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去把门锁上了:“还、还有别的事吗?”
陆大少爷平时都一副除了困就是困的表情,难得见他露出窘迫和别扭的神情:“我上卫生间不太方便,麻烦你扶我一下。”
哦,这事儿啊。
杨修犹犹豫豫:“看护她——”
陆星澜下意识瞥了一眼门口:“她是女孩子。”
护士、医生其实和患者一样,通常不论男女,如果要管性别,那泌尿科肛肠科的女护士女医生怎么办?包/皮和痔疮还割不割?
一看这陆少就是没经过女人手的,太纯了。
陈香台觉得今天肯定是她的幸运日。
先是她之前联系过的那个跑腿人公司回复她了,找人的雇佣金可以分期付款,但要首付满三分之一。
之后,护士长偷偷跟她说,有内部消息,下一批转正的护士名单里有她,这也就意味着,她要涨工资了。
她觉得老天都在帮她,帮她早日找到恩公,好报当年的一饭之恩。
晚上,陈香台照例等陆星澜睡了才过来守夜,这次为了防止她再抢被子,她故意坐远点。
陆星澜睡着睡着,手从被子里滑出来了。
她赶紧过去,想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她刚伸出手去,他突然翻了个身,右手臂擦过被子,衣袖滑了下去。
他皮肤白,手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刚好长在手肘窝里。
陈香台看着他的手,眼神一开始愣愣的,再慢慢到欣喜若狂,她笑了,一笑眼睛就弯弯,圆圆的脑袋圆圆的眼:“原来是您啊。”恩公。
果然,今天是她幸运日。
陈香台太高兴了,忍不住想找个人分享她的喜悦,她出了病房,给林东山打电话。
“东山。”
“嗯。”
“谷雨睡了吗?”
林东山这周上白班,人在家里:“刚刚睡了。”
陈香台特别高兴:“我找到我要找的人了。”
林东山问她:“怎么找到的?能确定吗?”
她很兴奋:“他是我们医院的病人,我看到他手臂了,他手上的痣跟我恩人的位置一模一样。”
林东山听着觉得不是很靠谱:“会不会只是巧合?”
“应该不会,位置很特别,我当护士这么久,就见过他这一个。”她当护士就是为了给人扎针,她给人扎针就是为了看手臂,这么些年来,她已经看了好多条了。
“没有别的特征可以确认吗?”
“当时恩人给我吃饼干的时候,我已经饿昏了头,他跟我说过话的,可我不记得他的声音了。”而且时间太久,那时候又年少,声音可能变了。
林东山想了想:“你可以问问他有没有去过那个公园。”
有道理。
陈香台往病房里看了一眼:“等他醒了我就问。”
林东山说好,又问她:“如果真是他,你要怎么报恩?”
陈香台被问住了,这难办了,她也没有钱,但是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啊。
她思考了一下:“我想把我的口水给他。”她自己觉得可行,“他得了个很奇怪的病,也许我的口水能对他有好处。”
林东山笑:“那你怎么给他?”
这就又难住陈香台了,怎么给啊?舔他的勺子?或者偷他水喝?这样好奇怪。
------题外话------
**
明天下午围脖发个小剧场哈,围脖搜顾南西就行。
正文 511:星澜番:喂口水之给我舔一下
可能昨晚睡得好,陆先生上午精神不错,心情还行。主治医生说烧是退了,但建议再多住几天院,说是血检结果还有几个数据轻微异常,需要观察观察,另外陆先生感冒还没全好,每天还需要吊三袋水。
总之,出院的事就这么暂时搁置了。
“陆先生。”
“嗯。”
陆星澜开着电脑,在办公,普通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衣服角都被他捋得太平整了的缘故,或者是扣子都扣得太整齐了,给人一种一派正经的感觉,甚至有点老干部。
他精神的时候跟犯困的时候反差好大。
陈香台站在旁边:“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陆星澜右手在输液,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移动:“问。”
“您家住哪啊?”
