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他们教不了我”季箬随口道,“我的医术再不济,也比他们好。”

这倒不是季箬狂傲,她师傅是当世华佗,太医院里面的御医有些本事的,都是从她师傅门下教出来的。她是她师傅的关门弟子,在十二楼里面又熟读师傅师兄们的行医笔记,师兄们怜悯她不能出十二楼,见她喜欢医术,也时常悄悄带了疑难杂症的病人回来给她诊治。

外面那些大夫,自然是教不了季箬的。

“您得相信我,祖母对我那般好,我不可能害她。您先听我说完再下结论。”季箬拉着季冉氏在案桌旁边的雕花梨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疾不徐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下毒的人不想让人看出祖母是中毒了,又不想让祖母好端端的,所以给祖母下了北五加皮。北五加皮中毒早期只需将三钱绿茶煮沸一盏茶的功夫,然后加蜂蜜调服,就可以解除毒性。

蜂蜜和绿茶都是寻常的东西,祖母就算是喝了,也不会引起大家的警觉。至于祖母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多次下毒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常福院院子里种的那许多樱兰草,众人只知道樱兰草的汁液有让人致幻的作用,却不知道长年累月闻樱兰花的香气也是一样。

除此之外,你们应该给祖母准备了许多补药,其中就有人参。大家都觉得人参是好东西,却没有想过物极必反。人参服用过多,会让一个人失眠、烦躁。

这三者都不是什么致命的东西,加在一起,就足以把一个人变得精神不济、记性全无、时而郁结时而暴躁了。”

季冉氏一开始还当季箬是胡闹,可越听,脸上的表情就越凝重起来。她仔细琢磨了一下,蜂蜜和绿茶这两样东西家里是常有的,人参也是不断往常福院送的。

如果按照季箬说的逻辑去想,大老夫人确实是中毒无疑了。

季箬见她神色微动,就知道她没有继续把自己的话当成胡闹了。

趁热打铁,季箬继续道:“刚刚我摸祖母的脉,脉象弦细屋里,加上神志不清,这应当是阴虚干热的症状,应该以壮水制火,其他大夫给祖母诊疾,应该就是按照这个方向开药方的。祖母这都好多年了还没有痊愈,就只可能是中毒了。”

季冉氏见她说得笃定,心里不自觉的就信了季箬的话,陷入了沉思。

大老夫人治疗风湿是在一个秋季,那一年的雨水特别多,大老夫人的风湿很严重,就请了许多名医来诊治,折腾了足足有一个月的时间,阴雨天过去之后,才停了治风湿的药,改贴膏药。

至于院子里那些樱兰花,是过年前她陪着大老夫人去寺里祈福,大老夫人不知道从哪里扯来几棵草苗,非要带回家种在常福院院子里,也不知怎么伺弄的,就长成现在这么一大片了。

不对,季冉氏神情一震,姑母第一次发疯,不是在那年秋天,而是在春天。

季冉氏那个时候年纪还小,还没有嫁到季家。她清楚的记得,那天她正和娘亲商量穿什么衣裳去参加花朝节,就传来消息,说自己的一个表哥没了。

随着娘亲到季家探望姑母,才发现姑母已经神志不清,疯了。

“阿箬,别再提了。”季冉氏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祖母,她并不是在治风湿之后才神志不清的。”

“那您怎么知道她在治风湿之前是真的神志不清还是装出来的?”大老夫人的情况算不得多复杂,季箬看了那么多疑难杂症,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很有把握的。

她的随口一问,让季冉氏愣住了。

季冉氏那个时候不是季家的儿媳妇,并没有待在大老夫人身边太长时间,所以她之前的神志不清是不是装出来的,季冉氏还真不能肯定。

难道事实真的如季箬所说的那般?

季冉氏把目光转向季箬带着少女的稚气的脸庞,表面上有些犹豫,心里其实已经信服了季箬。

季箬握住季冉氏的一只手,发现她的指尖有些发凉,甚至还有些颤抖。季箬脑海里便闪过一个疑问,季冉氏这是在愤怒还是在激动?

