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声点,别被他发现了。”

袁香儿发现乌圆虽然看起来单纯, 实际上社交属性点满,不但自发就喊起南河哥,还记得给锦羽带回伴手礼,连云娘都分外偏心于他, 果然是嘴甜的孩子有糖吃。

她们所处的地势很高,从这里望下去,壁立千峰,岩峦巍峨,霜雪簇簇,大地是斑驳的黑白两色。

一匹银白色的天狼出现在岩壁上。

精悍,凌厉, 行动如风,紧实的身躯内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带着一种令人叹服的美感。他在岩石上飞奔,俯冲向自己的猎物,银白的毛发轻扬,在身后洒下一路星光。

袁香儿跟着屏住了呼吸,心跳跟着加快。

南河从山坡俯冲,纵身一跃,身化一抹银辉,扑倒那只五色牛妖。

牛妖猛然睁开眼睛,昂头鸣叫,双目中射出两束光芒,长长的光束探照着冲破云霄。

山谷的天色骤然暗下来,黑压压的雷云在山谷的上空汇聚翻滚,银色的闪电游动期间,令人心惊胆战的粗大霹雳从云间劈下,接二连三全劈在南河的身上。

南河的周身电流交织,却丝毫没有畏缩之意,他龇着锋利的牙齿,眼露凶光,在鲜血和雷电中死死咬住牛妖的脖颈不肯松口。

天空的雷云在他低沉的吼声中破开一个圆形的缺口,遥现漆黑的苍穹和天外星辰,星光如陨石暴雨,破开雷电从天而降落入山谷,和那些霸道的雷电交织缠斗在一起。

山谷内涌起滚滚浓烟,浓烟中电光闪闪,星力灼灼,五彩的健壮神牛,银白的凶悍天狼,两个身影在闪电和星雨间翻滚缠斗。

一个是怒目雷神,一个是夺命星宿,一时间雷兽斗木奎,牛妖战天狼。搅弄得地动山摇,惊起林间飞禽走兽四处奔逃。

乌圆缩低了身体,露出一点点脑袋,“打雷,阿香,这是雷兽,我们妖族都怕雷电。”

袁香儿看着那在滚滚浓烟中偶尔出现一角的银色身影,他满身交织着电光丝毫不惧。袁香儿的眼角涌上一阵湿意,心中热血蒸腾。

她不是没有和妖魔战斗过,被护在安全的双鱼阵中,布阵画符,念咒掐诀,有一种掌控着神秘力量游戏红尘间的娱乐感。

可是眼前的战斗是拼命,是真正的血战,或许一次的失败,丢的就是性命。

南河夺取妖丹并不容易,很多时候征战多时,最终还是被强大的猎物挣扎逃脱。自从鼎州回来之后,他密集的频频入山,几乎每一次都在夜幕中伤痕累累的回家,问他的话,他可能只会说小伤,没事,舔舔就好。

袁香儿心中有所触动,一直以来蒙在道心上薄薄的一层纸突然破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变得更加清晰而真实,让她收起了自己一直以来在术法修习上轻忽散漫的心。她儿起身咬破指尖,庄而重之,凌空书符,在那一瞬间她似乎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这种感觉她曾体在阿螣第一次进入家中时会过一次,那时巨大的蛇妖出现在庭院,她生死关头摒弃杂念绘制四柱天罗阵,同样进入到了这种物我两忘的状态。

天地间的灵力源源不绝汇入体内,又沿着周身灵脉从指间流入符文,最终归于天地,生生不息,循环不止。袁香儿一举书成四张符咒,四张灵气书就的灵符烁烁生辉,悬凝空中,实而不散。

