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竞尧道:“茉茉嫁的人是我,不是唐家。”

唐部长豁然起身,指着他说:“你牛,你有本事就别姓唐!”

“你以为我喜欢姓唐?我儿子以后就不用姓唐!”

顾新眼看唐部长的脸变成了酱紫色,当机立断低喝一声:“好了,不许再吵!都过去吃饭,饿了!”说罢,也不管父子俩怎么互瞪,拉着语茉的手去了餐厅。

唐竞尧也跟着过去,唐部长咽下一口恶气,忽然皱起眉,问:“你说她叫什么?”可是没人理他,他只好也跟进了餐厅。

语茉才端起顾新给她盛的老鸭汤,就听到唐部长恍然大悟的声音:“是你?!”她的心一沉,对上那双矍铄的眼睛,知道自己被看穿了。

顾新和唐竞尧并不知情,顾新走过去拉了拉唐部长的衣袖,低声劝道:“差不多就行了,人家第一次登门,你非得让人下不来台啊!”

唐部长只是瞅着语茉,眼神阴冷,唐竞尧不耐,正准备说什么,就听老头子冷笑着说道:“杭小姐,距上回见面,大概有六年了吧?你…一向可好?你父母可好啊?”

闻言,顾新和唐竞尧母子俩都露出惊讶的神色,看了看两人,顾新问道:“你们认识?”

“认识,哼哼,何止是认识?”唐部长不见了先前的震怒,反倒坐在了位置上,给自己倒了盅酒,慢慢喝了一口。

餐厅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而僵硬,不知情的两人只觉奇异,而杭语茉暗暗攥紧手心,咬着牙没有说话。从唐部长将她认出的那一刻起,每一秒都很煎熬,恨不得有把刀子能给她个痛快!也好过现在这般,慢慢被凌迟。

顾新笑了笑,说道:“原来你认识语茉的父母,这样更好,改天约他们出去,一起吃顿饭。”

唐部长却没有开口,原本唐竞尧还等着他继续找茬儿,谁知他在问出那两句话之后便不再开口了。唐竞尧皱皱眉,坐在语茉身旁,端起碗吃饭。

谁知,才吃了两口,唐部长忽然又说道:“人无信不立,杭小姐,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杭语茉的脸色变得惨白,缓缓站起身,离开座位,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来的。”

唐竞尧和顾新连忙拦住她,都把怨怪的眼神瞪向唐部长,谁知唐部长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将矛头直射过来,高声说道:“你不是不该来,而是不该回来!不该违背诺言又和竞尧见面!你以为,那五百万是这么好拿的吗?”

他没说一句话,语茉的身子就颤抖两下,及至说完,她几乎站立不稳,勉强才能撑住不让自己倒下去。

顾新不解,看着唐部长问:“什么五百万?”唐竞尧也同样不解,只是希望得到解答的对象是语茉。

唐部长轻瞥儿子一眼,说出当年丑陋的真相:“你问什么五百万?自然是我给她的五百万了!她需要钱,我需要儿子,一拍即合。可谁知道,当初明明答应了我和父亲拿了钱就和竞尧分手,从此以后再也不见面的,谁知…言而无信,小人之行!”

顾新惊讶的看向杭语茉,语茉艰难的抬起头,嘴唇颤抖,轻轻的说:“对不起,但是我…”

“他说的是真的吗?”唐竞尧忽然发问。

语茉带着恐惧看向他的眼眸,发现那里面的热度正一丝一丝的减退,只剩下彻骨寒冷。她的心抽痛起来,想要摇头,却觉得颈项上的压力有千斤重,压得她动弹不得。

唐竞尧并没有追问,似乎对她的答案已不屑一顾,他转身对顾新说:“看来今天这顿饭是吃不成了,不好意思,妈,浪费了你的手艺,改天我再回来看你。”说罢,扫了语茉一眼,率先走向大门。

语茉踉踉跄跄的跟在他后面,顾新追了两步大声对儿子说道:“有什么话好好说!”

唐部长哼道:“敢跟老子叫板,他还嫩着!”

顾新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怒目而视,唐部长只装作没看见,还在优哉游哉的喝酒。顾新强压下火气,问道:“六年前,你哪儿来的五百万。”

唐部长的手一顿,道:“不用你管!”

顾新气得发笑,点头说:“好,我不管,我让纪委去管!”说着,真的就要往外走,唐部长厉声喝道:“你今儿敢踏出去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顾新的胸脯剧烈起伏着,佣人走到她身边直对她使眼色,她忍了又忍,才按捺了下来。

这边厢,唐竞尧和杭语茉两人上了车谁也没有出声,当车子驶到车辆少的路上时,唐竞尧忽然加速。100码,110码,120码…车速还在加快,语茉吓得大声叫了一声:“唐竞尧!”

