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复面色苍白地躺在阵法中,依旧昏迷不醒,甚至还发起了高热。
袁香儿取出白篙留给她的那颗玻璃一般透明的果实,树灵沉睡之前告诉过自己,这颗果实有着疗伤的奇效,
“我们试试这个?”
松子一般大小的果实晶莹剔透,顶端有些细细的纹路,像是一棵小小的水晶心脏。
袁香儿尝试着向里面注入灵力,那水晶般的果实便明亮起来。慢慢离开袁香儿的手心, 悬停在空中,散发出纯白而温和的光芒。
那温和的白光覆盖了时复周身, 时复那毫无血色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紧紧锁住的双眉也渐渐松开了。
时骏跟在一旁, 一会帮胡青递递毛巾,一会眼巴巴地看着袁香儿施展法术。眼泪早就糊了一脸,却又因为害怕打扰到对哥哥的抢救,不敢哭出声, 只能拼命咬牙忍着,眼泪鼻涕窸窣着往下掉。
袁香儿拧了一条热毛巾给他,“擦擦脸吧。”
时骏接过来抹了一把脸,乖巧地道谢,“谢谢姐姐。”
鼻子眼睛都哭红,怯怯地问,“我哥哥,哥哥他肯定不会有事的对吗?”
这是一个聪明机灵又情感丰富的孩子,初识时的那一点隔阂早已消失不见,袁香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树神留下了果实很有效,你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救他。”
清透的小小果实始终悬停在空中,散发着治愈的柔光。袁香儿当真想不到,那位树灵在沉睡之前还能留给自己这样对人类散发着善意的治愈法器。
焦虑了两日夜的时骏哭得累了,握着他兄长的手,蜷在他身边睡去。
包扎好时复的伤口,胡青拧了一条凉帕子,覆上他高热的额头。
看见那干裂的双唇微微张了张,轻声梦呓,
“母亲……”
“啊,这孩子想念他的妈妈了。”
对活了大几百岁的胡青来说,二十岁还不到的人类当然还可以算是孩子。
“他们的母亲就是我们要找的青龙。”
“啊,你是说那只青龙?”胡青掩住嘴,“青龙六十年往返人间一趟,那只龙去年才刚刚回来,这么说来这两个孩子或许都不曾见过他们的母亲。”
并不是每一个种族的母亲都会和人类一样有看顾养育孩子的习惯。
袁香儿手中搓磨着白篙的果实,和胡青并肩站在山洞口看着山脚下浓烟四起的赤石镇。
那位树灵年复一年地在此地长久守候,却不知道他家人的寿命早早已如蜉蝣一般逝去,就连他喜爱的人类也已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数百年。
“等回去以后,我把他种在院子里试试,他那么喜欢我们人类,真想能够让他不至于那么失望。”
“嗯,他一定还有机会的,有机生活在他喜欢的世界里。”胡青挽住了袁香儿的胳膊,“我也喜欢你们,虽然人类有像妙道那样可恶的家伙,但也有像阿香你这样可爱的人。”
袁香儿伸手掐她胳膊,“我也喜欢妖魔,每一个都长得这么漂亮,让我忍不住就想要掐一把。”
“别掐我,要掐掐你们家南河去。”胡青和她互相掐来掐去,“今天在镇上我可闻到味儿了,话说你每次把人家欺负得发出那样浓郁的气味,却还要人家忍着,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袁香儿摸摸脑袋,“每一次都是我欺负他,好像是有些过分。”
丛林间传来枝叶拨动的声响,一只银白的天狼分开灌木的枝条奔跑上山,矫捷的身躯带着战场的硝烟,冰冷的双眸盛着未退的杀气。
他伴着如血的残阳走上山岭,一路走,一路将那凛然的杀气脱落在地上,及至走到袁香儿身边的时候,那双眸中的寒霜已化为春水,伸过脑袋亲昵地蹭了蹭袁香儿的脸。
胡青推了袁香儿一把,袁香儿面色莫名红了红,爬上了南河的脊背。
黄昏的时候骑着银狼驰骋在山野间或许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享受,
天色迷蒙,晚霞灿烂,波涛一般起伏的树冠披着夕阳的金辉,
最妙的是,这样浪漫多情的世界,很快就会知情识趣地进入更深的幽暗,那旖旎着暧昧幽香的夜晚。
凉丝丝的夜风吹过脸颊,袁香儿贴着南河的脖颈趴在他的后背,双手圈着南河的脖子,揉搓那里柔软的毛发。
“小南今天生气了?”
