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修染的房内,恬恬真安静的躺在床上,呼吸清浅,眼睑下微有一层阴影。
君修染就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光洁的额头,看着她挺直的鼻子,看着她想粉润的嘴唇,看着她柳叶眉弯弯,睫毛微翘,也看着她半边肤如凝脂绝色倾城半边却鲜红胎覆盖形若鬼魅的脸。
他忽然凑近了些,仔细的盯着她左边脸上的红色印记,似在分辨着,若有所思。
如此强烈的目光终于将她惊醒,一睁眼就看到某人在她眼前放大的脸,当即脸色一僵,直接挥手拍在他的脸上将推了出去。
“你做什么?”
“看看本王的爱妃。”
“谁是你爱妃了?”
“嗯?恬恬你几次三番的将我吞吃下腹,难道又想不负责任?”
“…”
他摸着下巴,思衬着说道:“不过已经晚了,你就算不负责任也不行了。我们的婚期已定下,八月初三。嗯,还有两个多月,真漫长啊。”
“这不是还有两个多月么?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就悔婚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施施然说着,转头看到窗外好像是夕阳西下的场景,不由一怔,那么一抹刚浮现的清浅笑意就僵硬在了嘴角,“现在什么时辰了?”
三殿下正在为她那句“悔婚”而纠结,闻言幽幽瞥她一眼,十分淡定的说道:“马上就可以用晚膳了。”
“…”
她盯着他,满脸僵硬。
她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在尧王府里见人了?
他也看着她,却目光温和,隐约中还闪烁着那么点得意的神光。
恬恬,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还是乖乖从了我吧,别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天,端木恬本是要回去端木王府的,却不想天空突然阴沉,天边首轰隆隆的响起了低沉的滚雷之声,然后忽然“刺啦”一声一道闪电凌空而下,直将天空都给劈裂了开来,紧随着“轰”的一声地动山摇。
不过眨眨眼的功夫,雨水倾盆而下,阻了端木恬回去的脚步。
三殿下自然是极高兴的,觉得老天爷真是难得的开了眼。
两人并肩站在廊下看着外面的大雨倾盆,他笑意盈盈,说着:“恬恬,你看,连老天都看不得我们分开。”
她瞥他一眼,轻哼一声。
尧王府内的某院落中,明月公子也正站着门前看雨,身后,他那位黑衣随从侍立,脸色很不好看。
“公子,我们干什么还要继续住在这里?我看这三殿下分明就是故意在整治公子你。”
什么呀?堂堂尧王府,竟让他家公子喝了一天的粥,还敢说着是目前府上能拿出来的最高规格的待遇。
啊呸!最高规格的待遇若都是如此,低等级的待遇要如何了?直接让客人饿肚子?
明月公子站在那儿看雨,并没有任何言语,就仿佛根本没听到随从对他说的话。
那随从不禁又张了张嘴,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不禁越发的古怪,撇着嘴角闭上了嘴。
他就不明白了,那个端木恬,有什么好的?
明月公子忽然眼神一动,转头便看到有人被大雨笼罩着奔了过来,对着他拱手道:“明月公子,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一叙。”
黑衣随从瞪眼,现在大雨倾盆的,让他家公子过去跟他聊天?三殿下了不起啊?他家公子那也是…
明月公子却微笑,点头道:“好!待得雨小些了,在下自当过去拜会三殿下。”
那人闻言又是一拱手,说道:“是,我这就去回禀我家主子!”
然而这雨一下,就下到了夜幕降临都没有停止,一直到近亥时,君修染的书房门终于被推开,生如明月的公子踩着湿漉的脚印走了进来,平静而淡然的问道:“不知三殿下叫在下过来,是有何吩咐?”
君修染坐在椅上,摸着下巴看他,眉梢轻挑,眼角微扬,似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本王很好奇。”他悠然开口,道:“扶风国的太子殿下,你老人家怎么突然跑到我大炎的都城里来了?就不怕有来无回?”