袁香儿骈指遥点,灵光灼灼的符文旋转着降入谷底,占据四柱方位,骤然放大,交织流转的灵力凝成圆形的避雷阵盘。恰恰挡在了战斗中的两只妖魔上方。

一道手臂粗细的雷电从空中劈下,被阵盘挡住,化为细小的电流四散游走。

密集的落雷交织着恐怖的电网,不断从空中落下。

四张符箓同时亮起,避雷的阵的幻影在空中晃了晃。

袁香儿临时绘制的避雷阵法只挡住了短短一点时间的雷击,就在空中溃散。

就这样一小会的时机,漫天星光骤然璀璨,沉沉狼啸从谷底响起。

滚滚的浓烟还在弥漫,山谷间惊天动地的响动声却逐渐停歇,终究归于平静。

袁香儿还在伸着脖子看谷底的情况,那道银色的身影破开烟尘出现,几个起落来到她的身边,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你们怎么来了?”刚刚结束战斗还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响起。

“当然是当心你啦,南哥。”乌圆的脑袋从躲避处钻出来,“瞧你这话问的,其实看见我和阿香,心里开心坏了吧?”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袁香儿小心摸着南河的脑袋,那里有一道被电击烧伤了的疤痕。

“一点小伤,舔舔就好了。”他果然这样说着,随后伏低了自己巨大的身体,“上来吧,我们回去,这里不安全。”

夜半时分,袁香儿在睡梦中醒来。

窗外凉蟾高卧,一室月华如洗。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一直睡在床头矮柜上的小小天狼不见了,只留着一个空空的软垫。

袁香儿披上衣物,走出屋外,站在冰凉的檐栏上,向着庭院望去。

天空之中,细细碎碎的月华和星辉像是满天浮游的萤火,汇聚成娟娟细流在空中游动,丝丝缕缕地流动进院内的柴房中。

他怕吵到我,所以又躲到这里来了。

袁香儿蹑手蹑脚地靠近,房门虚掩,化为人形的南河盘膝坐在柴草堆上。

莹白的长发旖旎而下,披散在地面,那人紧锁着眉头,额间微微出汗。但显然比起上一次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咬着手臂忍耐好上许多。袁香儿心中略微松了口气,摸回屋子找了个软垫,穿上厚实的衣物,悄悄坐在柴房的门外等待。

直到斗转星移,天边微微泛白。天空中的异像才渐渐消失。

“我……本来是怕吵到你休息。”带着点喘息的低沉嗓音从屋内传来。

“已经好了吗?”袁香儿转过身,站起来伸手推开门,笑盈盈地探头入内,

“不要紧的,下一次可以叫醒我,我为你画一个聚灵阵,守在你身边,会更安全一些。”

南河坐在草堆上,因为抬头看她而微微昂着脖子,他的脸上还挂着汗水,几缕细细的卷发粘在白皙的脖颈上,肌肤因为刚刚接受过星力而莹莹生辉,双唇潋滟,眼眸中盛着一点柔软的笑意。

袁香儿觉得的喉咙有点发干,她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她鬼使神差地在南河面前蹲下身,向他伸出双手,“抱你进屋好吗?”

这句话说出口后,袁香儿眨了眨眼,才发觉似乎有些歧义。

好像和上一次不太一样,小狼还没有变成毛团子,此刻是一个比自己还要高的的俊美男子。

南河用湿润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似乎带着点埋怨,随后认命地将自己的头靠上了袁香儿的手掌。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袁香儿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僵住了,思维已经无法顺利运转,那个漂亮的男人还用他的脸在自己的掌心蹭了蹭。

一时间空气似乎变得像是油脂一般黏黏糊糊的,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困难。

“我是说,你如果累了,可以变小一些。我带你回去休息。”她胡乱找补了一句。

南河抬起身,修长的手臂就撑在袁香儿身侧,这样两人的距离就靠得有些过于近了。

他侧过头,低垂眉眼,漂亮的眼眸轻轻晃动,鼻翼沿着袁香儿的脖颈亲嗅,温热的气息一路落在那里的肌肤上。像有什么东西从皮肤上爬了过去,痒痒得直往心尖里钻,还在她的心头狠狠撩了一把。

用这张脸,靠这么近,还做这种动作,是犯规的!袁香儿在心里喊道,你现在可不是小狼,又长成副倾城倾国的模样,再这样下去我可能要犯错误了。

要命的是那薄薄的双唇微分,在这种时候还轻轻说了一句话。

“我……也做你的使徒好不好?”

“什么?”袁香儿正在晕头转向,根本没听明白,“南河你刚刚说什么?”

