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所有的事情搅得一夜无法入睡,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房间的门就被敲得砰砰作响。我披衣而起,拉开房门,看见金不换站在外面,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夫人,圣圣圣旨来了!”

我一惊,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跟着他下楼。

来宣旨的太监,正是大内总管。圣旨上说,皇帝听闻彩衣娱亲的表演很是精彩,钦点我们徽商再进宫表演一次。我恭敬地接过圣旨,大内总管慈祥地说,“大行首,快收拾收拾进宫吧?”

“是,草民马上准备。”

等送走大内总管,我问金不换,“在贤王府的时候我们不是落选了吗?皇上怎么知道彩衣娱亲这个节目?”

“夫人,皇上是什么人啊?耳听八方的,就算他本人没有亲自到贤王府,肯定也会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不过这是个好机会呀,本来以为没有机会了,但这样一来,就能亲眼看见皇上了!不说了,我得先去准备准备。”他俯了□,匆匆离开了。

*

我们遵圣旨进宫,在宫门口,看见了别的商团,还有念临风。他像是单独前来,正与柳大叔殷大姐,还有洪景来等几人说话。

我只向他们点头示意,算打过招呼,然后与身旁的金不换交谈。金不换很紧张,双腿一直不由自主地打颤。我和他都是一介平民,得见天颜这种事情以前想都不敢想,紧张是在所难免的。

过了一会儿,云顾言和靳陶也赶来了。云顾言走到我身边,看了看周围,“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寿诞的节目不是决定了吗?皇上为什么又突然把所有的商团都招来?”

“我也正好奇这件事,早上天刚蒙蒙亮,大内总管就来宣旨。”

靳陶低声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我疑惑地问,“哦?何处奇怪?”

“皇上这是要把所有的节目都重新看一遍吗?你们看,京商,徽商,苏商,柳商,晋商,漠商,夷商,全都来了。而且都是由各自的大行首亲自带领。”

云顾言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奇怪的?皇上亲自接近,各个商团的行首自然不敢怠慢,所以都亲自前来。上次因为是贤王,有的行首不想跟他打交道,也是正常的。”

靳陶却像仍有疑虑,“既来之则安之,到时候见机行事。”

宫门缓缓打开,御林军列队出来,大内总管就跟在他们身后。他清点了一下人数,然后抬手道,“诸位,请都随我来吧。”

我跟靳陶边走边谈,忽然有人低声喊了声,“王强兄弟?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们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是御林军守卫宫门的将军明宣。我顿时有些慌乱,扯了扯靳陶的衣服,推他过去。靳陶跌到明宣身边,呵呵笑道,“明宣兄弟,好巧啊,能在这儿碰上你。”

明宣伸手指了指我,靳陶用手捂住他的嘴,硬是把他拖到角落里面去了。

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一抬头,发现念临风他们全都回头看着我。心马上漏跳了一拍,只能马上赔了个笑脸。殷大姐暧昧地看着我,“前些日子不觉得,今天琢磨了一下,觉得林大妹子跟靳陶小子倒是异常般配,站在一起俨然是一对璧人。柳老哥,你说呢?”

柳大叔摸了摸人中上的一撇小胡子,笑道,“般配,般配。洪大爷,您说呢?”

洪景来知道个中因由,咳了两声道,“大家都先进去吧。年轻人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的。”说着,带头往宫中走。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跟上。只有念临风立在原地,看了我一眼,这才转身进去。

我暗暗咒骂了一声,恨极了明宣这个坏事的,但也只能跟着一众人进宫。

大内总管让人把我们带到了一处偏僻的宫殿安置,还吩咐说,要我们耐心等候。一等竟是等到了晌午,茶喝了几盏,仍是什么消息也无。

洪景来要出去查探一番,竟被不知何时已经守在外头的御林军拦住,“抱歉,现在任何人都不能离开这里。”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洪景来喝道。

御林军冷笑了一声,“你们中间有人通敌叛国,王爷正在捉拿证据,很快就会有结果。”