“总得试一试,不能让姑母一直这样。”季冉氏下定了决心,她反手握住季箬,急切的问道,“阿箬,你能治好你祖母是不是?”

“只要您信我,就能治好。”季箬点了点头,这本来就是她支开瑶柳,同季冉氏说前面那许多话的目的。

“那就治吧!”季冉氏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那个时候姑父还在世,同姑母鹣鲽情深,有平妻之名的二老夫人虽然也有孩子傍身,却像是游移在这个家之外。

只要姑母好好的,二老夫人和她的孩子就得不到姑父的真心。到底是谁给姑母下毒,不言而喻。

“阿箬,你只管治好你祖母便是。”季冉氏攥紧了另外一只手,别的事情,不管是查出事情真相还是报仇,都让她来好了。

后宅从来不是什么净地,尤其是锦衣门第的后宅,季冉氏没有跟季箬说自己的怀疑,季箬虽不是她生的,却也叫她一声娘,她不想自己的女儿被这些阴私烦恼。

第十一章 福不双至祸双行

季冉氏对季箬说,为了避免横生枝节,给大老夫人解毒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季箬应了,然后说了几个药材名让季冉氏去准备。

季箬想了想,又道:“也不只是药材,还需要银针,不懂医术的人出去问询,少不得引人怀疑,不如让锦桃去。”

季冉氏摇头:“锦桃以前是我身边得力的人,如今又是你的一等丫鬟,太打眼了,她若是出了门,立马就有人汇报到二老夫人那边去了。不就是银针,你且放心,我一定让他们悄悄弄进来。”

从昨日到今日,季冉氏给季箬的印象是复杂的。可她种种行事作为,又让季箬觉得她很能干。所以季冉氏这么说了,季箬也就信了,不再去担心银针的事情。

季箬的闺房里面有一个隐蔽的小门,连着隔壁的小书房,季冉氏将八宝架子移了一下,推开了那个小门,带着季箬过去,找了纸笔让季箬写需要用到的东西。

季冉氏道:“在闺房和小书房之间开一道门的要求是箮姐儿提的,连夫君都不知晓。”

她说着陷入了回忆:“那个时候箮姐儿还小,夫君就她一个孩子,所以格外仔细她,不肯让任何男子进她的闺房,哪怕是小孩子都不可以。殷哥儿比箮姐儿大九岁,箮姐儿当时教他习字,夫君是很不愿意的。

箮姐儿便想了法子,央求我给殷哥儿安排了小书房的差使,然后又求我开了这道小门,每晚夫君和我来见她入睡离开之后,她就悄悄起来,避开丫鬟们从小门来这小书房教殷哥儿习字。”

季箬一边在洒金小笺上写可能要用到的药材,一边听季冉氏说话。

听季冉氏这话,那人叫殷哥儿,应该就不是下人,可又给他安排小书房的差使,便不可能是府中的少爷了。比季箮大九岁,却要季箮教他习字,这不能不让人产生好奇之心。

季箬随口问道:“殷哥儿是谁?”

“殷哥儿…”季冉氏喃喃这个名字,然后顿了一下,“不是什么要紧的人,阿箬你别问了。夫君提起你也不要说,免得惹他生气。”

她心里暗暗后悔,今天怎么就提起冉殷了呢!

或许是看阿箬和箮姐儿长得太像了,箮姐儿又跟冉殷那么要好,想到箮姐儿,就不得不想到冉殷。

“左右是跟咱们无关的人。”季冉氏又重复了一句。不知道是说给季箬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季箬便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儿。

不过她不是真的季箬,季家的事情,她原就不该打听的。于是季箬笑了笑,没有再问下去,专心致志的写药材名了。

季冉氏收敛心神去看季箬写字,只见她写的不是如今大部分女子都喜欢的簪花小楷,而是传二王执笔法,叫做“拔镫法”。虽然运笔的时候颇有大家风范,可写的时候却有些凝滞,倒像是不惯用似的。

季箬扭头看到季冉氏脸上的疑惑,随口解释了一句:“以前爹爹监督我习字,后来我总偷懒,爹爹见我冥顽不宁,就不管了。”

