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雪烹茶彼此看一眼,都拼命忍着笑不说话,暗道少爷真是心疼钱都胡涂了,有数的: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白吃谁不吃啊?
一路来到沈氏制药厂,老远就看见顾清轩,顾清池忙紧走几步上前招呼了他一声,不等说出来意,就听自家哥哥呵呵笑道:「是来找沈娘子的吧?她在那个什么…实验室里…」
不等说完,就见顾清池扭头便走,顾清轩愣了一下,之后便笑起来,过来人,明白弟弟此时心情,他不会怪弟弟「重色轻兄」的,嗯,一点儿也不怪。
第三百三十八章:劝母
进了实验室,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怪味儿,隐隐带着点腥气,扫雪烹茶忙不迭地捂住鼻子,顾清池却是连这个也顾不上,眼看沈明珠戴着大口罩还在仔细看锅里冒泡的黑乎乎也不知什么东西,他几步上前一把拽住爱人,气急败坏道:「你还知不知道你是一个明日就要成婚的女人?这…这这这…你就跑来弄这种东西,啊?就不怕明天身上有这个怪味儿?再说这是个什么?藿香正气液也比它好闻。」
「你不知道,这是熬胶,这会儿正是等着出胶的时候呢,等出了胶我就回去。」沈明珠任顾清池握着她的手,眼睛却始终眨也不眨的盯着锅中咕嘟咕嘟冒泡的浓稠汁液,只听爱人喃喃道:「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出锅啊?再说不就是个阿胶吗?还值得你亲自捉刀上阵?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些。」
沈明珠笑道:「你不懂,如今市面上用的阿胶多是牛皮猪皮熬制,好一些的有鹿皮熬制,而我这个是驴皮熬制。我看现在家家户户养驴的极多,驴又不像牛,不得病就不许宰杀,所以取皮极易,熬制出的阿胶也很好…「
不等说完,就听顾清池疑惑道:「等等等等,我听说驴皮熬制的阿胶是次等,怎么到你这里就成很好了?从前听说也有驴皮熬制阿胶的,但是因为驴皮薄,所以说熬得阿胶不好啊。」
沈明珠道:「那是他们不会熬,我这法子熬出来的驴皮阿胶却是要比牛皮猪皮还要好得多,关键是可以入药…好了,你不要打搅我,想看就在这里看,不想看就先出去,这会儿该停火了,接着就是等冷却。」
「那我和你一起看。」顾清池也好奇了,驴皮阿胶要真是如明珠所说,能比牛皮猪皮阿胶还要好,那就太棒了。比起牛马猪甚至鹿,养驴的人家更多,时人多喜食驴肉,这法子要成了,可是一举两得。
扫雪烹茶见主子一脸饶有兴趣的模样围在大锅旁看熬阿胶,不由面面相觑,好半晌,扫雪才咳了一声,小心翼翼道:「少爷,您来这里,好像不是为了看沈娘子熬阿胶的吧?」
「哎呀…」顾清池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顿时脸就黑了,看着沈明珠道:「你还要等冷却,冷却完了是不是还要添加佐料?最后要把阿胶切块,试验一下成效?这才算完事儿啊?」
「差不多。」沈明珠点头:「所以我就说你如果不耐烦等,尽管回去啊,这味道你怕是也受不了。」
「现在问题的重点是这个吗?你到底还记不记得?明儿是咱们大婚的日子…」
顾二少气急败坏,却听沈明珠笑道:「我知道,你怕我身上有味儿嘛。放心,钟婶把鲜花水都预备好了,我泡一宿,保准就香喷喷的,明儿早上一上妆,就是你美美的新娘,别吵别吵,快回去吧,你作为新郎官儿,要准备的事情也不少吧?」
摊上这么个工作狂媳妇,顾清池也无奈了,最后只好色厉内荏道:「我不管,反正申时末之前,你必须给我回家准备。真是的,我就没看见过你这样的新娘子…」
我这算什么啊?当日在现代,听说还有彪悍到打了一局游戏后淡定告诉同伴她要去医院生孩子的产妇呢,和人家比我这种只是小儿科好伐?
