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然提出结束时,端木辄并不认为是真正的结束,是以并不是真正在意,直到她说到“分手”。

游戏结束,可以重启游戏,重新玩过。但分手了,当那只手不再递给他时,他便没有了资格。于是,他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想了又想。

和田然在一起的那么多年,他一直是凭借本能去做他想做的。本能告诉他不能再容忍田然身上出现不属于他的痕迹,所以他再次出手……“专属玩伴”这个提议,是他提出,她并不接受,他只得出以下策,以她最不喜欢的方式威胁,逼她停止游离。

“端木辄,你忘了你是雅士的老板,保证每个会员的消费安全是你的责任!现在你居然要违背承诺,失信于人?”

“我的确要失信。”

“如果我不答应你,你真的要把我在这里的一切告诉我外公?”

“是。”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凭什么要受这个失信在先的小人的威胁?”

“你说什么都没有关系,只要相信我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好!你要我不碰别的男人,你也不要去碰别的女人,做不到,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她以为他做不到,他自己也以为不会接受这款反威胁。但,他接受了,也做到了。

那个在惠恼怒焰下达成的协议,没有那么久的约束力。几年的时间里,表面上他亦然做那个处处留情亦处处无情的端木辄。在属于夜晚的床上,他纸和她共赴燃烧之旅,那真的燃烧,他们仅是一个指尖的互碰,都会一场天崩地裂的欢爱……正因为太过强烈,他一度把它归结于欲望。欲望啊,又什么样的欲望可以让一个习惯左右逢源的男人甘心刹住脚步?

他自发此问时,有什么东西在那个刹那拨开云雾。藏在云雾下的,是他不曾看清或者不想看清的真实,有些被忽略的,不曾揣摩的,峰涌而至:田然旁顾,他立刻也让自己身边有人;他和另人纠缠,田然必定将目光投向另一个男人。他和她,如一对幼稚的儿童,以踩踏彼此的影子以定输赢,却在把对方踩在脚下时,也把自己送进对方脚底。有时,又如一对实力相当的兽,以尖牙利爪将对方撕咬拍打得鲜血淋漓,自己也体无完肤……如果要和平共存,需要有一方有勇气率先息战,并把对方拉进阵营。

这样的认识,如拨云见日。而拨云见日之后,蓦然想到谢盈心的存在何以使田然有那晚的苍白脸色。所以,他约了谢盈心,没有迂回,直予挑明:女孩的爱慕值得他正式而郑重的对待,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尤其,这个女孩提到了esmussein。他不是托马斯,田然不是特蕾莎,可他相信esmussein,有些事,的确必定如此。

“盈心她突然袭击,只是为了好玩。我约她,是因为……”

“我不想听。”

“你必须听!”

“我不要听!”

“给我好好听着!”端木辄把她捂在耳朵上的两只小手拉下,“我和她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管是心灵上还是肉体上……”

“我和你已经分手了,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什么……”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他吼。

“不能!”田然回吼。她气,很气。目睹他和谢盈心的亲热只使她一瞬间如鲠在喉,她气的是自己的在意!她怎么回在意,怎么能在意?

“我们一定要这样彼此伤害下去?”他有些无力的问。

而他的无力,以及隐约透露出的无辜,让正处于失败感中的田然越发恼怒他们之中,没有一方无辜!“只要你离我远远的,不在我眼前出现,就没有什么伤害!”

她这样的话,就已是在伤他,“刺伤我让你很有乐趣吗?”

“你哪里值得我伤了?”

端木辄脸色一窒,“你真的这么想?”

田然把脸别向车窗外,并没有看见他此时脸上的冷色,只顺从着失败感激发出的怒意,迫不及待地要保护自己远离伤害,“不然我要怎么想?一场你情我愿的男欢女爱,任凭你怎样的神化也不会把它变得神圣!”

“你真是……”端木辄气结,在这种情形下,理智很难出来主事。“你敢说谢盈心吻我的时候,你没想过当场回敬?”

“我和男人不管是接吻还是上床,绝地是因为我想我要,和你有什么关系?”

“很好,这么想要男人,我满足你!”理智彻底清空,怒火占据上风,他翻身把她压在身下,张嘴轰轰烈烈的咬在她劲上。

“端木辄,你混蛋!”

两只兽,再出尖牙利爪,在车上翻腾扑咬。男兽毕竟要顾及雌兽的娇嫩肌肤,雌兽却毫不吝惜力气,并趁雄兽因肩、劲以及“重要”部位同时遭受重创而劲道稍松时推开车门逃脱出去。

“端木辄,你这个混蛋,给我滚远点,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马上找个男人上床!”这是雌兽遁入家门时扔下的豪言壮语。

唉。车内的端木辄发出重声叹息:明明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明明想好一旦找上她,就要真正的开诚布公,但怎么一来一去又成了一场角力?

