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礼拜,她在这样的期盼和自我否定中度过。期盼他会回头来跟她解释,无论是或不是,总比这样无端的猜忌好。又一再地推翻自己的猜想和假设,他跟沈滟初,他弟弟的未婚妻,他们能怎样?
可是他为什么不解释?甚至连解释的表示都没有,那样冰冷的态度,比看到沈滟初手中的伞来得更伤人,更彻骨,因为那是他,他竟然那样对她…
从看到沈滟初指尖的那朵桃花开始,她已经分不清真假了,这世界果然什么都是障眼法,你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真实的,你未必那么幸运看得到。
杨铮曾经对她说,女人不要太聪明,尤其是对着男人的时候。
她才知道,原来太聪明了不过是自找烦恼。
这场感情,她不够聪明,如果够聪明,从一开始,她就不该跳进来,有那么多人曾经试图拉回她,可是她那样一意孤行,说什么都不愿再回头,可是现在,她还有力气和勇气走下去吗?
她被这些念头来来回回地折磨,人又瘦了一圈。早上查房时一位产妇跟她开玩笑:“顾医生,我得向你请教一下减肥的方法了,怎么才半个月,你又瘦了不少?”
她笑着说:“您刚生产完暂时不用考虑这个问题,迅速的减肥对心脏等器官都有很大的负担,如果处理的不好,将来会很麻烦。如果到时真的减不下来,可以找中医开一些减肥茶,慢慢调理。”
出了病房护士长也忍不住插嘴:“依波,你得注意一下身体了,怎么瘦成这样?”
她不以为意地笑笑,心里却是知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正遇上科室安排年轻医生下乡支医接受锻炼,为期一个月。她二话没说就报了名,用这样顺理成章的借口掩饰自己的逃避,只希望离得远一些或许反而看得清楚些。
周思妍说她太傻,省城经济发达,乡村的环境却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去那里说得好听点是锻炼,说得不好听就是受罪,何必为了他苦了自己。
但是她决心已定,却是谁都说不听了,周思妍无奈,还是陪她去买了些生活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杨铮也听说了,特地跟周思妍一起帮她饯别。她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才出去一个月,倒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周思妍说她乌鸦嘴,尽说些不吉利的话,于是罚她喝酒。
她本就不在状态,几杯下去就有了醉意,后来喝高了,和周思妍两个人胡言乱语,出来时只觉得脚下的路都是高高低低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不知深浅。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爱情。
同样叫,不知深浅。
周思妍跟他们不同路,头脑还算清醒,自己打了车回去。杨铮送她。
从酒店到广场取车,他们走了一段路。她走在前面,因为带着醉意,步态不稳,却有着异样的虚浮和轻快,仰起脸看着上方的夜空,突然就嬉笑起来,问他:“杨铮,为什么今天晚上的星星这么亮呢?”
回头看他,眼里却早就蓄满了泪水,蒙了一层水光,点点璀璨,只怕比天上的星星更亮。杨铮却停了脚步,波澜不惊地看着她,只说:“依波,不准哭。”
他说:“依波,不准哭。”她知道她没醉,所以她听得清楚。
她于是就真的忍住了眼泪,回头继续往前走。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她走在前头,他静静跟在后头,距离拉开一长段静默,无声无息。
直到走到车前她才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却见他掏出一个浅蓝色的瓶子递给她,细长的瓶颈,木塞,颈口系着浅蓝色的丝带,非常漂亮的漂流瓶,里面是同样浅蓝色的液体。
她好奇:“这是什么?”
他一本正经:“本店特制的驱蚊水,功效好过敌敌畏,味道胜过香奈儿,无毒无害,恭喜你成为第一百零一位体验者。”
她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改行做这个了?”
他脸色依旧平静:“对女性有帮助的事我都可以做。”
她却思量了一会,小心翼翼看着他,用商量的语气:“那你能不能借我肩膀用一下?”