耳边顾清池还在啰嗦,沈明珠忍不住了,就推他到外面,一边「义正辞严」道:「好了好了,你让顾大哥帮我看着时间,他办事儿你总该放心吧?再说了,我们明日成婚,这婚前是不应该见面的啊,你怎么还偷偷跑来见我?被钟婶和夫人知道,又要训斥你了。」
「呵呵!和我说规矩?规矩还说新娘子要安心在家待嫁呢,你守了吗?」顾二少不服啊,可惜自己在沈明珠面前夫纲不振,这对别的女人不啻于原子弹般的话语对沈明珠基本上就是没用。
这一夜沈明珠是怎么过的顾清池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兴奋担忧地一夜没睡:熬制驴胶的味儿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实在太深刻了,你说这明天明珠身上的味儿若是没有解除的话怎么办?会不会有人误会她是一只驴妖啊?天啊这么可怕的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吧?不会的不会的…顾清池你不要自己吓唬自己。
除了顾二少因为患得患失而彻夜难眠外,英国公府还有一个人也是辗转反侧睡不着,最后索性披衣起床,推开门走了出去,在院中看着那一轮高挂天上的明月,她的心思复杂难言。
「姨娘怎么出来了?明儿你还要帮着太太忙活,这会儿不早早歇下,倒跑来院中吹风?受了凉不是玩的。」
「让我看着他们一个个功成名就,还不如吹风病倒,也省得我要在人前强作欢颜。」花姨娘见是儿子出来了,忍不住就长长吐出一口气,然而心中郁闷却半丝没有减少。
陆清言知道母亲心思,他垂下头,轻声道:「儿子知道娘呕心沥血,都是在为儿子打算。但是…但是娘,我看开了,真的看开了。你以后也别再争了好不好?这个家不管是谁做世子,大哥也好三弟也好,我都是他们的兄弟,他们不会将你我扫地出门。更何况我从此后发奋努力,怎么就知道不能出人头地,为娘赚一个诰命加身?强似你我只想着怎么去害人,来为自己谋好处。」
陆清言平日里虽然尊敬自己,但都叫她姨娘,这还是儿子第一次叫自己一声娘。花姨娘感动之余,心中却又升起几丝恼怒,因低声愤愤道:「什么叫害人来为自己谋好处?这世子之位原本就该是我儿的,老爷太太忘了当日大少爷和三少爷死讯传来时,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身上的事了?如今他们回来,就要将你一脚踢开,世上哪有这样不公平的事?」
陆清言苦笑道:「娘这不是强词夺理么?娘,我真的想通了,你看蓝姨娘如今都看开了,三弟如今靠自己的能力做了官,她终身有靠,你看她现在言语说话,那份儿带笑的和气多好啊,我看她比从前刻薄那会儿似是快活了许多。我想让娘也像她一样快活,不要钻在牛角尖里折磨自己。平心而论,就算是勾心斗角,你自问能比蓝姨娘更高明么?你敢承担阴谋败露的后果吗?」
花姨娘倒吸一口冷气,直愣愣盯着儿子看,好半晌方轻声道:「你是为我担心,所以就放弃了世子之位么?」
「有这个原因,但不全是。」
陆清言摇摇头:「娘。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实话和您说,当日大哥和三弟的死讯传来,我和您一样,最开始高兴了一阵子。可是慢慢的,我心里就越来越不是滋味,他们是我的手足兄弟,是世上除了娘之外,我最亲的亲人。原本我们三个是可以互相依靠的,可他们死了,只剩下了我,走到哪里,似是都能看到嘲笑和不怀好意的眼神,我很孤单,也很害怕。娘不是说我前段时间不知怎的瘦了,也变得沉默寡言了吗?那都是吓得。我每天晚上都发噩梦,梦见自己成了英国公,得意洋洋坐在那家主之位上,可是很快就被人给拉了下去,那些勋贵们都挑我这个软柿子捏,曾经辉煌的英国公府变得软弱可欺,最后我甚至被人陷害,闹出了天大的祸事,被皇上将爵位掳夺。娘,我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才明白有这样两个兄弟,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所以大哥三弟回来了,我真的是从心里高兴感动,我那天哭了,不是因为失落愤怒,是因为我真的高兴啊。」
第三百三十九章:大婚
