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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光就在门外等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或许，段寻早做好了准备，要在这个点送她走。
这样一想，颜春晓心里更不舒服了。
“颜医生。”肖光手扶着车门，提醒颜春晓上车。
“谢谢。”
颜春晓上了车，又往回看一眼。
浩瀚的大海在月色下波光粼粼，段寻的别墅，换个角度看，就像是海上的一座孤岛，窗户里透出来的光，是这座孤岛的唯一有人存在的痕迹。
车子慢慢驶离，颜春晓倚靠着后座，一路上一言不发。
肖光看出她心情不佳，又不敢问为什么，毕竟，她现在是上司的女朋友，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能随便聊天的颜医生了。
车子行驶了大约十分钟左右，颜春晓忽然从后座弹起来，整个人都绷直了。
“肖光。”
“是。”肖光下意识地踩了一下刹车，“怎么了颜医生？”
“我有东西落下了，你送我回去拿一下好吗？”她眉目里有一丝慌张，好像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肖光不疑有他，点头说好。
车子原地调了个头，便折回海边别墅，车速明显快了。
颜春晓有些紧张，其实她并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如果非要说有，那么，就是她落下了对段寻的信任。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他接了那么久的电话，又急着将她送走，分明是发生了什么，或者，即将发生点什么。
她只是想回去证实一下。
车子刚开到段寻家门口，颜春晓就看到了门口那辆大红色的宝马。肖光显然也看到了，后视镜里倒映着他慌张的神色。
“颜…颜医生…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不我们明天来拿吧？”
颜春晓没说话。
她只是盯着那辆宝马。
黑夜里，那抹红像是一团火，在她眼底熊熊燃烧着。
宝马也是刚到，车灯还亮着，几秒之后，车内的人熄了火，下车。
是个女人。
女人穿着很正式的连身长裙，下车的时候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拿着手包，只一个背影，也足够明艳动人。
“颜医生…”肖光完全不知所措。
他觉得现在应该马上把人带走，但是，谁也没有给他这个马上把人带走的权利。
颜春晓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肖光稍安勿躁。
她的目光还落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女人穿过院子，径直走到门口，没有按门铃，直接打开密码键盘，输了密码就推门进去了，这操作，熟练的像是进自己家的门。
颜春晓忽然泄了气。
“颜医生…”
“肖光，那是奚小姐吧？”
肖光不出声，也不敢点头，但他不回答，就已经是答案了。
颜春晓拉扯出一个笑容，她低头翻了翻包，像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似的，恍然感慨：“原来我没有落东西。”
肖光更不知所措了，认识这么久，他可从来没有见颜春晓这样笑过，不，这哪算笑，笑得比哭还心酸。
“颜医生，这可能只是一场误会，你要不…”
“肖光，忘了今晚发生的一切，什么都不要说，好吗？”
她问“好吗”的时候，语气低到近乎恳求。
肖光只能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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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寻坐在客厅里，腿上搭着一条薄毯，是刚才盖在颜春晓身上的那条，她走之前，还特地叠好了放在沙发上。
门口传来响动，段寻扭头，看到奚妃妃正从外面进来。
她穿着高跟鞋，进门的时候崴了下脚，于是便不管不顾地甩掉了脚上的鞋子，直接赤脚走了进来。
段寻想到了刚才的颜春晓，她也是这样，光着一双白嫩的小脚，在家里踱来踱去，目光似乎想窥探什么，手却安分地哪儿也不去触摸。
她还没有完全适应他的世界，甚至有时候，他觉得她还没有允许全部的自己走进来…
奚妃妃走到了段寻的面前，把手里的包砸在沙发上。
段寻昂起头看着她：“为什么知道我家的密码？”
“这个很费解吗？”她的意思是，她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知道。
