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动声色的观察,不动声色的随队伍往前缓缓移动,手指忽然一勾,悄无声息的将身旁一人身上的文牒给勾到自己的手上,紧接着身影一闪,本是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神情一怔,看着站在他前面的背影,狐疑的摸了摸脑袋。
怎么好像感觉刚才站在他面前的,不是这个人啊?
是错觉吧?眼花了吧?
而端木恬此刻突然出现在了队伍的前面,如幽魂一般的穿插进队伍里面,甚至没有惊动到就在前后的那些人。
当她顺利通过关卡,终于踏上了连岳国土的很久之后,城门口突然发生了一阵骚动,有人在面对着严格盘查的时候忽然尖叫:“我的文牒呢?该死的,哪个混账东西偷了大爷的文牒?”
不过那边的骚乱已经跟端木恬没有了任何关系,她进入到人连岳境内之后就没有在原地停留,甚至都没有去附近的城镇里停留,而是按着她先前所知道的路线直奔距边境有两百里之遥的南阳城。
以她的体力和脚程,她连夜赶路,中途没有任何停留,到次日天未亮就已经又出现在了南阳城门外,低调的混迹在城外等待城门开启的百姓之中,不显眼,不引人注目。
南阳城虽是个边境城市,规模中等,但却十分的繁华,因为有众多大炎过来的行商有许多是在这里与人进行交易,这里也是从连岳去大炎或者是从大炎来连岳必经之路,又是离开连岳的最后一座城,往来商旅皆都会在此停留,带动了这里的经济迅速发展,同时也算得上是这周围几千里之内,最混乱,最鱼龙混杂的一个地方。
寅时三刻,城门准时开启,这里没有国门那边的守卫森严,对每个人都进行严格盘查,城门一开,早已等候在外面的人群便熙熙攘攘的涌入了进去。有千里跑商的商旅,也有的是附近城镇乡村里过来赶早集的普通百姓。
端木恬就在其中,无比顺畅的进去了里面,打心眼里的松了一口气。
因为其实说起来,进入南阳城,才算是真正的进入到了连岳国境内。
她站在宽敞的街道上,周围熙熙攘攘的到处都是人,她仔细观察,同时迈动脚步,在这附近转了一圈。
一圈后,她手上多了一匹健壮的马,身上的粗布麻衣也已换下,换上了最近连岳国内最流行最广泛普通常见的窄袖束腰衣,头发束起别上一支木簪,一身利落,远远看去只觉得英姿飒爽,长身玉立,真是好一个清雅俊秀的翩翩佳公子。
从她身旁走过的人都不禁会多看她两眼,皆都觉得这公子长得真俊俏,姿态闲雅,举止洒脱,忍不住的让人欢喜。
端木恬却皱了皱眉,她其实已经乔装过了,却似乎因为底子太好,使得随便弄得清爽一点就会很俊俏,她又不愿意一直邋里邋遢的。
反正连岳国内又无人认识她,她也不必刻意的委屈了自己,俊俏就俊俏吧,这世上长相俊俏的人,何其多,多她一个也不多。
她随便在路边找了点吃的,第一次尝到连岳的食物,味道明显与大炎那边的不相同,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再加上走了一整夜的路,她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口气就吃下了两大碗。
若被三殿下见着她这模样,怕是又要心疼了。
这丫头,有几天没吃东西了呀?
吃饱喝足,天才彻底的亮开,太阳高升,气温却一点都不热,即便她此刻身上穿了两件厚实的衣衫,也是觉得有阵阵凉意。
她又打包了点干粮,打算在路上吃。
这一路过去,她是没有想要沿途多做停留的,毕竟她的目标是连岳皇宫里的那株紫参王,其他的所有事情都要排在这事儿后面。
正在打包干粮付银子,忽然听到旁边桌上有人在大声议论着:“你那可是刚新收来的上好毛皮,先囤积着等天气凉后,有多少贵人会来哄抢?现在时日还早,与大炎的战争又是才刚停歇,你不如就在南阳城里多停留端时日,边关自会松懈,到时候还不是畅通无阻?”
“就是,急啥?你还可以趁着这个时日再去收购些,最近正是围猎的时节,优等毛皮多不胜数。”又有另外一个人说道。
三人中的最后一人闻言叹息一声,说道:“我这不是心急着回家吗?我家那婆娘在我来连岳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我一来就是半年,也该是快要生了。”
之后的话端木恬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因为她突然想到了围猎之事。
每逢秋冬时节,连岳百姓就会进山或者进入到草原中围猎,其中连岳皇室,会在每年的八月廿六日出城狩猎,所有的皇室成员以及部分朝中大臣皆都参加,很热闹,乃连岳最隆重的盛典之一,仅次于过年和。
她此次前来连岳,势必是要想办法进入到皇宫里面去的,或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潜入进去,或寻找机会光明正大的进去。
可这谈何容易?