“那个人竟然当着我的面,让你娶……娶三个男人。”南河龇着利齿,犹不解气。
“行啦,消消气,你把人家整个镇子都拆了。”袁香儿笑话这只醋狼,
“我本来,没有那么贪心的。”南河低沉的嗓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可是那一天,在里舍的屋顶上,你告诉我的话,我都当真了。我……已经没办法忍受别的人觊觎你。”
袁香儿伏低身体趴在南河背上,“我说的话自然是真的。小南说得话,我也都是当真的。”
“什么?”
“你说你要把整个人都送给我,你说你要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她身下的银色天狼红了耳朵。
“今天的那第一位郎君看起来很美味,我通共就只有他一个人了,却还来不及好好享用,就被打断了。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呀?”袁香儿的声音细细地从他红透的耳朵里钻进去。
纵横四野,掀翻了整个赤石镇的大妖一时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哗啦一声连人带狼一起掉落进地面繁密的丛林间,溅起漫天草叶。
……
袁香儿独自从丛林间回来的时候,面上还带着未褪的红霞,头上沾满了凌乱的草叶。
“阿香你跑哪儿去了?”乌圆围着她打转,“阿香你身上什么味,怎么这么香,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什么好吃的?”
胡青一把将乌圆提开,打趣袁香儿道,“南河呢?”
袁香儿咳了一声,脸红了。“他有些不好意思,晚……晚一点再出来。”
“真的被你吃下去了?”胡青凑在袁香儿耳朵边说话,“你把人家欺负得都不好意思出来了?”
袁香儿悄悄看看左右,咬着胡青的耳朵悄悄说,“他太可爱了,我就一下没忍住。换了是你也一样,你难道就不想看见你那位渡朔大人失去理智的模样吗?”
“你……你是说看着渡朔大人轿喘不停的样子吗?”胡青捂住了脸,“啊,确……确实,想想都让人受不了。”
太阳落下又升起,漫漫长夜过去,
山洞里的时复从昏迷中醒来,觉得身体无处不是剧烈的疼痛。
但是既然还能感到疼痛,就说明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身边隐隐有女性的说话声,还有干柴在火焰中燃烧崩裂出火星的噼啪声。他似乎躺在一堆稻草上,伤口都被很好的处理过了,身下铺着触感舒适的毛毯,身边还燃着温暖的篝火,有人救了他,还把他照顾得很好。
眼皮像是灌了铅一般的沉重,以至于他用尽力气才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时复首先看见的是自己的弟弟时骏,这让他松了一大口气。时骏显然狠狠地哭过了一场,鼻尖通红,脏兮兮的小脸上还挂着泪水。或许是哭累了,他握住自己的手指,沉沉睡倒在自己身边。
“他的伤看起来好了不少,似乎有些恢复意识了。”
“真是太好了,希望能够尽快好起来。”
有人在身边说着话。
他从微微睁开的眼缝里,依稀看见白皙的手臂伸过来,仔细擦去他脸颊脖颈的冷汗,又将他额头的帕子取下,换上一条冰冰凉凉的帕子。
“听得见吗?时复,想不想喝一点东西?”
“别当心,你已经渡过最危险的时候了,很快就能好起来。”
昏昏沉沉中,一直有女性的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
他在这种轻柔的语调中恍惚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在时复还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垂垂老去。一生思念着母亲,情思郁结的父亲很早就缠绵病榻,卧病不起。年纪小小的时复以幼小的肩膀挑起了照顾父亲,养育幼弟的责任。
镇上的人因为饱食终日,很少有人愿意出来工作,时复却什么脏活累活都接,从不挑剔。只要能挣得更多的钱,就可买到药物给父亲治病,可以养育刚刚破壳而出的弟弟。
他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绝不希望再失去父亲,失去亲人。
那一天,在斗兽场受伤的时复回家的路上发起了高烧,昏倒在路边的雪地里。
一位怀抱幼儿路过的娘子将他摇醒,“孩子你生病了,快回家去找你娘亲吧?”
