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崎提起一件千疮百孔的衣服,抖了抖,几片苍蝇翅膀飘了起来,“只有衣服和头发,苍蝇怎么会下蛋?”
张主任猛地一激灵,张口结舌:“难…难道下葬的时候,那里面有肉?”
“也许是食物?一条腌鱼之类的?”关崎耸了耸肩。
有谁会在墓地里放食物呢?张主任自然知道关崎是在开玩笑,一想到那个他曾经摸过的大瓮里也许放过一块死人的残肢,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看天色已黑,张主任忍不住说:“这些东西林区只是代管,如果关警官有用,也可以带回警局继续检查,今天…今天很晚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关崎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张主任的肩。这些可疑的遗物,不带回警局重新检查,他怎么睡得着呢?
也许费婴的衣冠冢并不是个衣冠冢。
它是个真正的墓葬?
“瑞祥宝记”就在燕尾街上,之所以沈小梦从来没有发现它,是因为它并不在街面上。
它在沿街一家服装店的二楼,招牌非常陈旧,不仔细看几乎难以辨认牌匾上的那些字。
沈小梦慢慢登上楼梯,二楼灯光昏暗,一家门面非常窄小的店铺开在楼道尽头。
一个中年人躺在躺椅上睡觉,看见有客户上来,爬起来以后还一脸的睡眼惺忪。沈小梦没有穿警服,露出一脸羞怯的表情:“我想买个礼物。”
“哦,随便看,随便看。”那中年人正是习初,大概是难得看见一个客人,接待的手段也很生疏,“珠宝首饰我们这里要什么有什么。”
店铺里陈列着各种小盒子,年代看起来都很久远,盒子里是各色各样旧款的首饰,还有一些或大或小的石头。沈小梦随手拿起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条镶嵌着三色宝石的黄金手链:“这条多少钱?”
“一千五。”习初连看也没看,随口说。
“这是黄金的…”沈小梦翻看着手里的手链,那三块宝石熠熠生辉,在精巧的扣锁内部隐隐约约有一个刻字,仔细一看,是一个“婴”字。他不动声色,拿起一枚戒指细看,那枚戒指细小的内部果然也刻着一个微乎其微的“婴”字。沈小梦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么便宜?难道这不是纯金?”
“当然是纯金的。”习初怕他不买,急忙解释,“就是东西进得早,当时便宜,一千五卖给你,我也有赚,你也有赚,不是很好吗?”
沈小梦收起他刚买的手链,左手亮出警官证:“习先生,销售贵重金属都要有合法手续,如果你不能讲清楚这些商品的来历,我就要将你带回警局做进一步调查了。”
习初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小警察,他就像一个懦弱的新兵眨眼间就变成了个精英探员,连说话的语调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你…你是便衣?”
沈小梦并不回答,环顾了房间里的首饰盒子一眼:“这些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
习初很快交代了这些东西——包括他门口挂着的那块牌匾的来历——它们是他捡来的。
习初二十六年前来到芸城市,做了点小生意,有了点小钱之后他在燕尾街租了个店面,扩大经营。就在他从房东那儿拿到钥匙,第一次清理他的店面的时候,在小房间的死角里发现了一个积满灰尘的木头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是满满一箱的金银珠宝,看得他眼都花了。看那箱子的状态,可能搁在这间破房子里几十年了,也不知道是哪一代的房客落下的,居然没被人发现。这么大一箱子财宝,来路可能不清白,习初立刻私藏了起来,过了几年,没听说有人追查那些珠宝的下落,他就悄悄地开了个当铺,偷偷摸摸地卖起珠宝来。
卖了几年,习初看着那些冰凉的财宝,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发起毛来。这么大一笔钱,到底是谁的?这么多首饰,它们都曾经被人戴过吗?戴过它们的人还…还活着吗?他把木箱子里的老牌匾挂了起来,但并没有人上门询问牌匾的来历,就像这一大笔钱是凭空砸在他头上的奖励似的。
沈小梦沉默地看着房间里数以百计的首饰,瑞祥宝记?