唐竞尧仿佛大梦初醒般,猛地将车子靠在路旁停了下来。

语茉捂着心口,急速的喘着气。

“他说的,是真的吗?”唐竞尧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可他非要亲口听她说出来。也许她的答案,并不是那么鲜血淋漓,不堪入目。

可他只听到了三个字:“对不起…”

唐竞尧狠狠闭上眼,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他想问为什么,可是,有必要吗?一丝嘲讽挂在唇畔,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缓缓说道:“原来我们的爱情,值五百万。”

语茉早已泣不成声,可他心里的痛又怎会比她少?

她望着他的侧脸,眼前忽然浮现出他们分手那晚,狂风骤雨里,他跪着求自己。她不敢看,只能背对着,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回头。她的心在滴血,每一个细胞都在破碎,浑身上下剧痛无比。

直到他离开,她才看到一地的玫瑰和早已被雨水冲刷成泥的巧克力。她慢慢走近雨里,捡起那些巧克力,放进口中,却是这般的苦…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宴

小宝觉得最近爸爸妈妈的感觉怪怪的,虽然还住在一个屋檐下,但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睡在一个房间了。

“他们是不是不想要小妹妹了?”小宝偷偷问外婆。

外婆却叹了口气,好像心情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家里的氛围让小宝很不舒服,他在爱尔家的时间就多了起来,爱尔告诉他:“你爸爸妈妈肯定吵架了,我爸爸惹我妈妈生气的时候,妈妈就不说话,也不理他。不过,爸爸道歉之后,就没事啦!”

“是这样吗?”小宝疑惑的歪着头,他总觉得不像是爸爸惹妈妈生气,到像是妈妈惹爸爸生气了。他想回去和爸爸好好说说话,让他不要再生妈妈的气了,可是一连好几天,他都没看到爸爸。

唐竞尧开始早出晚归,早上他出门的时候,小宝还没有醒;晚上他回来的时候,小宝早就睡着了。

恰逢这一年的最后一个月,语茉也变得忙碌起来,小宝干脆又回到了外公外婆身边。

虽然距离圣诞节还有好几天,但是大街小巷到处都挂起了圣诞树,唱起了圣诞歌。商场频频做活动,还派出圣诞老人送礼物。可是这些丝毫没有吸引到杭语茉的注意,她仍旧埋首在一堆案卷里,用忙碌麻痹自己。

忙完一个段落,杭语茉去茶水间喝咖啡时,听到有同事在讨论起了今年的平安夜聚餐,她这才惊觉,明晚就是平安夜了!

“这次咱们公司聚餐是和唐盛一块儿举办的,听说跟以往不同,不再是中式的,改西式的了。包了纽斐顶楼和一层套房,可真是大手笔啊!”

“合伙人怎么这么大方啊?纽斐哎!好像很多明星都住那儿!”

“哪儿是合伙人定的啊!是唐盛的大老板,他跟杭律师不是男女朋友么!再说了,反正他和纽斐的江禹臣关系好的很!”

“江禹臣?那个钻石王老五!”

“你小声点儿行不行?花痴啊你!”

“嘿嘿,哎对了,他跟那个新晋小花旦张彤彤是不是真的有一腿啊?”

“不知道,不过我貌似听说张彤彤现在就住在纽斐,你说是不是专门为了会情郎来的?”

“有可能哦!哎呀不要啦!为什么我看上的帅哥都名草有主啊!不行,我明天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怎么也得钓个金龟婿!”

“唐盛高层好多多金帅哥呢!可劲儿撒欢吧你!”

“哈哈哈哈…”

两人这时候才注意到语茉进来了,纷纷向她打招呼:“咱们这儿正忙,语茉,你可不能因为工作就冷落了唐总哦!”

杭语茉笑了笑,说:“他也很忙。”

“是哦,难怪这几天没看到你们在一起吃饭了。”现在事务所谁不知道,唐竞尧和杭语茉打得火热啊!连带着合伙人看到语茉都陪着三分小心,这可是未来的老板娘啊!

快下班的时候,事务所开了个小会,主要是说明晚平安夜晚宴的事。刚说明晚要穿正装晚礼服,就引起一群女性的抱怨:“不早说!就明天一天时间,哪儿够逛街买衣服化妆做SPA啊!”