听了他的话,众人面面相觑,这才反应过来,今日的这场所谓进宫面圣的戏码,是贤王一手安排的。目的是要把平日里不轻易露面的各路商团行首一网打尽!洪景来喝了一声,“贤王怎么能假传圣旨!”一时群情激愤,纷纷要冲破御林军,离开此处。

双方正争执不下之际,更多的御林军朝我们这里涌来,为首的,正是贤王。

他命御林军把我们团团包围,大声地说,“今查,徽商,柳商和晋商与匈奴逆党勾结,图谋边境,证据确凿。把这三个商团的人全部拿下!”

殷大姐和柳大叔异口同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我被御林军押住,硬是按在地上,柳商和晋商的人也尽数被俘。其它商团的人大概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一时不知作何反应,都直愣愣地杵在一旁。

念临风上前道,“岳父,你这是作…”

他话还未说完,贤王就抬手打断他,“临风,你近来办事真是越来越优柔寡断了?为父说过很多次,对于这些叛国的逆党不能心慈手软。你迟迟未肯下手,为父只有亲自动手,帮你把商团中的这些害群之马彻底铲除掉。”

殷大姐“呸”了一声,抬头冷笑道,“念临风,我殷三娘本敬你是号人物,没想到为虎作伥,利用我们对你的信任,行这助纣为虐之事,算我看走了眼!”

柳大叔也道,“当日你救我一命,今日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

我低着头,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是觉得阵阵心凉。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有一处很大的bug

之前写的是匈奴,后来又写成突厥

现在决定回去全部改成匈奴

商道三十七

我们被关进了皇宫里的死牢,也就是上次我见方重的地方。所幸的是,我们被分别关在临近的几个牢房之中,彼此之间还能说话。

我此生第二次被关进大牢,又是托了贤王的福。

殷大姐狠狠地踢了一下牢门,“狗娘养的,有种把老娘放出去,单打独斗!”

隔壁牢房的柳大叔说,“妹子,你就别闹了,这里是死牢,没有人会理我们。都怪我们大意,以为大内总管肯定是皇帝的人,没想到连大内总管都愿意帮那贼子假传圣旨。”

殷大姐吼道,“最让我寒心的是念临风和贤王居然是一伙的!”

金不换在另一个牢房小声地说,“不是的!大行首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还用掩饰什么?让我们进京参加九州商会的大祭典,还说什么共商大计,老娘以为大事就要成了呢!现在倒好,被人从背后插了两刀,马上就变成孤魂野鬼了!”

柳大叔说,“贤王真是狠毒啊,他把我抓进来,等于拿到了与天竺的通商权,想进多少大烟都没人管制了。他把殷大妹子抓起来,是要夺取晋商到匈奴的通关贸易权么?那我不明白,他把徽商抓起来是为了什么?按理来说,在所有商团里面,徽商的实力最一般,又没有边境贸易权。”

殷大姐向我这边看过来,“对啊,林妹子,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苦笑了一下,“我知道。因为我儿子。”

殷大姐夸张地用双手抓着木栅栏,“你儿子?”

“他是匈奴的王子。他三岁的时候我捡到他,养了他八年。”

殷大姐张了张嘴,回头往柳大叔那里看了一眼,柳大叔的声音窜过来,“不会就是那个跟苏林可汗对战的小子吧?呵,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小娃子,换了寻常的人家,应该还是撒娇淘气的年纪,他却上战场冲锋陷阵,一点都不输大人。林晚,你教的好儿子啊!”

我摇了摇头,“他此次冒险进京,应该是被贤王觉察到了,恐怕此刻凶多吉少。”

“我说,你别自己吓自己了,我们还有机会。难道你没发现么?靳陶那小子漏网了。”殷大姐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四处看了看,这才想起来,靳陶在宫门口的时候,把明宣拉走,那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我本来沉到谷底的心一下子又燃起了希望。就算贤王狡猾,陆羽庭狡猾,念临风不可信,万幸的是还有靳陶。

“你们未免太小看贤王了。”我旁边的旁边那间牢房里忽然响起了一个沉闷的声音。

柳大叔呵斥道,“谁在那里偷听我们讲话!”

