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感觉是一见钟情,干柴遇到烈火,天使看到魔鬼,公猫拦住了母猫…”薛纯茶张牙舞爪的比划起来,“神秘的爱情即将在深邃的夜里发生…”

“纯茶,这不好笑。”姜天然认真地说,“不要嘲笑别人的爱情。”

薛纯茶静了下来,望了望天,“你真是毫无幽默感。”

另外一边,霍星和苏释四目相对,苏释一用力挣开了手,别过头去。霍星叹了口气,“老娘果然扮不来清秀佳人,一动手就要露馅,真是毫无追求美人的天分,耶稣他妈,你现在从天上降下块石头把我砸死算了…”她在一旁乱七八糟的碎碎念,苏释听了一阵,突然说,“你觉得我很漂亮?”

霍星僵住,眼前的脾气很坏的漂亮娃娃仿佛很讨厌别人说他漂亮,但她仍然是点了点头。苏释的眼中又冒起了怒气,但这一次他勉强没有发火,“我没有朋友。”他紧紧抓住地上的杂草,“从小到大,男生从来不和我玩,我从来不和女生玩。”

“为什么?”霍星惊奇的看着他,她觉得有这么美貌的男孩子,男生应该把他当作公主女生应该把他当成王子才对,怎么会没有朋友?苏释咬住嘴唇,这次嘴唇真的被他咬出了血,“因为他们说我是人妖。”

“那女生呢?”霍星敲了敲头,“难道女生也说你是人妖?”

苏释摇了摇头,她突然明白,如果成天和女生在一起,他就更会被人当成女生了。她双手支在身后,仰头望着星空,“我小时候常常被人当作男生,男生或者女生只有在被人欺负想要找帮手打架的时候,才会来找我。每次我都很高兴的去帮人打架,那时候我觉得我是王,但打赢了以后他们都走了,也没有人和我玩。”她闭上了眼睛,“但我觉得王者总是孤独的,所以每次都还是很高兴的去帮人打架。”

“你真傻。”苏释的声音比刚才仿佛温柔了一点,霍星笑了起来,捋了下头发,“后来想想真的挺傻的,如果在小时候遇到你,谁敢不和你玩,我一定把他打趴在地上。”苏释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他眼神一动,倒映在眼里的星星都荡漾了起来,幻化出道道形影模糊的光,从没看过有人有这样漂亮的眼神,“我读到高三就没有读下去,在学校再也待不下去了,但理佳她…后来写信给我。”

“所以你们就在一起了?”

苏释又摇了摇头,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我们…我们只是写信,一直在写信。”

“写信?”霍星高高扬起眉毛,“这年头了还有人写信?你们只是写信,从来没在一起过?”

苏释点了点头,“我们写了三年多的信,在三个月前她写给我最后一封信,她说她要和朋友一起去美国。”霍星真是呆了,这么纯情的相爱,她真是想也没有想过,“所以你就追来了?”苏释又去咬嘴唇,“不,她如果自己愿意去,我是很祝福她的。但在那以后她就失踪了,我写了很多信,但没有任何回信。”霍星不知该说他什么好,“你真傻。”她苦笑,“她不给你回信了,所以你就追来了,看到了问仙湖里的黑影,然后你就跳下去?”

苏释身上绷得很紧,过了很久,他突然充满怒气的说,“你根本不明白,我…我从来没有朋友…”霍星大声说,“那是你根本不敢和别人交朋友,而理佳只是一个敢对你表示好感的女生而已,有必要为她跳问仙湖吗?你会淹死诶!你淹死了,你爸妈就不会伤心吗?理佳就不会伤心吗?”

苏释呆了一呆,“我…”霍星抓住他的手,“我觉得你很漂亮,一点也没觉得你像女生,你愿意和我交朋友吗?”

“我没有不愿意和任何人交朋友。”苏释唇角的血已经流了下来,“但我特别讨厌那种看着我的眼光。”霍星的手伸进口袋,她的口袋里有纸巾。苏释的目光很锐利,他说:“那种——像看着特别奇怪的东西或者玩具的眼光。”她的手顿时僵在了口袋里,过了一会儿,她指指自己的眼睛,“像我现在这种?”

