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脸皮厚呢…”她气得把他推走。

聂非池轻而易举把人揽回来,认真地问:“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江怀雅也毫不掩饰,两条手臂缩在胸前,讷讷地看着他:“我就这么一个真心疼我的长辈。虽然我平时不像江潮那么谄媚,一口一个干妈,但有时候我觉得,谢阿姨更像我的妈妈。”她轻轻掐了他一把,“所以你别在她面前弄得那么暧昧啊。要是以后分手了见面多尴尬。”

这才刚在一起第一天,她就在筹谋分手以后的事了。

聂非池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你别看得我好像是个玩弄你感情的女人好吧。我是什么人你难道不清楚吗?”江怀雅蹙眉,严肃地摆事实,“讲道理的话,是你先勾引我的。”

虽然后来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就变成她主动了。

这人真的心机深沉。

他忽而又凉凉地笑一声,别开视线,说:“随你。”

说实话,她最讨厌他说两句话,一句是“嗯”,一句是“随你”。

江怀雅微微撑起一点身子,看着他的表情,觉得自己好像欺负了他一样。这实在很没道理。平心而论,她觉得事态发展到现在,他们俩的责任各背一半,谁也不欠谁。

但感情是不讲对错的。她看着他的模样,又惯性地不忍心:“你…过两天真要出差?”

“嗯。”

江怀雅躺下来,挨着他,面朝穹顶:“那我这两天陪你吧。”

“…”

“怎么了?”

“你还挺有觉悟的。”

虽然语气一点不像在夸她,但江怀雅挺了挺胸,谜之自豪:“那是。陪吃陪喝陪`睡,专业三陪。”

“…”他失语了好一阵,终于睁开眼,眉心微微聚拢,“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哦,现在嫌我不矜持了。有本事分床睡。”

聂非池本来沾了枕头,果真有了些微困意,闻声,突然起来了。

江怀雅心道他不会真这么贞烈吧,马上发现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掀走了。她虽然还穿着毛衣裙,但由于躺在床上不舒服,把打底裤脱了,赤条条裸到大腿。

骤然间接触空气,她凉得一身鸡皮疙瘩都竖起来,缩了一下腿:“你干嘛?”

他打开柜门,把厚被子随手往里一塞,然后解开了自己腰上的系结。

江怀雅看得目瞪口呆。

这么多年真不是白活的。他现在脱衣服都能这么干脆了,当年怎么没这个觉悟呢?

好歹当年还是为艺术献身。他现在想做甚,为她献身?

大脑骤停的这一会儿,聂非池已经扔掉了睡衣,倾身上了床,说:“你不是喜欢陪`睡吗?”江怀雅根本不敢看他光着的上身,双手挡住自己的脸:“你冷静一点啊——没听说过吗,一般嘴上爱耍流氓的都是怂蛋。说的就是我这样的。”

聂非池居高临下地欣赏她的表情。

她这个姿势,挡得只露出个耳朵。小耳垂涨得嫣红,撩人而不自知。

他轻轻地呵笑一声。

这笑声里没有情`欲。江怀雅的心放下半颗,从指缝里偷偷观察他。

聂非池冷冷地说:“转过来吧。”

像个主宰她命运的神祗。

江怀雅最受不了这种轻蔑,然而境况处在下风,心不甘情不愿地转了回去。

还没完全放下手,他吻了上来。

双唇被覆紧,猝不及防地被撬开。她瞳孔骤然睁大,双手撕扯着他的手臂,顾不上轻重,扯出几道红印。一切来得措手不及,她就像一只被猎人养熟的小鹿,和苍鹰打闹惯了,完全意料不到它会突然咬断自己的脖颈。

人与人之间基本的信任呢?

她这一晚上刷新了好几遍对他的认知,没想到他放飞自我解放天性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实令人叹为观止。

聂非池没有闭眼,也没有看她的眼睛。

她的五官只剩下小巧的鼻子被清晰地放大,能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连细小的节奏都在表达挣扎。但除此之外,她实质上的挣扎实在有限,他几乎没有阻碍地深入她的齿关,动情地吮弄她的舌尖。他一直都掌控一切,料得到她不会忍心咬他,也料得到她的眼眶在这时候一定已经气得泛红。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连什么时候松开她都是预计好的。

他俯视她,嘴角微微地弯起。

江怀雅双眼通红地望着他,对他突然的暴戾疑惑不解。

她开始感到失控了。她以为她对他知根知底,他们的相处模式至少不会是这样的。她把嗓音压得低低的,鼻音浓重:“我…可以和你那个的。但是你温柔一点啊…”说这话的时候,她呼吸还很凌乱,喉咙里有几丝血腥味。

聂非池端详了她很久。江怀雅发丝散乱,眼睛红得像兔子,模样狼狈得也像一只在丛林里疯狂逃亡后的兔子。

她的委屈是他预料之中的,可他没想到她会妥协。

她居然会妥协。

他心尖突然一抽。

也许长久以来,他都低估了自己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江怀雅见他很久没动作,这才劫后余生似的,瘫软在床上。他突然有些懊悔,俯下身,想安慰地亲她一下。但她警觉地偏过了头,令他的亲吻落空。

于是感到失控的人变成了他。

好歹已经入冬,暖气再足,室温也不过二十度。他有点怕她着凉,矮下`身子搂住她。江怀雅还是不愿意看他,但乖乖地被他搂着,一言不发。

他想到了道歉。

可是他开不了口。也许在刚刚那一瞬间,有一种他从来没意识到的信任断裂了。曾经他是那个她把命交给他,也不会感到丝毫畏惧的人。但现在,她不确定了。

这样的抱歉该怎么说出口?