花姨娘目瞪口呆看着儿子,她从不知道陆清言竟会有如此巨大的转变,一时间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失望,却不知为何又隐隐松了口气:毕竟她自己也心知肚明,顾清池和陆清瑞回来,那个世子之位儿子就没有什么希望得到了,他如今能放得下,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这种希望落空的滋味,当真难受。」花姨娘叹了口气,却终于迈动脚步,向房里走去:刚刚心中因为愤怒,只觉着周身燥热无处发泄,然而儿子这么简简单单发自肺腑的一番话,却让花姨娘的火气瞬间消散,于是立刻被隆冬寒气冻得打了个冷颤。
「娘也不用难受。您看三弟从边疆回来,那个之前只会吃喝玩乐凌虐房里人的纨绔变成了什么样?哪个见到他的人不竖大拇指,夸他一句脱胎换骨?儿子没有他的武功,更没有大哥那样文武双全,但我先前的诗词歌赋,连先生也说不错的。这几天耐着性子看了几篇八股文,虽然枯燥,却也有些心得。大哥和我说,八股只是科考的敲门砖,用过便可丢弃,真正有用的学识乃是从那些经史子集里学为人处世之道,行万里路实现自己心中抱负,为百姓谋福。儿子听了,很是觉得振奋,从此后想要踏踏实实学习经史,出去开开眼界,等到学问成熟了,再去科考场上搏一把。」
陆清言说到这里,见花姨娘身子微微一晃,便连忙上前扶住她,轻声道:「娘,儿子想象三弟那样,不依靠阴谋诡计,就靠着自己的能力,为娘堂堂正正赚一个诰命加身。」
「好…好好好!三少爷是用一条命在战场上摸爬滚打,才换来了今天的醒悟。我儿如今没用我担惊受怕,就能有这番出息,我高兴,我高兴得很。过去是娘错了,你没有跟着我走错,这是老天保佑。」
花姨娘这一回是真的激动哭了,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愧疚,想一想当初蓝姨娘回来时洗尽铅华的模样,她不禁抬头看了眼繁星满天的夜空,喃喃道:「快二十年了,我肚子里脑子里何尝不是转着那些没办法告诉人的主意?如今想想,真是白白错过了最好的年华,好在今日有二少爷这番话,能够让我幡然悔悟,好,这真的是太好了…」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如同木偶一样按照唱礼官的吆喝做出各种动作的沈明珠可总算是听见了这一声喊,她直起身来,只激动地险些喜极而泣:可总算是完事儿了。谁知道这个婚礼会这么繁琐来着?如果将来顾清池这家伙敢负了自己,离婚后就再也不结婚了,这一次就去了半条命,再有一次,还不得把老命给搭上啊。
好不容易走到洞房,屁股一沾上床,沈明珠就不管不顾地一头往床中央倒下去,却在脑袋眼看就要挨上床铺时被顾清池及时拉起,只听他惊叫道:「明珠,你做什么?」
「让我躺一会儿吧,真累得不行了,我昨天一天一夜没合眼啊。」
沈明珠微哑着嗓子卖惨,一面拼命眨眼,想挤两滴眼泪出来增加效果,不过很快就想到她这会儿还蒙着盖头,挤了眼泪出来顾清池也看不见,于是便放弃了。
「你还说,谁让你昨天那个日子还要熬制阿胶的。」
顾清池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却听盖头下的沈明珠着急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赶紧着,别废话了,把盖头给揭下去,快闷死我了都。」
「喂!哪有你这样的?」顾清池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今天是新娘子知不知道?就…就不能含羞带怯的?」
「你少来,找含羞带怯的你找我干什么啊?明知道我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压根儿就不知道含羞带怯四个字儿怎么写。要找含羞带怯的,江姑娘才该是你的首选不是吗?」
「今儿是咱们的大喜日子,你提那个晦气女人做什么?」顾清池想到江秋静,气就不打一处来,因冷笑道:「哼哼!不用念着她了,她往后不可能再有好日子过,不对,她大概是没有往后了。」
「别这样,人家也只是对你有一片爱慕之情而已,只不过遇上了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呆子,想一想江家姑娘也是可怜…」
顾清池冷哼一声,打断沈明珠的话:「你还可怜她?知不知道是谁向北匈透露了消息,让多罗可汗知道了你的本事,派人掳掠的?」
「不是吧?难道是她?」
