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我收到了曾一味给我写的一封信,说有个匈奴人寻到徽州要找我,他已经安排那个人上京了。

匈奴人?我的第一反应是李慕辰派来的人。而曾一味居然问都不问我一下,就果断地安排那个人进京来见我?这也着实奇怪。

到了审核节目的这一天,我和几个徽商依约前往贤王府。贤王的府邸在京城中小有名气,倒不是因为大或是格外富丽堂皇,而是因为雅。府中所栽培的植物只有梅兰竹菊四种,此外亭台楼阁,曲桥回廊,也多像姑苏园林一般,小巧细致。湖上轻舟,假山飞瀑,我们一入王府,便像入了一幅画,目之所及,皆是美景。我心想,设计了这样一座庭院的,定是一位妙人。

带路的管家很年轻,想来是江别鹤被外派到姑苏之后,贤王新找的。

此前我深怕与贤王会面,因在姑苏之时,他曾想过要对我痛下杀手。但后来仔细一想,如今在他眼里,我只是徽商大行首,更没有什么能够威胁他的东西,实在没有必要刻意回避,反而显得做贼心虚。

年轻的管家把我们带到一处像是平日里听戏的梨园,指了指里面说,“别的商团都已经侯在里头,诸位也请进去吧。”

我点了点头,让金不换赏了他一点碎银子。

进入梨园,台子上果然有戏班在唱戏。各个商团围着一张张圆桌而坐,看到我们进来,纷纷抬头看了一下,有的立刻装作没看见,有的低头议论两声,有的则微微点了点头。这点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洪景来。而他身边坐着云顾言,云顾言的面容有些憔悴,冲我轻轻一笑。

去京商那头打过招呼,我特意留心了一下苏商的商团,全是一些生面孔。

奇怪,方重被关起来了,但江别鹤去了哪里?

疑惑间,外头有人高声唱到,“贤王到!寿阳郡马到!寿阳郡主到!”

商道三十二

所有人都起身行礼,连戏台上正在唱戏的戏子也都停了下来,恭迎贤王。

贤王今日穿着一身玄色长袍,胡子和两鬓有零星的灰白。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势和睿智,确实比上次念临风带我进宫时,看到的那个风烛残年的皇帝强上许多。有时候我真是不明白皇家的嫡长子制度,明明弟弟比哥哥有本事,却非要让哥哥当皇帝。导致有能力的弟弟成为了整个王国的隐患,这样的规矩真是叫人头疼。

贤王在主座上坐下来,念临风和陆羽庭本来分别在他的两边,可后来陆羽庭跟元姨嘀咕了一阵,元姨就把她的座位调换到念临风身边去了。

我皱了皱眉头,见她又伸手挽住念临风,贴在他耳边说话。我狠狠地跺了下脚,咬牙切齿,一旁的靳陶跟金不换说,“看看某些人,吃醋了。不就是拉拉小手,贴贴耳朵么?又没有很严重。”

“你闭嘴!”

靳陶打开扇子,仰头道,“啊,我某天半夜起来散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了一些不该听的话。我担心了好一阵子,以为某个人和某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马上就要穷途末路了。但现在,我发现有些人真的是很口是心非啊。”

“你!你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四处乱晃还偷听别人讲话?!”

“都说是恰好了。”

“你信不信我让红颜和孟知行私奔?”

靳陶拍案而起,“林林晚,你不要太过分!”

我们正在斗嘴,没有注意到大内总管已经来到梨园。大概是弄出的动静太大,惊动了贤王那边的几个人。他们纷纷朝我们这边看过来,贤王甚至已经迈步朝我们这里走。

金不换吓得直哆嗦,低声叫道,“过来了!过来了!”

我也有些慌,往后退了几步,被靳陶用扇子抵住腰。他的嘴唇不动,只用吼间发声,“跑什么跑?做贼心虚么?”