段寻不出声了。
奚妃妃往他对面一坐，拿起茶几上的矿泉水瓶，拧开了往嘴里灌，等灌去小半瓶之后，她停下来喘气。
“晚宴为什么没去？”她问。
“我没说要去。”
“你父亲都去了。”
“他是他，我是我。”
奚妃妃沉默了几秒，忽然冷笑：“怎么？唯命是从的好儿子，要开始叛逆了？”
段寻往后仰了一下，靠着柔软的垫子，拨了一下腕上的手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段寻你什么意思？”
段寻勾了下唇，不说话。
奚妃妃被他笑得心头发毛，她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的某种平衡，正在被打破，不，或者已经破了。
“你说啊，你什么意思？”她瞪着眼，“你知道今晚原本要谈什么吗？”
今晚要谈的，是他们的婚事。
“知道。”
“知道你还不来？”
“我今天不会去，以后也不会去。”段寻默默地看着奚妃妃，眼底的神色晃动，“妃妃，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你难道真的想和我过一辈吗？”
奚妃妃像是被针戳了一下，气势瞬间委了下去，良久，她才恢复过来。
“为什么不？”她苦笑。
“你应该有爱情，有更好的人生。”
灯光下，奚妃妃的妆容精致，精致得就像是个洋娃娃，可洋娃娃，是没有生命的。她的眼底，也同样看不到一丝活着的神采。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吗？”奚妃妃看向段寻。
段寻点头。
他忘不了，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你还记得，那个晚上我和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吗？”奚妃妃的眼眶盈满了水光。
段寻想了想，再次点头。
那天晚上，混乱的车祸现场，满身是血的奚妃妃软在他怀里时说的最后一句话，绝望的让人心惊胆战。
她说：“他走了，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第67章 蜜粉9
颜春晓失眠了一晚上。
隔天一早，她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却被尹伊一个电话给吵醒了。尹伊打电话是想让颜春晓去陪她。她孕吐的厉害，而莫子昂又出差不在家，没人陪她，她便更不舒服了。
颜春晓明白那种感受，一个人清寂的时候，难受总会被放大。
她立马应允了尹伊，起来收拾了一下就往尹伊的家里赶，她到的时候，尹伊正好在洗手间里吐，她按了很久的门铃都没有人给她开门，不过好在，她知道备用钥匙放在门口的花盆下。
颜春晓一边找钥匙开门，一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一幕，奚妃妃能如此自如的进出段寻的家，想必也是段寻默许的，不然，她又怎么会知道密码，就像尹伊会告诉她备用钥匙放在哪儿，如果不是亲密的人，怎么会说这些？
她想到这，心就像被蜇了一口，隐隐作痛。
进了屋，尹伊的呕吐声从洗手间传来。
颜春晓赶紧倒了一杯水，给她端进去。尹伊正趴在洗手台上，整个人软绵绵的，一张脸蜡黄没有生气。
“漱漱口。”颜春晓把水杯递到尹伊嘴边。
尹伊摇头推开，又是一阵剧烈的呕吐。
颜春晓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轻抚着她的后背。她难以想象，一个女人得多爱一个男人，才能愿意受这样的苦遭这样的罪为他生孩子。
尹伊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算消停。
“要不要吃点东西？”颜春晓问，“我给你下个面？”
“算了吧，吃什么吐什么，不如不吃。”
“你可以不吃，宝宝怎么办？”
尹伊摆摆手：“等会儿再说吧，你总得让我缓口气，我才有力气吃有力气吐啊。”
颜春晓笑了，在尹伊身边坐下。
尹伊的手机一直在茶几上震动，是微信提示音。
“你不看看？”颜春晓把手机递给她。
“不看也知道是谁。”尹伊点开微信扫了一眼，“黄梓秋大概是疯了。整天嚷嚷着说做梦梦到段寻，发春一样。”
颜春晓无语。
“我都快要难受死了，她还老缠着我打听段寻的事情，我哪里有心思去搭理她啊。”
“你对段寻的事情很了解吗？”颜春晓状似不经意地问。
尹伊抬眸，警觉地扫了颜春晓一眼。
“干嘛，你对段寻也有兴趣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最好，反正姐姐提醒你啊，无论什么时候，这种男人最好不要去招惹，他的家族可复杂着呢。你太单纯了，和那种家族打交道，会受欺负的。”尹伊抓住颜春晓的手，满脸疼惜，“你呢，就适合方信那样的，他们一家子都是医生，个个都温和善良又通情达理，就和你父母一样…”
