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边,一个人来到酒肆门口,不动声色地打量正在打扫的罗侯。

罗侯有所感,他停下手中动作,转过身子。

他看到来人,“是你。”

成泉点点头,“不错,是我。”

罗侯道:“你找我有何事?”

成泉道:“今夜子时,小王爷有请。”

罗侯看着成泉,并没有说话。

成泉道:“我相信,凭你的话,一定可以在齐姑娘毫不察觉的情况下离开家。”

“地点。”

“东乾楼后身客栈。”

罗侯点头,“好。”

成泉见他答应爽快,微微一笑,对他拱了拱手道:“那告辞了。”

她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

“罗公子,你不好奇小王爷为何要找你么?”

罗侯道:“我知道。”

“呵。”成泉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罗公子,有的时候,事情也许是你想的那样,可有的时候,事情又不只是你想的那样。”

罗侯皱眉,“什么意思?”

成泉摇摇头,“今夜赴约,你便什么都能知道了。”

说罢,她转身离开。

……

“冬菇,今日状态实在不适作画,我想先行告辞了。”

冬菇道:“好,一直这样画也不适合提高,今日你便回去,多休息一下。”

安勍点点头,“好,告辞。”

冬菇送走安勍,关上院子门,靠在上面长叹一声。

“啧啧,刚送走美人就叹气,让罗侯知道了家法伺候唷。”

“啊。”冬菇猛地扭头,只见一人靠在院落中的小树上,懒洋洋地摇着头。

正是多日不见的廖文介。

冬菇几步冲过去,拉着她的双臂。

“文介!”

廖文介幽幽道:“慢着点,别这么急着投怀送抱。”

冬菇哭笑不得,她扶着廖文介手臂,“你走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担心死了。”

廖文介道:“乌鸦嘴,我能出什么事。”

冬菇连连点头,“对对,你最厉害,什么事都没有。事情查的如何了?”

廖文介道:“差不多了。”

冬菇拉着她向屋里走,“来,进屋说。”

两人走进屋子,冬菇给廖文介倒了杯水。

“你查到什么了?”

廖文介道:“我前去京城相府,虽然表面看起来相府没有任何变化,但是我觉得,他们已经知道了。”

冬菇道:“知道罗侯有那箱子?”

“恩。”廖文介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冬菇想了想,道:“那相府应该有动作才是,吕丘年不是急着要这东西么。”

廖文介道:“动静肯定会有,但是我近不了吕丘年身,具体的行动我查不到。不过想来,会很快发生了。”

冬菇点点头,“不错,吕丘年肯定要与安南王府争夺时间。”

说到这,廖文介一脸调笑地看着冬菇。

“虽然是别有用心,不过能让小王爷那样当世绝色成天陪在你身边,也真是好福气。”

冬菇干笑两声。

46第四十六章

“如何,这小王爷为了套东西都用了什么手段?”廖文介扯着脸皮,“有没有牺牲色相?”

冬菇见她越说越过,连忙转移了话题。

“什么牺牲色相,莫要胡说八道,我们先谈谈正事。”

“哼。”廖文介冷笑一声,“伪君子,我就不信有他在,你还看得进去罗侯。”

冬菇不想跟她过多解释,道:“你觉得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廖文介喝了口水,道:“当然是选择一方。不然我还好说,你和罗侯跑得掉么?”

冬菇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廖文介道:“想这么多做什么,等罗侯回来,与他摊牌,让他把箱子拿出来,交给安南王就好了。”

冬菇低头思索。

廖文介抬眼看她,“你犹豫什么?”

冬菇不语。

廖文介道:“你可是在想罗侯的妹妹?”

“……对。”冬菇点点头,“你打算如何说服罗侯。”

“哈。”廖文介哼笑一声,“不是我打算如何,是你打算如何。反正要去说服他的人不是我。”

冬菇无奈道:“罗侯的脾气很倔,既然之前他就没有交出箱子,那现在让他交出也不容易。”

廖文介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同他讲讲事理大义,你的口才不是一向很好么。不行的话就再吹吹枕边风,他总不会拒绝你。”

冬菇脑中思索了一番。她不能同廖文介讲罗慈对罗侯的重要,即使说了她也不会理解。

“好,这几天我会找时间同他谈一谈。”

廖文介站起身。

“我住在芸楼客栈,你同他说完之后,不管结果怎样,前去通知我。”

“好。”