她其实是用簪花小楷的,可她的簪花小楷和别的小娘子写得有些不一样,熟悉她的人,比如说十二楼里面的师傅师兄们,若是看到了她写的字,定然能认出来的。

而拔镫法是她看了一个夜宴图古画,觉得上面的题字好看,自己琢磨着,偷偷学的。

季冉氏自然想不到这些,季箬那么说,她就信了。

她是希望女孩子多学些东西的,以后总会有用得到的地方。可季箬刚回来,她也不好指责季箬。

琢磨了一下,才开口道:“习字是一定要的,不过却不是紧要的,过几日娘给你请一个女先生,每日跟着上一个时辰的课好不好?”

“每日习字一个时辰?”季箬有些吃惊。

季冉氏笑道:“女先生自然不是只懂习字的,别的也可以学的。”

季箬这才松了口气。

季箬以前在十二楼的时候,经常一边背医经一边捡药材,所以这会子跟季冉氏聊天,并不影响她写药材名。

说话间,季箬已经写好了需要的东西,将洒金小笺提起来,轻轻的吹干墨迹,然后交给季冉氏。

季冉氏自找人去办了。

给大老夫人治病的事情,不能跟别人说,季陵那边却是一定要说的。

下午的时候,红袖庄的裁缝来了,给季箬量了身子的尺寸。

季箬觉得有些新奇。

她在十二楼的时候,做衣裳从来没有裁缝给她量尺寸,都是外面直接把做好的衣裳送进来的。要么大了,要么小了,从来没有合身的时候。

衣裳太小是不能穿的,大了却是可以,于是后面做衣裳的人学了乖,干脆给她把衣裳往大了做。

她在十二楼的衣裳料子是很好的,和皇室里面的贵人们差不多。做大了也不显得难看,倒颇有几分名士风范,就是平日里做活儿时觉得挺不方便的。

季冉氏见她高兴,心里有些发酸。觉得她这些年定是跟着季执夫妻二人吃了许多苦。

于是吩咐来量尺寸的裁缝:“阿箬没有带衣裳回来,夏衫先不管,先把后日参加宴会的衣裳赶出来,然后再赶几套日常的春衫。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几个颜色的都赶一套出来,别的再慢慢来。只管做,别怕多。”

红袖庄请了仕女,将时兴的款式穿在她们身上,然后特地请画师做了画。给他们认定的贵客做衣裳时,就把这些画像拿出来给她们选。

冉家有红袖庄的股份,季冉氏让他们来给季箬量尺寸,裁缝自然把所有的画像都拿过来个季冉氏和季箬挑选了。

季冉氏一口气点了五套,几个颜色都做的话,怎么也得十二三套了。

她又扭头问季箬:“阿箬有没有要补充的?”

季冉氏选的款式很好,最适合季箬这样的小姑娘。这些衣裙料子柔软飘逸,样式美而精致,季箬也觉得很喜欢。

于是她抿着嘴笑了笑:“娘做主就好,只是我就一个人,别做多了,穿不过来。”

“这算什么多。”季冉氏笑道,“你爹的衣裳都比你多呢!”

她说的是季陵。

正说着,一个小厮来给季冉氏传话,是季陵身边看着的文忠,禀报道:“夫人,老爷让小的给您说一声,他今晚可能不回来了,要留在宫中。”

没有哪个大臣能够彻夜留在皇宫里面的,就算季陵是辅政大臣之一也不能,除非小皇帝病危。

季冉氏脸上闪过一丝担忧…她什么都不怕,因为不管发生什么她都能同夫君一起应付,除了变天。

“你去宫门处等着,有什么消息,立即回来跟我禀报。”季冉氏沉声吩咐。

她说着扭头去看季箬,却见季箬的脸色比她还要难看,说是惨白也不为过。

正要问她怎么回事,就见一个丫鬟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着急得不行:“夫人,不好了,殷少爷回来了!”