他也思量了一会,却终于露出今晚第一次微笑:“当然,那是我的荣幸。”
她头抵在他肩膀上,多日来的压抑突然找到了出口,那样汹涌而出,那样肆无忌惮,仿佛要耗尽胸腔里所有肆意的悲伤,直到自己再没有挣扎的力气。
然而她又是那样庆幸,此时此刻,还找得到这样一位朋友不问缘由地给她依靠。
杨铮的肩头上,承受着她轻微的重量,温热的液体贴着薄薄的布料渗进去,一点一点濡湿在皮肤上,他不曾觉得如此亲密过,却听见她微弱的声音:“杨铮,我很难过。”
他说:“我知道。”
她的额头贴着他,两手垂着无处使力,只能攥了他的一枚衣角,压抑住了抽泣声,静静流泪。心头因了他那句我知道愈发的酸涩不堪,像不听劝告任性犯错的小孩,回头一发不可收拾时心下惶惑却不敢松口认错,只垂了眼不看他。
等睁了眼了看他时,却只见沉静如水的眸色,在夜色和路灯交杂的晦暗中熠熠生辉,她一时羞愧至极,竟不知怎么开口,怯怯地松开了紧攥着他衣角的手,顾自喃喃,开不了口。
眼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却听见背后有人叫她,冷漠而散漫的声音,却是那样熟悉的干净剔透,他喊住她:“顾依波。”
昨天已非常遥远(1)
等睁了眼了看他时,却只见沉静如水的眸色,在夜色和路灯交杂的晦暗中熠熠生辉,她一时羞愧至极,竟不知怎么开口,怯怯地松开了紧攥着他衣角的手,顾自喃喃,开不了口。
眼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正要说话,却听见背后有人叫她,冷漠而散漫的声音,却是那样熟悉的干净剔透,他叫她:“顾依波。”
她回过头去,席向晚倚在车边,嘴角噙着一丝笑,辨不出是讽刺还是怜悯。
身后有人叫他,他没回头,只说了句“你们先走”,仍是那样情绪不明地盯着她。
她有些沉不住气,抬头看杨铮,他却朝着席向晚微微笑了起来:“怜香惜玉一向是席少的风格,为什么这次却这么沉不住气?”
席向晚一愣,随即嘲讽:“要说怜香惜玉,我怎么会比得上你?”
杨铮脸色微变,也不辩解,只淡淡地说:“凡事都是有底线的,席向晚,有时候错过了一些,就是错过了永远。”
低头看依波,神色却已温和,她有些费解,杨铮这些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已拉过她的手,也没管那头席向晚什么神情,轻声问她:“你想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
她自然不想留在这里,所以她只能跟杨铮走。
宝马M6的尾灯在街角一闪,留下夜色里神情变幻莫测的席向晚,和着烟头的一点猩红,有什么在空气中静静燃烧,含蓄但是压抑…
大巴车沿着盘山公路而上,窗外山野林立,流水淙淙。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同行的医生们为了解闷打起了扑克牌,车内笑笑闹闹,少了平时办公室的那份肃静,竟有一种异样的和谐安平。
她靠窗坐着,把脸贴在玻璃上,身边有同事剥了橘子递给她,她谢着接了过来,沉默了老半天,却是一口未动。
车子离城市越来越远,逃避了喧嚣,逃避了冷漠,她能逃多久?她逃得掉他吗?
手机上从昨晚到现在二十多个未接来电,她犹豫了很久,咬了咬嘴唇让自己尽快做出决定。她从前看电影,最喜欢里面的女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可到了自己,竟是怎么都逃不过拖泥带水。
她想告诉自己,走到这一步了,还在奢望什么,终究不过是热闹一场,曲终人散,她该醒了。心里这么想着,却终究没能说服自己,只因为,对他,对自己,还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
唇角牵起一丝冷笑,他终究是分手都要做得这般费尽心机,不肯挑明了让她死心,想断不断,借口语焉不详…
这才是席向晚呐,她怎么就忘了呢…
可是,怎么能如了他让她回头示好的愿望?
手机适时地响起,她手指停在通话键上,正要按下去,突然一个踉跄,大概是车轮擦到了路中的石块,颠簸之间,一个没抓稳,手中一松,手机就直直摔了出去,掉在座椅之间的过道里。
身边有同事帮她捡了起来,倒是有点可惜:“电池都摔出来了,快看看还能不能用。”
她苦笑了一下,接了过来,把电池装好,却懒得去检查。
若是坏了才好,反正在言辞上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样还省得她多费唇舌。
那个小县城的条件比想像中的还要差,镇上的妇幼保健所医疗设备普遍比较落后,10个医生,大多数从当地乡卫生院调回,年龄都比较大,只能负责一些普通妇产科门诊。黑黢黢的破旧大楼里,一群泡着茶翻着报纸的中年妇女,突然看到他们推门进来,竟然有些茫然和错愕。
回宿舍整理行李时,和她同住一间的于婷满腹牢骚,她正收拾床铺,看着床单掀起时阳光里四处弥散的灰尘,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他们没有什么资格抱怨。
她被分到门诊产科,有时会给当地医院的医生讲课,面对一群倚老卖老凭经验办事的前辈,常常只觉得头疼。相比之下,她更愿意协助乡医院进行妇科普查,从县里下乡的交通不便,只有在天气允许的条件下尽可能地下乡。
六月的天孩子的脸,有次去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回来时却瞬间乌云密布,白天沦为黑夜。她坐在县里运货的货车上,没有顶棚,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一时竟是睁不开眼睛。前面驾驶座上的司机马上停了车,拉下车窗朝她喊:“顾医生,快坐到前面来。”
她跳下货车,赶紧往前面跑,身后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在脚边擦过,只觉得怎么跑都来不及,前方司机却早已伸出手,她用力踮起脚,借着他手腕上的力道,一口气跃上货车。
雨越下越大,山上的水来不及排走,夹杂着泥土和石块,沿着坡道以无法估量的速度汹涌而下,叫嚣着奔走流窜。透过烟雨模糊的车窗,望向滚滚而来的水流,那种几乎要把他们直直从山路上冲下去的力量,一瞬间,穿透了所有防护,生生在她心尖上翻滚。
做惯了大小手术,见过了各种生死,原来没有什么,比自然的力量,更让她懂得生命的微弱存在。原来也有这么一天,她的生死这么轻易操控在别人手里。
比起这些,那些要死要活的感情算什么?