明月公子勾唇,笑得越发温雅,说道:“没想到三殿下竟也认识在下,真让在下受宠若惊。”
“本王也很惊讶,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明月公子竟会与风太子是同一个人,本王差点就没忍住一剑把你给杀了。”
“那怎么没动手?”
三殿下笑得特温柔特亲切的说道:“这不是因为我家恬恬当时在场吗?本王怎么忍心让她见到那般血腥的场景?万一把她给吓坏了可怎么办?”
“如此看来,本殿倒是还要承蒙恬郡主的救命之恩。”
“这倒是不必,只要你以后别总是眼冒绿光的盯着我家恬恬就成了。”
“本殿承的是恬郡主的恩,岂能由你来决定?”
“恬恬乃是本王的王妃,自然能决定!”
“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已经娶了王妃?”
“八月初三,欢迎风太子前来喝杯喜酒。”
“两个多月后的事情,谁能说得准?”
君修染倏然眯眼,沉眸,笑容却依然亲切又温柔。
嗯?这家伙莫非是在找死?还特意大老远的跑到大炎来找死!
第四十三章 过河拆桥
明月公子,或者说是扶风国的太子殿下风玉衍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尧王府,不知是因为跟君修染交谈了一些话,让他有所介意而离开,还是因为害怕了尧王府的待客之道,实在是再吃不下白粥了,而且还是又酸又苦又粗糙难以下咽的白粥。
只一天的时间,他就觉得他都瘦了。
风玉衍连夜离开,端木恬就站在廊下阴影中看着,半饷转头看那不知何时已到了身边的人,“他真是扶风国的太子?”
这是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也没有想到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明月公子竟还有一个如此震慑人的身份,扶风国的太子殿下?
她倒是听说过扶风国的太子殿下风玉衍形如月下谪仙,温润尊雅,乃是这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不过谁也不会贸然的把他和明月公子联系到一起的啊。就比如,端木恬认识明月公子而不认识风玉衍,而君修染则偏偏认识风玉衍却不认识明月公子,如此巧妙的一结合,于是现在两人都知道了,明月公子就是风玉衍!
想到此,她不禁轻蹙眉,咬了咬嘴唇,带几分懊恼的说道:“早知他是风玉衍,当初便不该将那二十万两黄金送上。”
她只当以为明月公子在民间和江湖上的势力很大,君修染已经是敌人环伺,在这样的情况下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二十万两黄金而与他为敌,所以才随信送上金票,也算是一种道歉和交好,相信他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知道为了一株玉灵芝而与君修染为敌是不划算的。
可他还是扶风国的太子殿下,这情况就一下子变得不一样了。
君修染在她身侧含笑而立,闻言说道:“送都已经送了出去,难道还能再去问他要回来吗?”
话虽这么说,他的紫眸之中却闪烁着点点萤光,如那无法扑灭的鬼火,晃悠悠的慑人。
本王的钱,岂是那么好拿的?
端木恬依然侧头看着他,说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他一个邻国的太子殿下,怎么竟会在大炎国土上面有如此大的势力?”
这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君修染俯身腻了过来,手环在她着她的纤腰,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吐气如兰啊简直就是!
“这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他是扶风国太子,在诸皇子中一支独大,扶风皇帝也是对他甚是信重,几乎没什么能威胁到他位置的,自然也能够随手掌控了扶风在其他国的一些隐暗势力。”
“那给他去找点麻烦!”
三殿下都不禁侧目了,他还以为她会问大炎在扶风是否也有这样的势力,现在又掌控在谁的手上呢,没想到她竟是直接跳过到了要给风玉衍去找麻烦的方面。
她歪过头看他,道:“你觉得不好?”
“好!怎么会不好呢?我也很想看看,看他这个扶风国太子怎么安然从我大炎回去。”他笑得狐狸似的,紫眸闪烁已是开始暗暗的算计了起来。
尽管那人算起来似乎还是他的表兄,但那又如何?本王的黄金是那么好拿的?最重要的是,本王的女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觊觎的?