那位母亲的容貌他已经淡忘,只记得那双手柔软又温热,轻轻擦去他额头的冰雪,将他搀扶起来。
原来,这就是母亲的手。
暖黄的路灯下,那位母亲温柔地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丰腴的手掌轻轻拍着包着孩子的包袱,那缓缓离开的背影刻进了时复的心底深处。
从此,这位生活艰难的少年就在心底悄悄期待起母亲的到来。
每当自己受了伤,生了病,他总是咬着牙,在心底偷偷幻想一下如果母亲回来了,会怎样温柔地照顾自己。
父亲总把母亲挂在嘴边,说她是一位温柔美丽又强大的人。
可是一直等到男孩变成了少年,变成了能够挑起一切的男人,那位母亲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直至父亲带着终生的遗憾,离开了人世之时,他才知道自己的母亲便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青龙大人。
青龙游戏人间,六十年一个来回,根本就不是一个会把孩子放在心上的母亲。
从此失望的男人将母亲的影子从心中抹去,不论多少伤痛孤独,也不再期待那永远不可能出现的温柔。
只是在饱受酷刑被绑在祭台之上,忍受着痛苦濒死之际,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忘记,自己最渴望地依旧是能见到那个人一面。
时复睁开眼,痛苦而屈辱的祭台不见了,他身在一个温暖的山洞,洞里燃着篝火,橘红的火光照在石壁上。
床边是沉睡的弟弟,是把他从痛苦中拯救出来的朋友,是为他包扎伤口的年轻女子。一只小山猫在地上打转,门口蹲坐着力量强大的妖魔。
既温暖,又令人安心。
“醒来啦?”袁香儿转过头来问他,“我们要去寻找青龙,你想一起去吗?”
第80章
艳阳凌空, 蓝天一碧如洗,灼眼的阳光播撒在广袤无垠的山野间。
巨大的蓑羽鹤翱从天空飞过,展翅浮飞的影子从青山绿草间一掠而过。
脚下是苍茫大地, 头顶是青湛穹庐,坐在渡朔宽阔的后背上,第一次高空飞行的小时骏既紧张又兴奋,
“啊啊, 那里有一群野牛,从这里看下去, 牛群都变得好像蚂蚁那么小!”
“快看, 山那边有一只好高大的妖魔在行走,他的脑袋都伸进云里去了, 我们快躲开他。”
化为少年的乌圆盘膝坐在他的身边, “大惊小怪地做什么, 没出过家门的小东西, 坐好了,小心从这里掉下去可没人救你。”
这个半人半妖的小东西,听说才六七岁, 哈哈, 这可也未免太小了。乌圆得意洋洋地想着,自己总算不是队伍里最小的一个,可以好好摆一摆长辈的风范了。
他下意识忘记了自己已经三百岁的高龄,而天天提着他脖子的袁香儿还不过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都坐好,谁也别掉下去, 省得渡朔大人还要忙着捞你们。”胡青坐在两个不安分的小家伙身后,看守着他们,顺便照看躺在她身边的时复。
时复仰面躺在渡朔宽阔的脊背上,身下柔软的翎羽伴随着清风拂过他的脸颊。日行千万里的大妖化为本体,载着他飞行。眉眼细长的女子跽坐在侧,伸过手来替他掖紧盖在身上的毛毯。
袁香儿骑在银发飞扬的天狼背上,同他们并行齐飞,时时转头探问,“怎么样,时复觉得还可以吗?要不要停下来休息?”