南河已经抿住嘴,退了回去,把二人间的距离拉开了。

“不是,小南,你刚刚说什么?”袁香儿抓住了他的手,心头发热,“你,你是说?我没有听错?”

南河侧过脸,垂下眼睫,过了许久,才轻轻说道,“如果你还想要我的话。”

袁香儿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过于快了,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心底莫名好像多了个潘多拉盒子,正有一双手准备悄悄将它打开,看一看里面藏了些什么了不得的想法。

只是结使徒契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努力想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此刻应该向南河表达自己的欣喜和高兴,给他许诺结契之后会对他一样尊重和喜爱。

袁香儿听见自己口中开始吧啦吧啦说着话,可脑海中总有一个角落在天马行动的胡乱跑动。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虽然我们年纪对不上?

首先还是种族的差异吧,不不,首先是南河的心意,人家只是想和你结个使徒契约,没准会被你这样奇怪的心思吓到。

到底在想什么,快把这可怕的想法赶走吧。

她心不在焉的,果然已经不太想要我了。南河难过的低下头,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的沮丧过。

……

在天南山的某个角落,

有一座由各种矿石凝聚成的古怪小屋,外表古怪而坚实,里面却摆满了各式各样属于人族的家具用品。

厌女盘着白生生的小腿,坐在一张小木桌前,不耐烦地敲着桌面,

“吃完东西就赶紧滚,以后不许再来我这里,你们会吓到她。”

桌子的一边坐着老耆,另一边坐着九头蛇。

老耆头颅巨大,身材瘦小;九头蛇拥有人类的身躯,衣领处却伸出九条细细的脖颈,其上各顶着一个脑袋。

二人不搭理厌女的话,就着桌上的各式点心大吃特吃,耿着脖子灌茶水。

娄椿端进来一盘新蒸好的肉包子,摆在桌上,笑眯眯地说,“不打紧,我这几天见多了,也渐渐习惯了。客人慢慢吃吧,孩子们送了很多上来,左右也吃不完。”

九头蛇的三个脑袋转回头,目送着娄椿离开,四个脑袋忙着吃包子,另外两个脑袋抬起来疑惑地看着厌女。

老耆咽下口中的食物,“阿厌,你最近怎么养起了人类?这个人类很好吃吗?”

“那是我的朋友,你敢碰她半下,我就把你封在茧里抽干,让你比现在还老上十倍。”

老耆连连摆手,“我对人类没兴趣,他们味道不好,还一点灵力都没有。我们是来和你商量怎么对付那只天狼的。”

“最近那只小狼太猖狂了,接连夺了虎蛟和雷兽的内丹。”九头蛇的一个脑袋开口说话,“这样下去可不行。这里很快就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我们应该趁早连起手来,把他找出来干掉。”

厌女撇了撇嘴,“我对那只狼已经失去兴趣,他的事你们别来找我。”

“为什么?”九头蛇一拍桌子,九个脑袋一起抬起来转向她,“当初是你说天狼的内丹滋味最好,引诱得我牵肠挂肚这么久,现在你居然想反悔。”

“是我说的又怎么样?”厌女的一只小脚踩上桌子,“不过一个内丹罢了,我感觉杀了你可能会直接有九个内丹,我有些想试试。”

九头蛇一下萎靡了,缩回脖子,“不不不,都是误会,我只是脑袋多,其实也只有一个内丹的。”

离开了那间狭窄的屋子,九头蛇和老耆恢复了巨大的妖身,

“厌女就和她的名字一样,是个讨人厌的家伙。”九头蛇长长的尾巴游走在雪地间,“不过那个人类做的食物真是好吃,我也想养一只人类了。听说虺螣的家里也有人类,每天都给她煮好吃的。”

“别傻了,人类可不好养,娇气得要命。”老耆的双手袖在袖子里,摇摇晃晃向前走,“冷一点会死去,热一点也会死,你大声点冲他们说话,都能把他们吓死。一两年忘记喂食,回家就只会看见一副干尸。即便小心翼翼的养着,一点都不出错,他们也连一百年都活不到。”