简直不值一提!
她回头望向正努力控制着方向盘的司机,橘黄色朦胧灯火下年轻黝黑的脸庞,专注并且焦急。
车子往下去,一个右拐弯,陷在一条深深的车辙里,司机一个急刹车,仿佛大大松了口气,扭头冲她笑了一下:“这回可冲不走我们了。”
她受他爽朗的情绪感染,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窗外雨势渐小,山洪慢慢收了势,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拨开了重重乌云,将那天空,一点一点又洗出白净的容颜。
只剩一点小雨,不轻不重地飘着。
车轮陷得太深,一时半会走不了,司机让她留在车上,自己下了车找人帮忙。
她看他就这么走出去,想起包里带着的伞,追出去给他,他摆了摆手,一点小雨,不要紧。
望着他往山下走去的背影,“一蓑烟雨任平生”,熟读了多年的词句,她到底不是通透豁达之人,所以连“也无风雨也无晴”都是奢望。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犹如台风过境,必定要留下什么,只是不知,是看的更深了,还是更淡了…
宿舍里不通网,她找了家网吧,把近几日的支援工作日志发过去,顺便检查了下邮箱。没想到收到一封来自英国的邮件,打开一看,是甜甜发给她的照片。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上网,也不知耽搁了多久。
小丫头走的时候,她没敢去送,一是觉得舍不得,二是有些惭愧。曾经说好了要照顾她长大的,却是因为自己的怯懦和怕负责任而半途而废,说来她又怎么对得起钟晴。
镜头里小丫头漂亮的小脸在阳光下发亮,一贯的对着太阳眯起眼睛,害怕时会躲着镜头偷偷咬手指,还有不高兴时皱起浅浅的眉头…这些小细节,她都记得,一点不拉地落在眼里,也只有唐宇深,才抓拍得到这些表情。
她翻开夹在钱包内层的一张照片,去年帮甜甜过生日在KFC的餐厅里拍的,彼时她跟唐宇深已经陷入僵局,照片上烛光下的三张脸凑到一起,竟也和谐地没有任何间隙。
她没敢多看,收了照片,一时间百感交集,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对不起很多人。她是那样努力地去顾尽周全,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漏洞百出,补了东边补不了西边。就像小时候语文课本上学过的那篇寓言,捡了核桃丢了芝麻,捡了西瓜丢了核桃,如此恶性循环,周而复始…
昨天已非常遥远(2)
她的手机果然摔坏了,原本想去镇上重买一个凑合着用,没想到这地方信号不太好,连通个电话都断断续续,再加上忙,想着反正宿舍里还有座机,一时就给搁下了。
傍晚洗完澡回来,于婷说有人打电话过来找她,一个男的,说着还一脸暧昧的调侃她:“是不是你传说中的那个男朋友…”
她坐在床头,正往身上涂杨铮给她的驱蚊水,笑得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怎么接口…又听见于婷问她:“怎么不打回去?”