正逢连岳皇室围猎之期,她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混迹到里面?
随后她就很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皇家围猎,何等样的盛重?自当是戒备森严、严密封锁,她就算能悄无声息的偷偷潜入到围场之后,也无济于事,反而更添麻烦,被围堵被追杀被怀疑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她又不是小燕子。
于是她也就不再多想,走出早餐铺子,收好干粮之后就翻身上马,直朝着连岳皇都的方向奔驰而去。
其他的事情可以再仔细计划,随机应变,但这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她总得人先到连岳皇都啊。
单人匹马,她的速度很快,不过六天就已经到了距连岳皇都不到百里的一个小镇上。皇城已经在望,她暂且缓下脚步,进入小镇留宿了一晚,打算养足了精神,明天就进连岳的皇都。
今日八月廿七,中秋之后天气就迅速的凉爽,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外面的夜风一吹,便觉得有了些寒意。
端木恬今日夜宿的小镇叫长乐镇,或许是临近皇城的关系,这里的百姓相对比其他地方的更富足一些,相互之间的相处也甚是和睦,连客栈的老板也没有因为这里每天来往的客人甚多,时常出现客人爆满的情况而哄抬房价。
最好的客栈里最好的客房,一晚,不过一两银子而已。
这里并没有城市里的繁闹,晚上除了有两家青楼喧闹之外,并无其他的游戏,当夜幕降临,有的人家里点亮了灯烛,有的却在天黑前就吃完晚饭,此刻已躺下歇息了。
她站在客栈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阑珊,灯火点点,夜,很宁静。
此刻的她并不知道,就在距她不过几十里的地方,今晚发生了一场变故,以此而引发的某种蝴蝶效应,让不久之后的连岳国都发生了剧烈震荡。
连岳多山林平原,在皇城外几十里就有一宽阔的山林,那里有许多野兽出没,在很多年前就被划为皇家围场,每年为期三天的围猎基本上都在这里举行。
此刻,天色刚暗,营地中一片灯火通明,有人正在忙碌着今日一天的收获,比赛、分食,大块的肉,整只的小动物被清理干净,正架在火堆上烧烤着,“滋滋”的冒出水润油光,香味远远飘散,引人口水直流。
而在这个时候,却有人出现在了营地外,那一条宽阔的水河边。
远处的灯火照到这里,照在水面上,照出一片波光粼粼,如有无数宝石珍珠在河水中翻腾,晃得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他背着光,看不清模样,但那黑暗的剪影还是能让人看出此人身材颀长,微有点瘦削却又似乎恰到好处,身上衣袍在夜风中轻轻飘荡,火光中透出明亮的黄色。
他就站在河边看水面,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身后热闹不凡,他独自站在这里却满身落寞,浑身的寂寥缠绕。
良久,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轻声清幽,如微风拂过,在此旋起了一个卷儿,飘飘袅袅的朝远处飞去,让闻者莫名泛起了点点心酸。
身后忽有“悉索”声响,他身子一僵,身上的寂寥气息迅速消失,目光却依然盯着河水,似乎压根就没有察觉到背后有人,哼唧着语气满是不悦的说道:“那些个烤肉什么的,一股子骚味,难吃死了!倒不如抓条鱼回去炖汤喝!”