苏释点了点头。

我靠!这真是个诚实的孩子!霍星叹了口气,“觉得你漂亮的人,看着你觉得很稀奇的眼光,真的那么讨厌?”苏释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他往薛纯茶和姜天然的方向走去。霍星坐着,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苏释根本没有看她,笔直的往篝火走去。

你真傻。

她想起苏释刚才说的话,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扔进了问仙湖里,听那飘渺的“扑通”一声,是啊,你真傻,老娘纯纯的初恋,就在这么五分钟之内结束了。

而理由呢,居然是因为他讨厌自己欣赏他的眼光。

我呢…是真的觉得他很漂亮,很喜欢那么好看的眼神,想要和他好好的谈心,想看他笑一笑,这种想法很可恨吗?罪大恶极?霍星再拾起一块石头,扔进了水里,刚认识的人当然不可能了解他的内心,但我很想明白他、也很想了解他,只是…难道喜欢不能先从肤浅的开始,难道不能从表面开始,而只能凭靠什么第六感还是心灵相通一下子就深刻明白他的心?

老娘不是神啊!老娘也写不来信。

“扑通”又一声,她又往水里丢了一颗石头。

问仙湖里的涟漪一圈一圈的荡漾,水面上的星光闪闪烁烁飘飘渺渺,光影很美,也很冷。

就在她一颗又一颗往水里丢石子的时候,水面上突然哗的一声,一条什么东西跳了起来,霍星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尖叫。

一个白影子闪了过来,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回来一步,“没事,那是一条鱼。”

霍星转过头来,这个瞬间跑了十五六米把她拉回来一步的人是姜天然,面前的脸微笑得宁静温柔,她差点忘了这是个要她背着五十斤铅块跑八百米的恶魔,呆了一呆之后“啊”了一声。

回头望去,苏释一个人站在离薛纯茶有三步远的地方,而薛纯茶依然坐在篝火旁,若无其事的玩着他的肉串。苏释的脸上没有半点为她担心的表情,薛纯茶脸上也没有,但她觉得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是不一样的。

苏释的眼神很冷淡,更多的是对问仙湖里跳起来什么东西的关心。薛纯茶很放松,但那表情并不会让她觉得有些寒意,苏释眼里对问仙湖里东西的关心让她有一种针刺般的感觉。

她对苏释,要比对姜天然和薛纯茶好得多了。

但为什么…他没有比姜天然和薛纯茶对她好?

捋了把头发,霍星甩了甩头,这世上真不是你对谁好,谁就一定要对你好的,人家偏偏就是不理你,你有什么办法呢?

“小星?”姜天然又说了一遍,“那是一条鱼。”

姜恶魔以为她吓傻了吗?那不就是一条鱼吗?老娘郁闷的又不是这个!她对姜天然随便笑了一下,“谢谢。”

姜天然松开了手,微笑说,“过来一起坐吧。”

于是霍星有了个理由坐回篝火边,继续坐在苏释的身边。

“大家来讨论一下基本的情况吧。”薛纯茶拍了拍手掌,扔掉了那些烤焦的肉串,“三个月前,苏释的女朋友,住在这里的理佳开始失去联络,接着这里的群众经常报警说问仙湖里有水怪,紧接着没过多久,群众开始报警说有人失踪,最后发展到住在问仙湖边的两户人家,一共是八个人都失踪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笑着看了苏释一眼,“而今天我们到圃元县问仙湖来抓水怪,却发现苏释沉在水底,据说是在水里发现了黑色的,长得像水母的怪物,我总结得对不对?”

苏释沉默着,随后点了点头。

“补充!”霍星举手,“我看见了水面上有黑色的影子飘过去,不过不知道是什么。”

薛纯茶一摊手,“那问题就是,很可能问仙湖里真的有水怪,如果水怪会吃人的话,情况很严重的话,那就只好再一次报警,请警察用大船撒网,把下面那个水怪抓起来。那可是要调动很多人手,花掉很多钱和时间的事。”他闲闲的吃了块巧克力,“而要证明水怪会吃人,这里周围的人都是被水怪吃了,那至少要找到一两具尸体。”

尸体!霍星缩了缩脖子,姜天然却摇了摇头,“如果水怪是水母样的东西,那它就无法离开问仙湖,自然不可能将岸边两户人家全部吃掉。我觉得这件事一定不只是水怪吃人这么简单,也许两户人家只是害怕,搬走了。”薛纯茶撑着下巴,似笑非笑,“水怪吃人可不是我说的,是苏释说的,他说理佳也许被水怪吃了。”

