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尹嘉煦贪玩点儿,但也不是白痴,能力也不差,我很少见他这么惊慌失措的样子。他跳上车就要走,我拦住他,把他从驾驶座上揪下来,现在下了雪,他这个样子开车,非出事不可。

“你下来,我送你。”

上了路我也不敢开太快,他在旁边火急火燎的催,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才老实下来。他眼睛有些红,“你都不问我什么事吗?”

我看着前方的路况,漫不经心的回答,“你知道的,我一直没有好奇心。”

“哥”,他有些无助的叫了我一声,“刚才魏局打电话说,那个女孩儿死了。”

我就说,每次他叫我哥的时候都没好事儿。他这个样子让我想起来当年他母亲出事的时候的样子,当时他还在学校上课,接到电话人都傻了,抖了半天才开口跟我说话。从那以后,他就彻底变了。

我把车慢慢停在路边,“死就死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回去。”

说完我准备掉头,他一把按住方向盘,“哥!”

“要是我知道你是因为这个出来的我就不该送你!魏青云这个局长我看他是不想干了!”

“哥,我想去看看。”

我看着他,很平静的回答,“不行。这种事你给我躲得远远的,当年你父亲的事儿还没有教训吗!你知道外公最忌讳什么,让他知道有你好看的!”

“哥,我就去看看,看一眼就回来,好不好,求求你还不行吗?”

尹家煦很少开口求我,我迟疑了。不过不只是为他,而是我的脑中忽然闪过另外一张脸,她应该会关心这件事儿吧。

“收拾好你自己,你这个样子出现在那里会让别人怎么想?我知道你不怕,尹家不怕,但是小心谨慎点儿总没错,许腾可是等着你出事儿呢!”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我就在人群里看到夏落落了,陆槿枫的那个小舅子林楚在旁边扶着她,没看出来,她倒是挺有本事。她除了脸色有点儿难看,到是看不出来有多伤心。不过,越是这样越是麻烦,忍着不发更危险。

场面有点儿血腥,从看到的那一刻起,尹家煦就开始失控,脸上的表情就不用说了,几次三番的想要冲上去,我在旁边扯住他,手上渐渐用力,眼看就要控制不住。我朝魏青云递了个眼色,他这才让人处理现场。

我能感觉到她在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我,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走之前我看了她一眼,都快和林楚抱在一起了,看来我要恭喜陆槿枫了。

上车前,魏青云恭敬地问我,“左少,事发的时候有个目击证人,亲眼看着死者落地,您看要不要……”

他便说边指了指夏落落。

亲眼看着她落地,怪不得人都傻傻的,恐怕是吓着了。我看了眼车里的尹家煦,关上车门才说话。

“要不要什么?要不要等尹少心情好了找她来讲讲当时的情况?”我冷笑,“魏局,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

我的耐心一点儿都没了,“行了,就这样吧,也不要带她回去录口供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好好好,我明白。”

他找了个人送我和尹家煦回去,走到半路,我还是放心不下,我叫司机送尹嘉煦回去,自己折了回去。

当我看到林楚背着她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当我看着他们站在漫天大雪里说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我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这种事我只做这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这件事还是让外公知道了,魏青云立刻接到了新的任免通知,说是平级调动,不过权利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作者有话要说:东纸哥补齐啦~还有一更晚上的时候放过来哈~

第五十二章

这件事还是让外公知道了,魏青云立刻接到了新的任免通知,说是平级调动,不过权利可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尹嘉煦为了给雪儿办丧礼把整个尹家搞得鸡犬不宁,最终以外公的妥协而终,但是有一个条件,他不能参加。

对于尹嘉煦的反应我倒是挺理解的,他不见得有多喜欢那个女孩儿,而是因为死亡这件事。自从舅妈出事之后,他一直对死亡很敏感,恐怕这个女孩的死勾起了他的回忆,所以他才会这样。

他在家里憋了几天,外公终于肯找心理医生来看看他了,但是效果不是很好。那天下午我在开会,他突然给我打电话,让我陪他出去转转,说话有气无力的,可想而知他有多憔悴。

后来我才知道他竟然要去买给那个女孩儿的房子。刚进到那个小区的时候,我看到路边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我想了想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一直没人接,我就没再多想。我和尹嘉煦推门进去,一室狼籍,他转了一圈以后就要往顶楼跑。

当时天已经黑了,纷纷扬扬的飘着雪,顶楼上也积满了雪。我刚上来就看到夏落落站在顶楼边缘的风口上,风把她的头发吹得乱飞。看来刚才看到的真是她,这么晚了她来这里干什么?