说着,又往前走出了几步,离得河水更近了。
身后的脚步声接近,同时又有女子娇笑声响起,说着:“皇上,您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若是想要喝鱼汤,让下面的人过来抓便是了。”
他转身,惊讶的看着已出现在身后的女子,仿似现在才发现她的存在,道:“爱妃,你怎么也跑这里来了?这儿风大,你还是快快回去吧,可别冻着了。”
而他这么一转身,在火光映照中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生如朝花,眉目清俊,神情带着轻佻之色,却隐藏着他的贵和媚。
那女子怔怔的看他,然后似又娇羞的低头,娇嗔着说道:“臣妾哪里有您说的这么娇弱?其实营地里面也怪吵闹的,还有火堆环绕,又闷又热,所以臣妾才想出来透透气儿,没想到皇上您竟也在这里,怪不得刚才臣妾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您呢。”
“爱妃找朕何事?莫非是又想朕了?”他言语轻佻,神态猥琐,让人察觉不到的眉梢眼底,却有着深深的疲乏和厌恶。
女子并不看他,只越发的低下头,扭捏了两下,娇嗔着:“皇上,您好坏啊。”
说着就举着粉拳走过来,作势一副撒娇的模样,却不知怎么的,忽然脚尖绊了一下,顿时“哎”一声惊呼,朝前面的男子扑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很近,她这么往前一扑,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身上,然后“扑通”一声,金尊玉贵的连岳皇上掉落进了身后的河水之中,她则趴在岸边小半个身子探出河岸,湿了一头一脸。
河水并不深,但也不浅,对于不会游泳的人来说,足够淹没他满头,女子摔趴在河边用力的仰起脖子看着在河水里沉浮的皇上,看到他瞪大了眼睛惊惶的看着她,看到他在水中挣扎,却被湍急的河流冲刷着往下游而去,她的眼底迅速划过一丝阴霾,然后倏然惊恐,却依然呆呆的看着他挣扎着沉浮着越飘越远,好像被惊吓得忘记了反应。
终于,当夜色中几乎看不到那在河水中沉浮的身影,她突然尖叫了一声,忙乱无措的在河岸边挣扎着爬了起来,惊措尖叫着:“来人!快来人啊!皇上掉河里去了,快来人!”
声音尖锐凄厉,如夜枭般直刺人的耳膜,并远远的传递了出去,惊动了不远处营地里的人,惊动了那本该随侍在皇上身边却不知为何竟没在附近的侍从。
然而等到他们匆匆的奔跑过来,到了河边放眼望去,哪里还有他们皇上的影子?
另一边,大炎青州境内,峄城之中,却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光,尤其是在明荣郡王府内。
今日明荣郡王府大宴宾客,请了附近诸多青年才俊来府,席间热闹非凡。
内室屏风后,郡王妃拉着女儿坐在桌边,旁边是端木侧妃和她的女儿荣芩媛,以及还有几个站在旁边的随侍丫鬟之外,再无其他的多余人。
荣芩静沉着脸满满的不高兴不情愿,若非母亲拉着她,她早已经甩手走人,旁边侧妃与荣芩媛小声的说着什么,使得荣芩媛那自几个月前发生了那场变故之后就没有好转的脸色,终于多了几分红晕,眼中也有了些神采。
大小姐不经意的一眼,看到这异母同父的妹妹如此一副期待模样,不屑的轻嗤了一声,某些话便要出口,却在桌子下母亲狠踩了她一脚之后自动消声。
她嘴角抽搐,冷冷盯了对面的荣芩媛一眼。
外面很热闹,郡王爷招待着众位宾客,不仅仅是年轻的公子们,还有公子们的老子们。
他们似乎都知道今日郡王爷宴请宾客的目的,所以公子们就表现得格外恭谨有礼,风度翩翩,努力表现出自己的满腹诗书,才华横溢,能文善武。
但也有人表现得兴致缺缺,那是自认为配不上大小姐,并且还偶尔听到了某些风声的公子们。
京城离峄城很远,在这个通信不发达的时代,有些消息在被人刻意封锁之后确实是很难传出这么远的,可总还是会有那么些消息灵通的,听到了一点点风声。
尽管荣二小姐乃庶女,但也是侧妃所出,而且还是端木王府的外甥女,理该也是被人奉若珍宝。以前也确实是这样没错。
荣芩静听着外间的声响,眉心始终紧蹙,恍惚中有一抹忧愁从脸上划过。
她虽认定了绝不死皮赖脸死缠烂打,他既不喜欢,她便也不稀罕,可这说说容易,做起来是何等的困难?自离开京城之后,她便没有一天不想念他的。不过也只是想念罢了,要她放下骄傲的去追个男人,那是打死她也不干的事情。
不是她太骄傲,将其看得比心上人还重要,而是因为她从来也不屑于去做那死缠烂打的事。如果端木璟也喜欢她,他们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无法在一起,她定当遇佛杀佛,可他不喜欢她!