她摇摇头,语气隐隐失落:“有急事的话他会再打过来的。”
于婷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电话,没再说什么。
不久电话又打了过来,原来是杨铮,问打她手机怎么没人接,她说过来的时候就摔坏了,顿了顿,杨铮说:“明天我给你送过来。”
没等她拒绝,电话就挂断了。
窗外月朗星疏,凉夏的夜晚,空气难得的清凉,她却莫名其妙地觉得烦躁。
隔天下午杨铮开了车过来,大包小包的给她买了一大堆东西。她有些哭笑不得,见他特意过来,于是请了半天假陪他四处走走。
没想到这地方他却仿佛比她还熟悉,开着车七拐八拐地进了溪边人家的一户农家乐。当地是红鳟鱼养殖基地,不少农户家里都有冷水养殖。看到他从后备箱里拿出全套的渔具她不由吃了一惊。
杨铮淡淡笑了下,解释说:“以前跟几个朋友来这钓过鱼,还算熟悉。”
她应了一声,笑:“你们可真有兴致,钓个鱼都跑这么远。”
他倒是不以为然,跟她说笑:“这才叫放长线钓大鱼呢。”
她微微一笑,不再争辩,坐在池边看他钓鱼,池里的水很清,阳光照射下看得见下面来往穿梭的鱼影,有些破水而出的,还能看到光滑的脊背。
水至清则无鱼,世界上,哪来那么多一尘不染的东西…
杨铮把手机递给她,银白色翻盖,心型镶钻,精致剔透,简洁大方,是她一贯的风格。
她接过来:“谢谢,回去我还钱给你。”
他没应声,只盯着平静的水面,过了好一会,才说:“别用这种方式逃避,依波,你不能因为他而放弃你周围的那些人。”
一句话说到了她心坎上,原来她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忽略了很多事很多人,变得一点点封闭和狭隘起来。
她也望着平静的水面,眼神却没有焦距,只是问他:“杨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一些什么…”
仿佛猜到了她会这么问,他却只是拨了拨手下的钓竿,换了个位置,语气平淡:“现在追究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关键是你自己要想清楚。”
她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话题,视线回到眼前的手机上,说:“不管怎样,谢谢你,耽误你时间特地跑一趟。”
他扫了一眼她手中的手机,仿佛不以为意:“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么一会。”
说者也许无意,听者却是有心,她心里突然颤了一下,无来由地觉得慌乱,抬头,他深邃的眉目里惯常的淡定深远,她却竟然有些不敢直视。
那顿饭菜式简陋但很新鲜,她吃却得有些索然无味,杨铮跟户主聊得很投机,回头看她有些心不在焉,清亮的眼睛闪了闪,指尖的烟灰烧了长长的一段,他轻轻弹落,终究没有作声。
回去时已经是傍晚了,杨铮喝了一点酒,车子开得飞快,在安静而狭窄的公路疾驰。车内同样安静,两人都一言不发。她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风景,记忆的场景同样在脑海里倒退疾走,往事呼啸而来,触及身体发肤,在每一处细胞里轻轻叫嚣…
昨天已非常遥远,他们都走得太远,谁还会留在原地静静等待?
她想起唐宇深说过的那句话,“依波,如果你的巴士还会返程的话,记得要再我这一站停下来,我的站牌上,始终会为你留一个位置。”
原来还有人会为她等待,为她停留,可是她知道那种感觉早就不对了,她无法实现自己的美好,没必要搭上另一个人的幸福。
因为她从小被教导,隐忍好过伤害。
她知道这样做不对。
下了车他送她会宿舍,一进门就撞见正要出来的于婷,愣了一下,随即朝她眨眨眼睛:“这就是传说中的男朋友?”
她怕误会,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他是我朋友。”
于婷微微笑了下,怕打扰他们说话,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她知道自己反应过度,有点心虚,开了门进去,却没听见后面有声音。回过头去,只见杨铮靠在门边,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她疑惑地问他:“不进来坐一会?”
他打量了她一眼,倚着没动,说:“不打扰你休息了,我先回去了。”
走廊昏暗的灯光下,他垂着眼睛抽烟,声音和表情一样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送他到门口,说完话正要进去,却突然被他抽住了手,其实只是轻轻的一带,刚接触就放开了,看起来只是无意,却不知怎的就生出一股暧昧气氛,她脸有些热:“还有事吗?”
他看着她有些颤抖的指尖,浅浅笑了一下,问:“什么时候结束,打个电话给我,我过来接你。”
她几乎没有怎么考虑就拒绝了:“不用麻烦了,到时跟同事一起坐车回去。”
他也没坚持,看了她一会,唇边的笑意渐渐扩大,竟是反问她:“依波,你怎么了?”
她猛地抬了头,看见他眼里和唇边的笑意,只觉得有种被戏弄了的感觉…
回去时已是炎夏,回到市区,气温更是高了不少。
她没想到席向晚掐准了时间来接她,一出车站就看到人群中他独特的存在,墨镜,休闲T恤,再普通的衣服,偏能让他穿出一股潇洒脱俗的气质来,站在汽车站这么混乱的地方,偏偏她就能一眼看到他,没有任何理由。
她知道不能再逃避,也逃避不了什么,只是冷着脸往外走去,当作视而不见。
他追上来,一把拉住她:“这么不想见我?”
她挣了挣,挣不脱,也没强求,只心平气和地说:“我现在马上要去医院,有什么我们以后再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也退了一步:“我送你过去。”
她看了眼周围,几乎都是等车的人,马路上却根本没有车肯停,就这状况,根本没可能打得到车。天气闷热的不行,她旅途疲劳,不想再跟自己过不去,于是不再坚持,跟着他上了车。
他从前视镜里望了她一眼,语气似是责怪:“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跑那地方去了?”
她微微讽刺:“那不是正合你心意吗,眼不见为净。”
他也讽刺了一声:“说得倒像是我嫌弃你似的…”
她回头望他,脸微微扬起:“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