他徒劳地唤了一声:“兔子。”

她说:“我有点冷。”

他将她抱紧一些。

她急迫地想说点什么:“你冷吗?”

他动作为之一滞。

江怀雅抚了抚他裸`露的手臂:“你都没穿衣服,会冷的。”

“对不起。”他说。

江怀雅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没关系的。我小时候还调皮捣蛋,玩刀子不小心割破过你的脸呢。我那时候吓坏了,特别担心你留疤,结果你都没有怪我。谁还没有个玩过头的时候?刀剑无眼嘛,是吧。”她特意将最后一句用色眯眯的语气说出来,听起来好像只是个带颜色的笑话。

聂非池说不出话,试探着去吻她的脸颊。

一开始,她潜意识里有丝抗拒,后来渐渐地发现他安抚的意图,任他从耳际吻到鼻翼,甚至扭过头来,主动地配合他,消除他的愧疚感。

她嘴唇送上来相贴,他却没有深入,沾了一下就离开了。

江怀雅沉沉地看进那双眼眸,犹豫着说:“我刚刚真的害怕了。”

他嗓音像被烧过,目光有些躲闪:“嗯。”

“我觉得你特别陌生。”

他逼自己去看她的眼睛,连最简单的应答都做不到了。

“我知道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我不想和你就这样子相处…我们能不能慢慢来?”她好像在打着商量,而且还特别害怕他不答应。

他肩膀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江怀雅以为是太冷了,蹭下床去打开他的柜门,把被子抱出来。

有点重,她抖不开,一团盖在他身上。她跪在一边,伸手去整理。他把她的手捉住,握进掌心里,体温从指尖漫上来。

只是这么一会儿,她手指已经有些泛凉。

聂非池神情有些委顿:“我妈刚才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了。我说是。”

“嗯。”这个她猜得到。

“她问我们是不是认真的。”他抬眸瞟了她一眼,“我说是。”

“…”

他感觉到她手上的力气渐渐松开。

明明在他手心里攥着,但她却是一捧抓不住的沙。

江怀雅从善如流地点头:“这样说…挺好的啊。”

“你觉得好吗?”

“我当然觉得…”

挺好的啊。

她刚刚还因为他表现得太轻慢而不悦呢。

可是事实上,她也不知道。

江怀雅隐约觉得自己触及到了那个冥冥之中显露一角的真相。但她不敢揭开最后的幕布,他也没有进一步相逼。她恍恍惚惚地环顾了下四周,想要抽手:“你先放开我吧,把这个被子盖好。过两天还要出远门呢,别又感冒了。”

他很固执,没有松手。

她状似轻松地笑:“你上次发烧不会就是因为这种原因吧。那会儿暖气还没来,是不是冻死了。”

聂非池突然坐起了身,什么也没穿,挑了一角被子给她:“你把它盖好。”

他走到窗前,将窗子隙开一条窄缝。

书桌上搁着一包烟。

聂非池抽出来一根,点上。烟气随着冷风流走,若有若无地飘进来几丝。

江怀雅裹紧了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室内的气温降低了几度。

窗边的人大大方方地展露他的身体,肌肉在松弛的状态显得最自然。

她想起自己刚学艺术的时候,曾经和赵侃侃聊天,问她:“你知道怎么样把一个男人变得很有艺术感吗?”

赵侃侃虚心地求教:“怎么弄?”

她说:“把他脱光。”

已经忘了当时是看多了古罗马雕塑还是中世纪宗教画,才出此调侃。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当年睿智非凡。

她啧啧称奇:“我当年眼光真不错。你身材真的很适合当人体模特。”

不能太壮硕,大块虬结的肌肉没有美感,也不能太瘦弱,那样没有力量感。

就这样,适中,刚刚好。

聂非池淡淡地问:“你现在还画画么?”

“不画了。”江怀雅说,“我现在搞工艺美术。”

前者是李祺的方向。

他点点头,没说话。

“不过…”

她把尾音拖得很长,不知从哪里慢慢摸来她自己的手机,对着他咔嚓了一张。

聂非池察觉到快门的一闪,警觉地转过头来。

江怀雅没来得及收手机,无耻地对他微笑。

他声线泛冷:“你做什么?”

“创作。”她一本正经地说。

聂非池掐灭烟,捡了件衣服穿上。

他没打系带的结,向她走来的步伐并不快,但却极具压迫感。江怀雅提前倒下应敌,说:“你好歹赔偿一下我嘛。”

“…”他气结到说不出话。

“我又不会发出去。你一个男人还怕艳照?”

和这只流氓兔子没法讲道理。

聂非池把人提溜进怀里,江怀雅像小学生抢皮球似的,弯腰把手机护在肚子上。他暂时不敢动她,象征性掏了一下:“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个人爱好。”

“你有这种爱好江潮知道吗?”

“哼,我还有江潮一岁时候的裸`照呢。你这好歹只能算露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