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我听过太多未央歌

说不出“我们分手吧”这样的话,而信任度却在秘而不宣的期待中,呈滑坡般下滑。

我们曾经是那么好的朋友,亲密到可以共享所有的秘密,成了恋人之后,反而变得言之慎行。坐在后座的易江城

临近寒假的班会课,一片松散,被班主任告知“寒假只有十天”的消息后,班里的空气凝滞了三秒,随之,爆发性地发出了令人震撼的埋怨声,沈夜遥的睡眠被惊扰,她侧了个身,又听见隔壁组与她并排的前后座的两个女生压低声音说,“我男朋友为了给我高考鼓劲,还特地预定了年前去巴黎的血拼购物团呢…哎,这样一来不是去不了啦。”

另一个人满脸羡慕的:“欸,还是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差点闹分手的富二代学长吗?”

当事人马上义愤填膺地纠正道:“什么叫闹分手啦!才没有呢!阿ken他可是在大学里等着我!”

八卦者以知情人的姿态坏笑道:“我还不知道你呀,是不是用了我教你的那招?”

“哪一招?”

“百无一失的醋坛子激将法啊!”当事人听了之后,恍然大悟,脱清干系说:“这个哪里还用你教啦,白痴都会,但凡男朋友是在乎你的,只要知道你是抢手货,让他知道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独享你,如果不对你好点,你就会被别人抢走的话,都会对你重视吧!这个道理我打娘胎出来就知道了。”

最初讨论的问题完全走了样,想要显摆的女生失去了舞台之后,果断地终止了这场对话,意兴阑珊地说:“老师朝我们这边看了啦,你快转过去。”

身边都是极品。

沈夜遥调整了一下坐姿,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刚才两个女生聒噪的对话又一次在她的脑海重现,忍不住想,易江城听到了吗,要是他的话,能不能经得起醋坛子激将法的考验呢…有反应表示在意的,那毫不在乎的话,是不是就意味着没有再坚持的意义了…想起来似乎是很残忍的现实。

女生的余光有意往后瞟了瞟,才发现易江城根本就不在座位上。

随后听见班主任叮嘱说,“等会儿,学委发下来的试卷,大家一定要认真做。”摆在眼前的现实,又一次证明了两个人不足以构成“心有灵犀”的事实。

以沉默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很多次话到嘴边,很问关于自己在短信里看到的内容,问易江城现在和凌辰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保持着联系。可是,每一次都欲言又止,不忍心听到真相与猜疑相吻合,更不忍心亲手划出两个人之间的裂痕。努力挖掘出彼此间的信任,危险的盘踞在心弦。

细小的心眼容不下沙砾,眼前,女生心里的失落又涨了一丈。

怠倦像传染性病毒,毫无征兆地贯穿全身,在一片混乱的大脑里留下狼藉的残像,已经无需再去疑惑“为什么别人听到在意的人的名字,会瞬间耸起耳朵,留意与他相关的所有信息”,而我,却激不起一点兴趣。

总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努力专心致志地喜欢一个人,没有再和其他异性有过分的接触,甚至连曾经的联系都断掉了,每天好好出勤,不再随意玩消失,那么,到底是在哪个环节错了呢?

一整天凝神静息,却也理不出一点头绪,学习更是没心情学进去。

趁着中间一节自习课班委组织开会,易江城不在教室的时候,沈夜遥逃了半天课,躲在天台上晒太阳嗑瓜子。

结果,闫青像是算好时间点似的打进来一个电话,在男生还没开口之前,沈夜遥就说:“哈,你来得可真及时,不管你找我有没有事,先陪我聊聊天吧。”

他压制住情绪中的焦虑,应了一声:“好。”

“闫青,你站在男生的角度来帮我分析一个问题吧。”女生不厌其烦地展开话题,将自己现在和易江城的情况说了一通,“平安夜的时候…原本想一起看场电影,接到了你的那通电话…哎,这个不是重点啦…就是说,在那之前他借口去了趟厕所,去了好久的时间,我原以为他会给我买礼物的…你知道吧,这么重要的节日,欸,其实也还好啦…但是,总该给女生买个礼物吧。”

