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季箬点头应了,同锦桃一起往浣春院外面走。
没一会儿,临夏跟了上来。
锦桃终于明白过来…季箬这是已经说了。
锦桃心里想,现在夫人已经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季箬了,自己要怎么称呼她呢?是叫她公主,还是继续叫她小姐?
她反复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两个称呼似乎都有些不恰当。
到了锦桐院,临夏说道:“锦桃去取早膳,我陪着阿桐小姐。”
锦桃就明白了,现在要叫季箬“阿桐小姐”。
用完早膳没多久,锦桐院就传出季箬生病了的消息,季冉氏太忙,让自己的大丫鬟临夏守着她。
季陵还没有回来,季冉氏拿不准季陵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所以她要暂时瞒下来,免得惊动了季箬隔壁的冬梅和十四,打草惊蛇。
临夏守在小书房,看着季箬练字。
在季陵回来之前,季箬什么都做不得,只有练字。
她恢复了簪花小楷。
季冉氏的态度出乎季箬的意料,她之前琢磨的应对之策全然没有了用处。就是不知道季陵知道她身份之后,会是什么态度。
“或者他会利用我捉住卢行舟。”季箬一边练字,一边在心里面想。
“如果他要利用我去捉卢行舟,我就配合他,等他捉到了卢行舟,我就让冉殷助我逃走。”
“我离开京城,改名换姓,甚至可以连容貌都可以改换掉,从此拥有另一个全然不同的人生。”
“只是,那个时候,我就是孤儿了…我得姓季,名字就叫季桐,或者姓冉,名字就叫冉桐,这样,我过去的这十五年,也不全然是空白的。”
…
季箬在心里面异想天开,想完了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天真幼稚。
可真的是苦中作乐了。
到了中午的时候,季陵回府了。
他见了季冉氏,见她神色不是很好,第一反应是季毓的事情出了岔子。
“季毓又反悔了?不肯离开京城了?”
季冉氏摇了摇头,看了眼周围的下人,说道:“不是,阿箬病了,我有些担心。”
“阿箬怎么突然就病了?”季陵皱了皱眉头,说道,“这种时候不能请太医,她病得厉害么?若是不厉害,让锦桃给她抓药。”
他觉得,锦桃跟着季箬学了这么久的医术,也该学到一些皮毛了。
季冉氏没有说话。
支走了下人们,她才开口对季陵说道:“我让她留在了府中,送去何家的庚帖也追回来了。”
“什么!”季陵吃惊,“你疯了么?”
“不是我疯了,是我们疯了!”季冉氏抓着季陵的手,似是安抚季陵,又像是给自己鼓励,她说道,“她根本就不是阿箬!”
“阿箬也被人调包?”季陵误会了季冉氏的话。
“不,从来都没有什么季箮季箬,她根本就是前朝的公主。”季冉氏把今日季箬跟她说的话都跟季陵说了。
她说道:“季执来者不善,阿桐她说她不想让你我被季执蒙骗,所以跟我们袒露了身份。”
“夫君,我如今不信她,也不信季执,所以我将人暂时留在了锦桐院。”季冉氏道,“端看你…如何定夺。”
季陵手发起抖来。
他对季执有过千百种猜测,对季箮的来历也存了数十种的怀疑,却从来没有怀疑过季箬。
季冉氏刚刚跟他讲的那些真相,就如天方夜谭一般。
如果这些话不是冉秋霜亲口对他说出来的,他定然会觉得是说话人恶意中伤阿箬。
“你叫她阿桐?”季陵问道。
季冉氏点头:“我不愿叫她阿箬,她说她好像没有名字,就自己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阿桐。”
“她这么说,可能是在博取你的怜悯。”季陵说道。
“她的话,哪句真哪句假,我们一无所知。”
第二百一十八章 心有不忍论处置
“我知道我不能信她。”季冉氏说道。
她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愿。
感情上,她不愿意相信这个跟自己朝夕相处,年纪不大的小娘子对她们季家有所图谋,愿意相信她跟自己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可理智上,她必须怀疑季箬的话。
她和季陵,如果这么容易就相信了敌人的话,季家早就万劫不复了。
季陵和季冉氏商议半晌。
最后季陵说道:“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将人送到庄子去,让我们的人把她看起来。”
他告诉季冉氏:“非是我要放过她,也非是我拿不定主意,只是最近这几日风云变幻,我这边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暂时抽不出人手来调查她。”
“而且,将她送到庄子里去,也可以看看她嘴里的那些筇都遗客的反应。”
季陵嘴里这么说,季冉氏却明白,自家夫君这是有些下不了手了。
可季陵自诩是冷静理智的,他不愿意承认自己下不了手。所以借着抽不出空来掩饰自己。
可他早晚有一天要对季箬下手。
这个早晚,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只等这几日变幻的风云尘埃落定,就是季陵处置季箬的时候。
“夫君不去看她么?”季冉氏问道。
“不去了。”季陵摇头。
季冉氏很快就将消息带给了季箬。
她对季箬说道:“阿桐,你若是不愿意去庄子,可以离开,我去跟夫君说。”
去庄子,就意味着愿意接受季陵和季冉氏的软禁,愿意承担接下来被他们处置。
季冉氏以为季箬会愿意离开。
谁知季箬却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去庄子里。”
说完这话,她顿了一下,又问道:“祖母…大老夫人那边,需要我去告别一下吗?”
