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雅汐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点,诸葛子沐完全有可能易容成宾客的样子,或是客人下人的样子,这样离开,再简单不过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应该是出了城门了。

可是,顾怀远呢?

顾怀远会和他在一起吗?还是遭了诸葛子沐的毒手,葬身在湖底?

不!

她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顾怀远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去,诸葛子沐和顾怀远一起落水,这事她想着总是觉得很蹊跷。

“丽婶,今夜你和忍冬、桑枝要守着宸院。”

“是,少夫人。”

当半夏带着杜雅汐来到巫丽子的房间里,巫丽子正坐在梳妆台前,静静沉思。

“你?你来我这里做什么?”巫丽子怒视着杜雅汐。

半夏不悦,“喂,朱红花,你客气一点。你再这样,我可就把你的事情全都曝出来。”

“你?”

“别再你啊,我啊的。我们可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巫丽子看向杜雅汐,语气仍旧不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我们可没有什么交情,也不是什么好姐妹之类的,我可不欢迎你。”

“放心!我比你更甚之。”杜雅汐轻舒了口气,垂眸看了一眼半夏从外间搬进来的黄梨木雕花圈椅,摇曳着走到椅边,很随意的坐了下去。

“少夫人,请喝茶。这里的茶叶没有咱们的好,不过,勉强也可以喝一点。”半夏端了新沏的茶进来,先是贬了又贬,然后又劝杜雅汐勉强喝一点。

一旁,巫丽子简直就要被眼前的主仆给气死。

这里明明是她的地盘,可她却更像是外人,她们反客为主的本事也真不是假的。

杜雅汐挥手退了半夏,玉手纤纤揭开杯盖,低头闻了一下,然后就将茶杯推向巫丽子,“这茶实在不咋的,我可喝不下,还是你喝吧。”

“你别欺人太甚。”巫丽子怒喝,动手将茶盏挥落在地上。

杜雅汐看着她,掩唇笑了笑,道:“红花,一直都是你气我,现在我不过就是偶尔为之,你何必如此动气呢?孕妇可不能动气,于腹中胎儿不好。”

巫丽子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怒瞪着杜雅汐。

让自己别生气?

可是,此时此刻,自己能不气吗?

杜雅汐一定是故意的,她是故意惹自己生气的。

对!自己不能上了她的当,不能生气,绝对不能生气。

巫丽子伸手抚摸着腹部,慢慢的稳住情绪,可就在这时,半夏押着小芬从外面走了进来,小芬被她一推,倒在地上。

“杜雅汐?”小芬惶恐看向杜雅汐,一时不知如何反应?错口就直接喊了杜雅汐的名字。

啪啪两巴掌。

小芬不敢置信的抚着脸颊,半夏则是拍拍手灰,神神气气的瞄了她一眼。

“你敢打我?”

“半夏,你敢打她?”

小芬和巫丽子主仆二人同时出声,语气皆是不敢置信。

半夏危险的眯起眸子,冷冷的看向巫丽子,“我有什么不敢的?就你,我也敢打。只是,我不想打你,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你,打死!”巫丽子举手朝半夏甩去,半夏轻而易举的锢住她的手,冷冷的哼了一声,“想打我?你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151章 忍无可忍

151章忍无可忍

巫丽子的眸色暗沉,然后渐渐赤红,如火海在翻滚,半夏只觉头晕,身子不由的晃了一下,“半夏,别看她的眼睛。”杜雅汐一声冷喝,半夏的神志立刻清醒过来,她不敢置信看向杜雅汐,“少夫人,她这是?”

杜雅汐站了起来,巫丽子已经不能动弹了。

“红花,咱们虽是不对盘,但却是足够了解彼此的,那段时间你去了西部,在顾怀远的安排下你学了什么,又做了什么?这个你我都清楚。”杜雅汐眼底光芒锐利如鹰。

她只知道以前的黑衣人是顾怀远,只是猜测巫丽子那段时间去了西部,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现在,不过就是在哐她而已。

“顾怀远?”巫丽子一脸疑惑。

她居然不知道黑衣人就是顾怀远?

