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调了一个顺序,我却恍然大悟,激动地抱着他的脖子,“临风,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拍了拍我的背,无限温柔地说,“总有一天我的晚晚会长成一棵最好的大树。等我老了,或者枝叶散尽,我就可以靠晚晚活下去。到时候,晚晚可别嫌弃我啊。”

我拍了拍他的脸,笑道,“不会的,不会的。”

“那现在回家吧?”他伸出手来牵我,浮动的月光笼着他温暖的手心,像夏花一样绚烂。

*

有些人说不帮不帮,但最后孟知行却还是松了口。我每每忆起当日他欲言又止,欲言又又止的神态,心里就会一片柔软。在我成长为最好的一棵树以前,我的身边已经有了一棵最好最温暖的大树。

惹事的徽商被我单独叫到了商会里头。曾一味还有金不换都在场。曾一味自从接管了洪景天的产业之后,刮了胡子,蓄了头发,俨然蜕变成了一个腰缠万贯的俊美单身汉。他虽然已经不做菜,但偶尔我们四个在水云间小聚的时候,幺九掌柜还是会打发他去厨房。

这些徽商对我的态度有所转变,大概是记着我没让他们蹲大狱的恩德。我一面提醒着自己要长成一棵品德兼优的好树,一面平和地说,“知府的意思,不是没有处罚了,而是押后执行。具体怎么罚,看你们这几日的表现。”

“听凭行首差遣。”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我跟金不换还有曾一味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心想你们要是早这么听话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嘴上却仍然留了德,“我让曾一味和幺九去了解了一下情况,流民们之所以会屡屡做出这样的事情,主要是因为回乡的盘缠不够。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不仅不会有损害徽商利益的事情发生,而且还会让百姓记得你们的恩德。”

一个徽商支吾着说,“那…就是要我们捐钱了?”

金不换“啧啧”了两声,“你俗不俗啊?就凭你们几个人,能捐多少钱出来给他们?行首的意思是,发动所有的徽商,雇佣他们。”

那几人面面相觑,显然没有充分理解金不换话中的意思,我补充道,“你们可以以一个月为限,提供最高半两银子的工钱,只要他们能让你们名下的任何一间店铺的收益有所增加就可以领走这笔钱。”

有人说,“一个月半两银?这工钱可真是闻所未闻啊。”

曾一味反驳道,“我倒觉得行首这个办法很好。一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许这些人中真有几个有本事的,能提供新的方法让我们赚钱。二来这样半卖半送的方式,也能缓解他们对我们徽商的不满,赢得人心。你们都别忘了,当初水云间不过免费供了五天的饭,就能拿下厨王大赛的第一名,可见人心的力量有多么的伟大。”

那几个徽商凑在一起,小声地商量一阵,派了一个代表对我说,“我们对行首的方法没有异议,只是不知道别的徽商愿不愿意帮忙?”说话间,眼神还若有似无地飘向曾一味。曾一味接管了洪景天的遗产,如今已经是徽州城中首屈一指的徽商。我也曾邀请他加入商会,他却婉言谢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就像当初我坚持不加入九州商会一样。但世事也无绝对,就像我现在已经加入九州商会一样。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眼下,这些徽商总算肯吃点亏,好歹还算有救。曾一味点头道,“这样的事,我自然是当仁不让。至于剩下的那些徽商,可以交给我和云顾言小姐游说,大家都出一份力,兴许就可以和平解决此事。只是以后还请你们不要再为难大行首,徽商和睦,团结一致便也就皆大欢喜了。”

几个徽商齐齐地向曾一味拜了拜,“多谢。”

徽商挽救的举措,具体是不是有效,我已经无从得知了。因为就在这一夜,我被念临风丢进了一辆马车。我本来应该同徽商的商团一起准备进京的事宜,但念临风假公济私,特意把靳陶从玉门关调回来,又派了云顾言从旁协助,这才放心大胆地挟持了我。

马车行进的速度极快,我被颠簸得头昏脑胀,偷偷地看一眼念临风,他好像在闭目养神。

“临风,我们要几日才能到京城?”

他淡淡地说,“我们先不去京城。”

“啊?那我们去哪里?”