苏释紧紧皱着眉,又开始咬嘴唇,薛纯茶同情的看着他的嘴唇,那嘴唇已几乎被他咬烂了,“我找不到她,所以我…”霍星看着他发抖的手,她想要握住他的手,但一定会被他甩开,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替他说了下去,“所以你就胡思乱想,以为她被水怪吃了。”苏释点了点头,却不看她,仍然看着地上的杂草。

篝火在跳动,星空璀璨清澈,问仙湖旁的土地很潮湿,草长得很长。薛纯茶看着他那习惯性揪着杂草的手,“换一种想法,也许这两户人家是因为别的理由搬走了,问仙湖里有黑影只是一种巧合呢?”霍星也看着苏释那被杂草割得伤痕累累的手,“他们能搬到哪里去?这两户人家根据新闻报道,没有任何亲戚,也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周围的树林里?”薛纯茶四处看了看,“隔壁的山头?假如世界上其实没有水怪,假如这些人是被人灭口或者赶走,那一定要有什么目的,这么一片荒山野岭,有什么利益可得呢?”霍星脱口而出,“石油?”随即蒙起了脸,挥挥手,“呃…大家当作没听见,下一个。”姜天然却没有笑她,“如果就在问仙湖边上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藏宝啊、矿藏之类的东西,也有可能引发事件。”苏释的眼睛微微一亮,“如果他们不是在问仙湖里,那会在哪里?”

“啊…这个嘛…哈哈哈…”薛纯茶双手往后脑一枕,往后躺了下去,看着星空,“天很黑了,我看好像很晚了,天亮再说吧,反正天不亮是没地方找人的,睡吧。”霍星和苏释面面相觑,姜天然已经打开帐篷开始铺简单的被褥,苏释站了起来,默默地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

他又看着问仙湖,眼神充满了关切。

他始终觉得理佳或许就在水里,一直等着他去救援。

霍星远远的站在他身后,蹲下身一叶一叶的拔着地上杂草的叶子,她不想睡。

一个对自己怀有恶感的男生,要怎么做才不会让他讨厌自己?

老娘其实不差,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肤浅吧?虽然是粗鲁野蛮,没什么气质,但有些时候也能温柔体贴。

你为什么…连一个让人了解你的机会都不给?

理佳是谁?到底有什么好能让你刻骨铭心?不就是写了三年多的信,连手也没有牵过的女生而已…

老娘不是自以为是,虽然认识你的时间很短,但绝对自信,会比理佳能让你幸福。

5 天亮了

天渐渐亮了。

苏释一晚上都坐在那块岩石上看着问仙湖,薛纯茶和姜天然坐在帐篷里打牌赌大小,只有霍星是睡着了。她被姜天然特训了大半天,还坐火车赶了一夜,早就累坏了。姜天然给她盖了件羊绒毯子,春天初寒,睡在地上还是非常冷的,比如薛纯茶就睡不来嫌太冷,而霍星沉沉睡了一个晚上。

太阳出来了,渐渐晒到了帐篷上。

“啊啊!输了五百多。”薛纯茶把扑克牌往地上一扔,“不玩了!姜天然,星星宝贝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恶魔恶魔恶魔~~~~吸金的恶魔~~~~”姜天然认真地说,“我可以还你。”薛纯茶猛摇头,“你不但侮辱了我的赌技,还想侮辱我的赌品,本大人认赌服输,不可能赖账的,还我就不用了,打三折怎么样?”姜天然微微一笑,“好。”于是赌品很好的薛纯茶付了三折的赌债,伸了个懒腰,“天亮了?噢噢噢——噢噢噢——”

霍星猛地坐了起来,薛纯茶学公鸡叫那声音简直难听得媲美猪叫,害她一个美梦做了一半,被吓醒的时候完全忘了梦到些什么。眨眨眼,她问,“天亮了?”

姜天然递给她一条湿毛巾,那是刚才他用问仙湖里的水烧开后拧的。霍星接过来抹了抹脸,左右扭了扭脖子,“你们都没睡?”姜天然摇了摇头,“我们在赌钱。”

靠!之前是谁以为这长得像小白兔的恶魔不沾黄赌毒的?霍星白了他一眼,站起来东张西望,“苏释呢?”