是的,他不喜欢她。
她的年纪也不算小了,比端木恬还要大上几个月,人家都在月前出嫁了。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骚动的心,却越想越觉得悲凉,心潮涌动,极欲掀桌子走人。
侧头,却见母亲正盯着她,满脸警告之色。
她撇嘴,继续低头装模作样的吃菜。
就在这个时候,外间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她转头看去,隔着屏风,隐隐约约的看到外间的人都站了起来,朝门口的方向涌去,然后她听到了“璟世子”这三个字。
她猛然屏息,紧紧的盯着屏风看,看到人影晃动,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随后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声音缓缓的响了起来:“贸然前来拜访,让表叔见怪了。”
“小璟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能来,本王不知有多高兴。来来,赶紧先坐下。”
有丫鬟迅速的摆上了干净的碗筷,端木璟朝众人打了招呼之后便在桌前坐下,荣晋之等到大家又都重新坐了下去之后,才又问道:“真没想到小璟你竟会到峄城来,真是好大的惊喜啊。不知你这次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说着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屏风那边一眼,心里却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真是冤孽,他两个女儿,竟都喜欢上了端木璟,媛儿不知好歹闯了那般大祸落到这个下场也是罪有应得,静儿性子直,被拒绝之后就毅然转身,坚决不会再提第二次,明明就没有放下。
端木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屏风一眼,勾唇浅笑,说道:“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我此次前来,便是专程来拜访明荣郡王府的。”
“哦?”荣晋之一怔,显然是十分意外,又眼见周围全是人,便没有当即询问。
不过端木璟却无视周遭许多的注视,说道:“我来向表叔提亲。”
整个饭厅都是顷刻间一片寂静,即便是荣晋之也被这突然横飞而来的一句给吓了一跳,猛的瞪大眼睛看着端木璟,似想要从他的脸上眼中看出一点点的开玩笑的痕迹。
屏风后,荣芩媛倏然抬头死死的盯上了对面的荣芩静,神情已扭曲,满脸的嫉恨。侧妃放在桌子底下的手用力交握着。三个人都在看荣芩静,而她自己却怔了怔,贝齿轻咬粉唇,神情莫名。
外间,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端木璟,有几位自认非凡爱慕荣大小姐的公子轻轻皱起了眉头,看向他的目光已带上了敌意。
这人突然冒出来,竟说是来提亲的?这分明就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不过便是当真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似乎也不能如何。
荣晋之迅速反应过来,忙道:“提亲?”
“是!我想迎娶大小姐荣芩静,不知表叔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忽然从屏风后传出了餐桌掀翻,木凳倒地,以及盘碗摔碎的连串声响,夹杂着女子的惊呼声,荣芩静裹着一团墨云从屏风后冲了出来,“砰”一声拍在了他面前的桌上,冷笑道:“端木璟,你当本小姐是什么?由着你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想娶就娶?”
“静儿,不得无礼!”荣郡王爷不由出声呵斥,嘴角却微不可察的抽了抽。
端木璟垂眸看着拍在他面前的手,然后抬头看向怒气勃发的荣芩静,眼中迅速的划过了歉疚后悔懊恼等诸多复杂的神色,最终全化为一抹轻柔的微笑,看着她说道:“抱歉,先前是我自以为是,你离开之后我才发现事情并不是我先前多你所说的那样,我…改变主意了。”
荣芩静脸色一僵,眼中隐有水光波动,转瞬间却又咬牙切齿,冷笑着说道:“那可真是巧,本小姐也改变主意了。”
“静…”
“璟世子,我们好像并没有那么熟,请你称呼我为荣大小姐,或者叫声荣表妹也无妨。”
第三章 救命恩人
荣大小姐的这一句,也犹如是从天外而来,震得满堂食客再次惊呆,也震得荣晋之嘴角抽搐,真想将这叛逆的女儿抓过来暴打一顿。
你说你自回来之后就心心念着他,因安排着想给你找个好人家还给爹娘摆起了脸色,现在好不容易事情突然来了个巨大转变,人家一改初衷亲自跑上门来提亲了,你竟反倒不乐意了,还连个好脸色都没有。
我说你这孩子,到底是想要怎样?
明荣郡王爷无法理解女儿心中所想,旁人在当前的情况下更是没有资格出声,只能保持个沉默,最多就是心思活络一下,屏风后,丫鬟在小心收拾被大小姐怒而掀翻的桌凳盘碗,端木侧妃母女满心嫉恨,王妃则蹙眉沉思,有些担忧的关注着外面的情况。
荣芩静站在还坐在凳上纹丝不动的端木璟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神色不善,紧盯着他的美眸之中一片烈焰怒火,灼热得似要将他焚烧成灰。
端木璟看着眼前这气势汹涌,满身杀气都迸发了出来的丫头,神情微有些恍惚,恍惚中,这许多天来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烦躁纠结和寂寥也皆都在顷刻间消失无踪,那本还有些忐忑不确定的人,便在这释然中也释然了开来。
他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更深更柔,然后转头对坐在旁边无奈摸胡子的荣晋之说道:“我初来峄城,并想要再次多停留几日,目前却还尚未有落脚之处,不知可否在表叔府上打搅几日?”