这突如其来围着自己的温柔让时复很是不习惯,从他幼年时期开始,就只有他照顾家人的记忆,他的一生几乎从没有体会过来至他人的关爱。他只觉得心里坠坠的,莫名得眼睛酸涩。
“你,也是妖魔吗?”他开口问身边的胡青。
“是啊,我是狐族,我叫胡青。”胡青的身后变出九只毛绒绒的大尾巴,展开来在空中晃了晃。
“那是乌圆,山猫族。”她指了指已经和时骏勾肩搭背玩在一起的乌圆,又低垂视线,“这位载着我们的是渡朔大人呢。”
袁香儿并行在他们身侧,伸手摸摸身下银色的毛发说道,“我是真正的人类呢,这位是南河。”
天空中飘荡着丝丝流云,时复仰面看着,似乎在自言自语,“浮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那里的妖魔都能和人类像朋友一般相处吗?”
渡朔温和的声音传了上来,“浮世灵气稀缺,妖魔罕见,那里的人类依靠自己身体劳作而生,多数已经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妖魔鬼神的存在。至于能不能像朋友一样相处,看得是双方的性格是否相投,倒也和种族无关。”
渡朔暗黑色的翎羽远远划过长天,“你们若是想前往浮世,忙完此事之后,我载着你们一道回去看看便是。”
神鸟展翅,泛野浮天,携劲风,一跃三千里。
即便借助渡朔和南河这样大妖的脚程,从外面的世界走到这里,也已经耗费了数月时间。若是普通的人类或是灵力不足的小妖,想要在两界间穿行,几乎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那路程太过遥远,使得本来居住在同一个世界的他们慢慢忘了彼此。人妖相隔的两个世界正在越离越远,总有一日将会彻底地分离,将彼此的影相仅留在口口相传的传说中和那些陈年古籍的画卷里。
视线里渐渐可以看见海的时候,青龙所统御的领地终于到了。
里世的大海无边无涯,万万里有余,据说从未有人抵达大海真正的边际,传说中在海的南处是赤红的深渊,极北是无边的冰原,东有海外仙山,西临幽冥暗府,大海深处吐云霓,含鱼龙,隐鲲鳞,潜灵居,有着无数强大而神秘的存在。
众人在海岸边停下脚步,从这里远远望去,可以看见一座孤悬海面的高山,那便是青龙的巢穴。
传说中的青龙是一位永远只会睡觉和游戏人间的妖王,但属于青龙的领地上依旧汇聚了许多慕强而来的妖魔,以至于这附近的海岸边成为了一个繁华热闹的集市,以供生活在这片海域的妖魔们交换货物。
袁香儿一行穿行在集市中,这座海边集市处处带着海水的味道。
岸边的房屋,多用红色的方条岩石砌成,屋檐斜翘,冲天而起,又镶以色彩斑斓的海贝珍珠,屋台楼阁层层累覆,艳丽多姿地妆点在吐着白色浪花的海岸线上。
人面鸟身的海鸟成群在海岸边飞过,相更叫啸,发出诡色殊音。脸上生着鳞片鱼鳍的鲛人从碧蓝的海中浮现出身影,捧着华美的鲛绡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从海底走上岸来。
鲛人编织的绿烟罗绡披挂在杆头,海妖泪化的夜明珠盛放于匣中。珊瑚琥珀,砗磲玛瑙,不要钱一般地堆积如山。能够发出歌声的海蚌,带着奇幻斑纹的宝石随意的摆放在商人的地摊前。人间界不可能找到的古怪食材,奇珍异宝,在这里都可以寻觅发现。即便是转世重生的袁香儿,都免不了为这样独特而梦幻的集市所叹服。
这里的妖魔们似乎生活得分外恣意洒脱。贴着地面飞行的魔物纵声欢笑,集市上披着海藻的商贩十分有闲情逸致地边弹边唱。酒楼、茶室和浴房一间挨着一间沿街开设,门廊外凌空悬挂着上下飞舞的七彩琉璃灯。
在这个地界,雌性的数量似乎相对稀少,雄性的求偶行为在这里显得热烈而直白。几位穿着锦绣霓裳的女妖举着灯笼嬉戏追逐而过,留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引来路边无数雄性妖魔举目相随。