“哦,这样啊,那还是算了吧。”九条蛇遗憾地撇撇嘴。

第44章

袁香儿收起手中的朱砂和笔, 看着新绘制好的阵法和坐在阵法中的男人,心中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她一手拾起南河的一缕银色长发, 一手拿着一柄小剪刀,

那些发丝捏在手中,像是最柔美的绸缎, 滑顺异常, 让她有些心猿意马,她的心底隐隐升起一种罪恶的想法, 叫嚣着将它们剪下来, 放在阵法中, 这个男人从此就属于自己了。他无法再逃跑,无法再反抗,从此以后只能对自己言听计从, 任凭摆布。

“真的可以拿走吗?”袁香儿说。

南河只是看着她不说话,眼中莹莹有光,让袁香儿觉得自己剪去这么一缕发丝,是犯了什么大罪过。

从前, 她觉得结下契约就和是当年的自己养一只宠物差不多。于是她养了一只小猫,又养了一只小鸡,

这会还准备养一个……男人。

袁香儿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去了一趟鼎州,接触到了江湖中的那些修真人士,她认识到了使徒契约并非像自己想象中那般美好,可以说是一个极为不平等的主仆契约,一旦签订, 作为主人几乎可以肆意地欺辱和摆布他们的使徒。

即便如此,单纯的乌圆,锦羽和一直以来高傲冷淡的南河,都心甘情愿地答应了自己这般无礼的要求。

袁香儿突然觉得心中感动,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位好主人,她有全心全意地照顾和疼爱她的使徒们。可是如今,手里捻着南河的长发,她才知道在自己的一点点小恩小惠的背后,这些单纯的朋友回报给自己的是他们的自由和尊严,是重如山岳的信任。

“怎么了?”南河看见了袁香儿眼中的迟疑,他慢慢站起身来,“如果你不要我……”

他的脑袋上鼓出两个小小的包,一双毛耳朵跑了出来,软软地耷拉着,转身想往外走。

“诶,小南你别走。”袁香儿回过神来,敏捷地拉住他的手臂,看着委屈巴巴的南河,有些哭笑不得,“你听我说啊,小南,不是你想得那样。”

如果说乌圆是一个在爱中长大的孩子,开朗活泼率性而真诚,很容易讨人喜欢。南河就是一个敏感而内敛的男人,他不擅长表露自己的情感,还很容易自我否定。甚至把自己所有的尖刺全包裹起来,只向内朝着自己,哪怕心已经被扎穿了,也不愿被人看出一丝端倪。

如果不是一对控制不住的耳朵每每出卖了他,袁香儿可能都没那么容易从那副冷漠淡然的面孔上分辨出他内心丰富敏感的情绪。

以小南的性格能主动说出结契的话,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挣扎,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让他伤心。

“我是想改一下这个法阵,南河。”袁香儿解释道,“去掉里面关于束缚和惩戒的内容,只留下彼此心灵沟通,相互感知对方安危的作用。让它成为人类和妖魔之间平等交往的阵法。”

“为……为何要这般?”

“从前我是不太了解,如今知道了,怎么好让你们因为我结那么不合理的契约。”袁香儿左右看看,确定乌圆和锦羽不在,开始厚着脸皮哄南河,“我最喜欢小南了,怎么可能不愿意和你结契。等我把阵法改良好了,我们就马上结契好不好?”

如果是陌生人,结契什么样的契约都无所谓。但对于一心对自己好的人,袁香儿只想加倍的对他们好。

南河没有说话,只把脸别到一边,那俊美的侧颜上,眼睫低垂,双唇微微张了几次,终究在嘴角出现了一点向上的幅度,他明明笑得那么浅,但袁香儿却跟着满心欢喜了起来。

云娘提着一筐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袁香儿正独自坐在院子的石桌前,咬着笔头对着一堆的稿纸写写画画。

“香儿你要不要去看看小南,他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云娘把衣服都抖开往绳子上挂,“刚刚我出来,看他蹲在走廊上,整个耳朵都红透了。想摸摸他是不是发烧了,他却跑得飞快。”