他抬起头。
陈香台接着又问,很迫不及待的样子:“是住毓秀公园附近吗?”东山说的,先问问他有没有去过那个公园。
陆星澜没有睡意的时候,眼底攻击性会强一些:“问这个干什么?”
陈香台不太精明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迅速地想了一套说辞:“我昨天不是跟您请假回了一趟家吗,路过毓秀公园的时候,看见一个很像您的人,我还以为是您出院了,所以就想问问您是不是住那附近。”
“你看错了。”他继续处理电脑文件,“我不住那儿。”
都过去好几年了,不住那也正常。陈香台接着旁敲侧击:“那您去过那附近吗?”
“没有。”
“以前呢?以前去过吗?”
陆星澜专注在公事上,回得漫不经心:“去过。”
“什么时候?”
他手上动作停下,抬头看她:“你在打探什么?”
他防备得好严。
陈香台立马摇头,眼珠子做贼心虚地看向别处:“没打探,我就是无聊。”
“无聊就多看点书。”
“哦。”
陈香台去柜子上随便拿了一本书,然后搬个凳子坐在输液架旁边,书都是陆星澜的,她看不懂。
《货币战争》。
真不会挑。
这姑娘看着不太聪明,不过,她耐心好,尤其是叫人起床的时候,陆星澜觉得作为看护,她还可以。
大概过了四十来分钟。
“陆先生。”
陆星澜又有些昏昏欲睡了,心不在焉地答应了她一句。
她眉头拧着,很纠结的样子,犹犹豫豫了很久,还是没忍住:“您能不能跟我说一句话?”
他眼皮掀了掀:“说。”
陈香台往前挪了一点:“乖点儿,过来。”
陆星澜:“……”
他瞌睡都醒了不少,都是些什么古古怪怪的要求:“陈护士,你要是无聊就出去跑两圈。”
陈护士立马收敛了:“不无聊,我看书。”
她捧着那本《货币战争》,哪看得进去,思绪飘到了九年前的那个秋天。
她十六岁之前,智力发育不全,心智仍只有七八岁,没有人跟她说过病因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偶尔从她弟弟陈德宝嘴里听到过,说她以前是个智障儿。
后来她自己查了,她的5号染色体异常,还不是普通的异常。
十六岁那年,她和父母走散,被人贩子拐卖到了帝都,人贩子看她痴傻,想把她卖到山里给老光棍当媳妇,是她运气好,正好赶上警察来端人贩子的老窝,才让她有机会逃出来。
她七八岁的心智,能去干嘛?而且她也饿昏了头,就躲在了毓秀公园里的儿童滑梯里,当时下着雨,天气雾蒙蒙的,她很冷,身上盖了好几层硬纸板和报纸,就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堆纸板,周围都是湿漉漉的,耳边有流浪猫在叫,她闻到了纸板发霉的味道。
她蜷着躺了很久,脑子昏昏沉沉。
“乖点儿,过来。”
她听到了少年的声音,清越、悦耳。
少年把一大袋饼干拆开,放在了滑梯下面,她没力气,动不了,缩在洞口,身上压着一层一层的硬纸板,就看见了一条冰肌玉骨、光滑细腻的手臂……
陈香台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饼干,是小鱼仔形状的,做得很小巧,她吃完之后就有力气了,但没走多远,又被一个贩卖器官的团伙盯上了。
那个团伙不简单,不仅专门偷流浪汉的器官,还和人体实验室有合作。可能就是因为她5号染色体异常,她才保住了心肝脾肺肾,四肢完整地被送去了国外的实验室。
后面就很奇奇怪怪了,实验反应最好的011都被抹掉了之前的记忆,她却没有,怎么抹都抹不掉,不过没关系,她那会儿脑子被辐射和药物搞得变聪明了一点,她就跟着装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自己觉得,这可能和她本来就失忆过有关系,她十六岁的时候出过车祸,在那之前的事情,她都不记得,只有车祸之后和父母相处的记忆,以及后面走丢拐卖再拐卖的记忆。