话音落,贤王已经站在我的面前。他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像是干涸大地上唯一的一口井眼。他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沟壑,但仍然能想见年轻时的风采。乍看之下,只是个厉害的老人,倒不像是传说中那么可怕。

“本王听闻徽商有一个女大行首,很不简单。今日有幸得见,果然非同凡响。”

我的后背直冒冷汗,连忙行礼道,“王爷过奖了。”

“临风,本王听说她还接任了红景天的掌户之位是吗?正式的文书下达了没有?”贤王问跟在身后的念临风。念临风看了我一眼,躬身道,“回禀岳父,近来商会全力在办庆典之事,职务的变更尚未落实。”

贤王深思了一下,“原来如此。”又笑着看陆羽庭,“庭儿,你不是总吵着要学经商么?这儿可就有一位现成的良师。不过来认识一下?”

我连忙说,“郡主乃金枝玉叶,草民粗鄙,岂敢当师父?但若是郡主有意,不吝赐教,草民荣幸之至。”

贤王摆了摆手,语气中带着宠溺,“她哪是什么金枝玉叶,就是娇蛮任性,欺负本王和郡马两人而已。”

陆羽庭跺了跺脚,“父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笑话女儿,不理你了!”说完,转身就跑开了。贤王回头拍了拍念临风的肩,“快跟过去看看,别让她又生气跑去划水,着了凉。”

“是。”念临风向大内总管点头示意,尾随陆羽庭而去。

贤王的兴趣也终于被台上即将开始的各路表演所吸引,放弃了我这个不过是错步上前的路人。

表演正式开始后,靳陶和金不换几人到后台去准备。我趁着混乱,从梨园退了出来,打算偷偷地摸清王府的路。谁知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元姨,想要闪身躲起来,已经来不及。元姨拦住我,口气十分不善,“你不在梨园里面呆着,出来乱跑什么?鬼鬼祟祟的,肯定另有企图。”

我定了定心神,笑道,“从来不知王府的待客之道,原来是这样的。”

元姨眯了眯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先不说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但我今天来王府,算是贤王请来的客,你一个下人,辱没了王府的名声,若是传到贤王耳朵里,恐怕于你也没什么好处吧?”

“你,你少吓唬我。我在姑苏见过你!你为什么变成徽商的人?”

我索性在廊下的长椅上坐下,不紧不慢道,“你见过我又如何?我有必要向你解释得那么清楚么?别说你只是个下人,就算你是陆羽庭,我也未必有解释的必要。倒是你们家郡主的那桩买卖,我有几分兴趣,不如你详细说来给我听听?”

元姨的眼神开始闪烁,“我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你应该直接找郡主去谈。”她挑衅地看着我,“郡主现在在后花园与郡马一起泛舟,你要是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带你过去…”

我还未说话,身后冒出一个声音,“放肆的奴才,谁许你说话不用敬语,还一口一个‘我’?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贵贱?”

我回过头去,见云顾言立于背光处,衣袂纷飞,气势凌人。

元姨扁了扁嘴,口气软下来,“云姑娘。”

“你倒是晓得要称我一声姑娘。在姑苏之时,你不明我的身份,对我百般刁难,好一个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她一脚踹向元姨的小腿,元姨当场跪到地上,仰起头来,眼睛射出一股凶光。云顾言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那上面镶嵌着璀璨的宝石,“这是我爹从天竺带回来的玩意儿,还没开过杀戒,不如拿你试试?”

“云姑娘饶命啊!”元姨抱住云顾言的腿,哀嚎连连。

云顾言向我递了个眼色,低头对元姨说,“想要命也简单,回答我几个问题,自然放了你。”

“请说,请说!”

“跟我到假山那边去。”云顾言说着,便提起元姨的衣领,连拉带拽地把她弄到了假山后面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我靠在假山上,等着看一出好戏。

云顾言开门见山地问,“方重为什么被关起来?”

“姑娘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王爷为什么突然把方爷给关起来…”

元姨话还没有说完,云顾言已经拔出了锋利的匕首,一挑,就削去了她的一缕鬓发,“我要杀人不过是眨眼之间,识相的,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隐约觉得这幕似乎在哪里见过,连云顾言眼睛里的狠劲,都似曾相识。

元姨双腿抖得像筛糠,话都已经说不利索,“奴婢…真真…不知道。只…只那天夜里,听说跟失踪的什么人有关。”

云顾言还欲再问,假山外面传来呼喊声,“元姨?元姨您在哪儿?郡主要见您!”