这些首饰显然并不属于哪一间当铺,如果每一样首饰都有刻字,要么是出自同一家珠宝行,要么…它们只是属于同一个人的私产。
费家的秘密,或许就在那些珠宝里。
沈小梦狠狠地咬了咬牙,他必须知道费家的秘密——一切的、所有的!
而要知道隐藏在珠宝中的秘密,他就要得到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
通向北雾市的列车缓缓驶出城市,萧安看着窗外绵延的山丘,不透明的天气,积满尘土的灰绿色大山令人心情更加低落。正当列车离开芸城市,进入黄封市林区的时候,只听“轰”的一声闷响,远处的山丘里冲起一股浓烟,紧接着明火烧了起来,大片树林瞬间就陷入了火海之中。
烧得这么快的山火,再加上之前的巨响,显然这是人为纵火。
萧安愣了一下,列车路过起火的那座山,已经快速向前进发。着火的山头上灰烬飘散,滚滚烟尘很快弥漫了整个山区,列车开了一会儿,响起了警报声,然后慢慢停了下来。列车长通过广播解释了一下情况,因为前方有山火,列车等待调度。
乘客有些慌乱了起来,纷纷去看前方的山火。
只见一座林木茂密的小山丘上冲起一团火焰,像火炬似的,浓烟就从火焰下喷涌而出,被强风吹得滚向轨道,能见度相当差。
列车停了一会儿,不少救援抢险车辆从不远处的公路开过。萧安紧握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望着大火和车辆。又过了一会儿,一辆救护车从山火的方向呼啸而来,萧安眼力远远超过普通人,就在救护车驶过的一瞬间,他居然透过车窗看到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人。
关崎?
关崎脸上有几个灼伤的伤口,刚才爆炸的时候他肯定在现场。
萧安的大脑不由自主地疯狂转着——关崎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这里不是芸城市的地界,难道是又有什么怪事发生了?和唐研的状态有关吗?在他记忆混淆的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列车微微一晃,萧安的手握紧,在列车启动的时候,救护车早已扬长而去,在一个东西从救护车的门缝里跌了出来,在水泥路面上滚得老远。
列车在轨道上缓慢滑行,突然“砰”的一声巨响,乘客惊骇不已。
有一个人用拳头将列车车窗砸开了一个大洞,把自己的行李箱扔了出去,然后人也跳了下去。
疯了吧?
这可是行驶中的列车!
4
萧安从列车里窜了出来,跑上了省道。
从关崎乘坐的救护车里掉下来的是一串钥匙。
萧安弯腰捡起那串钥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明明计划着离这里越远越好,但突然有一种古怪的直觉——这场山火和什么“东西”有关。
那边飘散来的空气中有些“什么”在呼唤着他的血液,强烈吸引着他往那里去。
手里的钥匙在遍布浓烟的空气里实在暗淡无光,毫不起眼。萧安正想把它揣进口袋,突然他睁大了眼睛,将那东西提了起来。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不锈钢圈,里面挂着两把脏兮兮的钥匙,似乎使用了很长时间。钥匙圈上有个吊饰,是一块陈旧的木牌,上面刻着一朵花。萧安将木牌放到鼻下嗅了嗅,他的嗅觉也比人类灵敏很多倍——果然,木牌散发着一股熟悉的气味。
一股略带浓腻的甜香。
萧安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味道,这是葫芦岛上那种爬藤月季的香味,那种能诱使生物变异为蛹的气味。
葫芦岛上的植被已经被警方销毁,从磨损的痕迹来看,这块木牌应该是很久以前有人从葫芦岛上带出来的。
萧安握了握拳头,将东西放进口袋,拖着行李箱快速往火场走去。
黄封市郊区林场发生了山火,因为天气干燥,风势强大,山火蔓延到了和芸城市相连的林区,而那里有个度假村,住着不少人。在一个小时前,芸城市警局里该出去支援的警员都出去了,沈小梦提着一个塑料袋回到警局,进了关崎的办公室。
关崎并不在,沈小梦将塑料袋里的东西“哗啦”一声倒在了桌上。
金项链、金戒指和各色宝石、手镯、吊饰…珠宝闪闪发光。
沈小梦将每一件首饰都详细看过,每一件珠宝上都有一个隐晦的“婴”字,这些东西金光闪闪,镶嵌的珠宝晶莹剔透,似乎件件都是上好的品质。他越看越皱眉头,这些宝石有不同颜色,有些像是翡翠,有些像是欧泊,有些又像是红宝石、蓝宝石,或者祖母绿、橄榄石…在费轻楼、费正和的年代,正是清末民初军阀混战的年代,与国外的交流并不通畅,费家从哪里得到这么多品质上好的外国宝石?得到一件顶级珠宝或许还说侥幸,这一桌子首饰,镶嵌的宝石至少在一百颗以上,这该是多大的一笔财产?