沈明珠一把揭下盖头,只吓了顾清池一跳,连忙叫道:「你这是做什么?哪有自己揭了盖头的?这这这…你气死我了。」
沈明珠吐了吐舌头,也知道自己错了,听顾清池让她快把盖头盖上,好让他挑开,她就拉了对方的手,让丈夫坐在自己身旁,娇笑道:「好了,不就是个盖头吗?其实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哪会真的有什么讲究?当日张扬倒是亲自给我挑的盖头,结果又如何?如今咱们偏偏来个与众不同的,一定可以白头到老。行了,你就不要在意了,感情捂着盖头坐在轿子里闷了一路的人不是你。快说说,江姑娘是怎么回事?我知道她恨我,可…可是向北匈透露消息,这…这要是往严重了说,算是通敌卖国的罪行了吧?」
顾清池悻悻看了沈明珠一眼,想到这妻子的确是从不把礼法规矩放在眼里的,只好无奈道:「罢了罢了,这是你说的,就算不是我揭的盖头,也要和我白头到老,不许反悔。」
「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个男权社会?只有你休妻的份儿,哪有我反悔的余地啊。」沈明珠真是哭笑不得,摇摇头白了顾清池一眼,却见他眉开眼笑道:「是啊,我竟然忘了,放心,我才不会傻的休掉你,我要天天月月年年缠着你,一直缠到老,缠到九泉之下,缠到来生…」
「好了,快说说江姑娘怎么回事?这些甜言蜜语明天再说嘛。」
「甜言蜜语?你竟将我的肺腑之言当做甜言蜜语?哼!不说给你听了。」顾二少这个气:自己是作了什么孽,才会爱上这么一个不解风情的女人啊。
第三百四十章:洞房夜话
「好好好,是发自肺腑的甜言蜜语,这总行了吧?快说快说,到底江姑娘怎么回事?」
顾清池:…
原来自从付昀在御书房给皇帝和几位朝廷大员仔细讲解了北匈的情况后,大夏很快便根据龙傲天的奏折制定了对匈国策,双方各派了重臣在边境郑重签下合约。北匈答应归还掳劫去的所有大夏百姓,放他们重归家园。而大夏则答应派工匠前往北匈,教授他们提取炼制黄金白银青铜的技术,并且开放互市,彼此平等通商往来。
这份协议还是很平等的,虽然长久下去,会慢慢腐蚀掉这个马背民族的勇猛,但在生死存亡关头,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保留野性而灭族。更何况,如果这个协议真的能一直坚持下去,那么北匈也用不着再来大夏劫掠,他们完全可以凭借互市,就能够赚取足够的粮食盐巴茶叶。
当然,北匈也不是没有一点算计的,在他们想来,中原人一向重文轻武,只要边境和平,大概几十年后,大夏的军队就会糜烂的不成样子,到那时一旦有机会,他们完全可以恢复强盗作风,还能大大赚上一票。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皇帝和龙傲天付昀等人也早已针对这种可能性做好了万全准备,那就是:必须保证大夏的武力。无论是今后的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只要大夏不灭亡,就决不允许出现重文轻武的苗头。养着北匈这只恶狼,也可以时时刻刻给大夏以警醒,这没什么不好。
这样的胸襟气度和长远目光,也只有当今皇帝这位千古明主才能够具备。连龙傲天和付昀都不得不佩服皇帝这气吞山河的魄力。当然,文官们心中其实是不太愿意的,然而总结千年来的朝代更替,昏君谗臣为祸虽烈,好歹换了天下百姓们依然可以生活。可一旦被外族所灭,中原百姓便是大难临头,说是生活在无间地狱中也不为过,甚至有一次,中原汉民险些亡族灭种。究其原因,无不是过度的重文抑武所造成,相信半部论语治天下,只知道为自身谋利益的文臣们,哪怕风骨铮铮,可面对异族入侵的铁蹄,他们多多少少也要背负些责任。
所以文官们心中虽然嘀咕,但却没有人公开反对此事。由此中原和北匈暂时放下千年世仇,暂时进入和平状态。
多罗可汗也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眼看今年冬天终于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对大夏和付昀等人还是怀着一点儿感激之情的,但让他拿出牛羊等酬谢,那可万万舍不得,想来想去,也就是当日透露消息的那位贵女还算是个拿得出手的礼物,至于他出卖了那位贵女后对方的下场,呵呵!他是北匈可汗,用得着去在乎一个中原女人的死活吗?