她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到我之后竟然冲我笑,当看到我身后的尹嘉煦时,笑容才收起来,一脸不屑的开始冷嘲热讽。

尹嘉煦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了,不生气不发火还往上冲,换来的是她更猛烈的攻击。

我觉得她真是不要命了,敢这么说话,如果尹嘉煦不是现在这个状态,那她不知道死多少回了。她今天的状态很不对,有一种豁出去的不管不问。

我给司机振铃让他上来接尹嘉煦先回去,又给尹嘉煦递眼神让他先走。

咯吱咯吱的声音渐渐消失的时候,她背对着我哭得肝肠寸断,风哀号着把她的哭声带出去很远,哭声中带着绝望,当狂风扑面而来的时候,我被她的绝望砸得透不过气来。

她哭着哭着猛然转身,看到我以后哭声戛然而止,她转回去竟然又往前走了一步,我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她本来就站在边缘上,那里还有积雪,一个不小心就会踩滑,她竟然还敢往前走,不要命了吗!

“你说,雪儿当时站在这儿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你说,从这儿跳下去是什么感觉?”

“你说,是头先着地还是脚先着地?”

“你说,着地的瞬间会不会感觉到疼?”

“你说,我这样的人死了会有人给我办葬礼吗?”

……

不知道是她的声音太小,还是风太大,她的话在狂风中发飘,我每听一句,我的心就纠结一分,最后皱成一团,有些疼,就怕她突然往前一步跳下去。

我不知道那个女孩儿当时站在那里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夏落落现在站在那里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站在这里在想什么,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我不想让她死,她死了我会难过。

我有些紧张,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握成拳,紧紧地盯着她,她回头看我的时候,我慢慢的往前走了一步,离她近了些,“夏落落,你回来。”

她满脸是泪竟然还很任性的拒绝了我,身体在边缘摇摇欲坠,我全身都快僵了。

她看着我竟然开始给我说话,说了很多,说那些我不知道她也从来不告诉我的事情。她浑浑噩噩的说着,没有条理,没有顺序,眼里透着茫然和迷惑,她说的那些人我基本不认识,但是也能听懂大概意思。我这才知道她是一个这么重感情的人,我这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绝望。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怎么背负得起这些?

我心里很难过,慢慢松开手,尽量放松下来,边伸出手边轻声笑着叫她回来,“落落,别站在那儿了,风大,过来。”

她恍恍惚惚地紧盯着我的手看,然后又伸出自己的手,反复的看,我趁着她出神的机会,小心的往前迈了几步,走到她身边,一把把她从那里拉回来搂在怀里。

她浑身冰冷,那么瘦那么小的一团缩在我怀里哭,我忽然有一种想要给她遮风挡雨的想法,心里不自觉地开始变得柔软起来。

回家的路上接到家里的电话,提到结婚的事情。

“小南啊,你有时间把你傅叔一家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吧,把这件事定下来,等天气暖和了就把事儿办了吧,你爷爷和你爸也是这个意思。”

我皱眉,下意识的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回答,“嗯。”

“就最近吧,越快越好。”

“好。”

“正好晓涵在我身边,你和她说两句吧。”

刚听到傅晓涵的声音我就把电话挂了。接着傅晓涵就打了过来,我拿着手机恨不得把它扔出去,过了很久才接起来。

我现在心里烦她烦得不行,她说什么我根本没心思听,敷衍的答了几句,她对我的态度很不满意,眼看就要发火,我当机立断的挂了电话,随手关了手机,然后交代了司机几句。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正一眼不眨的看着我。

我发现她这个人无论多伤心,哭一场之后就好了很多,自我修复功能很强大。

回到家,趁着她洗澡的时间我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才明白了她刚才说的那几件事,不过对她而言有些事情会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那天晚上她很主动,她每次都能给我带来不一样的感觉。这段时间我不是没有别的女人,但是她的撩拨却让我心急的像个毛头小子。

当天晚上她就病了,抱在怀里像个火炉。看着她纠结的样子,我还是不忍心,把事情都告诉了她。掰开她的手,手心处血肉模糊,刚才那种想要把她养在身边遮风挡雨的感觉又上来了,我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她没有表示出任何意见,应该就是默认了吧。她也没提出任何要求,我说过,她很本分,本分的让人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东纸哥这算是双更么???

