。”柔福试探地说道。
“不，我的孩儿绝对不能流落在民间，我发誓，我一定要将他找回来，总有那么一天，嬛儿，这是我对你的又一个承诺。”
柔福没有再接下去，若真有那么一天，她只祈祷能见上一面足以，她真的不希望他再背上皇权的枷锁，只是，这些事都非人力所能控制，她现在也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理会，便也由着完颜亮吧。
“嬛儿，你睡了吗？”见柔福不再出声，完颜亮轻问道。
柔福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十章 旧梦不知山水长（九）
“嬛儿，我想和你商量件事情。”完颜亮伸出一只手指将柔福的一缕长发绕在上面，随口说道。
“嗯。”
“嬛儿，你愿意做我的皇后吗？”完颜亮凑近柔福的颈项，薄唇擦过她的肌肤，声音喑哑地问道。
柔福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起来，她忙不管不顾地起身，就势跪倒在榻上，对着完颜亮便用力地磕下头去：“请陛下收回成命。”
完颜亮先是愣住，继而一翻身坐了起来，一把架住了柔福：“嬛儿，你这是为何？”
柔福的眼泪瞬间模糊了双眼：“若陛下还想柔福活在这个世上的话，就请收回成命，且削掉先帝册封的妃子称号，柔福感激不尽。”
完颜亮长长地叹了口气：“嬛儿，你先起来再说。”
柔福拼命摇头：“求陛下收回成命。”
完颜亮皱眉看着她：“削掉妃子称号是应该的，你本来也不是他的女人，只是，事到如今，就算是你已替朕诞下龙子，也不肯嫁给朕吗？就算是朕为你得罪了天下，你也不肯嫁给朕吗？”
柔福泪眼婆娑地看着完颜亮的双眼：“元功，我这一世终是对你不起，若有来世，我愿为牛为马，只求能陪伴在你身旁，然，这一世，柔福无法背弃祖宗，若能见怜，感激不尽…”
完颜亮将她揽进怀中：“嬛儿，你可懂我的心吗？”
柔福闭上眼睛点头：“柔福不是草木顽石，你对我的心，我如何不懂，只是，柔福回报不起，你也不要，不要在我的身上用心了，我不值得，元功…”抽泣得全身都跟着抖了起来。
完颜亮轻抚柔福的后背：“罢了，罢了，都怪我太急切了，这事先不提了，我不贪心，比起那些分开后我对你朝思暮念无以为盼的日子，如今你能在我身边，我只要一想你，无论何时都能看到你，我已经知足了，我只是怕委屈了你，既是你不计较，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柔福眼内涌上感激，伸出手臂环住完颜亮的脖子，主动地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完颜亮则是毫不犹豫地回应。
第二日，已经被完颜合剌册封为文妃的柔福又恢复了郡主的身份，是完颜亮下的旨意。
柔福终于能稍稍松了口气，若她此生不能再回到故国，也只能寄托到百年之后，可若是成了完颜家的人，那便生生世世再也回不去了，就算是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也再不会认她这个赵姓子孙，这是柔福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一件事，还好，完颜亮没有逼她。
自那一日之后，完颜亮虽然仍旧是忙，但却不忘抽出时间来看看她，哪怕他只能在她这里呆上不到半个时辰，两个人互相依偎着说说体己话，柔福便已然知足。
如今的完颜亮已然今非昔比，虽然柔福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依然知道现在满朝的文武正在劝完颜亮尽快册立皇后，按理皇后的位子是没有悬念的，非徒单氏莫属，人家毕竟是完颜亮的正室，先帝亲自指的婚，竟还破例大赦了天下，有这种殊荣加身，徒单氏的家族周围马上聚集起了一大批拥趸。
第二十章 旧梦不知山水长（十）
而对立后之事，完颜亮偏偏不置可否，因徒单氏现在还没有子嗣，大臣们也不好以此太逼迫完颜亮，而柔福知，完颜亮想要她做皇后的心还未死，虽则不安，但是日子还算能平静地过下去。
只是，也许是前一阵子的打击过大，柔福的身子自上次过度透支之后，似乎总也没有缓过来，整日病恹恹的，隔三差五的就缠绵病榻，御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要慢慢调理，完颜亮虽则着急，也是束手无策。
直到有一日，完颜亮在搂着她喘息的时候似无意识地提起，他们要马上离开上京了。
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迁都活动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