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明黄入眼,千城搭着静鱼的手缓缓走了出来。
全场眼前一亮,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牵引了过去。
这是千城第一次穿黄色,还是这般明艳的黄,越发显得凝脂般的肌肤白皙剔透溴。
凤袍似是量体而做,曼妙身姿尽显,黑发齐腰垂落,随着莲步轻移,青丝微漾、袍角轻曳,众人直想到风华绝代这样的形容。
苏墨风微微抿着唇,浓黑的眸子只有那一抹流动的明黄。
苏墨沉亦是没有动,微微抬着眸子看着踏着晨曦而来的女子祷。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唇角轻弯、水眸含笑。
他说不出来心中的感觉。
他不明白,为何这世上就有人百看不厌?每一次看每一次都会心悸?
他更不明白,为何明明一个人就在你面前,你却还是会想念?
不做一丝犹豫,他快步上前,将她轻拥入怀,“千城!”
方才等她的间隙,他想了很多过往的事情,似乎每一件都让他觉得如今的得到是那般的不易。
他怕,他怕老哪一日又将这些收回去。
所有人都看着那深情相拥的两个明黄身影,那是他们的帝后。
静鱼木桩一边站在边上,近在咫尺,却欣赏着别人的风花雪月。
苏墨风轻轻撇过视线,眯眸看了看遥远的边,半响,才将目光收回,再次看向两人,唇边已浮起淡淡微弧。
她幸福,他就幸福。
有禁卫抬着鸾轿入了院子。
七彩帷幔、玳瑁流苏,奢华而精致。
“千城,一直欠你一个洞房花烛,今日,我娶你回家,你愿意吗?”
苏墨沉轻轻咬着千城的耳垂,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
不知是他的气息太多灼热,还是因为他的话语太过煽情,千城竟觉得身心都颤了起来。
想想还真是,他们夫妻已久,却没有过洞房花烛。
她嫁入四王府那会儿,她、童素倾、西陵雪三人同嫁,他的眼里根本就没有她,更别说来她的清华苑;
再后来情根深种,那时,她叫染千叶,他和她从沙溪寻医回来,得到文帝和良妃的同意,准备大婚,却在大婚的当日出了先帝锦囊被盗、有人使用封喉香一事,她入了牢;
就连最后一次封后,她都没有参加典礼,因为那时,她正给他和云蔻下了媚.毒。
阴差阳错,似乎他们一直在错过。
红着脸,从男人的怀里抬起头,千城听到自己说,“苏墨沉,这辈子你也别想再丢掉我!”
略带娇嗔的霸道,胜过世上所有爱的盟誓。
男人低低一笑,眉眼弯弯,秋日的阳光透过来,眼底就像是洒满了金色的沙子,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目。
目中再无旁人。
弯下腰,他将她抱起,径直走向鸾轿。
有人打帘,他将她抱了进去,让她坐在软垫上之后,“等会儿你乘轿,我骑马。”说完,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便返身退了出去。
彩幔轻垂,将她隔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不过,透过彩幔,她还是依稀能看到外面的情景。
“再次感谢静文大师对皇后的照顾和怜爱!此物赐给寒叶庵!”
苏墨沉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抬着一个什么东西上前,明黄衣袖骤扬,将上面覆盖的黄布拉下,赫然是一枚牌匾。
牌匾上龙凤舞,几个苍劲大字——下第一庵。
众人一震。
狂傲的口气,至高的荣誉。
这世上也只有子能为。
众姑子们心中大喜,静文更是感激涕零地跪地,“多谢皇上厚赠!”
接着就是跪倒一片的声音,山呼万岁的声音。
苏墨沉摆摆手,示意众人起,然后又对着苏墨风和苏墨逸说道:“三哥,九弟,我们走!”
有人牵来三匹良驹。
苏墨沉伸手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正欲离去,突然想起什么,回头。
“静鱼师姐!”