“去青云村。”他睁开眼睛,眼中含笑,“就是你发现的那个可能藏有治疗疫病药方的小村子。事实上,多亏你让云掌故及时通知了我,否则疫病不可能这么快得到解决。”

我的脸红了红,刚想谦虚两句,却又觉得不对,“这个时候我们去青云村干什么?”

夜海棠的香气好像盛极,就像一瓶被打翻的陈年好酒。月光像一把银色的梭子,交织于行进中的马车,念临风的脸光影更叠。他说,“我们去会一个人。更准确的说,我要去证实一件事。你必须在场。”

作者有话要说:超额完成任务,自我满足一下

商道二十五

青云村与我上次离开时并无二样,不过时值盛夏,山头上覆盖了一片新绿。

念临风牵着我,往东边的方向走。白蔻和决明故意离我们不近不远,大概为了方便我和念临风交流感情。

但他们不知我们最炙热的感情已经在十几岁的时候都交流完了,现在就只是一堆灰烬和另一堆灰烬的爱情故事。但如果我这么告诉念临风,他肯定会甩开我的手,自己往前走。我们曾经太熟悉,又分开了太久,所有那些轰轰烈烈,跌宕起伏的爱情,好像都跟我们无关了一样。

我随便找了个话题说,“其实在这里小住几日也不错。”

“你觉得这村里哪处屋子最好?”念临风也就随口一问。

“喏,那个就不错。”我指了指阡陌中的一处小院,人家之外,尘世之中,偏安一隅。

念临风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看,回头对决明说,“去把它买下来。”

决明愣了一下,看着我。我连忙拉住念临风的胳膊,“我说着玩的。”

念临风淡然地说,“我买着玩。”

我顿时无言以对。如果换了任何一个人,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如上的话,估计下场是被群殴。但说这话的是念临风,好像又变得理所当然。他具体有多少财产,我从来没有问过。反正我跟他又不是夫妻,他就算有个什么万一,那些钱也不会变成我的。而且这侧面印证了,靠男人的女人永远都是穷光蛋。

我们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住进了那处小屋。土坯房,小矮墙,下雨的时候,屋顶好像还会漏水。决明和白蔻犹犹豫豫地收拾屋子,白蔻忍不住问,“少爷真的要住这里吗?”

此时,念临风正风仪万千地坐在矮板凳上,指导我记账,闻言,微微侧了下头,“有什么问题?”

决明抿了抿嘴,“这里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小的怕…”

念临风用扇子敲了我的手指一下,“又写错了。”然后对决明说,“我曾经宿过破庙,所以这里不算什么。况且,有人想要艰苦朴素,我没理由拒绝。”

我连忙问,“原本有更好的住处吗?”

念临风没回答,倒是决明和白蔻齐齐地点了点头。

我连忙抱着账本站起来,“那我们赶紧…”

“坐下。”念临风拉住我,认真地说,“好兔子不吃回头草。”

我反驳,“明明是好马不吃回头草!”

念临风看我一眼,“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我咽了口口水,“你…”

念临风微笑,“那就对了,我教的明明是好兔子不吃回头草。来,兔子,坐下继续算。”

我默默地坐下来,翻开账本,悠悠地看他一眼,“你…你不是特意把我弄到青云村来算账的吧?”

“自然不是,”他打开扇子,叹息般地说,“而且算账这么难的东西,你学得会吗?”

*

入夜,山村的声响总会比城镇里的丰富些。我辗转难以入睡,用手探了探念临风躺的地方,空着。

我惊坐起,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山贼,强盗,劫匪,但又转念一想,念临风脸上没有贴着“我钱太多”这几个字,而且还有白蔻和决明在外头守护,绝不会发生这么不幸的事情。

但这么晚了,念临风会去哪?我不记得他从前有夜行的症状。

我刚刚套好鞋,就听到外面的院子里响起了细微的求饶声。我走到窗户前,看到院子里摆一桌一椅,一衣袂飘飘端坐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把精致的壶,像夜神般风雅无双。而跪在他面前的肥胖男人,正是有些时日未见的王书明。

决明把剑压在王书明的肩上,王书明简直要趴到地上了,“大侠饶命!”