一定有什么不对!
沈小梦用关崎的权限开了一张检测单,拿着单据直接进了技术科的大门。
关崎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黄封市的江圆江队长等在医院里,看着他灰头土脸地进来,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听说你又钻到林子里去了?这次没给我翻出个死人来,倒把山给我烧了?你也真是厉害。”
关崎脸上烧了几个黑印,衣服破了一大片,他抹了把脸说:“我呸!你这山里有鬼也不告诉我一声,害了我也就算了,还差点烧死了张主任…”
“明明是你放火烧山,纵火罪我已经算在你头上了…到底怎么回事?”江圆正经起来,“怎么会爆炸了?张主任怎么样了?”
“我就是叫张主任帮我一个忙,查一查那个墓的底细。”关崎说,“张主任给我几样东西,要走的时候,我又叫他带我去看看费婴的墓到底在什么地方,谁知道刚走到地方,‘轰’的一声那个地方就炸了。张主任走在前面,伤得比我重多了。”
“怎么会炸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炸了?”江圆惊讶了,“荒山野岭怎么会炸了?”
“那个墓有蹊跷,墓底下一定有东西。”关崎说,“这个费婴墓一定有问题,江队,王广森、张又跟基因突变成巨人,原因医生还在查——但我相信原因就在那里!”顺口说到这里,他突然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难道费正和在这里立坟,其实不是为了悼念费婴,而是在掩饰那底下的什么东西?”
“不管那下面有什么东西,既然爆炸了,我一定会查清楚。”江圆拍了拍关崎的肩,“你休息,换我去。”
萧安逆着浓烟往树林里走,细小的火焰在四周跳跃,一条明亮的火柱就在前方。空气中有一种奇怪的气味,他把装着唐研的箱子扛在肩上,以他的速度没走多久就到了起火的地方。
一个很深的坑洞。
一种溶化的黄糖似的液体缓缓从洞口溢出,火焰就是从溶液上蹿起来的,散发着奇怪的气味。坑洞的旁边是残破的墓砖和石头,这里似乎原本是个墓穴。萧安探头往洞坑里看去,由于溢出的液体是透明的,他看得很清楚,随着液体流动的有许多闪烁的东西,就像饮料里夹杂的布丁、软糖或淀粉珍珠之类的东西。
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萧安依稀感觉到,在空气中吸引着他、引诱着他的气味就是从这些东西上散发出来的。这些一块一块闪烁的东西,有些像水晶,有些随着溶液溢出,流淌到了萧安鞋前。
他弯下腰来,拾起一块,只见那东西闪闪发光,就像一小块自然生长的水晶。
这东西…非常眼熟。
萧安想到口袋里的钥匙——他记起这串钥匙是哪里来的了——这是在鹰馆门前,蒋云深挖的那个洞旁边捡到的钥匙。唐研对这串钥匙的推理是:他认为这是李明的钥匙,李明当时把钥匙掉在了鹰馆门口,等他返回来寻找的时候,撞上了蒋云深,才发生了命案。
所以这串钥匙被关崎当作物证取走。
而目前他手里的这块水晶正和蒋云深、李明最后化成的晶状体非常相似。
这些是什么东西?萧安手上用劲儿,“嘎嘣”一声握碎了手里的那块水晶。
芸城市樱杏警署。
技术科的小马已经把沈小梦送来的首饰样品鉴定了,拿着打印出来的结果,他眉头紧皱:“小沈,这东西可不是钻石啊!这像是用来做假珠宝的什么新材料,我这仪器不够先进鉴别不出来,但是里面有蛋白质成分,就是说不全是碳…像是别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结晶,不像是矿石。”
“那是什么东西?”沈小梦惶恐地问,“是水晶吗?”