季箬不知道季冉氏是怎么跟大老夫人说的,但是不用问她就知道,季冉氏肯定没有跟大老夫人和盘托出事情的真相。
“不必了。”季冉氏说道,“我跟姑母说,你生病了,去庄子静养。”
季箬了然,垂眸问道:“什么时候动身?”
“再过一个时辰吧,你收拾一下东西。”季冉氏说道。
庄子那边已经安排妥当,就连随行人员,也是之前都准备好了的,所以季箬要去庄子,随时都可以动身。
吩咐了锦桃和临夏帮着季箬收拾东西之后,季冉氏就离开了锦桐院。
锦桐院季箬的房间,是季冉氏亲自看着人布置的。她怕留在这里会触景生情。
等离开锦桐院之后,临春忍不住问季冉氏:“真的将阿桐小姐送去庄子?”
“她自己也是愿意的。”季冉氏说道。
季陵愿意,季箬也愿意,季冉氏就没有反对的余地了。
临春皱了皱眉头,对季冉氏说道:“夫人,您别怪婢子多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怪你多嘴。”季冉氏说道,“你先说来听听,哪里不对劲了。”
临春说道:“五小姐…不对,阿桐小姐,自从来咱们府上以来,夫人可见过她吃什么亏?”
“这倒不曾。”季冉氏说道。
很多事情,看起来季箬是吃亏的,可仔细想来,她也没有亏了什么。
“可是软禁在庄子里这件事,对阿桐小姐来说,是吃了极大的亏了。”临春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阿桐小姐去了庄子,差不多就是把自己变成了鱼肉了。”
“或者她是在赌我们会不忍心,或者她还有别的计划。”季冉氏何曾没有过临春这个疑惑。
以她对季箬的了解,她不可能就这么认命的。
再说了,筇都遗客本来就是要算计季家的,季家是阿桐的任务,她怎么可能不管不顾放下一切来保季家!
“四小姐和冬梅还在府中。”季冉氏说道,“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临春应了。
她心里想着,这两位假小姐在夫人心目中的地位果然是不一样的,同样是暴露了,夫人还愿意叫那一位四小姐,却不愿意叫这一位阿箬,非要弄出阿桐小姐这个听起来有些古怪的称呼来。
季箬看着这个熟悉的房间,她并没有拿许多东西…这些东西,都是季冉氏为季箬准备的。
只收拾了几套衣裳和一些书,一个时辰之后,季府的马车离开了丞相府,对外说是五小姐病了,前往庄子养病。
陪着季箬一起去庄子的,除了锦桃锦杏,还有临夏。
一个会医,一个会武,一个监视季箬。
季箬面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她真的只是生病了,需要到庄子里去休养。
住在她隔壁的季箮心里有些不安。
她问冬梅:“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临夏是季夫人的左膀右臂,好端端的,她怎么跟着公主一起去庄子里了?”