念临风转了转手中的小壶,像是在仔细研究它的光泽,“你的命不值钱,你只需告诉我,你前几天做了些什么好事。”

“小的没有…”

念临风扬手给了王书明一巴掌,动作极快,待我反应过来,王书明已经侧倒在地上,哀嚎连连。念临风的目光冰冷如霜,“我说过了,我没有耐心。”

王书明簌簌发抖,“小的,小的只是进了徽州城几趟,真的没做什么…”

念临风问,“你去徽州城干什么?”

王书明大概还想要找些借口,决明索性拔了剑鞘,把剑直直地横在他脖子上,他才乖乖地说,“去见一些流民…告诉他们徽商的仓库里面压着很多的闲粮…若是能再拿一两样物什,他们便可回乡。”

念临风像是毫不意外,接着说,“你倒是忙得很,先是在这村子里头装神弄鬼,又去徽州城里翻云覆雨。说,谁指使的?”

王书明缩了缩脖子,“小的自己…”

念临风粗暴地打断他,“若我不知道你表舅叫做江别鹤,今夜会让你跪在这儿吗?全国遍布着我的信子,你们这些人做了些什么事,我了若指掌。江别鹤以为用一个偏僻山村的远房侄子就能躲过我的眼睛,还真是小看了我。包括那夜,江别鹤骗洪景天去徽州城外的十里亭谈判,你也在场的事,我都一清二楚。”

王书明惊讶地张大嘴,他此刻的表情估计同我的一样。只是他还有坏事败露的惊慌,急急争辩。

念临风忽然把手中的紫砂壶放到王书明眼前,“知道这是什么吗?”

王书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盯了一会儿才说,“碧玉紫砂壶。”

“你可知道它的价值?”

“可以说它价值连成,也可以说它是无价之宝。”

念临风点了点头,手一松,那紫砂壶直直地掉落在地,当场摔了个粉碎。王书明瞪大眼睛,似乎难以置信一件珍宝的消失。念临风淡淡地开口,“我要得到这样的宝贝,简直易如反掌,而我毁了它,也不过是眨眼之间。你以后最好离徽州城远远的,否则下场估计比这紫砂壶惨。”念临风站起来,把一只手搭在王书明的肩上,声音清透,似能刺骨三分,“顺便转告你舅舅一声:他要再敢动徽商一根手指头,我叫他好看!”

王书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这个院子,临走的时候,还恐惧地回头看了看,而后跑得更快。念临风吹了一个哨子,忽然有数道影子像一阵风一样,朝王书明的方向席卷而去。这就是传说中的影卫,杀人于无形,行踪诡异。

念临风收起那副狠戾的模样,用寻常的口气吩咐决明,“把地收拾收拾就睡吧。”

决明一边蹲身收拾,一边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少爷恐吓归恐吓,也犯不着真拿这么好的东西摔啊。白费了…”

念临风道,“那不过是个赝品。真的尚好好躺在京城的家中。”

决明立刻高兴了起来,“我就说,哪有谁摔了这么好的东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念临风微仰起头,像是在回忆,“我记得曾经得了一块昆山玉,比这紫砂壶珍贵得多。但有人一不高兴就摔在地上,眼睛还真没眨一下。”

决明有些愤然,嘀咕了一声“败家子”。我本来也跟决明一样,觉得这定是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最败家的混蛋,但忽然间忆起儿时念临风送了一块玉给我,本来每日挂在我的脖子上,但有一日他惹我生气,我就摔了。当时他什么也没说,我也就没当一回事。难道,传说中的那个混蛋就是我么…

念临风转身要进屋子,我连忙扑上床睡觉。待他的脚步声移到床边,为了装得像点,我下意识地鼾声如雷。

他大笑一声,“晚晚,你还醒着?”

我闷闷地说,“我都听到了。”

他坐在床边,伸手把我圈在怀中,“听到了什么?听到了王书明的话,还是听到了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价值连城?”

我更郁闷了,“都有。”如果早知道那块玉那么值钱,我就好好地收着,说不定当时靠着它就发家致富了,哪至于跟方重一起饱经风霜。

他抚了抚我的发,“在我眼里,这世上只有一样是价值连城的。”

我转过身看着他,用力地呼吸了一下,“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为什么要让我听到王书明的话?”