“我没有偷听。是你们讲得太大声,让我无法入睡。”那个声音虽然十分沙哑,我还是一下子就认了出来,“方重?”

“笨蛋。原来以为帮你把李慕辰的事情解决了,你就不会再自投罗网,谁知道你还是一样的不中用。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是做生意的料。”他说完,急促地咳嗽了两声。

殷大姐和柳大叔却异口同声地叫道,“西班首?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重轻声说,“在这里,就肯定有在这里的理由,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刚才说念临风和贤王是一伙的?”

殷大姐大声道,“可不是!没想到我们九州商会的大行首居然会被朝廷的人收买。最可气的是,我一直敬他是个英雄。”

“不可能。”方重说得斩钉截铁。我向那什么都看不清的黑暗处望去,好像那里隐藏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牢房里响起厚重的铁链的声音,然后方重的声音大了些,“这个世间最恨贤王的人,不是在座的你我,而是他。如果你们不信,可以问林晚,他们都是武威人。念临风绝对没有跟贤王合作的理由。”

殷大姐敲了敲木栅栏,低声道,“西班首,你疯啦?这里四处都是贤王的耳朵,你不怕…!”

“没什么好掩饰的,贤王的心里未必不清楚这些。但因为陆羽庭,还有皇帝的关系,他动不了念临风。”

柳大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好像坐了下去,“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我们被困在这里,什么事也做不了。而且柳商和晋商的通商权,都会被收入贤王手中。”

远处忽然有脚步声传来,我们立刻都坐在角落里面,假装刚才的谈话没有发生过。狱卒把火把插在壁上,转身对我们说,“都给我老实呆着,一会儿御史大人要来问话。识相的,就快快认罪,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

虽然此刻身陷囹圄,但我对柳毅此人还颇有几分佩服。现下满朝都是贤王的人不说,他区区一个御史,居然能始终洁身自好,不与贤王同流合污,十分难能可贵。我虽只见过他两次,但他身上有一种奇异的亲切感,让人不由自主地信赖于他。

过了一会儿,狱卒搬来一张椅子,放在牢房间的过道上,而后就退出去了。接着,有一个穿着官服的男人,踱步过来,撩起衣袍,端坐在椅子上。

我抬头看了他几眼,料想殷大姐他们也在静观其变,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柳毅说,“我知通敌叛国这个罪名,于柳商晋商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但朝中贤王一人做大,我无能为力。”

殷大姐冷笑了一声,“话不要说得这么好听,谁知道你跟贤王是不是一伙的,来套我们的话?告诉你,只要老娘还有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告诉你们文牒在哪里。”

柳毅奇怪地问,“文牒?”

柳大叔在对面叫起来,“别装了!贤王把我们抓起来不就是为了通商的那份文牒么?”

“原来如此。”柳毅直起腰背,“之前我还一直疑惑,贤王为什么要把晋商和柳商抓起来,原来是为了天竺与匈奴的通商权。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只有我还能保住顶上的乌纱,定保你们几人平安。我今天来,主要是来问徽商行首的。”

我本来一直坐在角落里听他们的谈话,听到柳毅这样说,马上回到,“大人想要问什么?”

“你可知道匈奴小王子的行踪?”

我一惊,冲到门边,“他,他不见了?!”

柳毅的脸上显露遗憾的神情,“我在收到风声那一刻,立即去了客栈,却早已经人去楼空。不过贤王的人在我之后到达,我断定人不在贤王的手里。”

“大人,你能否告知,为何贤王要捉拿他?他可是贤王的亲外孙啊!”