消息是昨天才送到御前的,皇帝当即大怒,顾清池得知消息的时候,昌平候已经被掳夺了爵位,江秋静也被抓入大牢。英国公府和成国公府虽然与昌平侯府交好,然而想到自家儿子都险些因为这个女人而死,两位国公爷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厚道了,怎可能为对方说话?
顾清池说完,便叹息道:「江秋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只可怜了她的父亲和兄长,尤其江司南,真正的栋梁之才,却因为她的连累,这辈子全完了。不过他们能保得性命,已经是父亲和姨父还有其他大人们拼命求情的结果,这也就是皇上法外开恩了呢。但是那个江秋静,呵呵,她肯定是活不成了。」
沈明珠心中也十分同情江家父子,然而这世事便是如此。她摇头叹道:「先前听说那位江姑娘也已定了亲,夫家是崇明侯府的世子,这何尝不是如意良缘?也许她当日只是痛恨于我,并没有任何通敌卖国之心,偏偏这一时冲动,却断送了她的性命前程,甚至连累的家族倾倒,可叹!可叹啊!」
顾清池道:「一失足成千古恨,说的便是这种情况。罢了,今儿是咱们的大喜日子,无端端提她做什么?也不怕晦气。来,我们快喝了交杯酒,一会儿我…呵呵,一会儿为夫还要出去应酬呢。哈哈哈,终于可以这样自称了,痛快,真是痛快。」
「看把你给美得。」
沈明珠白了顾清池一眼,偏偏嘴角带着盈盈笑意,只让这一眼充满了浅怒薄嗔的风情,顾二少当即就酥了骨头,想到洞房花烛夜的某些运动,只差点儿连鼻血都喷出来。
喝了交杯酒,顾清池牵着妻子的手,只觉烛光下的她无比妩媚可爱,因越发恋恋不舍,只拉着沈明珠不愿离去,却听她催促道:「好了,别再磨蹭了,前厅不知多少家伙虎视眈眈要灌你呢,你自己可小心些,别人不提,两位小叔和凤鸣是一定不肯放过你的,说不定龙将军和付昀那两口子也要起哄,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须得谨慎应对。」
「放心,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便拼了性命,也绝不能让这良宵虚度。」
顾清池嘻嘻笑着,说完再也忍不住冲动,猛地将沈明珠扯到怀中,轻声道:「不管如何,先给我香个嘴儿吧。」说完在那水润红唇上深深一吻,又厮磨了一番,这才用莫大的定力支撑自己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的走到门口,还回头嘚瑟道:「娘子,为夫的定力如何?我都不相信,我竟然能踏出这个门。罢了,待我去会过那些家伙,再回来与娘子挑灯夜话。」
「你快走吧。」沈明珠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了,新婚夜挥手如同赶苍蝇般赶着丈夫出门的,她估计自己不是头一号也差不多。
见顾清池哈哈一笑,终于转回身拉开门,沈明珠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小声叫道:「为了成婚,我这一天都没有吃过东西,你出去后让秋屏和婉娘去厨房弄点儿干生的菜肴,例如肉丸子烧鸡之类的,再叫她们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清池的身子好像踉跄了一下。沈明珠疑惑地咬了咬嘴唇:不应该啊,自己的彪悍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唔!真是好饿啊,胃口里火烧火燎的,咦?桌上竟然还有一大盘子喜饼,这个…偷吃几块应该没关系吧?没听说喜饼这个东西的数量有什么讲究。
古典精致的卧房内,一身喜服的新娘子虎视眈眈看着桌上那堆成小山模样的一大盘子喜饼,咕嘟咕嘟咽了两口口水,然后她猛然摘下那顶沉重凤冠放到一边,站起身向桌前走去,对着那盘子喜饼伸出了葱白如玉的罪恶…哦不,有力双手。
第三百四十一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秋风习习,风中飘着淡淡药草香气。一望无垠的田野间,有几百人在挥汗如雨的收割,欢笑声不时传来,好一派丰收景象。
沈明珠从田间站起身,指着身周这一片看上去稀稀疏疏的药材笑道:「这一片白鼓钉长得真好,看这势头,明年可以再多种一点。如今开海,人们生活好了,心思活泛,特别容易上火,这东西对疖子痈疮之类的疾病疗效都不错…」
「等等…白骨精?还有药叫这个名儿的?」