“能出什么事情。”冬梅但是很淡定,她安抚十四,说道,“小皇帝的圣旨明天就要来了,季夫人那么心疼自己的女儿,让自己的得力大丫鬟跟着一起去也算不得什么。索性她记得自己是丞相夫人,不然说不得也跟着过去了。”
“是么!”季箮皱了皱眉头,将信将疑,“可我听说他们把送去何家的庚帖追回来了。”
“大约是有别的安排。”冬梅沉声说道,“上面给你的任务是协助,目前没有任何需要你从旁协助的事情,你安心做好你的季府四小姐就好了。”
“可是那是公主!”季箮忍不住说道。
上面给她的任务是协助上凤,可对方并不是上凤,而是公主。十四就觉得自己应该主动做点什么。
冬梅却是面上一寒,冷声说道:“你是什么身份,公主的事情轮不到你操心。”
因为昨日被套话,上面的人对十四已经很不满了。如果不是因为最近是多事之秋,上面早就派人来将十四换下去了。
“管好你自己吧!”冬梅忠告她。
等过了这段时间,上面有了空暇,第一件事便是处置了十四。
新的季箮来了,旧的季箮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十四听明白了冬梅的意思,神色一下子黯然起来。
她那么关心公主的动向,也是因为这个。
套她话的人是公主,她希望能干脆成为公主的心腹,让公主保她一命。
第二百一十九章 风起云涌坐观虎
可惜她还没来得及抱公主大腿,公主就去庄子里了。
“不如我跟季夫人说我想去庄子陪妹妹?”十四在心里忽然异想天开。
冬梅怜悯的看了十四一眼,不再理会她。
十四的任务是协助上凤,如今上凤没了,换成了公主。她的任务则是协助凤女。
没有了十四,还会有别的凤女前来,对于冬梅来说,她们都是一样的。
她们二人的心思,季箬自然是不知晓的。
马车平稳的前行,一阵劲风吹来,马车车窗帘子被撩开,季箬刚觉得不对,眼前就银光一闪,锦桃锦杏和临夏都悠悠软倒在车厢里面。
季箬低头,看到三颗银裸子。
窗外,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冉殷。
季箬看到冉殷,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低下头默默的将三颗银裸子捡了起来。
冉殷抽了抽嘴角。
等季箬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冉殷已经出现在了车厢里面。
“你把她们打晕做什么?”季箬有些埋怨。
赶车的、护卫的,都是季府的人,如果是为了掩人耳目,打晕锦桃她们三个没有任何的作用。
“不打晕,我能进来跟你说话?”冉殷反问她。
季箬顿时有些无奈:“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我们昨日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
“我们并没有商量好,所有的安排都是你一个人在说。”冉殷沉声说道,“你说会跟季丞相夫妻二人坦白,我以为你有把握让他们信任你,并且不伤害你。所以才放心让你放手去做。”
“可是,现在看来,你并没有获取他们的信任。”他目光冷厉的扫了眼已经昏过去的锦桃、锦杏和临夏。
“你要保护季府,他们却要将你软禁起来。”冉殷为季箬感到不值,“这个决定你亏大了。”
“你觉得我亏大了?”季箬问他。
“自然是亏大了。”冉殷说道,“我不能看着你成为季陵的鱼肉,我要带你走。”
他说得斩钉截铁。
车外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
季箬就知道了,季家的护卫,放任冉殷进了马车,却分毫不漏的监听着他们的交谈。
“可我觉得我并没有亏。”季箬开口说道,“冉将军,我不会跟你走的,这本来就是我所求的。”
“你所求?你在求死?”冉殷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季箬这简直是在将自己的脖子往季陵的弯刀下面送。
“我才活十五年,而且还不曾活明白,怎么可能求死!”
季箬眼里有些笑意。
她对冉殷说道:“我在等。”
“等?”冉殷心里有些明白过来。
季箬继续说道:“我在等明日过去。”
明日就是小皇帝慕容阑下圣旨的日子,冉殷、季陵和卢行舟,甚至还有其他的什么人,都不想她入宫为后,所以他们一定会采取一些行动。
他们想做什么,季箬能猜到一二,可他们具体会怎么做,却没有一个人告知她。
所以季箬决定等明日过去,看明日过去之后是怎样一个天地,她才好制定接下来的计划。
这就是为什么季冉氏跟她说可以离开,她却不愿离开。
“是我想岔了。”冉殷说道。
他是关心则乱,听说季家要把季箬送到庄子去了,就着急忙慌的追了过来。
“你去忙你的吧,我这边不必担心我这边。”季箬说道。
冉殷却有些不想走。
“我送你到庄子。”他闷声闷气的说道。
季箬失笑,说道:“你送我到庄子,荀大将军可要哭了!”
自从知道了冉殷的身份,与其说冉殷是荀错的嫡系,不如说荀错是冉殷的心腹。
在如今这种情势下,冉殷必须在自己的地盘压阵的。
“那好,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再来找你。”冉殷妥协,说道,“到时候你做什么决定,一定不能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