柳毅好似有些震惊,“你说匈奴王子是贤王的亲外孙?这我倒是从来不知。我只收到密报,得知苏林可汗向贤王求助,并允诺匈奴内乱平息之后,把河套的几座城池让给我国,还约定一起出兵攻打周边的几个小国。”

“太可恨了!八年多以前贤王就干过这等卖国的勾当,现在又旧戏重演。他以后都是皇帝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殷大姐愤愤不平地说。

“诸位有所不知。当今皇上体弱多病,本来数月前就要退位让贤了,可不知从哪里得知,当年的小皇子并未死,所以一直撑着一口气,盼着皇子能够回朝。贤王为此对各地官员下了死命令,只要有与皇子有关的线索,是人就立刻杀掉,是事情就隐瞒不报。最近可能因为苏林可汗逼得紧,还要…”柳毅看了看四周,压低生意说道,“要夺宫。”

我的心紧了一下,感觉呼吸都停滞了。柳毅站起来,拍了拍袍服,走到我的牢房外站定,“我不能多呆,不过听说你是武威人?”

“是。”我点了点头。

“我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当年武威的守城大将…可有尸骨留下来?”

我想起记忆里那个络腮胡子总是笑得很爽朗的大叔,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当时他死在城楼上,我们还没来得及收尸,就被匈奴人破了城,四下逃散…你,你跟他…”

柳毅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我是念武的哥哥。”

我倒退一步,仔细看柳毅的五官,这才发现那种亲切感不是源于他自身,而是他与遥远记忆里那个络腮胡子的大叔隐约类似的轮廓。我记得我爹当年还跟我说过,守城大将的表妹是宫里哪个娘娘,好像被贤王害死了,却没有证据,所以他一怒之下就远离皇宫来武威守城。

“柳大人,皇皇后…”我的舌头有点打结。

柳毅却像知道我要问什么似的,点头道,“先皇后是我的表妹。”

清楚了,一切都清楚了。守城大将为什么会那么讨厌贤王,柳毅为什么孤身一人,势单力薄,也绝对不跟贤王同流合污。恐怕当年贤王引兵入城,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客死异乡,一半是为了威胁皇帝,一半是想除掉对他恨之入骨的守将大叔。

“我该走了,皇上等着见我。”柳毅走近两步,悄悄往我手里塞了个纸条,然后转身出去了。

狱卒进来把火把取走,殷大姐和柳大叔热切地讨论起来。我独自一人走到角落,把那个纸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等我三天。”念临风的字,写得很急。在被关进来之前,我心里对他确实有几分失望,但与柳毅谈过之后,我发现我总站在自己的角度来看念临风,太过于片面和感情用事。贤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皇子抱出皇宫,能够把匈奴人引入武威,能够逼皇上把自己的女儿远嫁到匈奴去,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

“林晚。”方重轻轻叫了我一声,忽然有一团东西飞过木栅栏,准确地落在我的脚边。我捡起来一看,是一小块布。上面写着,“夜里担心,不要睡死。”

商道三十八

夜,格外地寂静。像是一片宁静的海面,酝酿着巨大的暴风雨。不知哪里来的水滴声,一下下格外地清晰。我坐在角落里,听着对面柳大叔的呼噜声,默默地熬着漫长的夜。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皮渐渐沉重地抬不起来,脑子里面像有一只小鹿在乱撞,但记着方重的话,不敢睡死。

牢里面好像起了一层水雾,朦朦胧胧的,我的意识也更加地飘忽起来。

“不好,有人要暗杀我们,林晚,不许睡,快起来!”方重忽然发出一声怒吼,一下子把我飘忽的意识唤醒,我跳了起来,听到他沉闷的声音,“快把他们都叫醒,用袖子捂住鼻子,快!”