我向云顾言点了下头,云顾言收起匕首,喝道,“滚!”

元姨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先是倒退两步,然后撒腿跑出去了。

“你爹怎么肯放你出来了?”我走到云顾言身边,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凡事不要太过勉强,既然你爹不让你插手,自有他的理由。”

云顾言抬手按住我的手背,“大行首不是也不让你插手,你又何曾听过他的?”

“你…怎么知道?”

云顾言笑道,“南班首说的。因为他要表演节目走不开,所以就找人传话,托我出来看看。陆羽庭和她养的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除了仗势欺人,就演不出什么别的戏码来。夫人以后要是再遇见,尽管耍狠斗凶,管保吓得她以后见到你都绕行。”

“元姨要是回去把我们威胁她的事情告诉陆羽庭,恐怕我们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云顾言不以为然,把匕首重新插回腰间,“怕什么?只要大行首在,她就不敢动我们一根汗毛!而且刚才那老女人什么也没说清楚啊。失踪的人?什么失踪的人?”

我沉死了一下,“恐怕牵扯到二十多年前的一桩无头公案了。解铃还须系铃人,问不了贤王,只能问方重本人。你能打听到方重被关在哪里吗?”

云顾言遗憾地摇了摇头,“若是我能查到,也不用跟元英这种老女人打交道了。不过也并非毫无办法,关押方重的地方,有一个人一定能查到。”

“你是说…?算了吧,他才不会管方重死活,搞不好还巴巴地盼着方重死。更何况人家现在正在跟郡主你侬我侬,哪有闲工夫管这种事情?”

云顾言啧啧两声,忽然凑到我眼前,“若是旁人,肯定说不动大行首。可夫人你,是那千万种不可能中,唯一的可能。有的人,只是习惯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并不是他已经不重要了,或是你们之间的感情变淡了。否则,你也不会用这么酸的口气,跟顾言讲大行首了。”

我挑了挑眉,“这也是靳陶说的?他真的很想让我撺掇红颜带孟知行私奔是吧?”

“唉。南班首也是情路坎坷,听说他邀请孟大人进京,孟大人死活不肯呢。大概一州知府比南班首的温柔乡来得有魅力,孟大人也不迫于南班首的淫威吧。”

我觉得下次靳陶要是再半夜乱逛继而又无意间听到什么,并把那些内容公之于众,我就可以拿以上这句话刺激他,直到他不能人道。

商道三十三

我们回到梨园时,台上正表演靳陶的彩衣娱亲。

彩衣娱亲说的是春秋时期有个老莱子很孝顺,他七十多岁了,父母还健在,就穿上五彩的衣服,学幼儿行状,引父母发笑。

台下的各路人马,表情迥异,有的真心发笑,有的则半讽半嘲,还有的索性环顾四周的美景,压根儿没把心思放在戏台上。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大内总管和贤王的表情,他们皆看得很认真,想来这并不是很寻常的表演,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表演完毕之后,贤王带头鼓了鼓掌,而后那些商团的商人也不得不跟着应和了两声。

别的商团的表演我并没有看到,靳陶的彩衣娱亲是最后一个。我不好评价这个节目如何,只是从对手的脸上看不到半分惊艳,想来他们的节目要比这个精彩得多。

大内总管与贤王低声商讨了几句,然后走上戏台。此时表演的众人都已经集齐,就为了等待他口中的结果。其实这个结果对于我或者整个徽商来说,已经未必见得重要。虽然这笔生意数额可观,但只要一想到贤王牵扯在其中,以及之前徽州案,方重一事他的手段,我就不寒而栗。想要赚钱,自有别的千万种方法,倒不见得一定要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

大内总管选了两个节目,分别是苏商和京商的。说是等到皇帝寿辰的那天,由皇帝亲自挑选出自己最满意的,再给赏银,眼下寿诞的物资,就由这两个商团承办。

我看见金不换垂着头,一副很沮丧的模样,靳陶则冲我笑了笑,未见多失望。

将要结束之时,忽然有一队官兵闯进了梨园,看他们的装束,是宫中的御林军。而我们的老朋友明宣,也在其中。我和靳陶连忙往人群中隐了隐,好在梨园人数众多,明宣不容易发现我们。跟在御林军身后的,是久未见到的御史柳毅。他冲贤王拜了拜,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下官兼任京兆尹,有责任维护京畿的安全与秩序。日前收到玉门关密探的报告,说有一批禁物自玉门关送入了贤王的府邸。为求勿纵,还请王爷合作。”