季冉氏就顾不得问季箬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了。

第十二章 桐花院里戾气闻

“你在这里自己玩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季冉氏有些着急,随意吩咐了季箬一声,就往外走。

季箬有些诧异,自己刚回来,季冉氏又一副看重她的样子,这会子怎么也该跟她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怎么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

她想拉个丫鬟来问一问,于是跟在季冉氏身后出了小书房的门。

季冉氏以为季箬要跟着自己出去,吓了一跳,语气有些严厉:“你别跟来。”

话一出来,她自己就后悔了,忙不迭的解释:“阿箬,我不是…”

可解释了半句,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季冉氏顿了一下:“阿箬,娘不是那个意思,娘太着急了。”

“娘,我明白的。”季箬笑着点了点头,看起来很是善解人意,“您去吧,我随便走走,去看看桐花树。”

桐花树就在锦桐院里面,季冉氏放了心,看着季箬欲言又止,到底什么都没说,带着自己的丫鬟匆匆走了。

出了锦桐院之后,季冉氏立马吩咐了一个丫鬟去把锦桃找来。

季箬没有去桐花树下面,她目送着季冉氏离开,忍不住在心里琢磨。

季冉氏很重视她的,此刻却抛下她匆匆离开,误以为她要跟上去的时候又情不自禁的说了重话,季冉氏就算对她别有用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露出端倪。

那么一定是发生了一件很严重的事情,需得季冉氏立即赶过去。

刚刚那个丫鬟来禀报说“殷少爷回来了”,那个殷少爷是谁?既然说“回来了”,他之前应该是住在季府的。可这季家的主子,又没有一个是姓殷的,他又是哪门子的少爷?

那个来给季冉氏传话的小厮,是季相身边的人,他听到那个丫鬟的话,也跑得很快,他们都像是吓到了一般…季箬想到这里,又想起现在应该仍旧病危的幼帝,心里突然抽疼起来。

已经过去一天了,师傅和那些御医们,为什么还没有将小皇帝抢救过来?是因为她不在身边吗?

可她如今已经换了季箬的身体,就算是这个时候回去,师傅和师兄们,会认她吗?退一万步说,师傅和师兄们相信了她的话,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身体,哪里还能帮得上小皇帝的忙!

季箬想了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除非找到治疗小皇帝顽疾的良药,她再也帮不了他了。季箬又担心,又难过。

“五小姐。”锦桃脚步轻快的进了锦桐院的院子,她已经知道,五小姐留她在自己身边了。

锦桃禀报自己之前的劳动成果:“所有的满地星都用干净的雨水清洗过了,然后用最柔软的绸缎吸干了水份,捣成药泥,用小陶瓶装了起来,密封了埋在梨花树下。”

季箬在锦桃叫她的时候,已经收敛了自己的神情,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季箬点了点头,夸了她一句:“你做得很对!”

然后转口问道:“外面说殷少爷回来了,殷少爷是谁?”

是刚刚季冉氏嘴里提过的那个殷哥儿吗?季箬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锦桃因为得了夸奖泛起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她咬了咬嘴唇,神情带了些担忧:“竟然是殷少爷回来了…小姐,他是咱们府上的大少爷,脾气很不好,这次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住在府中。小姐您只要知道,离他越远越好。”

怎么又成了季府的大少爷?季箬有些吃惊。然后恍然大悟,季冉氏季家的大少爷,殷字应该不是他的姓,而是他的名了。

“他是咱们大房的人吗?”季箬问道。

“是。”锦桃点了点头。

多说多错,锦桃不知道大夫人愿不愿意让五小姐知晓殷少爷的事情,所以不敢擅自说漏了嘴。

见锦桃点头,季箬心里更加诧异了。之前季冉氏跟她讲以前的事情,可没有提过她和季相还有个儿子。季冉氏刚刚出去的样子,也实在不像是去见儿子的样子。

锦桃还瞒了她!

