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道:“也是道理。那就有劳坊主了。”

坊主大喜,连连叫人上肉上酒。

这对坊主父子异常热情,那边招呼着,那小坊主阿英又陪在长默身边,关切道:

“阿弟,我看你脸色不好,可是受了伤?”

这时,长默脸上的血迹己经被大殿拭净,但脸色青白,唇瓣又异常的殷红,一看就不太正常的样子。

阿英的眸光若有若无往那唇瓣擦过,眸光不易觉察带着一点热度。

他伸手还想探一探长默的额头,旁边却有人将他拂开了。大殿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摸摸他的额头:“不舒服吗?”

“没有,没事的,大概就是吹了些海风。”

“船上有医士,要不请来看一看。”阿英道。

“要看吗?”大殿就问长默。

“不用的。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多谢。”

“我与阿弟一见如故,不用这么客气的…”少年连忙道。

“小坊主有心了。”大殿客气道。却是将长默安置在内侧,与这位叫阿英的小坊主完全隔离开来。

“船上伎人都逃出来了么?”夹起一筷菜,大殿又恍不似在意问。

“…没逃出来。这些伎人都是岛上的渔女,没有缚鸡之力。船被冲垮,这些人都受了难。是我无能…”

坊主放下筷子,一脸难受:“一夕之间,船人全毁,十美坊虽不值什么,却是我费心打理的基业…”

“坊主节哀。”大殿道。

“今晚这事情不对劲,这些海妖分明是入魔了。连我不小心也中了招。还好我身旁有阿子在。被动入魔定有个源头,如此大规模的入魔,以公子见识,可有什么看法?”

大殿道:“看法是有,太过匪夷所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说来也是!诶…诶!”坊主连连叹。

他们聊着天,没人发现,立在大殿身边的飺人耳朵异常地动了动,绿眼睛短暂地转动了一下。

酒菜用后,两人拒绝了坊主的热情邀请,要了一间房歇下。坊主进而殷勤地暗示可以提供特殊服务也被拒绝了,一脸的失望。

仆人送来热水,两人就着热水简单清洗了下,和衣一同卧下。

舱床比较窄小,大殿的手臂绕过少年的颈项,将他圈在自己怀里。

“怕么?”他轻声问。

长默轻轻摇了摇头。

“别怕,有我呢。”

长默心态成熟,与同龄人相处大多时候不自觉做着照顾者的角色,就是瑛娘后来也是不自觉依赖着儿子,将他当成小孩对待的,大概他的继父哑二一个,眼前的大殿算一个。

不得不说,有个长辈在上头,天塌下来有他承担着,告诉自己不用怕,有我呢这种感觉真的不错。

“嗯。”长默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只是顿了顿,他又小声道:“不要小看我,我也是可以帮您的。”

“我知道、我知道。”

有种很是亲密的感觉流转在两人之间。

“大殿,您想跟殿下说说话吗?”长默又问。

“想。可是地点不太对,算啦!”大殿亲密揉揉少年的颈窝,少年人身形瘦长,躺在他的身侧一点都不觉局促:“你以前做的就很好。你的能力,不要轻易暴露在人前。”

“…是。”

两个人的呼吸不觉都舒缓了起来。

这个晚上长默的消耗甚大,一睡下不自觉就进入深沉梦乡。睡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间突然被摇醒,大殿的脸凑近,手捂着他的嘴,跟他做了个“嘘”的动作。

长默吃了一惊,瞬间全清醒了,以口型问大殿:“怎么了?”

大殿同样以口型回应:“咱们现在就离开。”

长默差点叫出声:“那坊主不对劲?”

大殿摇头,也不晓得是回答不对劲,还是不清楚。

两小同样被唤醒,左右一钻,分别藏入大殿的衣袖之中。

“紧跟着我。”大殿对长默说。

长默不自觉紧张起来,紧跟在大殿后头,不敢大意。

一直默默守护的飺人此时走在前头,充当先锋的角色,长默注意到,大殿掩藏在袖中的手隐隐白光闪动,正是蓄势待发的战斗状态。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下半夜,外面第一层的舱室战斗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歇,二层的范围内却静成一片。舱室之内的设计是左右两边都是休息的舱房,正中是厅以及上下的出口,厅中有个仆侍守着,此时正打着瞌睡,大殿一道风刃劈过去,那人消无声息地软倒了。

大殿四下一扫,抬抬下巴,示意长默去攀第三层舱室的那道木扶梯。

两人顺利地登上了第三层。

一入第三层,长默就觉得眼前一黑,陷入异乎寻常的黑暗之中。

一路走来,这个过程很短暂,毫无阻隔,顺利得超出意外,不仅不能让人放松,反而隐隐生出警惕,现在陷入这片黑暗之中,不安的感觉就被放大至极至。

大殿明显也感受到这种异常,握住了长默的手。

长默正想跟他交流一下什么,下一刻,光明大起!