鱼头人身的水怪举起不知从哪里打捞的古怪宝箱向她们展示着自己的富有。垂着长长鱼尾的海妖坐在高处的栏杆上拨动箜篌,为她们唱起了情歌。甚至有一只不知什么种类的妖魔,开屏似地展开巨大的鱼鳍,鱼鳍上华光一片,睁着十余只大大小小的眼睛,袁香儿差点被他吓了一跳,知道的明白他在求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吓唬人。
便是袁香儿和胡青两人,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中的时候,也时时能收到男士们热情的口哨声。
有一位披着彩色翎羽的年轻男子,弹着三弦琴,迈着欢快的舞步,旋转着单膝跪到袁香儿面前,口中唱着情歌,捧上一只漂亮的海螺。
南河从旁伸出手来,一把揽住袁香儿的腰把她拉向自己,上半张面孔现出银针竖立的毛发,龇牙发出低低的喉音。
那位有着漂亮翎羽的妖魔估摸了一下南河和自己的实力,恹恹地褪却了。
“有伴侣了吗?真是可惜。”
“难得有新来的妹子。还是可爱的人族呢。”
附近还有细细的议论声传来。
南河揽着袁香儿不肯松手,释放出了一股独属于他的浓烈气味。他简直想要立刻找到一个私密的空间,好好得和香儿一通耳鬓厮磨,让她的全身清晰地染上自己的气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再单纯的男孩子,历经了人事之后,也会迅速地成长为一个男人。南河开始控制不住地对香儿有着更多的想法,滋生了更为强烈的独占欲。
回想起几日前在山林中的情形,南河忍不住地耳尖发烫,他一时幸福得仿佛整颗心都被填满,一时又懊恼于自己的青涩和不谙世事,在那时手忙脚乱让香儿看了笑话,还要依靠香儿细心教他。
袁香儿正在偷看自己的小狼,一会凶得很,龇牙咧嘴恨不得把靠近自己的所有异性都赶走,一会又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莫名就红了面孔,软乎乎的耳朵也跑出来了,折在那里自顾自地红了耳朵尖。
赤石镇山林中的那一夜,袁香儿一辈子都会牢记在心中。南河在月色下莹莹起光的肌肤,还有那些滚落的汗水,难以抑制的沙哑喉音,她要永远把他们留在心底。
或许在这种两情相悦的事情上,人类的习俗是以男性为主导。可惜南河纯粹是一张纯洁的白纸,而袁香儿却是一位硬盘里有着3G视频的老司机。所以她顺理成章,满心愉悦地狠狠欺负了一番那位懵懂无知的强大妖魔。
有道是花有清香月有阴,只爱**不爱金,只恨当时不能有更多的时间,好好品味他那副可爱又可怜的模样。
一行人走进路边的一间酒肆歇脚用餐。
二楼的雅间开阔而舒适,凭栏远眺,海面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一般平静美丽。远远望去,一座孤独的山峰耸立在海天之间,山上吞云吐雾,凫鸟不渡,飞鱼难跃,看不清山峦的真实面目。那里是上古神兽的巢穴,巨大的青龙或许正在其中盘桓着身躯,守着她的亿万珍宝沉睡。
胡青坐在开阔的窗边弹奏手中的琵琶,悠悠琴声伴随海浪传开,窗外的水面哗啦跃出一只体型漂亮的海妖,湿漉漉的海妖栏杆外的崖壁上爬上来,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探过窗台将一朵红艳艳的山花递在胡青面前。
“谢谢你啊。”胡青接过了那朵花,将它别在自己的鬓边。双手叠在栏杆上,和海妖交谈了许久。
直到夕阳的霞光染红海面,海妖才纵身一跃,溅起一大篷洁白的浪花,回到大海深处,
“他说青龙就在那座龙山之上。但她的化身时时会到这个集市上溜达。有人说是青面獠牙的夜叉,也有人说是珠冠冕服的女帝,每一次的形态都不一样,没有人知道青龙的真正的化身长得是什么模样。”
胡青说着话,伸手轻轻抚了抚鬓边的山花,悄悄瞟了渡朔一眼。她的渡朔大人身披鹤氅,袖着双手,依旧那样温和恬静。
如果大人也能像小南那样稍微为我吃一点醋,该有多好啊,胡青有些遗憾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时期,不知道大家都过得怎么样。这两天花了不少精力和时间,在工厂定了一批口罩,准备捐赠给我们这里的学校和环卫工人。从中留出一小部分给一直爱着我的老铁们,放在微博分批次抽奖发放,一次一百人,一人十个左右,普通三层口罩,运费顺丰到付,如果有缺这个的亲,可以到微博点赞就可以抽一下。微博名字:晋江龚心文。