“哦。他阿……他没事。”袁香儿嘿嘿嘿地笑了。

小南这样高兴啊,等阵法改好了,再把乌圆和锦羽的契约都改了。

对,早就该这么做了。她兴奋地想。

只是这好像有点难,要是师父还在家就好了,能和他请教一下。师父和窃脂、犀渠的感情那么好,说不定也和我有一样的想法。

爆竹声声除旧岁,家家户户守岁筵开。

除夕之夜,下起了细细的小雪,云娘和袁香儿一起收拾了一桌的年夜饭,就摆在了檐栏下。她们铺了毯子,架起火盆,烫了一壶小酒,娘俩个一边守岁,一边赏着院中的雪景。

袁香儿在云娘面前,按照当地的礼节恭恭敬敬行了个伏礼,感谢师娘一年来的照顾。

“来来来,这是给香儿的压岁钱。”云娘递给袁香儿一个红包。

“谢谢师娘。”袁香儿笑嘻嘻地接了。

“这是南河的。”云娘又取出了一个,放在南河的小爪子前,“小南是第一个来我们家的,自从小南来了以后,家里就越来越热闹了。”

南河犹豫了一下,伸出脚来,将那个红包踩住了。

乌圆一下窜上檐栏,出溜到云娘面前打转,

“喵喵,喵喵喵?”

“当然少不了我们乌圆的。”云娘笑盈盈地递出一个红色的小荷包,让乌圆叼着走了。

然后她站起身,提着棉袍的小摆,走到了锦羽的小木屋前,将最后一个红色的荷包放在了木屋的门前。

事实上锦羽从她走下檐栏的台阶之时,就一路小跑着跟在了她的脚边。

“新年快乐啊,锦羽。”云娘对着木屋上的名字说道。

看不见的锦羽冲着她发出一串咕咕咕咕的声音。

虽然彼此不能交流,但并不妨碍她们的相互喜欢和快乐。

云娘分完红包,提前进屋休息。

“你也差不多就行了,不能喝得太多。”临走之前她交代袁香儿,“要是你师父在,想必还不让你这个年纪就喝酒。”

“只要师娘您同意了,师父没有不答应的事。”袁香儿笑嘻嘻地说。

院子内,乌圆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和锦羽分享自己的红包了,他打开红包袋子,里面是一副象牙做成的羊拐,每一面都雕刻有别致可爱的图案。

“你的是什么?”乌圆探头看锦羽的红包袋子,里面是一模一样的象牙羊拐。

“太好了,来玩吧?你会不会这个?”乌圆一下化为少年的模样,伸手抓起了四个羊拐抛在空中,反手一把接住了。

锦羽同样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玩具,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论起玩人间的游戏,他可一点都不输于乌圆。

袁香儿看着庭院中玩闹起来的两只小妖,打开自己的红包,里面和往年一般,是一枚黄金的钱币,钱币上十分接地气地一个刻着“招财进宝”四个字。

“你的是什么?”她伸头看南河的,“哎呀,咱们俩是一样的。”

南河的红包里,同样倒出了一枚小金钱,不过换了“添丁进福”四个字。

这八个字在过年的人间十分常见,家家户户的红灯对联上,比比皆是,成双成对的出现在一起。

这个时候,两枚金钱摆在一起,就特别像是一对。

南河看看袁香儿手中的,又看看自己爪下的,似乎十分喜爱,用爪子将那枚钱币拨过来拨过去。最终叼了起来,先跑回卧房收藏妥当方才放心。

镇子上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小小的烟火不时升上谁家的房顶,炸出一片热闹欢腾。

乌圆和锦羽在雪地上玩得正欢。

袁香儿喝得有些微醺,将身边银白的小狼抱到腿上搓过来揉过去。

天空中隐隐约约传来低沉鸣啸声,远处的天边悬浮着一只巨大而诡异的妖兽,细头细尾,中间却鼓着个圆鼓鼓的肚子,像一艘胖乎乎的热气球,飘飘荡荡向着天狼山方向飞去。

“那是什么东西?长得那么奇怪。”袁香儿迷迷糊糊地问。

“那是龙,龙会在除夕夜归巢。”

“龙?龙长那个样子的吗?肚子怎么那么大?我以前过年为什么没看见。”

“他六十年回来一次。食饱方归,归来一梦六十载。周而复始。”南河看了袁香儿一眼,上一次你还不曾诞生在这个世间。但下一次,下一次我们还可以一起看他。

“哈哈哈,原来是贪吃吃的那么胖,我说呢。”袁香儿醉醺醺地哈哈直笑,“阿南,你也变得那么大,让我趴在上面飞一圈行不行?”