中午,员工餐厅。忙了一上午,懒得出去觅食,肖润与田然双双在此出现。他们方圆两张桌左右,空无一人,所有员工自动给总经理和大小姐留了一方清净。这对都没有奉行与员工打成一片的亲民作风的两个人来说,不啻正中下怀。

“昨天睡得好吗?”肖润问。

田然喝一口汤把嘴里饭食送下,“通常一个人这么问时,就是已经认为被问的那个睡得不会太好了。”

肖润挑眉,“那就是不太好了?”

“是不太好。”田然诚实以答。

“因为端木辄?”

“有他一部分原因。”田然仍选择诚实。

“还有另一部分原因?”

“我家里来客人了。”一位会令她头痛脚痛神经痛的客人。

“这位客人不会姓司吧?”

“咦?”田然一怔,“你怎么知道?”

“从你皱紧的眉头来看,这位客人想必是能够压迫的了你的一位。你曾和我说过,这个世界上你最怕两个人,一个是你的外公,一个是你的小阿姨,碰巧这二位都姓司。而田氏秋季股东大会召开在即,司氏作为持股数仅少了蓝董事两个点的第三大股东,只有在制定来年业绩计划、审核下年度财务预算的秋季股东会上,不会委派代理参加。”

“这么神?神机妙算呢。”金牌经理人的金牌成色十足哦。“那不如再猜猜,这位姓司的,是我外公还是小阿姨?

肖润屈指弹了弹她鼻尖,笑道:“依据常规进行的推理和神机妙算是两码事,你当我事算命先生不成?”

“我外公来了。”田然好哀怨地说。昨天晚上,为不吓着田先生,她迈进客厅前经过了一番整理,却被赫然坐在客厅的外公吓个正着,若非她穿得那件立领洋装把脖子上的咬痕遮掩住的话,外公对她绝对不止是半个晚上的训话。。饶是如此,仍是苦不堪言呐,呜呜……

难得她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肖润颇感新鲜有趣,“我对司老先生的敬服更上层楼。”

“什么意思?”田然认为自己听到了那么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有人说,国事易理,家事难断。司老先生不止能缔造商界传奇,还能驯服娇纵难缠的外孙女,让人不敬不服都难。”肖润摸着颔,说得煞有介事。

田然眯眸,笑魇如花,“肖润……我外公来了。”

“你说过了。”

“我是说,我外公过这边来了……嗯,就在你身后。”

60

司博慎。一位拥有三国国籍的华裔传奇,司氏企业的缔造者,不可辩驳的商界泰斗。但行事低调,不喜铺张,远离各类媒体,神秘色彩浓厚。这样一个人,极易让人先入为主地把他设想成一位威严天真、深沉可畏的王者人物,以致目睹本尊时,无一例外地会因为与想象反差过大而生错愕。

“……司老先生。”还是肯德基爷爷?

“哈。”田然看出了总经理大人的一点愕异,掩口窃笑。

她笑,司博慎眼边的笑纹也随着唇角上扬而纵横整脸,使须发皆白的他愈发慈蔼和善,也就更像极了……kfc上校。“肖润?这两年你做的不错,田氏请了一位相当棒的专业经理人。”

“您过奖了。”

“我不会过奖。”司博慎微笑,“我给一个人奖励时,不管时口头还是实质,必须时这个人值得。”

“外公,麻烦您说这番富有参考价值的话时,换一个表情,不然我会忍不住向您要鸡翅。”

“然丫头向外公要什么,外公都会给。”

哦喔。外公啊,就是用这样的目光这样的语气给与他接触的每个人释放错误信息。田然想不出这世界上还有谁笔外公更符合“道貌岸然”这个成语,一张脸亲和道童叟无欺,气质也慈祥到没有天理,实则……她尊老重贤,她不能大不敬,有些话,适合放在肚里。

“我对田氏每一任总经理都会很留意,截止现在,我认为你时做的最成功的一个。”

既然老先生不喜欢虚话客套,肖润以笑作应。

“我听说,你曾经再泰诺等国际大公司做过,而且做得相当出色,那边一年的薪水比这边很多中小公司一年的盈利还多,不会觉得不平衡吗?”

“那些早在我回国前就是了解的,如果会不平衡,我不会选择回国。”

“我以为你会说,中国人就是要回中国做事。”

“爱国从来就不是那么狭隘的事。”

司博慎点头,“这句话让我很受用。”

“外公,您不吃饭吗?”田然提醒外公能够这是在田氏的员工餐厅。就算大家不认得他老人家尊驾何人,能让她叫一声外公又有几位明里暗里保镖随行得老人,世界上有几个?因他得到来,田氏员工已经食不下咽吓。“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

“吃什么?”司博慎没好气地,“你们不都认为我身上随时能拿的出炸鸡吗?”