博士们也不关注她,因为她是次品中的极品次品。估计博士们也没想到,她这个极品次品居然在实验室爆炸之后,慢半拍地基因突变了,同时改变了她的智力,以及口水,遗憾的是……她好像还是不够聪明。
次品陈香台小姐打了个哈欠,也有点想睡了,她往病床上瞥了一眼,果然,恩公已经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瞅了一眼桌上的杯子,弯下腰,低下头,做贼般怯怯地舔了一下杯口。
第二天上午,陆星澜破天荒地没有睡到日上三竿,或许,口水真的管用。陈香台寻思着,得想办法多给点,虽然他没有说那句“乖点儿,过来”,不过她还是觉得就是他。
午饭是老谭准备的,她没有机会下手,就开了一下盒,摆了一下盘,众目睽睽之下,她老老实实:“陆先生,吃饭了。”
陆星澜腰上的固定带还戴着,他缓慢地坐起来。
陈香台把碗碟放在小桌子上,再把桌子架在病床上,起身的时候,袖子“不经意间”碰到了勺子,勺子掉地上了。
她立马捡起来:“我去帮您洗一下。”
陆星澜没说什么,她去浴室“洗”勺子了。
“好了。”
她把勺子递上。
陆星澜没接,看了一眼湿漉漉的勺子。
“已经洗干净了。”她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陆星澜接过勺子,抽了张纸,把勺子擦干。
陈香台:“……”
别擦啊,留点儿。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咣!”
陈香台手里的水杯掉地上了,砸了个粉碎。
陆星澜只看了一眼,继续用餐。
她蹲着在捡碎片:“我的杯子摔碎了。”小姑娘音色好听,让人听不出一点邪念歪念,“陆先生,能把你的杯子借我用用吗?”
陆星澜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不能。”
陈香台突然好心疼杯子。
陆星澜是贵公子,餐桌礼仪没得说,就是用餐的速度有点慢,他吃得很讲究,饭后还有一块巴掌大小的甜点。
陈香台原本是盯着他的勺子的,眼珠子莫名其妙就滚到了他唇上,红红的,不知道软不软……然后她莫名其妙地咽了一大口口水。
别咽啊,要留给恩公!
她把眼珠子管好,继续盯勺子:“陆先生,您的甜点可以给我尝一口吗?”她不多吃,就舔舔勺。
陆星澜只吃了两口,放下了勺子:“谭叔。”
老谭进来:“陆少您说。”
“再叫一份甜点。”
陈香台:“……”让我舔一下勺子不行吗?
陆星澜把那块只吃了两口的甜点推开,端起旁边的杯子——
“陆先生,”陈香台去接他的杯子,“水烫,我给您吹吹。”
隔得太近。
是栀子花香的,她的沐浴露。
陆星澜往后退了点,将眼睫垂下:“是冷水。”
陈香台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脑子居然能转得这么快:“您不能喝冷水,我去给您倒热水。”
机会来了。
她高高兴兴地倒热水去了。
像只狐獴。等那一摇一摆的衣角在视线里消失,陆星澜才收回目光。
老谭思前想后:“陆少,你有没有觉得这姑娘古古怪怪的?”
陆星澜把那杯冷水放下了:“哪里古怪?”
老谭想了想措辞,本来想委婉点,发现委婉不了:“有点蠢。”
陆星澜不语。
是有点,不过人挺乖的。
“陆先生,水倒来了。”
也不知道她急什么,跑着回来的,两只手端着杯子捧到他面前,用饱含期待的目光看着他:“您快趁热喝。”
陆星澜看了一眼,没接:“谭叔,你喝了吧。”
无辜躺枪的老谭:“……”
干嘛让他喝?水里不会下毒了吧?
他瞅了那姑娘一眼,果然,她神情复杂。于是,他干笑,接过杯子:“谢谢啊。”然后手不经意一抖——
咣!