眼见着希望落空,静鱼本在失落的井底,蓦地听到这一声呼唤,顿时心中狂喜。
她巧笑嫣然地快步上前,对着苏墨沉盈盈一鞠,柔声道:“皇上…”
苏墨沉笑笑,坐在高头大马上,好半未语。
静鱼就立在旁边,保持着微微抬首仰望着男人的姿势,一颗心狂跳到了极致。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两个,包括帷幔后面的千城。
许久才听到男人略到戏谑的声音,“为了感谢静鱼师姐这段时日对千城的照顾,朕也有礼物要送给师姐。”
众人一怔,包括千城,也包括静鱼自己。
原来不是要带她走。
静鱼的心中有些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指不定这礼物就是带她走呢,给她一个惊喜。
她抬眸,水眸潋滟地看着马座上的男人。
男人却没有看她,而是侧首看向身后的一个侍卫,侍卫端着一本书上前,他接过,递到静鱼的面前,“朕在皇后住的那个厢房里看到了这本经书,许是皇后曾经被罚抄过千百遍,感动了佛祖,佛祖才让朕找到了她。朕今日将这本经书赐给你,你每日抄上一百遍,修身养性,说不定佛祖一高兴,你就能遇到你的那个良偶佳婿,带你还俗、再堕红尘。”
啊!
全场一阵压抑的唏嘘。
静鱼早已苍白了脸色,杵在那里,忘了反应。
还是静文上前,轻轻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将苏墨沉手中的经书接过。
“对了,静文大师,皇后走了,你们的斋饭谁来做?要不这样,静鱼师姐与皇后姐妹情深,以后这些就让这个师姐干了吧?”
静文窘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苏墨沉又继续,“为了感谢静鱼师姐,就将皇后住过的那间厢房赐给她吧!”
众人再一次压抑着一片唏嘘。
皇后住过的厢房,多大的荣耀。
只有静鱼心中百般不是滋味,说不出的苦。
没等静鱼磕头谢恩,苏墨沉已是一拉缰绳,打马而去,“我们走!”
一院的姑子齐刷刷跪倒在地,呼声震:“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
*
传闻,自此,一个小小的、名不见经传的的寒叶庵一夜之间香火鼎盛。
每日善男信女摩肩接踵、络绎不绝,甚至很多都是远道而来,只为求得自己一世姻缘。
因为传闻庵中出了一个娘娘,一个母仪下的皇后娘娘,一个让西苍毅康帝生死相随、六宫无妃的女人。
静文自此也每日忙得不亦乐乎,似乎她的人生也跟着这寒叶庵达到了巅峰。
很多香客都想听当今帝后情深的故事,她就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讲给她们听,不知疲倦。
但是,庵中却有一人每日愁眉不展。
那便是静鱼。
香客越来越多,斋饭的需求也越来越大,她每日做饭都做到手软,还要抄经书,每每抄到最后,就成了鬼画符。
这些还是轻的,她住在千城的那间房子里,脑海中总晃过那夜她偷听的画面,就好像千城和那个男人就在她的面前,在门的后面,在她躺着的床上,欢爱。
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也就是到那时,她才发现,那个男人真狠。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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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沉:与君共看长流水【011】
千城坐在鸾轿里面,说不出来的感觉,犹觉得像是在梦里一般不真实。
侧首就能看到那个男人,他一直骑着马儿走在自己的鸾轿边上,与她同步。
隔着彩色的帷幔,他好看的侧脸被阳光笼罩着,迷了她的眼,她喜欢这种朦胧又幸福的感觉。
在这个寒叶庵呆了将近一年,离开了,其实心里还真有些不舍。
特别是静文,虽然是个话唠,但是,心肠真的很好,一直也对她像个长辈一样照顾溴。
还有很多姑子,相互照应的姑子,如同姐妹一般相处。
唯一让她不能释怀的是静鱼,明里暗里,静鱼确实让她吃过不少苦。
只是,她没有想到,最后苏墨沉会如此对静鱼祷。
看来,她在寒叶庵中的生活,这个男人都知道,他肯定暗地里调查过。
他对静鱼如此,也是想给她出气而已吧?
这样一个男人!
轻轻撩起帷幔,他侧首正好望到她,眸子里瞬间映入阳光的颜色,他伸手将她撩着帷幔的手裹住,轻声问道:“累不累?”
要是平时,她肯定会抵他一句,哪有坐轿还累的?那那些抬轿的还活不活?
可是,今日没有,她觉得自己心里柔软得不行,就像春日的湖面,盈盈漾着。
她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柔柔地叫着他:“苏墨沉…”
“嗯?”男人以为她有话说。
其实她没有,“我只是想叫叫你!”
“叫叫我?”男人黑眸马上晶亮起来,笑容也变得邪魅,低头凑到她的耳边,哈着热气,“是不是想我进来跟你一起坐?”