田然把脑袋扎进外公臂弯一蹭,“经验证,今天上校不卖炸鸡。”

肖润忍俊不禁。

“董事长好。”

“董事长中午好。”

随着一串问候声起,田依川及一干人闻讯而来,“爸,您……”

“我说过什么你忘了?你别叫我爸。”基本上,这话在笑模笑样得情形下说出去,没有多少威慑力,但司老先生偏偏就能让人感觉不是玩笑。

“爸……”

“然丫头,咱们走,外公身上没有炸鸡,带你出去吃。”

“……好。”田然同情地瞥了父亲一眼,又向肖润摆摆手,抱着司老先生胳臂离去。外公不喜欢爸爸得原因,不言自明,她自诩化解不了其间心结,只好尽量让这两人王不见王。

原地,田依川无奈摇头。

“司老先生真是老当益壮,年过七旬依然行走有风。”蓝董事说,“听说司老先生在众多孙子孙女中最喜欢然然,看来是真的。”

田依川心下怅然,顺口应,“是吧,只要然然开口的事,爸爸还没有拒绝过。”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围观众人中,有人将这话记在心底,并在日后付诸利用。

“然丫头,知道外公昨天晚上为什么骂你?”在一家忆苦思甜为主旨供应棒面野菜地址事田然特地从网上搜寻到的饭店里,司老先生吃到兴味盎然时,问。

“不是因为我晚归?”

“外公是远古时代的老古董吗?”老先生眼珠圆瞪,“你已经成年,又正值年轻,外公可不会阻止你享受青春。”

“……嗯。”听来真感动,那昨天晚上的一通好骂所为何来?

“你自己说,你这些年去看过外公几次?打过几次电话?你和你小阿姨以及几位表哥表妹还时不时会视频聊天,怎么从来没有想过和外公联系?”

“可是,他们都说您生活丰富多彩得很,每年除了几次固定会议,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周游世界……”

“然丫头。”

“……是,外公您说。”田然动用起我见犹怜得星星眼,识时务地停住辩解。

“外公给你两条路走。”将棒面饼一分为二,老先生大咬一口,嚼劲十足,“一是随外公到瑞士,外公网罗了二十几个青年才俊,你一个一个看过去,如果没有中意的,外公再从候选对象里为你寻摸。”

“……另一条呢?”

“外公住下来,替你慢慢审查。”

“审查……什么?”

“未来的孙女婿。”

“……”田然掩面呻吟。

说就是为了做,此乃司老先生行事准则,所以,别妄想老人家是心血来潮。

当年,十八岁的名模表妹情定平民男友,舅父舅母反对激烈,逍遥多时的司老先生出面,和那位平民男友“大战三百回合”(表妹语),表妹的恋爱绿灯从此大开。从那时,老人家就开始多了一项嗜好在孙辈的情事中掺和一脚,据说可使年轻激素再生,焕发青春活力。至此,已有多位表哥深蒙其“恩”。她以为自己天高皇帝远,司老先生无暇分顾,原来是在劫难逃。

“外公,如果我说我还没有男朋友人选……”

“那就随外公到瑞士,外公不是说过……”

“有!您的孙女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当然有!”没有也要有!

“是那个肖润吗?”

“……算是。”

“他还不错,如果是聘请员工,他会被我重用。如果是孙女婿,尚待进一步考查,以后你要常把他拉到外公面前,外公要从里到外,从皮到瓤地好好看看。”

“……遵命。”祝你好运,肖润。

田然不排斥相亲,但不包括司老先生掀起的声势浩大的车轮相亲大战,多位表哥叫苦不迭的差使,她不认为自己应付的来。不得已,恳请肖帅哥相助。

肖润好仗义,一口应允之后,但凡没有加班加点,下了班即到司博慎前报到,接受老先生从里到外,从皮到瓤的考查大业。

如此一周下去,田然心虚起来。

“辛苦了,总经理大人。”

肖润揶揄眨眸,“我心不苦,司老先生很可爱。”

“又在安慰我。”自家外公是怎样人,她乞会不知道?看起来是个和气生财的老头子,实际上确是地球上最难侍候的高级动物之一(不是她不孝,此属表哥表妹们的整体领悟),做他的下属绝对比做晚辈容易。

“那我就把这当成是你提前给了我男朋友的名分,用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可否?”

田然重叹扁嘴,“你是在加深我的罪恶感,我会哭。”

“有吗?”肖润抚了抚她干巴巴的眼角,“好没有诚意。”

“原谅吧,我近期的诚意被外公折磨走了。”

这皱巴巴苦哈哈的一张小脸,竟比在办公室时那张亮丽的白领面孔更加令人心折,“田然,我们……”

“你们住在这里?”路灯投下一道高颀人影,覆上立在国际公寓正门前的两人。

田然抬脸,与端木辄四目遭逢,后者双瞳内,是一片沉郁幽冷。“你妹妹告诉我,你最近住在公寓里。敢情,不是一个人吗?”

肖润眉峰一抬,欲言,又止。

田然默然。

“你说找一个人上床,果然就找了一个人?”

田然依然默然。

“端木先生。”终究不是小人,肖润开口,“凡事不能看图说话。”

端木辄只把目光牢锁田然,“我六点四十分到摁开你家的大门,你的妹妹告诉我,你近期一直住在国际公寓。七点五分到了这边,看见你和这个人下车走进里面,现在是九点十分。可以告诉我,我误会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