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水抿唇,良久,道:“我的错,我一人承担,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唐雪衡忽然望向房门处:“诗诗你进来,你觉得你大嫂这话说得对不对?”

  萧水把头埋进膝盖,她累了。

  很累很累。

  有推门的声音响起,萧水毫无反应。

  唐雪衡含笑看了她一眼,又对进屋的唐诗诗说:“你倒是说啊,事情到底是不是如你大嫂所言那般?”

  唐诗诗神色难探地望向萧水,萧水坐在地上,双臂抱膝,头埋在手臂里,毫无反应,仿佛一点都不担心她点头说是。

  “不是。”唐诗诗不是第一次违背唐雪衡的意思。

  可这却是唐雪衡第一次没大发雷霆。

  唐雪衡忽然笑了。

  “你们俩相处的倒还不错。”他声音怪异地说。

  唐诗诗未觉不妥,思索一番道:“还好。”

  唐雪衡笑的更开心了,“你们相处的这么好,是因为……”忽然,他面若冰霜,“是因为你们都喜欢同一个男人!”

  是肯定的语气。

  唐雪衡很聪明,他聪明的不像个正常人。

  萧水都忍不住抬眼凝视他,抛开他所作所为不提,这个男人的确有让天下女人为之疯狂的资本。

  但前提是没有沈伏息的存在。

  可惜沈伏息不可能不在。

  既生瑜……

  ……何生亮?

  “事关重大,一个人只有胆子想,还没胆子做……除非有同谋!”唐雪衡径自道:“所以你们人人有责。”

  萧水看了一眼唐诗诗愁眉苦脸的样子,低头淡淡道:“都是我的错。若非我挑唆,唐姑娘是不可能去的。”

  惊讶已不足以形容唐诗诗的表情。

  她目瞪口呆地立在那,完全不能言语。

  唐雪衡却立刻转身给了萧水一个耳光:“莫再狡辩!”

  萧水身形不稳倒在地上,可她却感觉不到疼,她体内仿佛有一股特别的力量熊熊燃烧,为她挡去不少皮肉之苦。

  她以为那是沈伏息的内力,其实不然。

  那是魔珠在苏醒。

  萧君亭在打断她琵琶骨时送进去的魔珠正在恢复元气。

  “人前一套背后一刀,我身边总是不缺这样的人……”唐雪衡笑的越发古怪,“听着,你们两个谁都不许吃饭,都给我在这闭门思过。”

  萧水没什么反应,即便唐雪衡现在叫她去死她也没反抗的能力。

  唐诗诗却不同。

  唐雪衡经常责备她,却还没真正实施过惩罚。

  这还是第一次。

  “大哥……”唐诗诗想说什么,却被唐雪衡打断。

  “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你区区小姐和唐门的女主人一起闭门思过还委屈你了不成?”唐雪衡边说边往外走,说到这他已关上了门。

  在房内,萧水听到唐雪衡在外吩咐道:“给我好好看着,谁叫门都不许开。”

  萧水嘴角冷冷勾起,厌恶和憎恨悄无声息出现在她眼中。

  唐诗诗现在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她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她无法接受。

  萧水突然有点怕。

  她重新把头埋进膝盖。

  浑浑噩噩中她似乎回到了过去。

  这又是一个夜。

  她很快就要嫁给唐雪衡了。

  她多希望这是梦?

  萧水难过极了。

  她的心好像被人用刀绞着。

  她突然站起身,嘴里低喃着:“为什么要丢下我……”

  唐诗诗吓了一跳,她迅速躲进角落,难以置信地望着萧水。

  此刻的萧水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其实她早该疯了。

  若非心理素质极佳,萧水她的确早该疯了。

  她觉得冷,觉得受伤,她在寻找一切可以发泄情绪的东西。

  她跑到水架边,一把将其推倒,盆子里的水洒了满地,溅了她一身。

  可她浑然未决,嘴里依旧在念:“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丢下我!”

  由于用力过猛,萧水的手指被木头划开一道口子,她呆呆看了两秒,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襟,蘸着地上的水小心翼翼擦拭伤口的血迹。

  唐诗诗脸色苍白如纸,她被萧水吓到了。

  唐门的女主人不能是疯子——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那么如果萧水疯了呢?

  那会发生什么事?

  那时要怎么办?

  ……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亲最新更新哦亲~快快收藏留评哦亲~包邮哦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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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041 ...