杜雅汐弯唇笑了笑,心想,这还真是一件好事,巫丽子会不会被自己哐得什么都吐出来吧?

“你不知道把你和姚景之从环山村救走的人是顾怀远?”杜雅汐看着巫丽子一头雾水的样子,轻‘哦’了一声,道:“哦,也对!他一直蒙着脸,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我只是没有想到,你这么聪明,居然从未怀疑过他。”

杜雅汐的话让巫丽子沉思了起来,她想了很久,把事情一点一滴的串在一起,终于也察觉的破绽,如果把顾怀远和黑衣人连在一起,倒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连在了一起,也有了很好的解释。

只是,如果顾怀远就是黑衣人,那么南宫乐又是谁?

自从见识了南宫乐的本事之后,她以为南宫乐就是黑衣人。

杜雅汐不打扰她思考,缓缓坐了下来,看向已被半夏点了穴的小芬,“小芬,你是西部人,难道你也不知道顾怀远的事情?”看着她眼底的疑惑,杜雅汐略感无奈,想不到顾怀远竟藏得这么深,这些人跟了他这么久,却无一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

“那你知道姚景之是怎么死的吗?”

闻言,小芬大吃一惊,反问:“我家少爷死了?”怎么会呢?白天不还好好的吗?这么晚都没有回来,她还以为他又故伎重演,老毛病犯了,人又开始留恋那些花花草草了。

杜雅汐看得出来,小芬并不是装作不知道。

于是就提醒她,“姚景之早就死了,你前些日子看到的姚景之其实是由南宫乐易容而成的。”

巫丽子闻言,心底大骇,不由忐忑。

杜雅汐怎么会知道?

难道南宫乐现在在她的手里?所以现在她才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杜雅汐,你究竟把南宫乐给怎么样了?你现在想要做什么?”巫丽子终是沉不住气了,忍不住怒吼。

“嘘——”杜雅汐重重的嘘了一声,“红花,你难道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跟南宫乐关系匪浅,而且,你腹中的孩儿还是南宫乐的吗?你要知道,你如今是姚家媳,姚家宗规对于这种不守妇道的人,处罚可是很严的。”

巫丽子恨得咬紧牙根。

杜雅汐姿态优雅的端起茶盏,手指捏着杯盖,轻拨着茶杯上浮起的几片嫩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小芬看了看杜雅汐,又看了看气得面目扭曲的巫丽子,心里已经明白,自家主子是必败无疑。

明年的今天会不会是自己的忌日,还真的难说了。

“小芬,当天,你陪着丽子一起去南宫乐家,可出来的却是姚景之,而且从那天开始,丽子和姚景之这对冤家夫妻就变成了伉俪情深,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不对的地方?”杜雅汐悠悠开口,之后,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随手就撂在一旁,“这茶虽远不及我自己的茶,但是,此刻我心情好,倒也觉得不是那么的难喝。”

巫丽子听着,差点吐血晕倒,杜雅汐也太狂了吧?

“小芬,你别听她胡说。”巫丽子喝道。

杜雅汐浅笑吟吟的看向小芬,轻问:“小芬,你觉得我是在胡说吗?”

小芬犹豫了许久,终于不再看向巫丽子,“大房少夫人,只要小芬知道,小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少夫人留我一条性命,我家中尚有家人需要我照顾。”小芬决定赌一把,反正,现在的形势逼人。

她们已经没有了任何胜算。

“小芬,你比你家主子识时务一点。看在你这么识大体,我就再告诉你一件事情。”杜雅汐看着小芬,笑得百无禁忌,“其实南宫乐也不是真的就叫南宫乐,他是诸葛子沐,本该被关在天牢里的罪犯。他也并不是什么年轻小伙子,他已经四十岁了。现在,他正如过街老鼠般被朝廷通缉。你们真正的主子是葛诸子沐,包括顾怀远也只是他手的一粒棋子。”

小芬听着就愣在了那里。

这事怎么这么复杂?