“不是水晶,”小马说,“像分泌物,植物的或者是什么动物的分泌物的结晶体,不是矿石。”
“哦…”沈小梦握紧了拳头。
5
分泌物。
这些刻着“婴”字的首饰,上面镶嵌的“珠宝”不是珠宝,而是一些外观上看起来几乎能以假乱真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分泌物的结晶”。
这就是费家暴富的秘密——他们找到了一种伪造珠宝的材料,大规模地制作赝品,牟取暴利。也显然是因为这是个黑心生意,费家很怕被人发现,所以“瑞祥宝记”这家珠宝行才这么鬼鬼祟祟,没有留下详细资料。而费婴——会不会就是费家第三代中接手“瑞祥宝记”的人呢?
费轻楼跳井自杀,费正和盛年去世,费婴失踪——他们这三代人的命运,是不是都被“瑞祥宝记”——或者说是被这种未知的材料改变了?
这种材料,到底是什么?
沈小梦从技术科出来,一个同事冲了过来:“小沈!老关呢?刚才发生了抢劫杀人案,燕尾街的一家当铺被抢了,看铺子的被凶犯开膛破肚,死得惨不忍睹。你说现在的人也真是,抢钱就抢钱,有多大仇将人弄成那样啊…”
沈小梦“啊”的惊呼了一声:“我马上去找长官!”
“告诉他燕尾街美琪服装店二楼,一个叫什么宝的当铺…我先去现场了。”那名警官匆匆离开。
沈小梦看着他的背影,满脸的惊慌瞬间收得干干净净,只剩毫无表情。
江圆和黄封市消防大队大队长陈其一起到了林区,这片林区虽然偏僻,但离市区并不太远,在消防人员的扑救下,火焰渐渐熄灭。江圆带着齐黄,跟着陈其到了起火点。现场处理人员已经找到了火源,那是张主任抽的香烟。大概是这个地方地下有易燃气体溢出,渐渐达到饱和,张主任抽着烟走到了易燃气体集中的地方,点燃了气体,引发爆炸。但这个地方山风不小,既然是气体,应当是容易被风吹散的,而这些气体却偏偏没有被吹散,说明这些气体远比空气重。
陈其见过无数火场,能识别几百种易燃物,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现场。
火场中心是一个极深的坑洞,最宽处大概有三米,一层糖一样的黏稠液体凝结在洞口和洞壁上,在这种糖浆一样的液体里,有一些不同颜色的晶状物闪闪发光。在这些“糖浆”上粘着一件外套,还留着一些鞋印和攀爬的痕迹,应该是有人在火刚熄灭,江圆和陈其还没有到场的时候,从那个洞里下去了。江圆看了一下痕迹,忍不住大骂:“他妈的!并没有谈及辙痕,无法推断出旅行箱的事,什么人这么无聊,不要命了?”