  蜀中最近出现一个奇人,他能预知未来,断人凶吉。

  信徒们甚至为他修盖庙宇,以供人朝拜。

  萧水今晚就要跟唐雪衡一起去见这个人。

  浴池。

  很大的浴池。

  萧水坐在池中,唐门侍女伺候她焚香沐浴。

  池子四周挂满厚纱帘子,池台香鼎之上烟雾缭绕,香气弥漫。

  萧水神色冷漠,没什么表情。

  她的心情不太好。

  不,应该说是很不好。

  她忽然挣扎起来,洗澡水溅了侍女满脸。

  萧水看着她落汤鸡的模样呵呵呵笑了起来,又恢复安静。

  如同她突然地挣扎一样,忽然就安静了。

  望着她重新冷冰冰的美丽脸庞,侍女不由泛起怜悯之意。

  女人一辈子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有个好归宿。

  在侍女看来,萧水的归宿好得不能再好,可她却疯了。

  这实在太可惜,太遗憾了。

  萧水睁着一双大眼睛,迷蒙地回望侍女,天真无邪。

  侍女轻叹着为她穿上华服锦衣,然后掀开纱帘,牵着她走了出去。

  这不是萧水第一次看到唐雪衡,而他年轻的脸庞也依旧邪恶阴柔。

  ——但此刻萧水却仿佛看到了自己。

  黑暗中,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死亡的感觉围绕着他,悄无生息。

  ……她也曾像这般傲慢得不可逼视过。

  但她现在却无依无靠。

  曾经的一切都逝去了。

  ……羡慕也好,不屑也罢,于她而言,一切都回不去了。

  曾经是沈伏息改变了她悲哀的命运,那他还会来拯救她可悲的现在吗?

  唐雪衡上前牵起萧水的手,含笑道:“这才对,唐门的女主人就该是这个样子。”

  恍惚中萧水似乎看到了沈伏息的脸,她希望那真的是沈伏息,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罢了。

  她突然猛地一挣,唐雪衡连退好几步,抬眼看向她时已无半分笑意。

  可萧水却笑出声来。

  她的笑声太特别,特别到唐雪衡恨不得立刻把她赶出去。

  但他始终没有,他很快恢复镇定。

  他甩袖而去,把萧水仍在原地。

  萧水在心里舒了口气,这就放过她了吗?

  不一会儿,唐诗诗慢慢走了进来,萧水忍不住沉下脸色。

  ——果然,他是不可能这么简单放过她的。

  萧水没再挣扎,她跟着唐诗诗走出房门。

  此刻,唐门内人来人往。

  他们每个人都会往萧水这个准新娘身上看一眼,接着便嘴角抽搐的迅速离开,可仍有几个会忍不住的放声大笑。

  他们笑,萧水也跟着笑。

  她笑的很真诚,事实上她的确是发自内心在笑。

  他们笑是因为没想到掌门要娶的女人竟是个疯子,而她笑是因为她现在是个疯子真的太好了。

  像个疯子一样活在这世上,这是梦吗?

  如果是的话,那她可不可以选择不醒呢?

  忽然,萧水后颈传来强烈疼痛,那种痛就仿佛被人用棍子打了一下,狠狠地打了一下。

  但她竟没晕过去,反而回过了身。

  身后,唐雪衡正站在栏杆座上俯视着她。

  他手里拿了根棍子,很粗的棍子。

  见萧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唐雪衡随意拍拍手,将棍子丢在地上,轻巧跳了下来。

  “我听说突然发疯的人若受到巨大刺激说不定就能恢复正常,这其中也包括疼痛的刺激。”唐雪衡语气悠然,仿佛刚刚做出打女人这件事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过……似乎行不通啊……”唐雪衡温柔说道,一双精巧细致的手轻抚着萧水的脖子,眼神难懂。

  萧水极力忍耐自己的厌恶和疼痛,她甚至不抬头去瞪他一眼,也不敢痛呼一声,只是默默垂着头,可怜巴巴地盯着地面,好像做错事的孩子。

  嘴角轻轻上扬,唐雪衡笑意中添了几分真诚。

  这样乖巧的萧水让他说不出的怜爱,他连手上动作都更加轻柔了。

  “乖,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不要怕,我会在你身边的。”唐雪衡贴在萧水耳边说道,微笑的样子宛若神祗。