“明天下午放你们半天假,专门给你们逛街做头发行不行?”合伙人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心里却在嘀咕:真是一群姑奶奶,难伺候。

男同胞们倒是无所谓,私下打趣说可以陪女同胞们逛街挑衣服,提前饱眼福。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帮她们选择是露胸还是露大腿。

散会之后,大家各自回家,都对明晚的晚宴十分期待。

杭语茉却兴致缺缺,先到父母那里看过小宝,再去对门儿。谁知才进客厅,就看到茶几上摆着个大纸盒,打开后发现,竟是一条香奈儿的礼服裙,还有配套的首饰和高跟鞋。

这是唐竞尧特意为她准备的,她心里又酸又软,但也想着,这几天他们一直碰不到面,或许能趁着明晚把有些话说开,和好了也未可知。因此,她打起了精神,第二天下午也去做了全身护理,画好精致的妆容,挽好头发,戴上首饰,等待晚宴的开始。

时间快差不多时,门铃响了,不是唐竞尧,却是司机。

杭语茉面上闪过淡淡的失望,沉默无言的上了车。

到了酒店门口,司机告诉她:“唐总在顶楼的小宴会厅,江总和季法官都在,您可以直接去找他。”

杭语茉点点头,进了大门就有人来迎接她,把她引到顶楼的小宴会厅。

推门进去,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几对男女,其中季云开和江菲是她认识的,而唐竞尧则端坐在单人沙发上,见她来了,只是瞥了她一眼,目光微顿,随后就移开了。

倒是季云开咋呼起来:“哟,嫂子来了啊!”

杭语茉微笑着和他们夫妻打了招呼:“学长,江总。”唐竞尧给她挑选的是一件珍珠色露肩收腰礼服裙,裙摆及地,质地飘逸。配上钻石耳坠,行动间光华璀璨。颈子里虽未佩戴项链,但那精致的锁骨,亦十分诱人。

季云开一脸夸张的表情,江菲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别客气,论理,我该叫你一声表嫂的,来,过来坐。”顺势把她按在唐竞尧旁边的位子上,杭语茉心下生出感激之情。今日江菲不必出席晚宴,因此只做常服打扮,但即便如此,她本身高挑美艳,并不属于盛装的语茉。

季云开也笑道:“就是啊,咱们一家人,别生分了,叫我阿开,叫她江菲或者弟妹都行。那什么江总,诺,那位才是呢!”他指了指另外一边穿着深色西装,五官深刻,身姿挺拔的男人。

杭语茉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见那男人正瞧了过来,顿时心中一凛:真是鹰一样锐利的眼神。想必,就是江菲的哥哥江氏的总裁江禹臣了。

她又看一眼身旁的唐竞尧,暗道:难怪两人合得来,气场几乎一样。

不多时,唐竞尧的发小们陆续来了,已婚的都带着正牌老婆,未婚的都带着正经女友,果然是一场“正室”的聚会。

每个进来的人都要看一眼杭语茉,有人打趣:“老唐,不介绍介绍?”

等人来的差不多了,唐竞尧便拉着语茉对众人说道:“我太太,杭语茉。”

“哟,这么快就成太太了?你保密功夫做得够好的呀!什么时候的事儿,也没请我们喝喜酒!”最喜欢起哄的就是陈卫东了。

唐竞尧淡淡说道:“今晚的酒管够,你想喝多少是多少。”

陈卫东不干了,说:“今儿喝的能算吗?都是小江的。”

江禹臣笑道:“你只管喝,我找他算账就行。”

老姚的老婆和江菲是闺蜜,她一进来就凑到江菲身边叽叽咕咕,这时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低声问:“你哥明明和唐竞尧差不多大,怎么一个叫老唐,一个叫小江啊?”

江菲笑道:“没结婚的都算小的。”

陶然撇撇嘴,说:“你哥不是正和那明星挺热乎的吗?都上娱乐新闻了。”

江菲无奈的解释:“没这回事儿,娱乐新闻你也信!”

陶然一阵失望,说:“不是真的啊?唉,他都快成和尚了!”

一直在旁偷听的季云开嘻嘻笑道:“不是和尚,是处男,还是三十好几的老处男!”陶然惊讶的捂住了嘴。

江菲瞪他:“你小心再被揍一顿!”季云开连忙消停下来。

那边陈卫东几个还在起哄要喝喜酒,唐竞尧最后只好说:“改天,一定会有。”然后转开话题:“许二哥没来吗?”

“宋三肚子太大,他不放心,在家照顾老婆带孩子呢!”