男生的大脑却被别的事情所占据,他还记得最早电话打到了宋遥那儿,女生二话不说地应了下来,然而几天过去了,时间一拖再拖,她还是没有回音,半个小时前,他打电话过去催促,结果却挨了联电者的一通骂,是一个男生。

还能够记得握着听筒的尴尬,想说些抱歉的话,声音到了喉咙口却怎么也挤不出来了。

前所未有的愧疚与不安充斥在胸口,而现在,他还要忍着痛听沈夜遥倾诉。

“我们在一起也不是一两天了,总该给对方买点礼物吧…虽然,我们认识很久了,根本谈不上什么新鲜的恋爱感,可是,这应该是基本的礼节吧,你说易江城的神经怎么那么大条呢?”

“还有凌辰那个小贱人给他发的短信,她说…我不愿相信阿城你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我在他的发件箱里没有看到任何他回复她的短信,是他太谨慎删掉了吧,我根本不相信他们没有联系…”

从未对事件真正的男主角提出的问题,都是小到不足为谈的事情,也全都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来叙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闫青,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重叠的字眼激起了大脑皮层的记忆。

闫青紧蹙着眉头,紧握着手机,“为什么宋遥会为了你这种人做那么多傻事,你,要是不喜欢她!就离她远点!不要利用她对你的感情,把她弄得团团转!她的情况已经够糟了,你知道最近她们家都发生些了什么事吗!钱钱钱,你们这种人的脑子里只有钱!再让我接到你的电话你就死定了!!”他的耳边还有咆哮的男声在回响。

见男生那边沉默了好一阵,还是没有回复,沈夜遥不耐烦地叫了两声:“喂…喂?闫青你在听吗?”

男生回过神来,心不在焉地回答说:“有这么糟糕吗?你们俩之间,一定有人有问题吧…当时说喜欢你的人,不是学委吗?是因为像你表白了,两个人才确立了关系。”

中立的答案,也没有偏向任何人。

然而,女生最后干脆将问题归结到易江城的身上,也许是他已经厌倦我了吧,在一起之后,发现我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人,所以,兴趣就淡了,接下来会把注意力渐渐从我身上转开…因为缺少了关心,两个人之间少了感情的互动,安全感缺失,我才会出现

那些奇怪的幻想,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于是,情绪从最初的失落变得高涨,甚至是坚定不移地相信了自己的那一套推理,认定易江城有了移情别恋的动机。

沈夜遥在电话里一阵沉默,每一秒都觉得是煎熬的闫青终于急不可耐地打断,“虽然知道这样没有礼貌,但是,我已经没有时间等了,沈夜遥,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脸跟你提借钱的问题了,可是…如果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我是绝对不会知难不退的。”

飞速运转的大脑在最后叫停了男生接下来要讲的话,“等一下!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或者说,我们做笔交易?”

男生沉默了下来。

“闫青,你别忘了,你还欠我钱。只要答应我,你可以不还那些钱。另外,这次的我也可以借你。”

电话那头的男生长吁了一声,“沈夜遥,你愿意借我钱,这份情我已经还不起了,更别说要抵消那些钱,人情和钱不是一回事,你懂吗?”

“那你还是欠我人情,不是吗?所以,别的话都不用说了,我当你默认了。”

阳光投掷在建筑物上,重叠的影子落在身上,挡住了温吞的光束。女生下巴夹着手机,抬头看到了易江城。女生没有任何表情地移开视线,无视电话那端的反抗,沈夜遥笑吟吟地对着话筒说:“就这么说定了,亲爱的,再见。”

阴冷的出租房外,闫青愣了几秒之后,挂掉了充满忙音的电话。

答案已经不重要,他的世界向来缺乏选择。

融雪从檐瓦上滑落,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汇成了小水洼。

在余果再一次反悔前准备好给她打胎的钱,是闫青之所以急着跟沈夜遥借钱的原因。然而,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看着天花板的女生真正在意的根本就不是钱的问题。

男生的声音时高时弱的透过隔音不佳的门板,达到耳根深处。

还能够捕捉到话语中的关键词,甚至推算出他求助的人的身份,是怎样的人能够轻易谈钱,是怎样的感情可以压制内心的愠怒,全盘托出…听到小心翼翼的开门声,余果侧了个身,面对着冷冰冰的墙壁,眼角渗出干冷的液体。