“还在外面。”薛纯茶“啪”的一声又掰了块巧克力,扔进嘴里咯吱咯吱的嚼着,“晚上很冷呢,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坐在外面,叫他进来也不进来,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啊。”霍星怒目瞪着他,“你为什么不叫他进来?”言下她冲了出去。

“耶稣他妈!我叫过了的。”薛纯茶掰了另一块巧克力丢给姜天然,“爱情的车轮隆隆向前不可阻挡。”姜天然用干净的纸巾把巧克力包了起来放在旅行袋里,“天亮了,不想在这里待太久,那就快起来调查吧。”

苏释还坐在石头上,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但显然他的身体冷得像冰。霍星拿起姜天然烧好的开水刷了牙,又重新洗了脸,才侧过头来,“你干嘛不睡觉?”

“等天亮。”苏释看人的眼神都很凌厉,仿佛为了证明自己不像女人而瞪得分外的凶。她却觉得这种凶巴巴的眼神很可爱,向他递出一杯水,“冷不冷?我想很快就能查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别太担心了,也许什么事都没有。”

苏释看了她一阵,接过了那杯水,喝了一口。

她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想吃什么?我有压缩饼干、橙汁和面包。”

苏释说,“饼干。”

她立刻把袋子翻了个底朝天,找出了好几种饼干。苏释从里面选了一种原味的苏打饼干,吃了两块。只是他吃了她两块饼干,已经让她觉得心情大好,愉快得不得了。这时候薛纯茶和姜天然已经把帐篷收了起来,招手了,“走吧。”

“要从哪里开始查?”霍星跳了起来,虽然苏释让她激动,但“搜查”这种事也让她兴奋异常。

清晨的问仙湖清雾袅袅,苍苍的白雾掩去了地上荒芜的杂草,渐渐的竟也显出一种仙气来。薛纯茶几人背着沉重的旅行袋,慢慢往问仙湖对面那两座民房走去。苏释说他昨天已经去过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问仙湖旁的泥土分外潮湿,霍星穿着板鞋踩在湿漉漉滑溜溜的泥巴里,心里叫苦连天,而同样穿着板鞋的姜天然却如履平地,他竟然能保持那双鞋干干净净,没沾到一点泥。另外两个人却不约而同穿着靴子,在这种滑溜溜的地上,至少能保持泥巴不钻进鞋子里。

周围除了泥巴就是杂草,再远点就是树林,鸟雀的鸣叫让人偶尔会有错觉,以为误入了千百年前,或者是已经超脱到了俗世之外。清寒的风自水面上吹来,静悄悄的没有一点人声,只有几只白色的鸭子在水面上游着,却并没有什么诗意。

从问仙湖这边走到那边出乎意料的困难,四个人整整走了两个小时,才走到那两处民房前面,薛纯茶擦了把汗,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怎么会有人喜欢住在这种鬼地方,再说问仙湖里不是不许养鸭子的吗?”

“这问仙湖已经废弃很久了。”姜天然首先从农户家的栅栏翻了进去,左边的这家农户在家门口围了个栅栏,里面本来养了不少鸭子,但现在栅栏被钻出个洞,鸭子都从洞里钻出去下问仙湖去了。而显然钻出洞来的罪魁祸首正是一条狗。

只是那条狗并不在栅栏附近。姜天然敲了敲门,里面无人应声,他打开了栅栏的门,薛纯茶施施然走了进来,敲了敲窗户,“有人在家吗?”

屋里依然无人应答。

苏释走到薛纯茶身后,一把拽开了门,“门没有锁。”

门果然没有锁,一拉开大门,房间里的情景一览无遗,当门的房间摆放着桌椅、电视、茶几等等,东西都很破旧。大家都进了门,四处仔细观察,屋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还整齐,但牙刷毛巾之类的日常必需品不见了,厨房里的柴米油盐还在,甚至压在床板底下的一千块钱也还在。

就像是屋子的主人只带了少许行李出门几天,很快就会回来,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却一直都没有回来。霍星翻进了邻居家的院子,邻居和这里几乎一模一样,要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那屋里新贴了一张形如黑龙的怪物的图像,图像前点着香。