不知是不是他的笑容太坏,还是见他目光太邪恶,她怎么听怎么觉得,他的那句话最后一个字,是‘做’,而不是‘坐’。
这般想着便脸上一热,连忙将帷幔放了下来。
果然,外面就传来他低低的笑声。
一路下山很顺利。
此时她才知道,苏墨风先带兵上来是在开路,也就是负责清理山路的障碍,以防鸾轿不能过。
可是下了山,却遇到了点小状况,路被堵了。
苏墨沉跟静文说,山下有百姓万民,还真的一点都不夸张,乌泱乌泱都是人,也不知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一早就在这里等着,就为了一睹这对传奇帝后的仙姿。
所幸,有三千禁卫开路,虽然花费了点时间,却也没造成什么混乱。
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已经黑了,不过,宫灯已尽数点起,亮如白昼,门口站着很多人,都是迎接他们的。
有文武百官、各家王爷,透过帷幔,千城看到,文帝和梅妃也来了。
虽然眼睛看不到了,文帝依旧身姿挺拔,梅萍小鸟依人一般立在他的边上,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看起来似是男人在揽着女人,她知道,那是梅萍在搀扶着文帝。
那一刻,千城忽然生出许多感慨来。
或许这才叫夫妻,相濡以沫、相互扶持、共患难、同悲喜、不离不弃!
众人跪拜。
苏墨沉、苏墨风、苏墨逸纷纷下马,来至文帝和梅萍前行礼。
千城的鸾轿没有停,所以她也没有下来。
她听到苏墨沉对着文帝和梅萍行礼时,喊着“父皇、母妃!”,她也看到了文帝眼角眉梢绵长的笑意,梅萍看着苏墨沉时眸中泛起的晶莹。
那一刻,她也泪湿了眼睛,为文帝、为梅萍,也为苏墨沉。
终于走出来了吗?这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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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轿一直抬到龙吟宫门口,才停下。
苏墨沉将千城抱了下来,千城想去看看瑾儿,却被苏墨沉止住了,他说,这么晚了,瑾儿怕是已经睡了,明日一早再去看她,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哪里都不能去。而且,他们虽成亲多时,却还没有拜过堂,今日也要一并补回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苏墨风、文帝他们都在,她顿时就两颊滚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龙吟宫,一殿红烛。
没有高朋满座,没有文武百官,没有喜娘小童。
只有文帝和梅萍,苏墨风和苏墨逸。
文帝和梅萍端坐在主座之上,苏墨风和苏墨逸立在旁边。
梅萍笑吟吟地看着苏墨沉牵着千城走近,心中澎湃满足到了极致,连忙示意边上的苏墨逸,苏墨逸一见二人站定,朗声道:“一拜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
简简单单的三拜,却又重如千钧的三拜,也是所有新婚夫妻都要经历的三拜。
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几个礼节,却不知走到最后的礼成,需要经过怎样的千山万水,经过怎样的血泪苦痛,才能最终两手握。
梅萍哭了,看得出她在极力隐忍,可还是禁不住泪流满面。
文帝就笑她,笑她在晚辈面前丢脸,一边取笑,一边摸索着替她拭着眼泪。
千城也哭了,边笑边哭,还拿凤袍的袍袖抹着眼泪鼻涕,毫不顾忌形象的样子。
苏墨沉就摇头,无奈摇头,说,千城,你知道不知道那凤袍多贵。
千城回他,没事,反正你是昏君一个。
一句话引得所有人都笑了。
笑声中,千城看到了所有人眼中的晶莹,苏墨沉的、苏墨风的、苏墨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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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众人走后,两人又沐浴盥洗,洗漱完毕,已是下半夜。
千城走浴室走出来的时候,苏墨沉正负手立在桌案边上,一动不动,不知在想着什么。
千城走过去,轻轻从后面抱住他,将脸靠在他的背上。
熟悉的身子,熟悉的温度,真真切切蕴贴到心底的温暖。
原来,对的时间,对的人,对的感觉,幸福就是一件触手可及的事。
苏墨沉反手将她拉至跟前,将她环腰抱住,轻声道:“我们还有一件事没有做。”
“什么?”
千城疑惑地看着他。
不同于以往,今夜的他们都着了一件大红的寝衣,红烛摇曳,打在男人的身上,除了显得人愈发俊美,更平添了一分邪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