“你的毛那么软,陷在里面肯定和躺在云上飘一样舒服。”她晕乎乎地站起身,把南河整个抱起来,用脑袋蹭那一团银白的毛茸茸,“还是我们家小南最好,既漂亮,又能干,这么体贴,毛还特别好摸。我一定要和你结契,我们马上就结……结契。”

“你喝醉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无奈地响起。

“胡说,我哪里就能喝醉。我现在画十个天罗阵都没问题。不信我马上画给你看。”袁香儿摇摇晃晃往楼梯下走,脚下一滑,身体就往下倒。

一只有力的胳膊揽住了她。她在迷迷糊糊间依稀听见了一声叹息。

大年初一,袁香儿在宿醉中醒来。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昨夜是怎么回到床上来的。

反正此刻的她卸了钗环,脱了鞋袜,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的,舒舒服服地窝在了被子里。

袁香儿坐起身,揉了揉眼睛,首先看见的是蜷在床头柜上的一团毛茸茸。

“新年好呀,小南。”

那只银白色的小狼神色不明的看了她一眼,抖了抖小耳朵,从柜子上跳下来,一溜烟地跑了。

我昨夜做了什么吗?袁香儿使劲回想,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

大年初一是客人上门拜年的时候。

第一位敲门的是祙,袁香儿打开门,从他的手中收到了一大篮新鲜的山茶花。她把山茶花拿给云娘看。

“这么多茶花也戴不完,白放着可惜了,不如做成茶花饼吧?”云娘高高兴兴地从袁香儿手中接过花篮。

随后是时常走动的邻居上门回礼,袁香儿年前从鼎州带回来土特产,给四邻分派了一圈。因而她们也都带上丰厚的礼物前来拜年。

对门的陈家婶子提着两尾鱼一只鸡,站在门外和云娘唠嗑了许久。她的大儿子陈雄穿着一身精神的行头,提着东西站在母亲身后,红着面孔,不时地悄悄看向袁香儿一眼。

吴婶家的大丫送来了喜饼,拉着袁香儿责怪,“你跑哪儿去了,我就要出门了,想找你多聚聚都见不着人。”

她开春就要嫁到两河镇上的人家,将来回娘家不易,对儿时的伙伴恋恋不舍。

袁香儿伸手抿了抿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的鬓发,将一柄娄家答谢的金钗别上了她的鬓间。

“这是特意给你留的,算提前给你添妆了。”

“哎呀,这么贵重,让你费心了。你且等你,等你嫁人那一日,我一定给你送一支更漂亮的。”大丫开心得摸着头上漂亮的金钗。

人来人往热闹了一整日,日落时分院墙外响起了一串清越的铃声。

南河一下绷紧了身体,发出威慑的喉音,瞪着院墙外一棵高耸的云杉。

那树梢之上坐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手中转着一枚滴溜溜的金色玲珑球,正是多日不见的厌女。

“哼,果然是鲲鹏住过的地方,防御的挺严实嘛。”厌女不高兴地坐在树梢上说。

余摇虽然不住在此地多年,但院子中依旧留有他的气息和他布下的阵法。又经过袁香儿多方加固,除非经过允许,寻常妖魔进不了这个院子。

袁香儿打开院子的大门,向她招手,“进来吧。”

厌女从树梢上跳了下来,此刻的她穿着一身滚着兔毛边百蝶穿花缎面夹袄,脚上蹬着一双金红色的虎头鞋,头顶上依旧戴着袁香儿当初送她的羊绒风帽,衬着白嫩嫩的肌肤,显得粉妆玉砌,冰雪可爱。

“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袁香儿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