萧安自然不知道正有人在骂他,事实上现在他根本没有办法分心猜测别人对他这种行为到底会怎么想——他正小心翼翼地抱着装着唐研的那个行李箱,制走在四面都粘着枫糖色透明黏液的通道里,每走一步都很艰难。
头顶缓慢地滴落着相同的黏液,每一滴都拉出长长的纤细的丝,萧安小心地闪避着这些东西。
他知道,这不只是一些黏液。
四面墙壁的黏液中都裹着奇怪的东西,更多颜色的晶状物堆积在黏液干燥处,那些晶状物更大更纯粹,看起来十分漂亮。而溶化的黏液中包裹着一些萧安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说,一些奇形怪状支离破碎的昆虫、几根极其粗壮的象牙、一条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尾巴、几块赤红的肋骨、几个很像老鼠的动物头颅,却有老虎头那么大。
但在黏液表层粘着不少更加恐怖诡秘的东西。
人头。
几个腐败了一半的人头被黏液半包裹着,裸露在外面的一半几乎都已近成了烂肉,从烂肉堆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到人头脸上的白骨。被黏液包裹住的另一半却栩栩如生,几乎还看得到生前最后的表情。
它们无一例外都在笑。
腐败得只剩下半张嘴的人头居然在笑,这让萧安毛骨悚然。但也就是这种奇异的防腐和保全功能让萧安一下子想到了——琥珀。
晶莹剔透,内部却包裹着各种尸体的琥珀。
沈小梦将“瑞祥宝记”的那些“珠宝”收进了自己的抽屉,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叮”的一声响,有一条微信发了过来。他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那条微信的内容在屏保图片下闪过。
“你饿了吗?”
发信息过来的是一个公共微信号码,只要订阅,每个人都能看到它的更新。
它今天的更新不是主人漂亮优雅的脸庞,是一大块煮熟的肉食的图片,上面插着刀叉,旁边放着鲜红的番茄酱。
沈小梦紧紧握住手机,猛地向墙壁摔去,“啪”的一声——智能手机被他摔得粉碎。
他没有看到那个叫作“如婴儿一般归来”的微信号码发出的第二张图片和信息,那个模特一样漂亮的男人怀抱一个婴儿,两张脸紧贴在一起,对着镜头微笑。
两张脸都很漂亮,甚至有些相似,微笑得都很好看。
就是那个孩子的眼睛没有眼白。
他的眼睛是全黑的。
就像一双地狱。
洞穴之中。
萧安抱着行李箱,目光突然被洞壁上一个东西吸引住了。“嗒”的一声微响,一滴黏稠的液体滴落在他身前,他躲过那拔丝般的黏液,走到洞穴的一个角落。那块洞壁深处有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东西——一个浑身赤裸、遍布着花纹的女人。
萧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被黏液密封在深处、即将永远保存下去的那个“女人”。她看起来和金素仙一模一样,有矫健美好的身材,浑身布满奇异的花纹,前肢的“爪子”巨大而弯曲,后肢的五指略细,细长有力。那个女人咽喉处有一道巨大的撕裂伤,头部折向一边看不清面目,已经死亡。而她的死亡显然是遭受到更加凶猛的异兽攻击。
在这个洞穴里还存在着比金素仙那个物种更强健有力的“别的什么东西”。萧安抱着行李箱的手在微微颤抖,看着四壁缓缓流淌的透明液体,不安的感觉在心头浮动。再往前走,洞壁上出现了更多熟悉的东西——一只像狗一样的黑色异兽被撕成两半淹没在更深的洞壁里,那像鹿一样的脖子和四肢——除了大小,它就和从葛彭的背后钻出来的那只小怪物一模一样!
一股诡异的感觉泛上心头——在芸城市周围出现了如此多的异种,难道并不是因为异种的进化程度日新月异,而是…出自于…这里?