特别申明,只是想回馈我的老读者,不需要任何转发,评论,宣传等等。仅仅想给爱我的,陪过我写作的读者一点小福利,不想扩散,也不需要其他人知道,如果短缺口罩的就来,不需要口罩的不浪费,我们默默的,不用在评论区讨论这事。
因为之前写了末日文,我感觉我已经算是很有危机意识,上个月二十号不到就囤好了够自己家里用的口罩,酒精,消毒液,洗手液之类的东西。但是疫情开始以后,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们根本不可能像末日文中描述的那样独善其身。即使你自己提前准备了那么一点物资,但你也根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身边的亲人朋友毫无任何防御设备暴露在危险中,只能不断地把自己的东西均出去。自己准备再多也是不够用的,个人的能力在这种时候真的是微不足道,只能祈祷着这一次天灾尽快过去。
引用《海赋》
第81章
夜晚降临之时, 海边的集市逐一亮起了灯,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窗户为那些古朴厚重的朱红建筑更添了几分浪漫神秘。
一只穿着长袍的小穿山甲穿过潮湿的街道,顺着建筑的阴影一路小跑, 来到一家客栈的墙角下,抬起头看着透出热闹剪影的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好香啊。”他想。
自从数日前,几位来至浮世的旅行者住进了这里, 每天这家客栈都会飘出一股独特的食物香味,是那些新来的客人在制作美味的食物。
他只是一个妖力低下的小妖, 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用来交换, 只能每天溜到窗户底下,伸长脖子闻一闻那股气味好解解馋。
暖黄色的窗户哗啦一声被人推开来了, 一位漂亮的人类少女从窗户里探出头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类啊, 被吓了一跳的小穿山甲呆呆地想。
“果然又来了啊。”那个人类姑娘笑盈盈地说着, 手里捏着一块刚刚烤好的肉饼, 薄薄的饼子一面焦黄,细细的小葱和带着油花的肉沫从中溢出了浓郁的香味,惹得小穿山甲咕咚吞了口口水。
“你是不是想吃?这个给你吧?”少女一手撑着窗沿, 俯下身来, 将那块金黄的烤饼递到他的面前。
一边感到害怕,一边又忍受不了香味诱惑的小妖终于甩了甩尖尖的长尾巴,抬起袖子举着一双小小的手接过那块热乎乎的烤饼。转身窜进巷子的阴影里去了。
躲起来之后,他又露出满是鳞片的小脑袋,一边咔滋咔滋地啃着饼, 一边偷看袁香儿。
“他看起来好像锦羽啊。”乌圆圆滚滚的身体蹲在窗台上,和袁香儿一起看那只双手捧着饼的小妖怪,“好像我们已经离开家很久了。也不知道锦羽和师娘过得好不好,我带了好多漂亮的珠子,回去分给他一起玩。”
袁香儿在海边的客栈住了几日,每天除了打听上龙山的办法,就是和胡青一起大张旗鼓地制作美味佳肴。
不少好口腹之欲的大妖们闻风而来,用他们那些会唱歌的海蚌,能照明的珍珠来和袁香儿换美食吃,袁香儿好奇心爆棚,收集了不少形态各异的奇珍异宝。当然团宠乌圆也借机得了不少他看上的零食玩具。
“阿香待在窗口干什么?快来和我们一起喝酒。”一只鱼头人身的魔物喝了酒冲着袁香儿囔囔,他算是集市上比较富有的一位魔物,手上独特的东西也多,每日扒拉着不知从哪里寻觅来的各种奇特的宝物,来和袁香儿换吃的。
“阿香你看看,我今天给你带来了什么好东西。”他从怀里掏出一小包油纸包着的东西,献宝似地递给了袁香儿。
袁香儿打开一看,惊喜地发现是方方正正一块类似芝士的食物,品尝了一点,口感香滑,风味独特。
“这可是好东西,谢谢了,有了他明天可以试试做披萨饼给你们尝尝。”袁香儿高兴地说,“从哪儿来的?”