诸葛子沐?这人她并没有听说过。

巫丽子尖叫了一声,一字一字从牙缝里挤了出来,“杜雅汐,你骗人的对不对?你是为了打击我,对不对?”

“不对!”

“我不相信。”

“我不需要你的相信,事情是不是这样的,你很快就知道了。”杜雅汐看向小芬,问道:“小芬,你可知道销魂膏?”小芬心中惊骇,她怎么都没想到杜雅汐开口所问的竟然是销魂膏。

目光紧锁在小芬的脸上,杜雅汐将她的表情全部都收入眼中。

看样子,小芬是知道销魂膏的。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想。”杜雅汐说完,端起一旁的茶盏,慢条斯理的喝了起来。

巫丽子一直在想刚刚杜雅汐说的话,如果说南宫乐就是诸葛子沐的话,那他的确是有四十岁了,可是,她与他有深入的肌肤之亲,一个四十岁的人和一个二十的人,她不该一点都察觉不出来啊?

诸葛子沐可以换一张南宫乐的脸,可他身的肌肤呢?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还能有紧致的身材吗?

“你在想自己为何连一个四十的男人和一个二十岁的男人的身子都分不出来吗?”杜雅汐就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直接就道出了巫丽子的疑惑。

巫丽子闻声心颤,她无法看清杜雅汐的眼睛,那双眼情像是两个黑洞,只要你看上一眼,就会有如同坠入深渊的感觉。彼时在环山村,她一直没有察觉杜雅汐精明的地方,可如今她却是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杜雅汐的精明。

她真的是昔日的杜雅汐吗?

“你到底是谁?”

杜雅汐抿唇一笑,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咚咚咚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敲打在巫丽子和小芬的心里。

“这个问题,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是第二次问我了。我当然是杜雅汐,以咱们的交情,你不该连我都不认识的。”

“不,你不是!”巫丽子不相信,打心底不相信。

杜雅汐从小到大都是一个窝囊废,她不可能有这么犀利的眼神,也不可能这么精明。

南宫乐和顾怀远都是这么精明的人,连他们都被她骗了,足于可以看出她的厉害。

“红花,我就是杜雅汐,一个人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总是会长大的。我不可能永远等着你来欺负我,我也不可能永远傻傻的生活着。你不也变了吗?你连苏齐都可以忘记,我为什么不能有所改变?”

“你…”

巫丽子不说话了,苏齐,那是她心底的痛。

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想再想起来。

“南宫乐真的是诸葛子沐?”

“如假包换。”

巫丽子听着杜雅汐笃定的语气,她终于相信了这一切,想到在自己身边的人一直都戴着别人的脸皮,一直都没有向自己示出真面目,她心里就明白,自己也不过就是诸葛子沐手中的一粒棋子。

可用时,用之。

无益时,弃之。

“你想知道销魂膏?”巫丽子终是松口,面色凝重。

最终,巫丽子选择妥协,因为她并不确定杜雅汐知道多少,更不知道杜雅汐是在试探她,还是真的知道了所有了一切。她现在只知道,活着才最重要的,只有活着,她才能拥有更多。

她已经死过很多次了,她怕死!

“当然!顾怀远说你们二房有销魂膏,而我知道销魂膏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又被卖给了哪些人?你们又还有多少?”杜雅汐肃然开口。

如果销魂膏真如自己猜想的那种,那么事情就难办了。这种东西是会上瘾的,一旦沾上,你就是想戒也戒不了。

而人为了它,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如果不是听说有销魂膏,杜雅汐还不想这么早动鬼面人,毕竟没有十分的把握,她不想打草惊蛇。

可销魂膏的出现,这后面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我并不知道。销魂膏都是南宫乐一手操办,哦,不,应该是诸葛子沐。他并不告诉我,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也从不告诉我,这东西卖给了谁?这些东西还有多少,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种东西很值钱,也很好销。既然你说顾怀远知道我们二房有这东西,那你为何不让他帮你查呢?”

巫丽子心中发涩的问道。

杜雅汐将身体的重心放在椅子上,抬眸看着表情沉重的巫丽子,杜雅汐静静的看着她,问道:“在西部那样的日子里,你是怎么过来的?”