端木恬倒是不知道他心里还有这么一个想法,只觉得其他国家的太子殿下竟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大炎国都之内,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很爽快。
不过,那人似乎是君修染的表兄啊。
她神情微有几分沉凝,看着他说道:“有没有与他合作的可能?”
“有!”他毫不犹豫的点头,一本正经,可紧接着就又马上变了模样,笑得阴险狡诈,说道,“扶风国的太子殿下啊,也不知道究竟能给我带来怎样的好处。”
而风玉衍在离开尧王府之后便直接去了珍宝阁,却并没有如临大敌般的让珍宝阁内的人整理东西赶紧跑路,甚至都没有惊动太多的人,就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倒是那黑衣随从,着实紧张了一把,一直劝说着:“公子,还是赶紧离开炎京城吧,您的身份已经被知晓,若是这大炎的三殿下想要对您不利,我们在这里毕竟势单力薄,如何与他对抗?”
无奈明月公子连瞄都没有瞄他一眼,由着他在耳边喋喋不休,只安心坐在椅子上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终于,他也觉得耳边嗡嗡嗡的很的烦恼,便转头看向这跟随了他许多年的忠心下属,此刻还能微笑着说道:“我都没有急,你急什么?”
“公子…”
“他一开始就认出了我,若要对我不利也早已经下手,不会等到现在的。”他说着站起身,转身朝房里走去,说道,“难得能来一次炎京,倒不妨趁此机会好好的在此逛上一逛。”
侍卫的脸顿时就如同是他身上的衣服一般的,墨黑。
风玉衍走了几步,又停下,侧头对他说道:“君修染八月初三大婚,定会有帖送往扶风,你去让人将那帖子人送到我手上来。”
侍卫皱皱眉头,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让他不开心的事情,但还是恭敬的说道:“是!”
看着太子殿下进了房内,这黑衣侍卫还站在原地沉思,太子殿下他该不会是因为端木恬才要继续留在炎京城里吧?
那女人长得那么丑,性子也古怪一点都不温柔,还貌似心狠手辣性情凉薄,何德何能竟能让太子殿下对她另眼相看?而且虽不想承认,但大炎的三皇子也确实乃人中龙凤,不过就是比他家太子殿下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点,竟也是对那个女人情深意重,非她不娶的模样。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撇撇嘴转身出门,去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去了。
尧王府内,此刻三殿下正躺在书房里,幽怨的叹息。
哎,独守空房,孤枕难眠啊!
恬恬真狠心,占了他的房间不说竟还将他给赶了出来,这简直就是鸠占鹊巢啊有木有!
三殿下躺在床上翻个身,于一室昏黄的灯盏照耀之中,紫眸被映照出了一片绿光,幽幽的如狼一般。
色狼!
明明昨天还狂野的将他压倒又柔顺的躺在他身下,今天竟然就马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用完了他之后就将他一脚踢开,翻脸不认人啊!
以前他跑去端木王府溜进她闺房的时候,至少也还能抱着她一起睡呢,没想到到了他的地盘上,反而被她占了房间赶到书房?
三殿下对着灯光摸摸下巴,难道恬恬她就是喜欢那个调调?
书房外,有人隐藏在暗中,偷偷的与同伴交流着感情。
主子竟然被赶到书房里来了,哎呦喂,王妃好威武!
第二天,端木恬便离开了尧王府,尽管某殿下十分的不舍,众下人随从护卫热情挽留,她都一意孤行的回了端木王府。
“本郡主云英未嫁,经常住在三殿下的府上,成何体统?”
当这个借口被她面不改色的说出口的时候,众人扼腕,深深觉得王妃已经被主子给带坏了,如此颠倒黑白厚颜无耻的话竟也能够随手拈来。
三殿下幽幽叹息。
吃都已经被你吃了,竟然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不负责任之极啊!恬恬,你莫非是想要抛弃了我?
当端木恬回到端木王府的时候,端木峥正坐在院子凉亭里喝茶,他已经越来越少喝酒了,就连前两天的宫宴上,也不过才喝了两三杯而已。
看到女儿消失了两天终于回来了,他眉心轻拧,终还是舒缓了开来,说道:“恬恬,你过来。”
端木恬脚步一顿,然后转身朝他走了过去。
“爹爹,有什么事吗?”