不是没有祈望过,男生摊牌跟父母说,我需要钱,再被问到拿钱做什么的时候,勇敢地说出自己的名字,并且让父母也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还是自私地希望得到他的认可。

蓄意而又漫长的思考,犹如穿过延绵的山峦。

接受不情愿的爱情,需要找千万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同样的,放弃一段感情,即便是他对你的好数之不尽,但做得欠得体的地方只要一处,就足以推翻所有的完满。

先前男生送来的还冒着热气的外卖盒,此时已经冷却。

“余果,睡了吗?”男生顺着床沿,坐在女生身边,温柔的声音就在耳边,而她却没法张开嘴巴说话,紧咬着颤抖的双唇,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藏在棉被下的左手,轻轻地按住腹部,女生好不容易干了的眼睛,又被泪水打湿了。

小时候我们都做过美丽而单纯的梦。

心里有一个人,无关你的外表是否出众,成绩是否有意,人品是否爆棚,重要的是,你是我喜欢的人。而我喜欢你,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的羁绊。

把这个人深深地藏在心里,像宝藏般珍藏,对着镜子认真地练习过,我喜欢你。却由始至终都没有当着你的面说出口…白雪公主,仙度瑞拉在遇到王子之前,心里都曾经藏着一只未变身的青蛙。

在内心深处最柔软最美好的地方,曾经毋庸置疑的相信无论走多远,人生被泼了多少

浓墨,你都会站在原地,你是我的青蛙,会以最宽容的姿态等待我的出现,接受我的好与坏。然而,我愚蠢地忘记了那些残忍的事实,比如说青蛙始终会变成王子,只是我未必是你心目中如初完美的公主;比如说糅尽光阴的尘嚣之后,发现你已不再是我最初怀念的那个人。

…归结出这一切,最终是为了告诉自己,你仍然不是那个能够守护我的人。

作为故事中心的男主角却对此毫不知情,还与沈夜遥在短信里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像一场熟练的交易,男生先到了,延迟了三十分钟,女生架着一副大墨镜走了进来,见到一方坐在茶吧靠窗的位置,径直走了过去,几乎没有过多的交涉,但女生的脸上一直挂着暧昧的笑容。

没有坐对面的位置,而是选择了更亲近的方式,将男生往里面挤了挤,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身边,跟走上前的店员点了一壶玫瑰红茶,摘掉眼镜,拖住下巴,歪着脑袋看着闫青,“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又不是要揩你的油,坐在你身边呢,纯属是为了培养感情。”

由钱而生的买卖,说起来无非是回到了老本行,与以前牵手接吻练习恋爱成为别人假男友的交易没有多大区别,可男生的表情却有些局促,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余果回来之后,他请求她安静下来,不要再从他的眼前消失的时候,他答应过余果不会再做这生意。

大多数的承诺经不起推敲,但闫青却想为余果坚守住一个世界。

闫青往里面挪了挪,问道:“钱…带了吗?”

女生的口气里有一丝不快,“钱!钱!钱!只知道钱!真没劲!”尽管这么说,还是从包里掏出钱包,把钱递过去,“喏,讨债鬼。”

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过段时间…连着上次的一起还你。”说完后,连自己也没有了底气,他拿着钱,有些反悔自己把话说得太容易,低着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沈夜遥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难以遮掩嘴角微笑的弧度,“好啦,我又不急着用钱,不要磨磨蹭蹭的了,刚才不是还心急火燎地给我打电话吗,你呢,有事就快去忙吧!毕业生了,复习很忙的,好不好!”

“沈夜遥,你比外界传言的宽容很多。”不是八卦的人,但也难免听到一些奇怪的传言,即便从来都不相信流言蜚语的真实性,但眼前的人,跟传说的简直是地球的南北极的差别,所以忍不住说了这样的话,可是,重点不在这里,而是男生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问道:“还是…你对我特别好?”