大头鱼人很高兴,鼓了鼓腮帮,又取出了一个遍布铜锈的青铜罐子,期期艾艾地递给袁香儿。袁香儿小心揭开盖子,里面却是一罐变了颜色的半液态,传来一股熏人的恶臭。
“这不行,早坏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袁香儿捏住了鼻子,妖魔们对食材的鉴别能力也实在太差了,让她不由想起南河送她毒蘑菇的那些日子。
身上的鱼鳍随时可以开屏,鱼鳍上睁开着十几只眼睛的魔物名字为多目。他眨着十几对眼睛,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银质酒壶,“有好吃的不能少了好酒。我这里备着酒呢。”
不太起眼的小小酒壶内却倾倒出了琥珀般的美酒,那酒味道香醇,入口绵柔乃是人间难寻的佳酿。更为神奇的是巴掌大小的银壶仿佛永远倾倒不完一般,只要你举杯就它,它就能源源不断地涌出美酒佳酿。
大家就着一桌子袁香儿端上来的人间美食,饮着永无止境的美酒,听着屋外层层叠叠的海浪涛声,尽情饮宴,把酒言欢。
“阿香是人类,好……好少见,我已经好几百年没见着人类了。我特别喜欢人类。”大头鱼人喝得有些多,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他举起酒杯敬了袁香儿一杯。袁香儿高高兴兴和他碰了一下杯子,一饮而尽。
“大头,你不是被人类从浮世赶出来的吗?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整天对人类骂骂咧咧。”多目揭他老底。
“是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大头鱼人伸出细细的胳膊,不好意思地挠挠滑腻腻的鱼头,“人类明明很弱小,但他们却总是能做出各种有趣的东西。特别是食物,做得比谁都好吃。虽然有一些人类很讨厌,但我觉得大部分还是可爱得不得了,我真的是很喜欢他们。”
他细细的双手交握在一起,鱼眼眯了起来,露出一脸怀念的表情。
人类或许有很多不足之处,但大多妖魔生性单纯,回忆起人类来还是只记得人类的种种好处,他们对袁香儿这位唯一来到里世的人类态度十分热情友善,常常有人找袁香儿拼酒给她送一点小礼物,袁香儿来者不拒。
这酒真好喝,滋味醇厚,回有余甘,多喝些料想也无碍的。
没多久,大小妖魔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在酒肆的前厅饮醉狂欢。
乌圆拉着时骏,穿过那些喝多了酒,已经开始载歌载舞的妖魔,找到胡青。
“胡青姐,阿香呢?”
“不知道呀,她好像喝得有点多,应该是和小南在一起吧?”胡青转过身来回话。
此时的胡青正站在靠海的窗台边,和几只露出海面的雄性鲛人聊天。
鲛人们喜欢歌唱,一手好琴技的胡青很是受他们的欢迎。他们从水面上探出身体,争相和胡青说话,高兴起来就要唱上几句动人的情歌。
“走走,小骏,我带你找阿香去,她今晚得了一盒好漂亮的珠子,正好当做弹珠玩。”乌圆风风火火拉着时骏跑了。
胡青想喊他们都来不及。
阿香喝多了,肯定是和小南亲亲热热地在一起呀。
想到袁香儿和南河的幸福甜腻,胡青免不了羡慕。我这样和其他男性说话,渡朔大人就连一点介意都没有呢。她悄悄头瞧了一眼在不远处悠然自得,自饮自斟的男人。
难道在他的心中,我还只是当年竹林中那个小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