“你这两天一直在尧王府?”
“嗯!”
“你…前日我与皇上商议了下你们的婚事,大婚之日便定在了八月初三。”
“我知道。”
“不过你们虽已有了婚约,但毕竟尚未成亲,你偶尔去去尧王府也无妨,但还是别住在那里比较好。”
“爹爹放心,我有分寸的。”
“嗯,如果真舍不得离了片刻,也该是他来端木王府。”
“呃…”她为什么觉得爹爹的这句话,好像有点歧义,有点意有所指,让她莫名的有种心跳加速,面儿发烫的错觉?
端木峥在说了那话后便恍若无事办的又端起茶杯悠然喝了起来,随口道:“你也别在这里站着,去忙自己的事吧,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出嫁,有许多事情都还没有准备好。”
出嫁么?
端木恬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告退了一声便转身离开,走两步却又停下,转身说道:“爹爹,扶风国的太子来了京城。”
端木峥当即神情一顿,道:“当真?”
“是!我前天遇到明月公子,便将他带去了尧王府,昨天才知道他竟然是扶风国的太子殿下风玉衍。”
“现在还在尧王府中?”
“没有,他昨天晚上就离开了,不过还是京城里。”
端木峥沉思着,然后说道:“恬恬,你似乎与凤楼很是聊得来。”
“嗯!”
“你去找他,将这件事告诉他。”
告诉凤楼?
端木恬怔愣,随即了然。
大炎与扶风相交的边界上,一直都是由凤家守卫的,尽管现在凤家只剩下了凤楼一人,还是个妖里妖气从没见他干过什么正事的人妖,但他毕竟是凤家的王爷。
她当即点头,也没有回去出云阁,而是转身返回,又离开了端木王府。
她找到风楼的时候,他正在御花园内跳艳舞,那妖娆的身段,那艳丽的舞姿,那低沉中微带着点暗哑的声音相当性感,尤其是在唱着艳曲的时候。
他身旁的花儿娇嫩而美艳,日光从他头顶的树枝缝隙中投射而下,明媚光线投影出闪耀光斑,却皆都在他的身旁黯然失色。
端木恬站在旁边烈日照射不到的阴影中,静静欣赏这一场风花雪月般的轻歌曼舞。
只见他眼角一挑,勾勒出一抹勾人心魂的弧度,也看到了站在那边看他跳舞的人,顿时就停了舞姿,笑得勾眉搭眼的袅袅飘了过去。
端木恬不禁一声失望的叹息,其实看他跳舞,真的很赏心悦目。
“郡主,您今儿个怎么有空进宫来了?莫非是专程来找奴才的?”他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扑棱棱的看着她,那神态甚是诱人,就像是那等着被扑倒的绝世妖孽。
他真的是端木恬有记忆以来,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了。如此妖娆,如此的男女难辨。
她看着他,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专程来找你的,见你歌舞得似乎很开心,真让人不忍心打搅。”
他眼中顿时有星星点点的光芒闪啊闪的,双手捧心作满脸幸福撒娇状,娇滴滴的说道:“讨厌!郡主竟如此说奴才,真让奴才受宠若惊,好幸福哦!”
端木恬嘴角一抽,伸手默默的压下了手臂上拼命冒起的鸡皮疙瘩,说道:“我来跟你说件事。”
他妖媚的大眼睛眨啊眨,好一副含羞带怯的娇柔模样,轻声说道:“郡主想与奴才说什么?难道是想要表白?嗯~讨厌,奴才会害羞的。而且郡主您马上就要与三殿下成亲了,若是让他知道您竟还喜欢奴才,奴才该如此躲避三殿下的追杀啊?不过没事,奴才相信郡主您一定会保护好奴才的。”
然后眼睛眨啊眨,眨啊眨。
端木恬低眉垂眸,又在手臂上压了压,然后抬头嘴角勾起一抹清丽的弧度,说道:“放心,我最喜欢背后捅人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