香灰和图像看起来都是新的,霍星摸了摸那桌上的灰尘,问仙湖旁树木茂密的地方日常尘土并不多,但这桌上已落了相当厚的一层,人已经离开相当久了。

来到这里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依稀是一场闹剧,和游戏也差不了多少,但从种种奇怪的迹象看来,“水怪”这种事仿佛真的曾经发生过。这两处民宅里曾经住着六个人,六个人都不见了,还有两个上山游玩的中学生,八条人命悬在空中不知死活,她是不是应该把心态放得更认真端正一些,相信自己正在做的事是严肃和有意义的呢?姜天然跟在她身后进了这间民宅,迅速戴上手套开始检查一些简单的物品,她也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戴在了自己手上。

她是第一次检查现场,并且之前也没有受过什么训练,能让他们检查的现场都早已经取证完毕,不怕破坏。在几间房里张望了半天,她突然注意到卧室里的衣橱上有一面穿衣镜,而另一面墙壁上也挂着一面镜子。

镜子对着镜子,映出镜子里的门户千千万万重,像一个无穷无尽的洞。

难道是为了照前面的时候能够看到后面,所以才挂了两面镜子?霍星在镜子前试了一下,照穿衣镜的时候身后的镜子完全被挡住,最多只能照到侧面,看不到背后。她伸手把墙上的那面镜子拿了下来,墙上是一个做得很粗糙的格子,格子里什么都没有。霍星凑近端详,一靠近就闻到一股淡雅的幽香,接着她在砖头砌成的格子里发现了一些暗绿色的粉末。

“姜天然!”她叫了起来,“过来看这是什么?”

姜天然从隔壁房间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个纸盒子,霍星转过头来,同样在他手里的纸盒子里嗅到了淡雅的幽香。姜天然在墙上的小格子里看了一会儿,“这好像是一种茶粉。”

“茶粉?”她莫名其妙,指着墙壁,“挖这样一个洞,就为了藏茶叶?”

姜天然举起手里的纸盒子,“隔壁房间同样有这样简单的暗格,里面放的就是这个。”

“那就是说这一家有偷偷藏茶叶的习惯了?那茶叶呢?都喝完了?”霍星嗅着姜天然手里的纸盒子,那纸盒子的茶香很明显,并且是一种不熟悉的幽香,让人精神一振。

“茶叶哪里去了…”姜天然小心的把纸盒子和墙上的茶粉都放进干净的袋子收了起来,“是个问题,也许是被人带走了,也许是喝完了,也许是…”他微微一顿,霍星自己接了下去,“被偷了?”姜天然点了点头。

“哈喽!发现什么了吗?”门口传来薛纯茶闲闲的声音,一只长腿跨进门内,人倚在门口,对着隔壁指了指,“隔壁有惊人的发现哦,在后院偏僻的角落。”

“什么发现?”霍星有点畏缩,薛纯茶故作神秘,压低声音,“后院的泥土底下,有两具尸体。”

“尸体?”霍星真是吓到了,“真的有尸体?”就连姜天然也有些意外,“尸体?”他没有想到能这么容易发现尸体。

“跟我来。”薛纯茶勾勾手指,两个人乖乖的跟着他到隔壁院子。

院子里的土被挖起了一层,泥土中的确有两具尸体。

霍星瞪着那尸体:那是两具狗的尸体,一只大狗一只小狗。

苏释站在两具尸体旁,大大的眼睛充满了水泽般的光,她望向他:他的眼神在此时显得忧郁,仿佛对这两只狗的死感觉到非常悲伤。

真是个善良又单纯的人,她想,看起来就像是要哭了。

薛纯茶拿着根铲子住着地,“毫无疑问这两位不是寿终正寝,如果问仙湖里单纯有水母样的水怪会吃人不吐骨头,那为啥吃狗还吐骨头甚至还给埋了?显然这两只狗不是被水怪弄死的,鉴于自杀的可能性极小,所以应该是被人杀的。”霍星回过神来,“难道不可能是意外?”薛纯茶悠悠的说,“也可能是意外,但我认为被杀的可能要大于意外。”

姜天然已在七零八落的狗尸体旁忙碌了起来,翻检了一会儿,“这两只狗很可能中毒,身上的蛆虫远远比正常情况下少。”

“啪!”的一声薛纯茶满意的打了个响指,“宾果!如果有杀狗的凶手存在,也许水里的水怪其实并不存在。”苏释突然插口,“但我看到了…”霍星也抢话,“我也看到了一个很大的黑影。”姜天然站了起来,脱掉手套,“如果要证明水怪不存在,那既要找到失踪的八个人,又要将水里那奇怪的黑影捞起来看看究竟是什么?”薛纯茶看着他提着的两个袋子,“那是什么?”