“有些事,我转告给你听,不如你自己亲耳听到。凡事有因才有果,但善因结善果,恶因结恶果,却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我知道你一直对洪景天的死难以释怀,也曾经对苏商有所怀疑,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今天的这一幕不过是向你证实而已。”

我抓着他的衣襟问,“那那些影卫…”

“我给王书明最后一条生路。若是他从此改邪归正,那些影卫自然会离开,但若是他再作恶事,不久之后,将是这世间的一缕孤魂。”

我张了张嘴,却没敢问。念临风伸手按了按我的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一个王书明我尚且不肯放过,那江别鹤为什么能好好地活着?晚晚,江别鹤是贤王的爪牙,在我和贤王势均力敌的时候,不能动这爪牙,否则就破坏了我们之间分庭抗礼的平衡。就像贤王明明知道靳陶是我的左膀右臂,也不会动靳陶一根头发一样。”

“可总有一天为了天下苍生计,你们会撕破脸。”

念临风的视线放远,“等那一天来的时候,善恶到头终有报。”

商道二十六

第二天,我们提着白蔻准备好的礼物,去拜访了严叔和严婶。

严叔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行走之间没有看出什么大毛病来。只不过我们四个人凭空出现,着实把他们两个老实巴交的人吓得不轻。尤其是念临风,天生就长得一副贵人的模样,气势逼人,严婶愣是没敢多看他一眼,严叔差点要对着他下跪。

我连忙说,“这位是我的朋友,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你们不必在意。”

满院子的人都用一种“你骗谁”的目光看着我。我看了看自己挽着念临风手臂的手,黯然松开,那难道要我说,这是我那了不得的男人么…

严叔和严婶把我们请进屋,我问严婶,“最近生活还过得去吗?”

严婶叹了口气,“不好不坏。知道山里头的草药能治疫病之后,曾经想多采一点卖钱,可是山很快就被官府封了,每天只许一点点人进山采草药,采到的草药还要都交给官府,只能赚一点辛采药钱。”

“你们有没有想过干点别的营生?”

严叔叹气,“怎么没想过?可我打了一辈子的猎,没有什么别的本事。”

我想了想说,“你们可以在徽州城里开一间小店,然后把你们猎户从山上打来的野味拿到徽州城里去卖。徽州城里屠户少,专卖野味的更是没有,生意应该会很好。”

严婶摇了摇头,“哪里有这么容易。夫人要知道,想在徽州城开一间店,首先要得到徽商商团大行首的批准,而后要租一间店铺,签订租约。若是想要寻求徽商的庇护,还得与商会协议,每年交一些保护费,才不会被地痞流氓侵扰。”

这程序着实是有些繁琐,但我身边这个人叫念临风,尚道上的事,应该没有他办不成的。

我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念临风,希望他能开开尊口帮帮严叔严婶,未料念临风用一种诧异的目光回望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一样。

“临风你想想办法帮帮他们吧?”

一旁的白蔻忍不住先笑出声来,“夫人,您忘了?徽州地界上的事情,您自己就可以做主,根本不用少爷出手的呀。”

我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这才想起来,我已经是徽商大行首。都怪念临风单独把我弄到青云村来,与世隔绝了两天,跟在他的身边,就很容易忘了自己是谁。我当即把这次没有进京,留在徽州的曾一味的住处告诉严叔和严婶,并要他们报上我的名。当他们知道我是徽商的大行首时,惊得要给我下跪。

我连忙扶住他们,“林晚不过是一个商人而已,又不是什么官,两位不用行这么大的礼。林晚在青云村的时候,得你们多番照拂,做这点事是应该的。”

我们的来临,对于两个平凡朴实的村民来说,显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正想着告辞,严婶却悄悄把我拉进屋里,关上门,而后递给我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我打开一看,是上次离开时,我和云顾言留给他们两口子的钱。我又把东西放在桌子上,“这是我和云顾言的一点心意,你们就不要再推辞了。何况真要说起来,我们也不缺这些钱,留给你和严叔,当做开店的本钱也好。你们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当做是先借给你们的,日后赚了钱再还就是。”