朝中大概鲜少有人敢如此跟贤王对话,以至于现场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我以为贤王会大发雷霆,或者干脆把这些御林军赶出去,谁料他只是大笑两声,抬手道,“请便。”

柳毅愣了一下,躬身行了礼,命令御林军四下散开搜查。

各个商团都凑在一起低声议论,洪景来特意走到我身边,“林晚,你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我摇了摇头,“大爷,林晚乃一介草民,如何能得知这些皇亲国戚的事?”

“我以为大行首会透一些口风。不信,你看看台上那位。”洪景来用眼神示意,我抬头一看,果然见靳陶的眼睛闪闪发光,好像看到猎物逐渐走入圈套那般兴奋。我忽然想起,他之前被念临风派去玉门关,想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过了一会儿,明宣跑回来禀告说,“报告大人!搜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话音落,就有两个御林军拖着一个黑影过来。我的内心颤了一下,伸手捂住嘴巴,才竭力克制住几乎要冲破口的名字。那个黑影好像是青天白日里的一团魅,没有生气,没有灵魂,轻飘飘地浮在地上。

柳毅弯下腰,捏着黑影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阵,“这不是九州商会的西班首吗?为什么在贤王府府邸被打成这副模样?”

贤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令人嫌恶的流浪狗,“本王不知。”

柳毅的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日前曾有传闻说,京中有人私下交易大烟,数额巨大。下官暗中派人调查,虽已有了些头绪,但近几日这些生意忽然全部中断,失了线索。西班首之前在京中活动频繁,突然间销声匿迹,又无端于王府被发现,命悬一线,很是有些可疑。下官要把此人带到宫中好好盘查,王爷不会有异议吧?”

“自然。”

剩余的御林军陆续回到梨园,纷纷禀报没有别的发现。

柳毅正想带人马离开,贤王忽拦在他面前,“柳御史莫不是认为本王的府邸就像是京城的任何一条大街,可以来去自如吧?今日当着这么多客人的面,御史说搜就搜了本王的府邸,却没有搜出任何所谓违禁的东西来,关于这点,是不是要给本王一个交代?”

柳毅指着一边的方重,“此人不是最好的交代了吗?待盘查之后,若无丝毫可疑,柳毅定当登门请罪。只是一切现在就定夺,是不是为时尚早?”

贤王看着柳毅,眼里有一种读不清楚的讯息。而后他退开一步,柳毅带着一大帮人马走了。

我回头,看见京商的人按着云顾言,洪景来挥了下手,那几个人就把云顾言强行带走了。

一时之间,偌大的梨园悄无声息。刚才的喧嚣好像只是夏日荷叶上,一颗急速滑落的露珠。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用眼神交流,再无人敢发声。贤王沉着脸色离去,贤王府的众人纷纷尾随,而大内总管也识时务地回宫了。

我们从梨园出来的时候,刚巧碰到陆羽庭和念临风返回来。陆羽庭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裙,淡粉色的纱,衣袖的地方绣着翩翩的蝴蝶,很是娇俏可爱。从前我极喜欢蝴蝶,夏日时常去武威郊外的林子里捕蝶玩,还曾经傻乎乎地把蝴蝶强按在衣襟上,恨不得它就长在那里,认为那样极其好看。

当时,我在姑苏拿着百蝶穿花的时候,吸引来的漫天蝴蝶,都没有眼前的这些迷人眼。

迷寿阳郡马的眼!