“装茶叶的盒子。”姜天然眼角微微一抿,露出纯纯的微笑,“我想是很特别的东西。”薛纯茶接过袋子闻了一下,“哇噻!真是好味道。”姜天然说,“我记得不久前有一个全国茶叶大会,有一种特殊的茶叶获得金奖,好像叫做‘翡翠菩提’,听说茶香经久不变,泡在水里颜色就像玉石一样,只要存放这种茶叶的地方,苍蝇蚊子都不来的。评上金奖以后,茶叶价格暴涨到500克六十几万人民币。”

“翡翠菩提?”霍星咂舌,“从来没听说过,那种茶叶是这里产的?”姜天然沉吟了一会儿,“如果是的话,那么这周围的山林里就应该有散发差不多香味的茶树,至少是植物。”薛纯茶双手环胸,看了苏释一眼,“你的女朋友理佳有没有告诉你,她家里是做茶叶的?”苏释摇了摇头,他还站在狗的尸体旁边,“没有。”

靠!写信写了三年多,连这种事都没有聊到,难道是男的写信过去“你好吗?”,女的回信“我很好”,这样就完了?霍星看着苏释忧郁的眼神,大方的伸手过去,“走吧,我们去找茶树,如果能证明这里是‘翡翠菩提’的产地,那很可能理佳并没有死,也没有危险,只是被人绑架去制茶而已,你就不用太担心了。”苏释不出她意料的没有回答,但也没有躲开,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他往山林里拖去。

薛纯茶吹了声口哨,“年轻真好啊,现在的女孩真大方,她为什么不来牵我的手呢?”姜天然微笑,“你认为这两间民宅里,究竟出了什么事?”薛纯茶目视霍星和苏释的背影,“我嘛~~~我认为这两间屋子里的人毫无疑问已经死了,只是尸体究竟藏在哪里,暂时还不知道。”姜天然嗯了一声,“还有两个中学生呢?”薛纯茶说,“根据本地警方的调查,虽然有人报称见到两个中学生上山,并且再也没有下来,但始终没有看到中学生的家长大规模来寻找,也没有闹事,这是很奇怪的,甚至也没有学校和警方联系说丢了学生。”他看着霍星和苏释越走越远,“你说那小子,这么矮,换换衣服,像不像个中学生?”

姜天然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为什么你判断这些人都已经死了?”薛纯茶伸了个懒腰,“因为警察没有查到这些人乘坐火车、汽车、飞机等等的记录,而要从这里翻山越岭走到邻县,至少要走半个月,就凭屋里的状况,主人不像是有计划要玩荒野求生十五天的样子。何况三个多月时间,足够让这两家子走去再走回来了。我们要相信同事,相信科学,既然没有出圃元县,屋里又是这么可疑的样子,三个多月不见人影,应该是已经死了。”

“他们会不会是找了个地方,躲起来了?”姜天然仍然不释怀,“为了保守他们茶叶的秘密?”薛纯茶把手里装茶盒子的袋子一接一抛、一接一抛,“这事还有很多很多疑点,最奇怪的就是那小子的出现。他沉在问仙湖里究竟在干什么?真的是来找女朋友的?”姜天然说,“他的表情很真诚,小星很喜欢他。”薛纯茶抓抓头发,“那小子一副要哭的样子,看起来也蛮让人心疼的,看看再说吧。先找找尸体在哪里?”