我连忙照做,一边用袖子捂住鼻子,一边跑到栅栏边大声地喊,“殷大姐,柳大叔,金不换,都醒醒!别睡了!”我喊得很大声,声嘶力竭的,终于把他们陆陆续续地唤醒。

此时烟雾已经浓重了起来,厚厚的像一层纱,连几步之外都看不真切。

我听到方重发出一声声的怪响,然后殷大姐和柳大叔也发出了同样的怪响,听声音他们好像在急切地交谈。以前听靳陶说过,九州商会的班首和掌户们,都会一种哨语,用于紧急联络和打暗号。我入会的时间尚短,还来不及学。

虽然紧紧地捂住口鼻,但仍然有刺鼻的烟味呛得我直咳嗽,我的肺好像被一把刀子轻轻地割着,连呼吸都会引发疼痛。

殷大姐在隔壁的牢房说,“糟糕了,林晚妹子没练过武,这么呛的烟雾肯定受不了!”

我想发出声音安慰他们,不想让他们在此刻为我分心,但却只能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牢房里忽然响起一声巨响,而后声音延伸到外面的天空,我听到柳大叔说,“西班首,你太冒险了!万一贤王的人先发现,先赶到怎么办?”

“我必须要赌一把!”

殷大姐颤着声音说,“你…还相信他?”

“我们只能相信他!”

我觉得神思在黑暗的边缘游走,视野渐渐闭合成只有一道缝。如果我软弱一点,这道代表现实世界的缝隙便会彻底闭合,而我也将在这沉重的烟雾中永远睡去。我只能竭尽全力地想活着的理由,忽然就想起那年在故乡武威,我和念临风一起去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很远,忽然断了线。

我坐在地上哭,念临风没办法了,忽然挽起裤脚,就要往风筝飘远的地方跑。我连忙拉住他问,“你干嘛?”

“去找风筝啊!”少年念临风很认真地说。

我止了哭声,“你疯了!那么远的地方,怎么可能找得回来?”

“晚晚,只要你很想做到一件事情,就一定要相信自己能做到。不信的话,你在这里等我,天黑之前,我一定把风筝找回来!”说完,他就跑远了。

我坐在小山坡上等他,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太阳下山,星星都爬满了天空。爹爹来喊我回家,我却不肯走,一直坐在那里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影在地平线上出现,等慢慢地跑进了,结成一个少年漂亮的身影。念临风高举着风筝,远远地朝我挥了挥,我高兴地朝他跑过去。谁知道他一见到我的面就责怪我,“笨丫头,你不会先回家吗?”

“怎么能回家!你都没有放弃,我也不会放弃的!”当年小小的我这么肯定地说道。

他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牙齿,“好晚晚,你看,我把风筝找回来了。你看见了吗,只要相信自己能做到,不过那条路有多远,那个目的地有多难达到,就一定一定会做到的。”

我默念着“一定一定会做到”,一遍一遍,直到牢房外响起了几声古怪的叫声。

殷大姐高兴道,“来了,果然来了!”

这是我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先是长出了一双鸟儿一样的翅膀飞翔,而后像是纵马奔驰在草原上。但转瞬之间,又觉得有一种漂流在海上的感觉。等我迷迷糊糊地醒转过来,发现自己睡在一间草房中。这摆设依稀有些熟。

有人推门进来,还带着一股草药味儿,大概是端来了药。我转了转眼珠,视野里映入李慕辰的小脸。

“啊…呀…”我开口叫他,却只发出这么奇怪的两声。

李慕辰冲到我面前,忽闪忽闪眼睛,“娘!你醒啦!!”

我点了点头,他忽然一把兴奋地抱住我,“娘,你睡了二十多天,都快把我们担心死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我被他勒得差点断气,好在柳大叔及时进来把这个死孩子拖走。我慢慢地坐起来,不知这里是何地,我昏睡的二十多天又发生了什么事。柳大叔把药碗递给我,温和地笑道,“先喝,先喝。”

我一边喝药,一边听李慕辰说,“娘,我好崇拜你相公啊!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临风哥哥就是你相公啊?”

我差点把刚入口的药全部喷出来,柳大叔摸了摸李慕辰的头,笑道,“这孩子,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你娘才刚醒,不要吓到她。”

李慕辰兴奋地说,“我从来都没有这么佩服过一个男人,真的!某些方面来说,他比方小八男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