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谦墨迫不及待倾身过来,死命揪住胡骞予衣领:“什么意思?”
胡骞予鼻子里哼出一声,几般鄙夷:“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这件事,托尼从未跟我提起过。他只说…”
姚谦墨怒目而视,焦虑统统反映在脸上。
说到一半,他停下了,忽而,自嘲般笑出声,跌回座位上,难耐的扶住额头,自言自语:“老狐狸…竟然把我耍的团团转…”
我没有说话,只听他们对话。
虽然依旧一头雾水,但线索终于出现。
我想了很久,咬咬牙,决定赌一把。
输赢,就看着一次的运气了。
“最蠢的其实是我们。争来争去,到头来,都是那几个老头子得利。”
姚谦墨愕然片刻,突然间失笑:“的确如此。”
“我想,也许我可以接受…”我胸腔中沉沉呼吸,以此换得冷静,“…接受你当时的提议。”
胡骞予的视线存在感太强。我话一出口,就感觉到他倏地盯向我。
他悲哀的意识到:胡骞予很了解我。他一定猜得到,姚谦墨的提议,不单纯。
但是,对此,我选择忽视。
姚谦墨眼中瞳光一闪,立即,语气压抑的问:“什么条件?”
“很简单,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
我屏息以待,等候他的答案。
姚谦墨却该死的沉默起来。他沉默的时间中,我痛苦的接受胡骞予目光的凌迟。
突然,姚谦墨转向司机驾驶位:“停车!”
他的视线转向我前,意味不明地注视了胡骞予几秒。
胡骞予鼻息立即不稳起来。
姚谦墨却笑了,还算开怀,转而看向我:“我们下车谈。”
******
我被姚谦墨弄下车。
车门拉开,再关上,胡骞予表情愤怒的脸,消失在我眼中。
下车后,他第一句话便是:“说实话,我不太相信你。毕竟,你…出尔反尔过一次。”
“我们可以白纸黑字,签协议。”
他站在车门旁,上下打量我一下:“这次,如果要签协议,你可知道,是什么协议?”他说话时喜欢盯着人的眼睛看,令人感觉不适。
我一时哑然。
他立即补充道:“婚姻协议。”
“婚姻协议就不必了。”我对此无比抗拒,却只能装作无所畏惧,“我可以签署一份财产共享声明。我从恒盛夺取的利益,你我,共享。”
他有些疑惑,持续地,盯着我的眼睛看。
我大方回视。
他自顾自摇摇头:“真没想到,原来你也不是这么不在乎恒盛。”
“我还没说完。虽然利益共享,但恒盛最大股东,依旧会是我。”
“这又何必?钱共分,股票你却要独占?”
“我不在乎钱,我需要的,是恒盛姓回‘林’。”
“…”他若有所思的靠向车门,没有即时回答我。
我记得,上一次,我们的合作,是他主动提出。
那这一次,换我主动。我伸手,向他:“怎么样?合作,还是不合作?”
他看着我的手,随即抬头,看着我,扬起一抹笑,同时伸手:“合作愉快。”
此时,站在海港附近人群稀少的马路上,姚谦墨暂时无法拟出合同。他转而用手机录音存证。
果然是律师,证据保存,滴水不漏。
我迫不及待,询问:“现在,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托尼,做了什么?”
*****
听着姚谦墨口中的“真相”,我渐渐僵住,彻底愣在那里。
他明明已经解开了我的绳索,可我怎么还有一种被紧紧束缚住的无力感?
他娓娓道来,我却觉得浑身一冷。
又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心中,想要拼命的嘲笑。
许久,姚谦墨截住话头,笑容阴吓:“怎么?接受不了了?”
我渐渐趋于涣散的目光,因为他这张可恶的笑脸,渐渐聚焦。
我动作僵硬的拨了拨头发:“不。继续说。”
他无奈的笑笑:“…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托尼对你的血型很感兴趣,当时你还昏迷着,他就去找了你的主治医生,询问你的血型。”
说到这里,他又卡住,古怪的瞅瞅我:“还要不要我继续说下去?”