6 冰的碎裂声

霍星拉着苏释的手,走进了树林里。山区的树林很茂密,但都是些枝干不粗的小树,苏释被她拽着,很不自然的跌跌撞撞,霍星把他拽到了一片草地上,停了下来。她停了下来,苏释也停了下来,那双深色珠子一样的眼瞳就看着前方不远的地上,那地上什么都没有,他在出神。霍星本来要说话,突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看着苏释雪白的脸颊,曲线柔和的腮部,精致粉嫩的唇。

他静静看着杂草的样子像一幅画,更像一场梦。如果现在他展开一对翅膀,飞走了。她一定不会觉得奇怪。

他头上的黑发在风里轻轻的晃动,每一根黑发的晃动都像天使的羽翼在飘动。

“你看着我干什么?”苏释突然问。

她觉得他的语气没有原来那么凶,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你有没听过一句话:美丽不是我的错?”苏释又咬住嘴唇,她说,“美丽不是你的错,看着你我很高兴,为什么你不肯让人看?”

苏释那几乎是凝住了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他看了她一眼。她觉得这是他第一次有意识的想要“看她”,于是对着他“耶~~”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露出自认为最阳光的笑容。

毫无疑问那笑容雷翻了苏释,他立刻避开目光,看向别的地方。霍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刚才在想什么?你认得茶树吗?你觉得这附近什么地方最有可能长着什么稀世珍宝样的茶树?”

“我不懂茶树。”苏释并不走,反而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很冷。”

“很冷?”霍星从旅行袋里抖开一件外套,“给你。”

苏释冷淡的看了那件外套一眼,连碰都不碰。

“这衣服不分男女款式的,你这么矮,肯定能穿的,要是不想穿,抱在怀里也会比较暖和。”她说,“出门在外,这么大的人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苏释蓦地抬起眼,极其犀利的看了她一眼。她还来不及再摆个甜蜜二连拍他就转过头去了,那眼神冰冷锐利之极,刹那间像一支冰箭穿过她的心,在速冻的同时也把她看得清清楚楚,让她愣了一下。

好冷的眼神。

但并不含恶意。

苏释看过那一眼之后就把衣服披在肩上,她立刻笑了,在他身边坐下,“理佳和你写信,难道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她家附近的树林有什么奇怪的花啊虫啊小溪啊动物啊之类的?”

他仍然是摇头。

“这真是太奇怪了!”霍星从地上揪了颗杂草起来,“那你们都在聊些什么?”

“没什么。”苏释也从地上拔了颗杂草起来,嗅了嗅,随后拾起了一根树枝。霍星看他轻轻嗅着那树枝,自己也拾了一根起来嗅着,那树枝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但并不浓。抬起头来,身边的大树枝繁叶茂,开着黄色的小花,初春的季节,枝叶嫩绿,看起来绒绒的煞是可爱。“你们真是奇怪的一对。”

“奇怪?”苏释微微闭了眼睛,“你有过男朋友吗?”

“当然有。”霍星托腮,“老…呃…我在大一的时候有过。”她挥了挥手,“我男朋友很帅,打篮球的,不过…”她笑了笑,耸耸肩,“我们只交往了一星期,然后就分手了。”

“为什么?”苏释说,“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是应该互相保护,应该说永远的吗?”

“为什么…”霍星微微垂下眼睫,从眯起的视线中看着朦胧的山林,“因为有一天我们学校打雷,下大雨。他打电话来交代我要小心,说他要给我送饭来,叫我不要出去。”

“那不好?”即使是这种话,苏释也是问得冷冰冰的。

她笑了笑,“我说就这种雨,如果出门会淹死的话,我不出门一样会被淹死。”

“嗯。”苏释点了点头,他是真心实意的同意。

“然后他觉得很失望,很受打击,因为在他心目中女孩子应该像林黛玉那样需要保护,但我不是。”霍星叹了口气,“他说他爱上我是因为有一天看到我穿着裙子一个人在路上走,我的腰很细,他觉得很柔弱,所以他爱上我。”她摇了摇头,转过头来微笑,“但我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既不柔弱,也不浪漫,还有点人来疯。”

“嗯。”

“你真不客气,老娘是很想当淑女的,只是天生完全不是那块料而已。”她笑了起来,“后来就再也没人追过我了,男生们谣传我很可怕。”

苏释这次没有“嗯”一声,他看着地上大树的落花,一朵一朵泛着将褪的鹅黄,随风轻轻颤抖,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可怕的不是你。”

“同意。”霍星跳了起来,“别坐了,找茶树吧,积极点,理佳也许根本没有出事呢!快点找到她就好了。”苏释闭上眼睛,“你不是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