“姐，我有男朋友。”
“哦，对，那个外套男。你和他怎么样了？”
“就那样吧。”
尹伊搂住颜春晓，开始八卦：“那个外套男是什么类型的？”
“嗯…段寻那种类型的。”
尹伊意外：“富二代？”
颜春晓不作声，算是默认。
“我倒不是非要说富二代不好，你姐夫也是富二代，但是他们家的家人都特别好，外套男的家人你了解吗？”
颜春晓摇头：“我不了解。”
“那你可真得先了解了解，豪门深似海不是说说的。”
“如果…如果是和段寻他们家一样的家人，会怎么样？会出现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桥段嘛，他妈妈来找我，给我一百万让我离开她儿子那种？”
尹伊“噗嗤”一声笑出来，只觉得妹妹天真。
“别人我不知道，但如果是段寻家，肯定不会。”
“为什么？”
“段寻是私生子。他家里的那个妈又不是亲妈，如果他忤逆他父亲要和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结婚，估计他那妈都得在背后偷笑。他们家族的人有多少心怀鬼胎，就等着看段寻从高位落下来呢。”
颜春晓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心。
她知道段寻少时曾在孤儿院待过，却从不知道，他是私生子。
“姐，你和我讲讲好吗？”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八卦这些事情的。”
“反正也没事，听听又不犯法。”
“那好吧。”
尹伊其实了解的也不是很全面，若非当初出了段灵那件事情，很多细节莫子昂都不会告诉她。
她只知道，段寻和段灵这对双生兄妹是段霆在外面的风流债，因为出生时母亲难产致死再加上段家不认这两个孩子，所以段寻和段灵兄妹一直相依为命地生活在孤儿院。他们十岁的时候，段家的那位长子也就是段霆正牌夫人李翠的儿子生病去世了，李翠不能再怀孕，于是段霆就把漂泊在外的段寻和段灵接回了段家。
段寻和段灵回到段家之后，虽然衣食无忧了，但日子依然并不好过。段霆重男轻女，对段灵漠不关心，对段寻又有拔苗助长的势头，他一心想把段寻培养成和已故长子一样优秀又听话的儿子，稍有不顺心便对段寻严加责罚，甚至拳脚相向。而李翠，把对丈夫在外乱搞的恨和儿子病逝的苦一并宣泄在段寻和段灵兄妹身上。这两兄妹，每天都在父亲的高压和继母的冷脸威胁中度日。
段灵自杀悲剧的造成，一定程度上也和她从小生活的压抑环境有关系。当她知道自己被邱函所骗，除了气愤，更多的还有愧疚。她觉得，她的事情，一定会让哥哥段寻被段家的人戳断脊梁骨，她不想拖累段寻，也不想再去面对那些嘴脸，索性选择一死了之。
颜春晓听到这儿，整个人像被按到了水里，沉浮间难以呼吸。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满身华贵，儒雅有礼的段寻原来是这样长大的。难怪，他曾说他希望自己能懂人心，能让人处处满意。当时听时只觉得滑稽，现在回味过来，才知道原来那是一句让人这般心痛的话。
“你怎么了？”尹伊凑过来，盯着颜春晓。
她的眼眶红红的，像是快要哭了。
“没事。”颜春晓转了一下头，躲开了尹伊的目光，“只是觉得有点难过。”
“为段寻段灵兄妹难过吗？”
颜春晓点头。
“其实也没有必要那么难过，成人世界，谁比谁容易？段灵已去，也算是解脱了。至于段寻嘛，他估计也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尹伊揉了揉颜春晓的刘海，“你管好你自己就好啦，别同情心泛滥，像段寻那种男人，什么都运筹帷幄，对于感情，他肯定也是自有打算。他是绝不会动让自己为难的心，爱不被家族接受的人的。”
“…”
原来，他们的感情，到最后会变成让他为难的事情。
颜春晓一整个早上都心不在焉，她想联系段寻，可信息编辑了无数次，最后都选择了删除。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底的情绪很复杂，她既心疼他的过去，又耿耿于怀他和奚妃妃的现在。
而且，他凭什么一早上不联系她？
下午，尹伊忽然喊肚子疼，又把颜春晓急出一身冷汗。她匆匆叫车，带着尹伊去医院检查，结果医生说，怀孕初期，子宫正在增大，肚子疼属于正常现象。
虚惊一场。
也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颜春晓带着尹伊从医院大厅出来，刚走到门口，尹伊就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又难受了？”颜春晓问。
尹伊摇头，只是冲着颜春晓使眼色，颜春晓顺着尹伊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段寻。段寻身边，跟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