她说她不知情?

这事还真的有待观察。

巫丽子不会这么爽快就说出来,自己只能一点一点的击破她的心防。

果然,巫丽子在西部的日子并不美好,她听到这个问题后,眉头就紧紧的皱了起来,眸色又由暗沉变成了赤红。

杜雅汐移开了视线,又道:“你走后,你娘的精神就变得时而清楚,时而糊涂,可尽管她再糊涂,她心里都一直挂记着你。她时常抱着我喊你的名字,那段时间,只有我才能哄她喝药。”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巫丽子声音沙哑的问道。

“我只想让你知道她当时的情况,你离开后,她也并不好过。幸好村里的乡亲们时刻关注着她,不然她可能早就走丢了。她是为了找你,她看不到你,就拿着你的鞋子一直往山外走。”

巫丽子倔强的忍着,但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杜雅汐没有再说话,她知道,自己接下来肯定能从巫丽子口中听到一桩黑暗的往事,这往事一定匪夷所思。

“如果那黑衣人真是顾怀远的话,那么,那天晚上就是他从祠常救走了姚景之,又把我从家里带走。他给我们指明了一个地方,又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驾着马车去。我们知道,他是在试探我们,暗中他一直有派有监视我们,所以,我和姚景之不敢不听他的话,这样就到了西部的一个小镇。当夜就有人把我带走,等我醒过来时,我已经处身在一个暗室,那里关了十几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子。我们每天有人来训练,勾心斗角,手段百出,甚至要手刃同伴,这样你才能活下来,成为少数的几个人。我在那里不知死过多少回,但是,你知道我是靠什么撑下来的吗?”巫丽子说话时,眼底眸光骤寒,垂放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攥成拳头。

“难道是对我的恨意?”杜雅汐有些啼笑皆非。

这算什么?

自己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了?难道一直以来不是她在咄咄逼人吗?难道不是她在千方百计的陷害自己吗?

“没错!”

杜雅汐可以听得出巫丽子一定是从牙缝里嘣出这两个字的。她无谓的笑了笑,问道:“嗯,我很荣幸成为你的精神之柱。那么,我无形之中助你从鬼门关走出来,你就没有打算要谢谢我吗?后来,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我?”

“休想!”巫丽子恨恨的道:“杜雅汐,我恨你!从小到大,我就恨你。我恨你什么也不做,你就可以得到小伙伴们的热情。我恨你,苏齐对你那么好,而你却为了富家生活而抛弃了苏齐。我恨你,明明我比你好,可苏齐眼睛却始终只有你。我恨你,为何你就能得到那么多真心爱你的男人,甚至顾怀远也是对你死心塌地,如果不是他,你认为你每次都能安然无恙的度过吗?”

原来自己有这么多招她恨的地方,杜雅汐无奈的勾唇笑了笑。

巫丽子不明白。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差过她,为何自己却得不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她本以为南宫乐是真心爱她的,可现在看来,他也只是在利用她。

他自始至终就知道她的身分,她的位置,他却像是在耍猴子一般的戏耍自己。想一想自己多么的天真啊。

这么一份充满算计和利用的感情,她却视之为珍宝,她却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在暗室里,我过得暗无天日,时时刻刻都绷紧了神经。我怕,我怕稍不留神,自己就会死在别人的手里。所以,我学会了狠,我知道,只有自己比别人狠,自己才有可能是最后一个活着的人。”巫丽子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恨意,眼泪扑簌而落,那些不堪的过往宛如昨日,每每午夜想起,她都会恶梦久缠。

第一次杀人的感觉,她永远也不会忘记。

一直以来,她对黑衣人又敬又恨,现在知道他就是顾怀远,现在知道顾怀远也是受人所指,而这背后的真正始作俑者就是那个与自己同枕同眠的人。

想到这里,巫丽子干呕了几声。

如果此刻,她能动弹,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那就是把这个肚子里的孩子打出来,她不要这个孩子。

以后这个孩子会时时刻刻提醒她,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