但它们都被密封在黏液深处,又是怎样活生生出现的?萧安紧紧抱着行李箱,加快脚步往深处走去,洞里本来应该是一片黑暗,但不知道为什么四处都散发着淡淡的紫光,映照着四处的不明宝石和破碎的尸体,光芒璀璨,触目心惊。
空气中飘散着各种奇怪的气味,这就是那种吸引萧安的气味。这些气味来自洞壁上附着的那些诡异的残尸,触目惊心的异形怪兽吸引了萧安所有的注意力,直到腿上传来奇异的触觉他才惊觉手里的行李箱已经破了一个大洞。
有黏液滴落在行李箱上,腐蚀出了对穿的大洞。箱子里几乎已经成了一团液体的唐研就从行李箱的破口处缓缓流了出来——那一瞬间的感觉萧安简直无法形容,就像一个宝贵的鸡蛋破了个口子,眼睁睁看着蛋清和蛋黄流到了地上。
唐研化成的液体在一瞬间就融入了这布满整个洞壁的黏液中,无形无迹,萧安甚至连伸手挽留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整个行李箱就空了。他呆呆地举着那个轻飘飘的箱子,一时之间大脑一片空白。
6
那个叫瑞祥宝记的当铺被人洗劫了,店主习初被人开膛破肚,甚至心脏都被人取走。警方一时无法辨认这究竟是抢劫杀人还是报复杀人,如果是抢劫,这种杀人手段未免太残忍;如果是报复,凶手也在现场停留了相当长时间将屋子里所有的财物取走,看起来凶手当时相当冷静,不像被仇恨冲昏头的人。关崎在黄封市听到案情,带伤赶到现场,现场的物证已经全部被清理出来。关崎还没开始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一眼看到了证物中的一个透明塑料袋。
塑料袋里装着一个木头盒子,关崎从口袋里摸出另外一个木头盒子,把它们并在一起。
两个盒子一模一样,柚木雕刻,手感光润圆滑,盒面上刻画着凹凸不平的花纹。
现场勘查的警员惊讶了:“怎么多了一个?”
关崎眯着眼睛看着“瑞祥宝记杀人案”中搜查出来的木盒,喃喃自语:“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多了一个。”他隔着物证袋打开木盒,那木盒里面布满灰尘,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打开过,里面也放着一束黑色头发。
黄封市离奇的坟墓爆炸案,芸城市光天化日之下的抢劫杀人案,这两起案件之间居然是有联系的?关崎紧握着木盒,在案发现场楼上楼下转了几圈,突然指着“瑞祥宝记”那个黯淡陈旧的牌匾说:“把那个东西给我拆下来!”
——费婴的坟墓和这个现场之间如果真的要说有什么联系,也就是这块看起来也有六七十年以上历史的牌匾了!
它像穿越时空来自那个神秘莫测的年代的信物。
牌匾被拆了下来,它是一块深黑色的木质牌匾,完全由一块厚重的木材雕刻而成,上面曾经刷过金漆。擦去灰尘之后,“瑞祥宝记”四个大字依然饱满,在牌匾的角落里刻着一个极小极小的印章。
关崎擦去了上面的灰尘,极其激动地看见了他想看见的东西——那是古篆的“费轻楼”三个字。
“沈小梦呢?”关崎叫了起来,“兔崽子哪里去了?你们随便来个人帮我查查,这个‘瑞祥宝记’和费家是什么关系?”
“沈小梦不是被你派去查什么费家大公子的传奇身世…”蹲在地上拍血迹形状的小马说,“今天还拿了一枚费大公子的戒指来找我鉴定,可惜那戒指是假的。”
“费婴的戒指?”关崎失声说,“你怎么知道戒指是假的?”
“假的啊!那玩意儿根本不是钻石,像什么生物的分泌物…”小马对着血迹拍了一张,“老大,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死者躺在这里,双手平摊,这里是一片血泊,但两个手臂下面都没有血迹。”他指了指地上那个人形的痕迹,“手腕这里…两边都有血迹被扰乱和轻微的擦碰痕迹,像抓握的痕迹,看起来像死者被人牢牢地压制在地上,同时开膛破肚。开膛的时候大量的血流到地上,这个人的双手因为被巨大的力量压住,所以即使有这么多的血而手臂下这两块地方都是干的,完整到甚至可以看到当时的着力点。可是如果死者的双手一直被人死死按住,这个凶手要怎么生出第三只手来对他开膛破肚?”小马摇了摇头,“我想不明白。”
关崎却没有在听小马福尔摩斯式的分析,他只是盯着小马问:“沈小梦拿到了费婴的戒指?”
小马奇怪地抬起头:“是啊,不是你叫他去查的吗?”
“我叫他去查费婴,然后费轻楼的‘瑞祥宝记’被人洗劫了,然后沈小梦拿到了费婴的戒指去找你鉴定?”关崎的表情很奇异,“是这样的吗?”
小马有些茫然又有些迷惑,他隐约听懂了一些什么:“嗯…可是…那枚戒指是假的,不是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