“噗…我发现你有时候不仅有点自我感觉太好,臭不要脸,还真的很婆婆妈妈欸,拜托,能不能不要像易江城那样,要是被两个同样类型的男生双管齐下,我会崩溃的!!”女生假意瞪了男生一眼,拽过他放在一边的背包,把钱放进包里,无意间地翻出了一张地图。

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标记着令人难以理解的标记,引起了沈夜遥的好奇,闫青想要将它放好,她却眼疾手快地抢了过来,“这是干什么用的?”

男生开始玩变脸,“喂,喂,这个不能拿啦,快点还给我。”

遇强则强,闫青越是想把东西拿回来,沈夜遥越是不配合,前者出其不意地猛扑上前后者找准时机左右闪躲,“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女生的注意力在地图上,慢了半拍,没有成功躲开男生的追扑。

动作暧昧的停留在一瞬间,惹得送茶过来的店员都目瞪口呆,两个人赶紧手忙脚乱地矫正姿势,女生抱怨道:“看吧,都是你的错。早点告诉我,不就一了百了咯,搞出那么多事情,要是多嘴的店员把刚才那一幕传到我妈耳朵里,我非得被审话不可。”

一开始不知道女生怎么那么好雅兴把约会场所定在这种高档的茶吧,现在才恍然大悟,“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约在这里见面?”

沈夜遥的脸上有鸣鸣得意的笑容。

她想别人是不会懂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她最擅长的。

可以没人照顾,可以没人心疼。但是,却不能没有人发现我的存在。

得到妈妈的关注,是她最近很在意的一个问题,因为她最近总是忙得忽略了她。到国外出差忘了给她买礼物,一家人外出吃饭的时候,没有问她的建议就点了菜,一桌菜下来竟然没有她喜欢的,这令她很懊恼。所以呢,必须要找点事情来刺激一下妈妈。

“你先把地图还给我,我再告诉你。”刚才的提问不是当前问题的关键,闫青自然不知道女生的大脑里在想些什么,于是,重回刚才的话题,跟她要回那张地图,女生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下,不情愿地把地图还出去,见不得男生小心翼翼将它折起来的样子,又问:“你到底说不说呀!”

闫青被女生急迫挖掘八卦的模样惹到发笑,却又不急不慢地说:“是为了找一个人才做了这些标记。”

没有说是谁,但眼神已经出卖了说这句话的主人。

坚定又不舍,温柔又遮不住锋芒。

所以,女生忍不住问了听上去很蠢的明知故问的话,“是重要的人…?”

男生想都没有想,就给出了确切的答案,“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想要努力遮掩住内心的羡慕,可还是说:“好幸福…能被人惦记,真好。不管是在地图上的哪一个位置,走多远,被走不出一个人的心,这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最后的话已经说不完整,不由地想到了自己与易江城,才好了一点点的心情,如抛物线般降到了低点,想到两个人在一起并不快乐的证据,以及最初易江城坚定的表白,女生鼻尖泛起酸酸的味道,“你那么努力…还没有找到她吗?”

男生收起用地图,笑着说:“已经找到了。”

“好了,我先走了。”闫青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那儿发愣的沈夜遥,“其实,你也很幸福。根本没必要跟我玩假扮情侣这种无聊的游戏,为什么想让自己爱的人吃醋呢,两个人既然互相喜欢就好好在一起,折磨对方不是印证对方喜不喜欢你的最好办法。所以,那个忙我还是没法帮你。”

“不过,还是谢谢你。每次都靠你化险为夷。”男生顿了顿,又另有所指地说:“那天晚上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不是吗。”指的是把易江城的手机送到了沈夜遥的手里。

说完之后,男生不由地笑了,扬扬眉说:“怎么了,又吵嘴了吗,沈夜遥你就是嘴不饶人…其实,你的心很软。”

被说中了致命点,沈夜遥不服气地抬头怒视闫青:“干嘛老是要戳我要害!这么了解我!答应我一次会死啊!”