“那告辞了。”廖文介转身离开。

冬菇也没有起身送她,她干坐着,手里转着空了的茶杯。

平静是假象,是假象啊。

冬菇又叹一口气,如果廖文介猜的对,那危险其实已经来了。只不过敌在暗我在明,而且实力相差悬殊,实在没有可比性。

而且廖文介有一点说的对。

是该与罗侯摊牌了。

……

这晚,饭桌上的两人可谓是各怀心事。

冬菇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明日再说比较好,现在她实在是没有想好如何开口。

另一边,罗侯虽然也有心事,可是这影响不了他吃饭。饭量还是像从前一样,丝毫没有减少。

入夜,冬菇给罗侯捂完脚后,两人躺到床上。

因为白天想的太多了,冬菇脑子很累,睡得也很快。

罗侯黑夜里微微睁着眼睛,时辰差不多时,他慢慢转过头。

冬菇因为他的动作,睡梦中动了动。

罗侯没有起身,他伸出一只手,放到冬菇脖颈后,双指放在两处穴位,缓缓用力。冬菇起初好像有些不舒服,又挪动了一下,而后越躺越深,越睡越沉。

见她完全熟睡,罗侯收回手,慢慢坐起来。

他穿好衣服,取来拐杖,翻身下床。

来到装衣的木柜旁,他打开柜子,向最下面摸去。手准确找到了位置,罗侯取出一样东西。打开包裹的布料,一把简朴的匕首显现出来。没有封鞘,刀刃在月光下散着银白冷光,浸透鲜血气味。

刀刃锋利无比,可罗侯一点也不在乎,他握着匕首,看了一眼冬菇,然后小心退出房间。

来到院中,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了火房。

在炉灶里,他捡了一块烧成炭的木块。揉碎了炭粉,在匕首的表面来回摩擦。不一会儿,那原本在月色下闪着寒光的匕首已变得黝黑无亮。

罗侯将匕首拿起来看了看,确定不会反光了之后,揣进里怀,离开院落。

他骑了一匹马去东乾楼。

虽然他骑马很困难,歪着的样子也很难看,不过他考虑更多的是应急。他将马留在离东乾楼两条街外的路口,再走过去。

也许是安勍事前有交代,在客栈门口把手的人看见他,并没有阻拦他,甚至没有搜他的身。

进入客栈,再深处便是一间小院落,安勍便是在里面等他。

院落门口站着的是成泉,她看见罗侯,笑了笑。

“罗公子,你来了。”

罗侯点点头。

“快进吧,小王爷等你有些时候了。”

成泉打开门,让罗侯进去。

罗侯撑着拐杖,步入院落,成泉在背后将门关好。

院落里的房间均是灭着灯,罗侯稍觉奇怪,再一转眼,便看见了坐在石亭中的安勍。

安勍仍然是一袭白衣,在月色照耀下冰冷又精致。

他看见罗侯,冲他微微一笑,向身旁座位摊开一只手掌。

“罗公子,请。”

罗侯撑着拐杖过去,坐在安勍对面。

安勍也不急着说话,他倒了一杯热茶,递给罗侯。

“更深露重,罗公子,先喝杯茶水暖暖身子。”

罗侯却未接那杯茶,他看向安勍,面如沉潭,眼如浓墨。

“你找我,所为何事?”

安勍笑笑,“罗公子觉得,我找你为了何事?”

“……”

安勍给自己倒了杯茶,面色平淡道:“罗公子,你不必对我抱有敌意,我并无加害你的意思。”

罗侯又一次问道:“你找我,所为何事?”

“呵。”安勍轻笑一声,目光一转,锐利几分。“你说我找你所为何事。罗公子,你自己做过什么,拿了什么,难道还要我说出来。”

夜色孤寂,一时苍凉。

半响,罗侯开口。

“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安勍一直看着他,听了他这话,嘴角微微一挑,却无一丝笑意。他缓声道:“刚刚知道的,你告诉我的。”

罗侯猛地抬头,看着安勍,眼中戾气尽显。

安勍目光与他直直相对,无一丝害怕。他的面容在无任何表情时,冷峻异常。

安勍目光如刀,一字一句。

“罗侯,你自己英雄,不管危险,可你将冬菇的生死置于何地。”

罗侯听他这话,内心一震,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你可知道吕丘年是什么人,她想杀你们,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你当真是喜欢冬菇,关心冬菇么。”

罗侯皱了皱眉,“你为何总是提及冬菇?”

安勍神情一变,扭过头去。

罗侯仍然看着他,“你来到这里,接近冬菇,也是为了那个箱子,对不对?”

安勍回过头,看着罗侯眼睛。

“你是这样想的?”

罗侯微微皱眉,“不然还有什么理由。”他沉声道,“你想要东西,可以从我这里抢,若你有本事,东西就给你拿走。”

“不过。”他话锋一转,“此事与冬菇毫无关系,她并不知情,她对你很好,你莫要牵连于她。”

……

“呵……呵哈哈……”

凉风带来笑声。

安勍起初只是自己轻笑,后来不知如何,笑声竟是越来越大。

罗侯眉头紧皱,“你笑什么?”

安勍幽幽地看着他。

“我笑你,也笑我自己,更笑这天意难测,捉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