季箬眉头皱了皱,眼神陡的严厉起来,她目光逼视着锦桃:“还有什么,你都说给我听,若是再让我一句一句的问,我就跟夫人说,换锦橙来。”

锦桃吓了一跳,哪里还敢去跟季箬分辩她们这一批里面并没有一个叫锦橙的丫鬟!再说她也担心季箬吃亏,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了口。

“殷少爷并不是老爷和夫人的孩子,他跟着夫人姓,听说是四小姐捡回来的。后来在四小姐的要求下,老爷和夫人认了殷少爷做义子,就成了咱们的大少爷。”

锦桃说着,语气变得愤怒起来:“大家私下里都说殷少爷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四小姐不见了才半年,他有一天忽然跟老爷和夫人大吵了一架,然后就离家出走了,夫人亲自出去找了三天,没找到人,自己却病倒了。之后再也没有殷少爷的消息,老爷也不许府里的人再提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从哪里回来了。”

锦桃对殷少爷很是憎恨,自己在这些话后面加上了一句充满恶意的揣测:“他应该是花光了从府里偷的钱财,没了生计,所以又腆着脸回来了。”

季箬瞪大了眼睛:“那个殷少爷他还偷了府里的东西?偷了什么?”

“四小姐的一块玉佩。”锦桃脱口而出,“是宫里面赏赐的,很值钱的。”

那个殷少爷他是不是傻,偷什么不好偏要偷一块宫里赏赐的玉佩!宫里面流出来的东西能拿去变卖么,一个不好就进了大牢!

季箬摇了摇头,这么一个愚蠢的白眼狼回来了,刚刚季冉氏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实在不应该极了。

锦桃又说:“那个殷少爷放言过不会让老爷和夫人好过,小姐,他要害您的!如今您刚从仙隐寺回来,他就来了,一定是冲着小姐您来的。”

这关她什么事?季箬愕然!

然后她额角的青筋猛地一跳,季箬脸色一变,急声问道:“锦桃,你说殷少爷跟着夫人姓,他…他叫冉殷对不对?”

锦桃点了点头。

季箬就知道这位殷少爷是谁了。

冉殷,嘉陵关的杀神,听说他坑杀了五万战俘,小皇帝觉得他戾气太重,找与季相同为辅政大臣之一的大将军荀错说了好多次,再加上之前嘉陵关大捷,西北暂无战事,荀错就下了令让冉殷回来。

算一算,今天确实是冉殷班师回朝的日子。

只是,季箬没有想到,这个让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杀神,竟然是季相的养子!

第十三章 桐花路上遗耳坠

以前,嘉陵关杀神冉殷距离季箬很远,远到她只在小皇帝和师兄们口中听过几次他的大名。

现在,这位杀神班师回朝,他手里的屠刀要对付的不再是蛮夷,而是她一个才十五岁的小娘子。

季箬有些怔忪,如果是这样的话,刚刚季冉氏的反应,就说得过去了。

锦桃安慰季箬:“小姐,您也别怕,老爷和夫人肯定会护着您的,婢子也会一直跟在您身边。殷少爷若是对您出手,婢子就算是豁出命,也不能让他伤害您分毫。”

“谁能拦得住杀神?”季箬苦笑。

“杀神?”锦桃诧异。

季府里面谁也不许提起冉殷这个人,所以虽然冉殷的杀名天下皆知,季府里面不怎么出门的丫鬟却是不知道的。

季箬就跟锦桃把冉殷现在的身份,和他坑杀战俘的事情说了。

锦桃一听,立马面无人色,她着急的忘了尊卑,直接拉着季箬就进了闺房:“原来殷少爷现在这么可怕了!小姐,您一定要躲好了,婢子就不信,他一个大男人,能有本事闯到堂堂季相千金的闺房里面来!”

锦桃说着,又将内室和外室隔断处的珠帘放了下来。

珠帘晃来晃去,那些流光溢彩的珠子晃得季箬眼睛有些花。

她哭笑不得:“也不至于小心成这样吧!”

“殷少爷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谁知道他会发什么疯呢!”锦桃瘪了瘪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处于室内,主仆二人担忧的心都安定了许多。然后就听到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会不会是那个杀神来了?

锦桃的神情紧绷起来,瞪大了眼睛盯着门口,想了想,她飞快的掀开珠帘走了出去,想要砰的将大门给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