坊主父子站在第三层的厅中正中,正以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们。

“贵客,三更半夜,你们到这里做什么?”

大殿微笑道:“挂念家人,所以向坊主辞行来了。”

“辞行?为什么要走?是我们招待不周吗?”

“坊主盛情,自然不是。”

“你是怎么看出破绽来的?”坊主问。

这个时候,坊主脸上那种缠缠绵绵的表情消失了,现出阴沉。

大殿笑笑,指指护在身前的飺人,又指了指自己,“风力疫力双异能,这么明显的事,坊主居然一点都不问一问。”

“啊!是啦!是我疏忽了!我是知道的,全天下能做到这一点,唯有风家的人!会驱使一只黑羽灵鸟的,唯有风涯大殿啊!”

“还有这位小朋友是什么来头?”坊主看向长默:“入魔的源头就是你吧?”

长默在灯光现起那一刹那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看到,大厅中,还有五道笔直的身影将坊主父子围在中间,形成一个奇怪的阵形。

那五个“人”,僵硬的身形,黑袍黑脸,没有一点情绪的眼睛,长长的獠牙,赫然正是飺人!

但是,让长默震惊的不是为什么等同于大昊禁制品的飺人会出现在这里,而是那五道身影中,有一个特别待遇是被绑着的,此刻正皱皱鼻子,仿似在嗅闻分辨什么气味,然后扭着脸冲长默的方向,发出委屈的嘶嘶声。

“小红!”长默不自禁叫道。

“嘶嘶嘶嘶!”

“啊!你们认识!”坊主儿子兴奋道。

“坊主,接下船资!”大殿突然喝道。

一团黑呼呼的东西向坊主掷去。与此同时,飺人手中蓄力以久的一道绿芒向船舱顶棚劈去。

船舱中有奇怪的阵法,外头又有防御阵,普通的攻击不能破开。

大殿耐着性子跟坊主对话,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一击,力道很大,顶棚当真被破开一道裂缝。

“上来!”大殿朝长默吼道。

风涯大殿在他站立的地方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只美丽的青鸾鸟。

巨大的青鸾鸟轻轻拍动羽翼,浑身弥满云霞般的流光溢彩。

这鸟太美丽、太耀眼了,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长默看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往那鸟背中一跃——

“启阵!拦住他们!两个都要留下!”坊主吼道!

一阵炫目的光芒自脚下升起,长默的手刚搭上鸾鸟背羽,就感觉两腿同时一沉,那少坊主,还有不知何时挣脱束缚的小红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腿。

“!!!”

青鸾鸟一声清脆长鸣,两道风刃劈出,也不看结果,双爪分别抓着自己的飺人与长默,震翅向顶棚裂缝撞去。

“哗啦!”头顶的防御阵发出裂帛一样的破裂声响,青鸾鸟又一声嘶鸣,正想震翅飞去,突然若有所感,低头一看,就看到被他紧紧抓着的长默恰好被一团光芒所笼罩,突然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殿:弄丢媳妇了儿子问起来怎么办?急!在线等!