-算啊算啊~

这种不麻烦别人的好品质东纸哥是跟某些童鞋们学到的~

第五十三章

自从这些事情之后她就睡不安稳,有时候会大喊大叫,有时候会用南方话叫外婆,吴侬软语,百转千回,小小的声音软软的飘进我心里,我这才知道她是南方人。

我把她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她哄她入睡,每当到了这个时候我就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她每天都呆在家里,一天比一天没精神,有一种混吃等死的颓废,轰她出去玩儿她也不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那天我才会想带她出去。

可是,我后悔了。

他们玩儿的不过分,但是我不想拿她和他们玩儿,可是有些事不能摆到面上来。她不知道圈子里的事,我越是表现的在乎她,她就越危险,我不想她变成众矢之的,更何况是在现在这个时候,一切不过是捧场做戏,这种事儿早几年我就做的炉火纯青了。

她却一点儿都不理解,不管不顾的拿话作践自己,我越听越窝心,扔下她就走了。

第二天晚上我被叫回了家,在客厅里看到傅家一家三口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再拖下去了。

我看着两家父母讨论的热火朝天,傅晓涵一脸兴奋的加入,脸上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偶尔接一两句表示我在听,心里很平静。

确定了日子,三个月以后。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以为我会很抵触,我却没有。我从没想过要娶夏落落,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也不想娶傅晓涵,可是我知道,我要娶傅晓涵。从小到大的所有见闻让我知道,这么做才是明智的,理智的。

那天晚上他们要给我半个告别单身聚会,美其名曰哀悼我即将逝去的自由。我欣然前往,结婚嘛,不过是个仪式,不过是多了个证,对我而言,没什么影响。我也不会为了傅晓涵改变自己的生活,也不会像他们说的那样“处理”夏落落。如果傅晓涵以为我娶了她,她就能控制住我管着我,那她就太不自量力了。

喝到后来,我头疼欲裂。最近可能太累了,头疼发作的越加频繁了。

我告诉她我要结婚的时候,她很平静,还笑着和我开玩笑,我说过,她很本分,永远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她也很敏感,以为我想让她消失。我没这么想过,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她,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应该告诉她。看到她听到这个消息时一脸的平静,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是她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以前从未有过,我看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很吃惊。以往无论是我多生气地从她那里离开,她从不会主动联系我,安之若素,等我下次去的时候,一切如常。

她叫我回家吃饭,我愣了一下,这种感觉很陌生,我竟然还有些许期待。我刚进门就看到满桌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我看着站在桌前的她,心里忽然涌上来一种感觉,家的感觉。

小时候我经常自己吃饭,饭菜也都是保姆做的,长大之后,每晚奔走于饭桌之间,从来没有人做好了饭菜等我回家吃饭,夏落落这个女人每次都能带给我不一样的感觉。

那天晚上我心情很好,直到接到傅晓涵的电话。我知道傅晓涵的话肯定是添油加醋夸张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我听到录音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在我面前一直是小绵羊的她,在别人面前就是只小狐狸,气的傅晓涵跳脚。

我给她机会解释,她却什么都没说。愤怒过后是恐慌,恐慌过后就是坦然了。

她后来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感觉到她说的是真的,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她说她是真心喜欢我,我相信了。这些年,类似这样的话有很多女人跟我说过,我却从不相信,谁知道她们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还是我的钱?

冷静下来的时候我都想明白了。我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我对她这么用心她竟然还要离开我,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可是我给不了。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自己对她的关注似乎太多了,多得很危险,这次的事情就像是当头棒喝把我打醒。她说的对,这是一场游戏,是游戏都会结束,而现在,似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所以,我放手了。

看着她拖着行李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真的走了。

我的生活照旧,她的离开好像没带来什么变化。我还是时不时的去夜色,但是心里总觉得少了什么,空落落的,空落落,落落,落落。

每天依旧是应酬不断,可是我渐渐发现自己融不进去了,甚至有一种排斥,我现在连捧场做戏都不愿意了。

那天在夜色闹腾了一晚上,头疼,打算坐一会儿才离开。

包厢的隔音效果很好,很安静,门突然打开,有个身影进来。我不自觉地抬头看,这个场景很熟悉,好像很久之前,有一天晚上也是这样,她一声不响的推门进来。

当然来人不是她。

陆槿枫打开灯,走了几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