荣晋之一愣,忙说道:“这是自然,小璟你来了峄城,理所应当该让表叔招待你。你尽管住下便是,若有什么事情,也只管开口!”
大小姐见状,顿时眉尖儿一掀,挥掌又是“砰”的一声拍在桌面上,直震得桌上杯盘砰砰作响,横眉冷对道:“谁许你住我家了?这里不欢迎你?璟世子你还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我来峄城,尚还有些要事,怕是不能就此回京城。”
“你…”
荣晋之在旁边训斥道:“静儿,不得无礼!小璟过来峄城办事,于情于理也该住到府上来。难道你还要他去外面住客栈不成?像什么话?”
荣芩静眸底倏然一片暗沉,恨恨的盯着端木璟,终究还是随手那么一掀,伴随着圆桌掀翻,盘盏飞落碎裂,周围的公子大人们纷纷惊呼必然,而她则转身就跑了出去。
“静儿!”
郡王妃忙站起,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追着女儿出去了。
端木璟在大小姐转身奔出去的时候,下意识挺直了脊背,似想要追着出去,但却又不知为何依然坐在那儿没有动弹,只看着荣芩静的背影,眼神晦涩,眉心轻蹙,几分懊恼几分无措几分不解几分失落还有几分的茫然若有所思。
从小到这么大,他从来也不曾面临过这种事情,今日初战,便似乎受到了挫折。
是他考虑不周,做错了吗?不然她为何没有欢喜,也没有应下他的求亲,反而恼怒得掀桌离去?
从未有过情爱经历的璟世子,看着荣芩静含怒离去也是不禁有些慌措,只是他从来都定力十足,不会轻易的将心思在脸上表现出来。
他便暂且在明荣郡王府住了下来,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待,只是夜半三更,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荣大小姐闺房附近,本是想来看看她,却不想竟听到了从那闺房内传出的轻泣声,还有郡王妃的轻声安慰。
他猛然停下了步子,有些僵硬的站在阴影中,夜色沉沉,看不到他此刻脸上的神情。
“他当我是什么?先前我主动去与他说,他甚至都没有考虑一下就拒绝了我,现在却又跑到峄城来突然说什么提亲,真当以为我是那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女子吗?”
闺房内,荣芩静愤然怒骂着,只是声音微哑,带着浓重的哭泣过后的鼻音,让站在暗中的端木璟不禁心颤了一下,微微有些沉闷和疼。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郡王妃小声安慰着:“别这么说,我看璟世子也不像那轻佻随便之人,定是真的想通了才会如此贸然的跑来提亲。你这丫头,自从京城回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还不是因为一直念着他?现在他亲自过来提亲了,你倒是反而将人给推拒了出去,真是…”
“那又怎么样?他凭什么在当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之后还能如此恍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的跑到我家里来提亲?还一副认定了我定会欢喜答应的淡然笃定模样,这算什么?施舍吗?同情怜悯吗?还是觉得其实我也还算可以就算娶了回去也无妨?就算我现在还念着他,我也不需要这等施舍,日后,我定会将他忘得干干净净!”
“你这丫头,怎么钻起牛角尖了?”
“娘,我累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郡王妃又柔声宽慰了几句,叹着气离开了女儿的闺房。
端木璟连忙将自己隐藏好,看着郡王妃出了门,离开了,他则还站在原地,看到荣芩静的闺房内灯火明亮,将她曼妙的剪影透在雕花镂空窗户上,随着烛光摇曳而轻轻摇晃。
他站在那儿看了很久,一直到她从窗边离开,吹灭了灯盏歇息下,他还安静的站在那儿,低头安静的沉思着。
今晚月黑风高,离峄城几千里之外的北疆从龙军军营之内,也有人站在深夜的黑暗里,遥望更北方的黑暗夜空,思想着他家一声不响就悄然离开去了连岳的人儿,忍不住挂念担心。
已经过去好多天了,她这一路过去可是有遇到什么危险和麻烦?现在已到了哪里?可否有吃饱穿暖?
连岳要比大炎更早的进入冬季,现在已经是到了秋冬交接之时,昼夜的温差变化很大,尤其是大炎过去的人,在那边稍微没留意没照顾好自己,就会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