  邪神。

  死神。

  唐门众人看到自家掌门这副模样,都羞愧得恨不能挖个洞钻进去。

  客房。

  所有探究的目光都被阻在门外。

  萧水由唐雪衡扶坐到椅子上,恍惚中她似乎发现,只要她不违背他,他应该也是很好相处的男人。

  但很可惜,他们天生八字不合,再怎么想和睦相处也无法持久。

  这屋子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那人穿白衣,戴斗笠。

  莫名的,萧水又想到了沈伏息。

  当你真正思念一个人时,你看到任何东西都会联系到那人身上。

  萧水想笑,但她不能笑。

  不过她可以哭。

  眼泪说来就来,她低头坐着,泪水落在她叠放于膝盖的双手上。

  雪白的缎面靴子落入眼帘,萧水泪眼朦胧地抬头,正对上来人斗笠下一双泛着精光的眼睛。

  是十二少。

  竟然是他!

  萧水惊愕不已,可随即恢复疯态。

  因为十二少很快又将斗笠戴回脸上。

  唐雪衡斜倚门畔,背着身问道:“可以了吗?”

  萧水立刻看向十二少,十二少隔着斗笠对她略一颌首,接着用刻意转换过的粗声说道:“唐掌门可以转过来了。”

  萧水重新低下了头,只是已不再哭泣。

  十二少以这样的打扮出现在这里,如此对待唐雪衡——

  绝对不是在玩角色扮演。(古文出现这四个字亲有违和感吗?)

  唐雪衡转过身,笑容满面,他走过来时气质温和可亲,与周围阴暗潮湿的环境相映成一幅奇怪的画面。

  萧水仍旧想笑,可还是不能笑。

  唐雪衡道:“大师可有收获?”

  十二少道:“什么也没有。”

  唐雪衡道:“什么也没有?”

  十二少笑道:“是,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那是有什么?”唐雪衡伸手比了一下椅子,和十二少一起落座。

  他接着又道:“愿闻其详。”

  十二少道:“夫人应是长期处在巨大压力和刺激之下,所以才会得了失心疯。”

  “哦?”唐雪衡道:“请教?”

  十二少解释道:“也就是说外界压力太大,夫人她承受不住,所以……”

  略顿,他很干脆的吐出四个字:“所以疯了。”

  所以疯了?

  疯了?

  双手赞成……萧水抬眼笑盈盈看着十二少。

  唐雪衡单手支头凝望萧水,他并未疑心,又或者说他其实根本没相信过任何人,所以怀疑这种东西根本不存在与他的世界。

  他若信,那便是信了,假也是真。

  他若不信,那便是不信,真也是假。

  “那我需要怎么做?”唐雪衡语气飘忽地问道。

  十二少犹豫一下道:“恕在下直言,在下听闻唐掌门与夫人的婚事在三天之后,此事当真?”

  唐雪衡眼珠转了转,坐正身子:“应该是吧……”模棱两可的语气。

  十二少斗笠下的嘴角抽了抽:“在下所言只是个建议,真正做决定的是唐掌门,所以还望唐掌门不要太放在心上。”

  唐雪衡眉峰轻扬:“你但说无妨。”

  萧水侧耳聆听,神情依旧呆滞,幼稚,白痴。

  十二少扫视两人一眼,道:“推迟婚礼,先由在下为夫人调理一番,说不定会有效果。”

  唐雪衡忽然站了起来,但他什么也没做。

  他又坐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微笑着问:“你是说让我延期?”

  十二少道:“是。”

  他依旧气定神闲。

  但唐雪衡却已不能平静:“看来我有麻烦了。”他微笑着说。

  十二少还来不及开口,他接着又道:“而且麻烦似乎还不小。”

  十二少沉默良久才说了一个字:“哦?”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唐雪衡的话很跳跃。

  十二少道:“您是唐门掌门。”

  “知道?”唐雪衡忽然神色冷如寒冰,字字凉薄:“传闻你知尽天下事,可有一件事你却不知道。”

  十二少道:“什么事?”

  这是出于本能,江湖百晓生是他的招牌。

  ——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所以他才会在江湖上散播奇人出现的假消息去吸引唐雪衡注意。

  但他错了,大错特错。

  他连唐雪衡的心思都没能知道,他还算什么百晓生?

  唐雪衡围着十二少转了一圈,眼神飘忽地说:“你知道一切表面假象,却不明白我真正的心思……”

  唐雪衡所言一针见血,可萧水却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话里所蕴含的禁忌暧昧让她想起了萧绰和萧盈。

  她有些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