严婶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夫人,无亲无故的,您却肯这么帮我们,您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都不敢忘啊!既然您不肯把钱收回去,那把这个拿着吧。”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符一样的东西,塞进我的手心里,“这是送子观音庙求的符,夫人什么都不缺,这个应当最好了。”

我看着那火红的符纸,笑了笑,认真地收好。

我现在是什么都不缺,但我这辈子不能为人母,不能生儿育女。尽管念临风不提,我也刻意不去想,但这个遗憾仍然无法消弭,甚至会随着年岁的增长,成为心中一道不深不浅的伤疤。我不能自私地让念家绝后,也不能让念家的医术绝传,否则将来离开人世时,无颜去面对念伯伯还有念家的列祖列宗。

以上这些想法虽然有些一厢情愿,但我觉得合情合理。待此次京城之行结束,我和念临风是需要好好谈一谈未来的打算了。

*

不到京城,我就不会理解当初陆羽庭身边的那个元姨为什么那么讨厌姑苏,还说它是个乡下地方。到了京城才知道,姑苏与之相比,确实是不值一提,甚至穷姑苏之秀美,尽徽州之物产,也不及这国都千般繁华之一。

这里不仅有中原的奇珍,还有胡人的异宝,只要随便往街市上一站,很容易就能发现让自己兴趣盎然的小店,从而流连忘返,消磨一天的时光。

到了京城,我本来欲与念临风分道扬镳,因为他要回他的王府,我要找我的徽商商团。但念临风把我带进了一处不属于闹市的独门别院,要我暂时住在那里。

我提出异议,因为我是徽商的大行首,此次进京不仅要参加九州商会的大祭典,还要参与竞标皇帝寿诞的宫中采购物资,没那么多的闲情逸致被他在这里金屋藏娇。我这么告诉念临风,念临风微笑地看着我,“远在你是徽商大行首的很多年前,你就已经跟我拜堂成了亲。所以晚晚,你先是我的妻子,然后才是行首。”

我据理力争,“是你说我要长成最好的一棵树,那就要多经历风雨,多见世面。你这样困着我,别说是长成树,就是长成树苗也很困难啊。”

念临风拍了拍手,“不错,有进步。”

我连忙抱起包裹,准备走人,他却拉住我的手臂,轻轻一带,我就跌进他的怀里,被他牢牢地锁住。他的呼吸吐在我的脸上,我能嗅到他脸上清爽干净的气息,像是下过雨的荷塘。可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很容易就让形势向难以控制的方向滑去,“临风…”

“我要你长成树,但是你的根还是跟我的连在一起。”他把头埋进我的脖颈里,我因为怕痒,缩了缩身子,笑着用手推他的脸。

他抓起我的手指,放在嘴边轻吻,回忆般说,“小时候最爱闻你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奶香,甜甜的,跟那些难闻的草药味一点都不一样。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味道丝毫没有什么变化,唉我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闻了闻,又仔细地闻了闻,怎么也没闻出他说的那种奇怪的味道,就瞪着他。他大笑,按了按我的脑袋,“连反应都还是一模一样的可爱。”我刚要反驳两句,他已经低头吻住了我。

如果是少年时代的念临风,这样的吻必定是甜蜜的,缱绻的,像是世间最多情的爱人。但此时的念临风,行动之间满是掌控力,好像无论谁面对他,都要俯首称臣。我的双手抵住他的胸口,笨拙地想要回应,可他却反身把我压在桌子上,沉默地声明了他只需要我配合,不需要我主动。

我的腰带被他解下的时候,还闷闷地想,有时自己的男人太过强大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在这种闺房之乐的时候。

就在我们都要以为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用力地推开,随之而起的一声“夫君”,戛然而止。

我看到念临风原本深沉的双眸似燃起一点火焰,他没有放开我,反而是把衣不蔽体的我小心护在怀中,头也不回地问,“谁允许你进来的?”

如果有一天,他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我一定会去跳崖自尽。

“我…我只是听到你回来了,急着来看你…”陆羽庭的声音怯怯的,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鹿。

“决明!”念临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决明好像就在门外,连忙应道,“是,少爷。”

“你是怎么看门的?!”念临风把我抱起来,放在床上,然后转过身去,指着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一番的陆羽庭,“请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