大概是旁人都行了礼,只我一人呆呆地看着陆羽庭的衣服发呆,所以当我察觉的时候,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我。我连忙补了个礼,因为久未出声,导致声音听起来干涩得像是哽咽,“拜见郡主,郡马。”

“不必多礼。”陆羽庭柔和地说。

她的本事,可比戏台上那些专司演技的戏子好得多了。

“郡主,我有些不舒服,先行回房。”这是念临风的声音。但我始终没有抬头看他。

“夫君,我送…”陆羽庭话还未说完,念临风打断道,“不必了,客人尚在此,郡主是主,还是留在此处,不要怠慢了才是。”

陆羽庭大概顾着大局,没有再坚持,“是。元姨,你替我送夫君回房。”

念临风走了之后,陆羽庭亲自送我们出府。到了府门口,各个商团的人一一过来行礼道别。我道别之后,正要随金不换他们走,陆羽庭忽然拉住我的手,脸上的笑容任谁看了都极为友好。她凑到我面前说,“方重活不了了。”

我的手收了一下,感觉到她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着我,“在贤王府,他是死路一条,去了柳毅那里,更是死路一条。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父王把他关起来的原因吗?我索性告诉你。”

我望着她,觉得她就像从前那些拿活人祭祀的巫婆。

“他确实卖大烟,还把赚的钱全部吞掉了。”

我惊了一下,她已经松开我的手,转身走进了王府。而后王府的大门缓缓地关上,里面好像是一个我永远都去不了的世界。

回到客栈,已是黄昏时分。金不换向我告辞回了房,靳陶也借口有事,先行溜走。我一个人回房,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陆羽庭的那句话。这个女人安的是什么心,我并非不知道,但若她所说的话是真的,方重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他如今贵为九州商会的西班首,要权势有权势,要金钱有金钱,还有什么值得他铤而走险?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只鸽子破窗而入,在桌上扑腾了两下,一屁股坐下。

我见它长得有些眼熟,大约猜到了它的来处。它带来一张字条,“稍安勿躁,切勿轻举妄动。”

我想了想,提笔回到,“我想问个明白。”

鸽子飞出去很久才飞回来,“若我设法,是可以让你见到他。但以他的骄傲,你绝对问不出什么来。相信我,能够告诉你真相的人即将到来,再等一等即可。”

我想起曾一味的来信,说有一个匈奴人进京找我。那这真相,是否就在这个匈奴人身上?这个真相,竟是与李慕辰有关?我仍有许多疑问,但最后只写了一句话,“我能不能见你一面?”

鸽子几乎是立刻就返回,“好呀,我就在楼下。”

我一惊,跑到窗户边,楼底下果然停着一辆马车。白蔻抬头,冲我微微一笑,马车中的灯火已经宣告了念临风所言非虚。我奔下楼,冲到后门,白蔻已经不在,只一个身影立于燥热的夜色中,似一缕清爽的风。

我疾走几步到他面前,嘴笨道,“你怎么不上去?外头多热。”

他不以为意地笑道,“原来只打算停一停就走,后来看着你房中的灯火,竟舍不得走了,就委托鸽子君去问候一声。看来,我终究跟某只只会欺我的蛮横兔子不一样,步步相让,处处周旋,却没落得着一个好。”

我伸手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然后就势紧紧地抱着他,“划水好玩吗?那件蝴蝶的花衣裳,比我的百蝶穿花漂亮吗?”

他抬手按住我的后脑,声音丝丝清凉,“我可从没说过我去划了水。至于蝴蝶…在我眼里,任何人都成就不了在姑苏你捧着百蝶穿花时所给的那种惊艳。儿时虽然你经常扑蝶玩,但那个时候你在我眼里,只是个顽皮的小孩子。在姑苏时,你捧着那匹布,眼中绽放着坚韧,勇敢,聪慧的光芒,让我第一次站在男人的立场上,真正地欣赏了你的美丽。”

我吸了吸鼻子,“你总是说得好听。”

“我可不仅是说得好听,做得也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我说同志们,霸王的不是好孩子。

商道三十四

我还未反应他话中的意思,他已经抱着我,飞身上了二楼的窗户,而后轻轻一跃,就进入了我的房间。

我刚刚落地,就被他抵在墙上,急促的呼吸间,口齿相扣,已经是难分难解。我的手攀着他的肩膀,胡乱地抵抗着,但早已被久未触及的□撩拨得烈火焚身。

“等等等一下!”

“嗯?”

“那个好像…今天不太行。”我低头对着手指头。

念临风放开我,轻轻地喘着气,“你不要告诉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