话题成功的转移,从许二说到江禹臣,再说到小明星等等去了。

杭语茉松了口气,无奈的扶额:这帮人可真能闹。手背上忽的一热,却是唐竞尧伸手握住,又听他问:“不舒服吗?”

“没有。”她忙道。

“待会儿早点回去。”

“恩。”

旁的,再没多话了。

晚宴开始,杭语茉去找自己公司的同事,唐竞尧也去和唐盛高层的人会面,准备开场词等等。

与两家公司无关的人便在这边喝酒,江菲想起方才唐、杭二人的相处模式,不解的问季云开:“这两人是不是出问题了?”

季云开叹了口气,说:“别提了,正闹着呢!”于是,便把从大姨那里听到关于六年前那五百万的事儿说了。末了,也奇怪:“你说姨夫那时候哪儿来的钱啊?老唐还没开始做生意呢!总不会真的是贪污吧?”

江菲拧着眉,似在回忆什么,季云开把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我接手华度之后,曾对以往的账目做过一次整理,发现六年前有一笔款项有问题,那笔款项的金额刚好是五百万。”

季云开吃了一惊,问:“你没弄错?问过爸爸了吗?”

“五百万,我不会弄错的,也问过爸爸,可是爸爸叫我不用理会,是他私人挪用的。”

“这不可能!”季云开当即说道,“他要是敢背着我妈用掉这么大笔钱,呵呵,他别想进卧室睡觉了。”而后,他又是一愣,“你是说姨夫给杭语茉的五百万就是这笔?”

江菲不能肯定,道:“回去你和爸爸谈谈吧!”

季云开冷哼道:“不用和他谈,直接告诉妈,只要老妈一出手,老头儿就无所遁形。”

江菲一想那情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数据不好就提不起劲来更新

分道

万和律师事务所的人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手里拿着酒水,偶尔拿些长条桌上的食物来吃。

“语茉,你今天可真漂亮。”有同事夸她。

杭语茉微笑着答谢,其实她的五官并不抢眼,身材也不火辣。只是气质出众,举手投足都带着淡雅柔和的韵味。即便只是一个人站着,也如一朵温婉的水中白莲,悄然绽放。

待两家公司的代表人上台发表过开场白和祝酒词,就有司仪上台主持,并邀请唐总及其女伴跳第一支开场舞。

当唐竞尧踩着聚光灯,缓缓走向杭语茉时,她觉得,这世上有些人,无需锦衣华服,无需金堆玉砌,他只要站在那里,便是遗世独立,整个世界都会为之闪耀。

他向她伸出手,她有些紧张,注视着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里——她不敢抬头看他。音乐响起时,她条件反射的跟着慢慢起舞,四周慢慢有了响应者,渐渐地,跳舞的人多了起来,她们被淹没在相拥旋转的人海里。

一舞结束,杭语茉迅速松开他的手,转身疾步跑了出去。

他没有追来。

杭语茉靠在立柱后,潸然落泪。

跳舞时,当她鼓足勇气抬眸看向他时,她终于看清,他的眼神,依旧冷漠。

原来在朋友面前,在同事面前,他给足了她面子。他向别人宣示:她是他的妻子,是这么多年来他身边唯一的女人。但,事实上他还在怨恨她,无可原谅她。他给的,只是世人看到的,不是她想要的。

她静静的哭了一会儿,怕被人瞧见了生疑,便去洗手间补了妆。也不想再回宴会厅了,兴许唐竞尧正不想见她,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演戏,能不累么!

杭语茉独自下楼,也没有给司机打电话,直接打车回去了。

回到家,腹中正饿着,却不好去父母那边。只因她今天下午欢欢喜喜的出去,父母都以为她就要与唐竞尧言归于好了,还是不让他们知道,免得担心。

礼服裙早已换下,穿上了宽松的绒绒兔睡衣,杭语茉窝在沙发里,拿着遥控器,眯起眼,一个一个的换台。

不知电视台被换了几个轮回,杭语茉昏昏欲睡,正准备回房间,手机响了。

是唐竞尧的秘书小王,刚一就听,就传来小王焦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杭律师,你在哪儿呢?唐总喝多了,你能来照顾一下吗?我得去他家拿套衣服…”

杭语茉一听,忙道:“我现在就在家,你们在哪儿?我拿了衣服带去。”

“好的好的,你就把衣服送到唐总的套房来吧!”

挂了电话,语茉快速的收好一套从内到外的衣服就出门,连自己身上的睡衣都忘了换。

她能猜到,他之所以喝多,一是因为心情不好,二是那些发小们必定灌他酒了。两者相加,恐怕是越喝越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