男生听了之后,语气软了下来,“你知道我以前的事情,那个让我为了她去干那些事的人,她告诉我,爱情是需要考验的,有铺垫就会有戏,以前和现在不一样,以前我是拿着号码牌等待入场的人,但现在我是她的人。”

一直都知道他有喜欢的人,这样的话,听姐姐也讲过,可是,没想到已经在一起了,“所以…你有女朋友咯?因为有了认真交往的对象,现在就打算退隐江湖了,是这个意思吧。”

闫青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不要在我面前晒恩爱!滚啦!真讨厌!”女生“哼”了一声,气嘟嘟地撇过头去,大脑迅速地做了一道连线题,几秒钟后,她突然像条件反射似的,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男生,“闫青!你要做爸爸了啊!”

容易让人误会的话,从女生的嘴里脱口而出,顿时让全场的人都石化了。

然而男生的脚步顿了片刻之后,什么话都没说的推门而出。

原以为闫青不会改变心意,出乎意外的是,沈夜遥在第二天晚上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那时,易江城刚给她辅导完功课,钟点工按照家里女主人的吩咐端上来两碗冰糖燕窝粥,男生拿起勺子兜了一勺,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女生就向前一跃,倾体向前,她有意耍宝,张开嘴巴——“啊”,男生愣了一下,分明弄清楚了女生的来意,却故意把勺子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欸?”沈夜遥蹙眉嘟起嘴巴,失落地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闷声不吭地吃着自己的粥。

易江城无奈地笑了笑,含着一口气把热粥吹凉些,把勺子递到女生的嘴边,这会儿女生别扭地撇开头,冷冷地哼一声,“拿开拿开,我自己也有,谁稀罕你的呀。”

男生没让步,语气却变得讨喜了,“好啦,刚才跟你逗着玩呢。一会儿去超市逛逛,怎么样?”

恋爱时没有太多奢望,只希望你读懂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标点符号的停顿。沈夜遥努努嘴,哑然失笑,“逛个超市就想哄我开心啊,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给我买什么?”

一方尚未作答,另一方已经开始盘算采购的物品,写在记事本上,列起了单子。

易江城笑而不语,“好啦,粥要凉了。”

女生吐了吐舌头,刚张开嘴巴,电话就很不适时地响了起来。

含糊不清的声音混杂着往来车辆的噪声,“喂?喂?”女生不耐烦地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挂掉了。

接着再响起来,是在超市,男生推着购物车,女生走在前面,“家里纸巾好像没有了。”对生活缺少观察的男生挠挠头,衣食住行方面并不如沈夜遥细心,听到女生娇嗔地数落道,“江城你啊,在别人眼里虽然很完美,但在我眼里啊,真是完形毕露哦!”说着,随之从卫生纸的货架上拿下一包纸巾,扔进购物车里,转头说:“还有哦,前几天无意间在家里说起你饭点总是叫外卖,我妈说要是不介意的话,就来我们家吃饭吧。”

情绪陷进了一个反复循环的黑洞。疑心时恨不得马上切断两个人之间的联系,温情时刻又内心很享受这种巧妙的感觉,自动将男生划分进自己的生活圈,任性的觉得外部交织的熟悉点会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亲密,想要一起毕业,读同一所大学,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

手机铃声淹没在了喧闹的公共空间中。

从超市出来,两个人提着沉甸甸的战利品回到家,男生把拎在左手的袋子换到右手,空出来的左手先是轻轻触到女生的手肘,手指顺着掌纹,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交错的十指握成拳,分不清是谁的手汗,一路走回家。

到了家门口,不知道谁在旁边的草坪上堆起来的雪人缺了一只胳膊,可怜巴巴地站在夜幕中,显得格外孤单。

易江城掏出钥匙打开门,女生先走进房间,停止了脚步,转过脸看着男生,温柔的相视,斜照的月光透过窗户将屋子里的两个人罩住,雪人的影子叠加在两个人之间,落成光影。女生轻轻地踮起脚,自觉地闭上眼睛,男生弯下腰差一点就要吻下来,就在这个时侯,起居室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男生慌张地跑过去接电话,听不清通话吞吐的关键词,女生百般无聊地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在屏幕上跳动。拨打的都是同一个人,沈夜遥困惑地回拨了过去。

对方手机炫铃响起的片刻,听到易江城提高声音说,别闹了。

还来不及思考,拨打的电话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把外地口音的男声,女生吃力的理解了对方的话之后,明白了闫青在一家大排档醉得不省人事,最后,对方恶狠狠地放话道:“要是半个小时内不来的话,我

们就把他扒光了,扔进海里浸猪笼!”