第83章 坑货的境界

青鸾鸟美丽自凤眸瞬间眯成一道细缝, 几乎毫不犹豫,旋身回扑。

然而, 它只扑到一团空气…

舱室间,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空气间残余淡淡的开启阵法之后的波动。

大殿仔细观察着残余的阵法痕迹, 这是一个空间类增益阵法, 由数百年前一名阵法大师所创, 这类阵法一般和瞬移之类的遁术配合使用。

空间类的法术是天赋类的法术,并不是习练至高阶之后人人都会,修习职业也不限制是药师或神狩士。

这是一个难度较大的法术,极耗费法力, 可遁行的范围也有限,目前大昊国所记载的最高的遁移记录是百里之外。

然而, 那毕竟是数百年难得一出的天才, 普通人往往移动数十米的距离,甚至是墙里墙外,就十分耗费精力了。

越人擅诡术,数百米不在话下。

再加上眼前这个增幅阵法的加持…尽管这只是一个非常粗糙的阵法, 但增幅至数倍, 不在话下。

数千米…足够离开海域的范围了。

明明,已经将小朋友护住脱离阵法范围了, 为什么还会消失这个问题他已经无法深究了。

他将人弄丢了…

大殿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双手上青筋贲起,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这一晚, 援兵迟迟才到,府兵几乎肃清了大半个海域,才和厮杀出来的大殿汇合。

看到空空的人影,德胜的心就凉了一下,但还未开口,就被大殿铁青的脸色吓到了。

大殿这个人,上一回表露出这样的情绪化是什么时候,德胜都没有印象了,就是建章大帝那一回在魔渊混战中受了重伤,也未见大殿显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下令,封锁上州。”

这个晚上真是无比漫长,尾海的风波还未彻底平熄,凌晨,守卫着主城各传送点,各城防关隘以及各大势力范围都收到了封城的命令。

这个国家的最高主人震怒,后果是很严重的,哪怕是势力最深的世家,也要俯首称臣,不敢违逆。

几乎是同一时间,上州大牢里所有越人势力有一点嫌疑的犯人都受到可怕的刑讯,以此顺藤摸瓜,又秘密逮捕一大批人…

在一个不知名山庄大厅中,坊主父子的身形狼狈跌出,身形一落实,就立即去检查一行的情况。

一检查,两人的脸色就都难看无比。

风涯大殿,以及那个孩子并没有被他们带过来。

不仅仅如此,五个飺人,他们只带回了四个,丢失的,还是他们这一回重要无比的主要任务目标…

“怎么会?!我明明看到那小孩跟我们一起消失了!”

是的,阵法匆忙启动的刹那,他们是看到那名被他们怀疑引发了这次大规模入魔事件的小孩跟他们一起消失了。

但为什么没和他们一起传送过来?出了什么差错?

难道是因为他们所布置的那个增益阵法并没有完成最后步骤,以致出了这样的意外?

可是该死的,风涯大殿太警醒了,以致他们没有时间完成最后的布置。

父子俩紧紧皱起了眉。

实在是太可惜了,为这样难得的机会错过了。

他们可不敢小觑风涯大殿的战力,想留下他其实是奢望,但是那个小孩就不一样了,不说他那种大杀器一样的能力是否为实,单单风涯大殿对他特殊照料的样子,就看出这孩子身份不一般,有他在手,可以做的文章就多了。

但这再可惜,也没有丢失那名红眼飺人的损失严重。这是上锋特地点名要得到的特殊实验样品。

为了顺利从名府带出这名飺人的行动,组织不知为此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为此不惜暴露几名珍贵培养起来的暗线。

一想到此,父子俩的脸色也都铁青了起来。

然而,还有更坏的消息等着他们。

随着封城的消息而来的,是数日之间,一个个秘密成员连续被端的消息。

有风声传送了过来——“不交出那个孩子,一个不留!”

然而他们根本就没有得到那所谓的孩子!

这真是见鬼了!

上锋的震怒与周围重重压力,坊主再也不能保持冷静,狠狠削落饮酒的银瓶——

没几个人知道,上州一番血雨腥风,仅为一名不知名的少年。

几天后,这一片地域宽广,势力错综的上州城地皮几乎被犁了一遍,然而依然没有长默的消息。

连坊主父子都想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

那么,长默在哪里呢?

这个问题,连长默本人都不知道。

长默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人是被挂在树上的。

他的力气被一抽而空,浑身上下的骨头像被人用铁锤砸过一般,一只脚还传来异乎寻常的重量。

意识到这个的时候,长默发出了一声惊恐的惨叫:“不!停下——!”

可是迟了。

他的左腿传来一声让人牙酸的咔嗒声,那沉重的力道顺带着将他的身躯往下带,顺利地将他从树枝扯落,自高空落地,那原本发出咔嗒声的地方响出一声更为可怕的裂响——

排山倒海的疼痛袭击而来。

自打有了异能,长默多少年没有这样可怕的经历了。昏过去刹那,心里只有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