顾清池在一旁小心翼翼扶着沈明珠的手臂,下一刻,胳膊上挨了轻轻一记粉拳:「什么白骨精?是白鼓钉。」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可轻着点儿,这都六个月的身孕了,咱可不能让咱们儿子或是闺女出事儿啊。」
顾清池连忙抓住了沈明珠那只粉拳,然后一脸慈祥得看向爱人微微凸起的肚子。
「都六个月了,太医说胎儿早已稳固,你担心什么啊?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随着咱们两个的性子,都不可能连个位置都坐不住。你看你看,又踢了我一下,这小家伙精力旺盛着呢。」
沈明珠一边责怪丈夫大惊小怪,一边倒也从善如流,跟着他上了田埂,忽见不远处的道路上一匹大马如飞奔来,顾清池便笑道:「是凤鸣,这臭小子怎么过来了?」
马上人果然是褚凤鸣,在马上张望了两下,便看见顾清池和沈明珠,于是连忙向这边招了招手,大叫道:「表哥,沈姐姐,付昀从边关回来了,带了一些被鞑子掳劫的百姓,都是无家可归的人,他想安排在京城做工,要找你商量呢。」
「啊,付昀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些百姓?太好了,清池,我们这就回去吧。」
「不行,明天回去。」顾清池一口否决,然后指着天上太阳:「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就算马不停蹄赶回去,城门也早关了。再说你现在是什么情况?禁得住这样一路急奔吗?付昀和百姓又不会跑掉。」
「好了好了,明天就明天,啰嗦什么?」沈明珠摆摆手,这把顾二少气得,嘟囔道:「明明是你自己毛毛躁躁,这会儿还敢嫌我啰嗦。」
两人来到褚凤鸣面前,顾清池便道:「我说你好歹也是要成亲的人了,以后这沈姐姐的称呼应该改一改了吧?来,叫声表嫂听听。」
褚凤鸣面色一僵,扭过头去冷哼道:「我偏不改,又不是我想成婚。你姨父姨母立逼着,我有什么办法?」
顾清池一愣,接着急忙道:「什么话?不是说那位陈姑娘很合你的意吗?」
说起这事儿褚凤鸣就有些恼火,咬牙道:「我只是和她有过两面之缘,彼此曾经说过几句话,对她还算欣赏而已。凭心说,她能在那样的家里活到现在,还拉扯着几个弟妹,真心不容易。我总觉着她那股韧劲儿和沈姐姐很像,可我并没有就说我要娶她啊。父亲母亲就因为这个,便上门求亲,她那个父亲嫡母也是没用,竟然一口就答应了,哪怕我去找她说的清楚明白,她竟然以父母之命不可违的理由,将我一番好意全都拒绝,你们说,哪有这样的事?」
沈明珠皱眉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凤鸣。正如你所说,陈姑娘能在那样一个家里活到如今,仍是如此的沉稳坚韧,足可敬佩。可她再怎么坚韧,难道你指望着她能反抗她那粗暴父亲和狠毒嫡母?你以为她在那个家里,还能为自己做主?你不但不怜惜她,竟因此将她当做攀炎附势的小人,你扪心自问,这样做对吗?」
褚凤鸣被沈明珠教训了一番,默默垂首不语,良久才叹气道:「是,姐姐说得对,我的确错怪她了。罢了,反正我是看出来了,没有陈姑娘,也会有李姑娘方姑娘,成个亲而已,娶谁不是一样的?」
「你小子也别这么消沉啊,也许成婚后,你就会慢慢发现陈姑娘的好处,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个好女人,你别钻进这牛角尖里出不来,明白吗?」
沈明珠真是为褚凤鸣着急,当日说什么也没想到这小子会如此固执,当然,褚凤鸣就是固执到天边,她也不会有半点考虑,别说有顾二少这一只大忠犬,就单单是对方那年龄,她也受不了。
「你看看你把明珠气得,她还怀着身孕呢,你也不说…」顾清池摆出兄长派头,一语未完,就见褚凤鸣翻身上马,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和你说,你们两口子现在是属螃蟹的,横着走,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夹马腹,大黑马一骑绝尘,转眼间便消失了踪影。
「这混小子。」顾清池拍了拍额头,叹气道:「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开窍啊?可别最后害了人家陈姑娘。」