无奈地问对方,“为什么打给我”的时候,得到的答案是,他一直说打电话给你。

沈夜遥想想也不能见死不救,指不定闫青是等着她去付酒钱,女生只能无奈地抓起钱包。

闫青,你个混蛋,我的幸福都要被你搅合了!

沈夜遥几乎没有对易江城解释半句,推门而出。

“遥遥!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听到关门声,易江城跑了几步,追了出去。

深夜是夜猫子的活动时间,也是大排档的黄金销售时段。为了腾出位置做生意,闫青被安置在了工作人员休息的小棚子里,远比想象的待遇要好无数倍。

“你是他女朋友吧,哎,他醉得不轻的时候,还给你打电话,对着电话哭得那叫一个可怜…担心你不来,所以说了那些玩笑话,不好介意哈。”

这样都可以?沈夜遥的脸上挤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多好的小伙子,别这样说散就散了,他知道错了,认罪了就好。人不就讲一颗心吗?”

沈夜遥被店老板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回头看看几乎睡死过去的闫青,眉睫紧蹙,醉酒是人在虚幻与现实之间,最痛苦的迂回,难以忘记的余果再次消失的预兆。

隆冬之极,难得一见的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影,铺满街道。

去医院的路上,两个人之间一直保持着尴尬的距离。出门之前的最后一次抗争,余果还在为到底要不要留住肚子里的孩子做最后的纠结,闫青可以容忍她母性的本质,却无法接受她想要留下孩子的理由,她说,我以前那么爱他,当时我一直以为我会嫁给他…我什么都想过了,甚至是我们第一胎是要男孩还是女孩。

“闫青,我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想看看,孩子是比较像我,还是更像洛南一些。”

隐忍着没有发火的闫青,陷进了无法抑制的愤懑,用最后一点理智警告余果,“你不要再跟我提那个混蛋的名字!”

暴怒之后,空间瞬间凝滞,余果颓然地靠在墙上,泪水从眼角无声地滑落,和闫青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第一次坦白地说,“可是,我想他…我想死他了…闫青,我还爱着他…这是我这辈子爱过的唯一的人,他在我心里,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爱你。”

闫青狰狞地看着她,撑大的眼睛里爆满了血丝,一只手扬起来,余果闭上了眼睛,屏住呼吸,等待那个落在她脸上的耳光,然而,她听到啪啪啪响亮的抽耳光的声音,却没有感觉到脸颊的疼痛。

——因为你是我想要用一生来保护的女人。

——因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不应该打女人。

女生睁开眼睛,她诧异地发现,闫青红了大半边的脸颊上,五指深烙般的印在那儿。

心无法停止地战栗,她再也受不了了,扑上前,抓住闫青的手,哭着说:“够了!别打了!”

喝止不住的蛮力,在女生竭尽全力之后,才终于用拥抱捆束了男生疯狂的舞动。

在所有语言都苍白的时空里,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放声痛哭。

像情侣之间每一次疯狂的争吵,最终总会趋于平静,从未想过这会是一次例外。

在医院缴费大厅里,余果有些反常的主动,“可以…让我抱一下吗?”

以为女生只是为了从他身上寻找一些勇气,男生点了点头,女生满足地微笑着上前一步,紧紧地拥住他。

仿佛只是一瞬间,微隆的肚子是不可逾越的鸿沟。闫青还没完全感觉到她的体温,女生就松开了手,退后一步,仍然带着笑容,“我进去了。”

这时候似乎说什么都是不应该,于是,男生黯然地点点头。说好了不用在手术室门口

等她,这是两个人的约定,余果说,这是我的过去,就让我自己去画上休止符吧。

余果走两步又回过头来,和他挥挥手。不长的一段路,却是最漫长的告别。

如果当时闫青知道余果这一走,就从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了,再也不会从这道门重返到他面前,他一定不会就这样放她走掉。

沈夜遥并不知道闫青经受了怎样的打击,只能隐约揣测到与感情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