我坚定的点头。
他倒是无所谓,耸耸肩:“后来我打听到他拿了份样品去做DNA鉴定。我查到,被鉴定的两份样品,一份是托尼自己的唾液组织,另一份,我猜,是你的。因为这种亲自鉴定在岛内是违法行为,流程比较复杂,等鉴定结果出来,需要一周时间。”
“一周…原来如此…”我失魂落魄。
“…之前,托尼原本联合何万成,准备利用你,弄垮恒盛。现在,恒盛在全球的产业都被搅得天翻地覆,眼看就要成功,托尼却说,要暂停一切行动。暂停时间是,一周。”
“你确定,还要继续听?”姚谦墨重复之前的话。
我吃力的摆摆手:“不用了…”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明了。
摆在我面前的,两种可能性:要么,我是我父亲的亲生女儿,却成了托尼用来夺取恒盛的棋子,并且,事成之后,我也会被托尼毁掉一切…要么,我是托尼的女儿,却被我那位已经死去的、名义上的父亲林甚鹏,瞒骗了20多年,只为满足林甚鹏看着托尼亲手把亲身骨肉逼入绝境…
胡欣这么对我,也都是因为林甚鹏临死前的嘱托?
恒盛的一切,原本,就不该属于我?!——
多么可笑。
姚谦墨在一旁,冷眼看着。
是啊,唯一被耍的团团转的人,是我,姚谦墨面对我的时候,是不是一直都在心底嘲笑我的愚蠢?
“上车吧。”隔了很久,他开口。
我身体像散了架似的,试图抬手拉开车门,却迟迟使不上力。
就在这时,由远及近,警笛的叫嚣声传来。
姚谦墨原本肃然的脸色,顿时紧张起来,他忙不迭的顺着那声音的源头望去。
车上的人自然也听到了警笛声,司机开门下车,奔到姚谦墨面前:“怎么办?”
姚谦墨低头,想了想。
司机却等不及,焦虑万分:“快上车啊!我们走!!警察都来了!!”
司机话音刚落,远方道路的拐角处,开进几辆警车。
我淡淡的望着那几辆警车,回神,透过敞开的驾驶位车门,隐约瞥见车上、胡骞予冷然的侧脸。
胡骞予的视线,也看向了我。
司机急忙拉姚谦墨上车,被他拒绝:“不用了。”
于是,所有人,统统待在原地,束手就擒。
******
警方没有遭到反抗,姚谦墨和黄浩然的人被押解上警车。有警察要把我押上车,这时,胡骞予刚被解救下来。
胡骞予跳下车,伸手拦住那名警察,看看我,对他说:“她是我这边的人。”
警察闻言,诡异的看我一眼,这才放开我。
“你报警了?”我努力忽略掉刚才那个所谓的”真相“,带给我的足以灭顶的震撼,颓然的开口问他。
他端详我,一会儿,声音沉沉的回答:“应该是王书维报的警。”
说的同时,他伸手进西装口袋,摸出他的手机。
我低头看:原来他手机的卫星定位功能一直开着。
“我之前急急忙忙从恒盛赶直升机过来,是王书维跑到停机坪那儿去提醒我,记得开卫星定位。”
“原来如此。”我兀自点点头。
之后的程序:进警局,录口供。
王书维赶到警局的时候,胡骞予正在里面录口供,我刚从口供室出来,坐在他们的办公室里,喝咖啡。
一进门就见到我,他愣了愣,随即转身,询问某个正好路过他身边的警员:“请问,胡骞予还在录口供么?”
他忽视我,我料到了。我到自动贩卖机那里,又买了杯咖啡,端着纸杯走过去,到了王书维面前,站定,杯子,递向他。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做。看着我手中的杯子,没有动。
气氛僵了很久,他终于伸手,接过咖啡:“谢谢。”
“不用谢。”我笑一下,看看他,“托尼叫你来的?”
他此时正举杯,喝着咖啡,闻言,他的动作僵住。
他把杯子从唇边移开,不解的看向我,眼中是满满的疑惑。
还在装!
我心中愤愤,却继续笑颜以对:“我都快成你老板的女儿了,怎么?还想瞒着我是么?”
他立即露出警觉的神色。
我极轻的“哼——”一声,转身坐回长椅上。
隔了很久,王书维坐到我身旁。
他重新喝咖啡,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点头。
“胡欣告诉你的?”
“姚谦墨。”
他点头表示理解,俄而,偏过头来看我:“看来你已经欣然接受了这个秘密。”
我自顾自喝咖啡。
很苦,苦到味蕾都已麻痹。
不看他,只看着杯中的液体:“鉴定报告不是还没有出来么?我还可以自欺欺人一会儿。”
“你连这个…也知道了?”
我笑,没再回答他。
“我来之前,鉴定报告已经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