「不用担心。那位陈姑娘我见过,十分端庄妥当的一个女孩儿。凤鸣就是不喜欢她,也不会去作践。而她能成为成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总要比在家里那个火坑强,何况还能帮衬一下弟妹们。我见她言语间对凤鸣倒是有些喜欢,这样的女孩儿,是有可能改变任何事情的,我相信她的力量。」
顾清池笑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恰是这样想,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在小河沟村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顾清池和沈明珠便起身了,梳洗后用了早餐,就辞别梁氏,坐了马车往京城赶去。
沈明珠心里悬着付昀带回来的受苦百姓,进了城便和顾清池直往龙府而来。
龙傲天和付昀的宅子离着皇宫和权贵区都很远,许是因为付昀心善,此时那宅子前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乞丐,蓬头垢面的正在捏弄身上褴褛衣衫,偶尔交谈几句。
顾清池去门前让家丁进门通报,这里沈明珠无聊,便掀开车帘看外面风景,忽听一个乞丐大声道:「张扬,听说你母亲昨儿又发疯了,竟然去抢赵二赖子的窝头,结果被打了两巴掌,差点儿送命。你们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啊,再让她这么作天作地,那破庙你们母子俩也别想立足了。」
张扬这个久违的名字被秋风送进沈明珠的耳朵,让她不自禁就是一愣,愕然看过去,就见一个乞丐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不知敷衍着什么,却是看不清面容。
可即便如此,沈明珠又怎会认不出来?那是曾经伴了她三年的枕边人,虽然到后来,那点夫妻情份一分一分都被对方磨光了,可是曾经,她也一心憧憬过,和这个男人可以白头偕老,夫唱妇随。只可惜人心难测,到最后,婆婆挑剔为难,丈夫移情别恋,自己只落得个主动求去,一封休书的下场。
妙方药铺已经被回春药铺买下了,这事儿沈明珠知道。但她万万没想到,张扬竟会落魄到这个地步。明明他手里还有药方,就算没办法开药铺,把那药方卖了,也足够他和秦氏一辈子衣食无忧,怎么…怎么他竟然会沦落到当街乞讨呢?
见张扬始终不肯抬头,沈明珠心里就有些明白,许是他刚刚看见了顾清池,知道车里面的是自己,所以不愿相见,也是,都混成这个样儿了,哪里还有脸见曾经被他过河拆桥休掉的妻子。
叹了一口气,沈明珠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冥冥中难道真的有报应这回事吗?所谓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所以现在,张扬和他那个恶毒的母亲自作孽,终于遭了报应?
「明珠,我们进去吧。付昀和龙傲天正好都在家。」
顾清池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将沈明珠从冥想中拉回来。她怔了一怔,很快嘴角边就泛起微笑,挑起马车帘,将手递给顾清池,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爱人俊逸的面孔,下一刻,身子落入那个温暖的怀抱,然后被小心翼翼放在地上。
两人并肩向大门口走去,站在门坎前,沈明珠忍不住就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张扬不知何时已经悄悄退出去几十步,此时也正抬头向这边看来,四目相顾,不禁愕然。
「明珠,怎么了?」
顾清池见沈明珠似是有些心不在焉,也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只见到一个匆匆而去的乞丐,他正纳闷,就听沈明珠微笑道:「没什么,咱们进去吧,莫让龙将军和付昀等急了。」
往事不可追,过去的终究过去,再也不可能让她的心泛起一丝涟漪。如今她要做的,是紧紧牵住爱人的手,生下两人爱情的结晶,等做完月子,就该操持沈氏制药厂扩建的事情了。
两道携手并肩的身影跨过大门,进了那宽阔整齐的院落,朱红色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天上,正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