老谭配合着杯碎的声音惊呼:“呀,你看我这手,连杯水都端不住,老了老了。”
自己演技很差但觉得老谭更差的陆星澜:“……”
陈香台怨念地看了老谭一眼,为了给恩人喂点“药”,她脑袋瓜子都要想破了。
下午五点的时候,陈香台接到了房东太太萧女士的电话。
“喂。”
萧女士是个很随和的人:“香台啊,我今天下班得晚一点,没法去接谷雨了,你和东山看看谁能请个假去接一下孩子。”
谷雨的学校去年接连发生了两起学生失踪的案子,学校就定了规定,三年级以下的学生都要由家长亲自接送。陈香台和林东山都是护士,工作时间不是很稳定,平时都是萧女士去接谷雨。萧女士年轻时就守了寡,没有子女,也没有再婚嫁,她名下有一栋楼,收租收到手软,但她闲着无聊,也找了份轻松的工作,公司离谷雨学校很近,平时她都会帮着接送谷雨。
“好。”
陈香台挂了萧女士电话之后,又给林东山打,估计是进了手术室,手机没人接。
她回了病房,陆星澜在睡觉。
“陆先生。”
“陆先生。”
她叫得很轻。
陆星澜翻了个身,脸朝向她:“嗯……”
陈香台发现了,陆星澜睡觉很喜欢用被子盖住脸,每次睡醒脸都被捂得红红的。
她将他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我可以请两个小时的假吗?”
她比较特殊,医院以前没有过二十四小时都当值的看护,院长也很照顾她,还在隔壁的vip病房给她放了一张小床,浴室也给她用。
陆星澜大部分都在睡觉,所以她的时间很自由,护士长不管她了,说她现在归小老板管了。
陆星澜好像又睡过去了,脸无意识得往被子里拱,手脚都端端正正的,不乱动。
陈香台把被子掀开一角,她凑近,被子里的温度烘得她脸上热热的:“陆先生。”
他半睡半醒,答应了一句。
“我可以请两个小时的假吗?”她之前也跟他请过假,不过要错开他输液的时间,他容易睡过去,输液的时候一定要有人守着。
陆星澜没睁开眼,但点了点头:“嗯。”
陈香台换了衣服,出了医院。
------题外话------
**
小剧场在围脖。
正文 512:小治爷作妖,苏梨华找到儿子
帝都一小门口。
“谷雨。”陈香台在校门口外面,朝里面招手,“这儿。”
苏谷雨背着书包出来了,脚下的鞋子白白净净,戴着红领巾,领口也整整齐齐,不像他那个年纪孩子那样喜欢蹦蹦跳跳,他规规矩矩的,一路向同学和老师问好,走到陈香台旁边了,才把手里的花举起来:“香台阿姨,送给你。”
是一朵百合。
陈香台接了小绅士的花:“哪来的花?”
六七岁的孩子,表达能力已经很强了,他说:“语文老师上公开课,问我们长大后想做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回答了,这朵花是奖励。”
陈香台弯着腰,大眼睛瞧着小朋友:“那我们谷雨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包租公。”
“……”
真是个令人吃惊的答案。
陈香台问:“为什么?”
他一本正经,像个小大人:“因为你和妈妈经常交不起房租。”
陈香台心窝子都被戳得软趴趴的了,摸摸小朋友的头,真心实意地夸奖:“我们谷雨是绝世小可爱。”
小可爱笑眯眯,他生了一对小内双,还有一对小梨涡:“香台阿姨是绝世大可爱。”
然后,绝世大可爱牵着绝世小可爱过马路。
在他们左后方五百米的车道上,一辆黑色沃尔沃在缓缓前行。
手机来电,苏梨华戴上蓝牙耳机。
“喂。”
“你不打算回普尔曼了?”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还能是谁,普尔曼那位无聊了就喜欢搞天搞地的小爷。
苏梨华不冷不热:“嗯。”
苏卿侯语调慢慢悠悠的,命令:“回来吧。”
苏梨华开着车,谈得漫不经心:“回去做什么?”
“苏鼎致老了,不经搞,你来陪我玩。”
苏鼎致被他几句“爸”叫得软了骨头,不跟他玩了。
苏梨华兴致缺缺,惜字如金:“有病就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