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车夫也是叹息了一回,宁纤碧心中却对这个男人更增好感,暗道如此有情有意的人,应该和千山说一声,看看府里是否有什么职位可以安排给他,必定是让人放心的,不然就是在庄子上,替他安排一个安身之处也好啊。
正想着,忽然就听蓉儿“咦”了一声,接着揉了揉眼睛,一旁的晴儿连忙道:“怎么了?看见什么了?”
蓉儿纳闷道:“应该是看错了吧?我刚刚好像看见府里的刘管家了,只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呶,就在前面那个胡同儿,一闪身就进去了。”
晴儿笑道:“那你必然是看错了,刘管家的身份,一天里不知多少事情忙着,哪里有时间过来这边,且他那个人啊,府里姐姐们都说他是最爱穿戴干净的,这冬青大街是贫民们住的地方,他可不稀罕踏足这里。”
蓉儿点头道:“可不是?我也这般想的,唔,难道真是我认错人了?”话音未落,忽听宁纤碧淡然道:“你有没有看清他刚刚穿的是什么衣服?”
“衣服?”蓉儿抓了抓头,接着马上道:“是了,是一袭石青色的长衫,唔,我记得刘管家好像也有那么一套衣服,上次爷叫他过来问话时,他就是穿着那件的。”
宁纤碧停了步子,轻声自语道:“石青色长衫?那就应该是他了,奇怪,他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是白姨娘有什么事情差遣他过来办?”古代的石青色是极难染的,所以价钱也昂贵,因此普通的粗布没有这种颜色,只有上好的绸缎才有,这冬青大街是贫民区,寻常富贵人家怎会踏足此地,而蓉儿的眼神可是很厉害,这个跟在宁纤碧身旁的人都知道,她既然说那人是刘管家,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宁纤碧到底还是等到王府中人过来,看了他们准备的米,熬出来的粥,看百草阁那边用来赠送的药物,看完了,天也晌了,这才坐进马车里回府。
回去的途中却又是遇到了那郑瘸子,带着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以及几个行动迟缓的老人,正往粥棚那里去,虽是这么个境况,但是孩子们却兴高采烈,围在他身边笑闹着,那郑瘸子时不时就弯下腰,替几个孩子整理整理衣服,然后嘴角一咧,憨憨一笑,如同一个慈祥的父亲一般。
什么是真正的美好和温柔?宁纤碧放下帘子,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在她看来,这郑瘸子虽是个残疾人,衣衫褴褛,但是他实在要比那些好胳膊好腿,每日里只知道遛鸟逛街的纨绔子要强上太多太多了。
回到凝碧院,海棠和山茶都接出来,一面道:“奶奶可算是回来了,怎么出去了这么长时间?早上不是说不会在齐府用饭吗?”她们还以为宁纤碧是被齐家人留下了用饭,故才有这话。
宁纤碧微笑道:“没有用饭,是去冬青大街上看了看。”说完见海棠和山茶都愣了一下,她便笑道:“不记得了吗?就是我小时候跟着三爷爷去过的那个地方,冬青大街啊。”
“知道,那里也算是京城有名的地方了,怎么会不知道?”海棠温柔笑了笑,接着感慨道:“只不过是忽然想起当日奶奶和三老太爷一起出去行善的事儿,说起来,奶奶那会儿还小呢,能有多大?我记得是八岁还是九岁来着?”
宁纤碧笑道:“连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你们又哪里能记得?”说完又想了想,方摇头道:“说起来,从那一回后,倒是再没听说有什么难民过来,这样说的话,上天对咱们大庆朝倒还是眷顾的。”
一面说,就进了屋里,海棠吩咐丫头们快摆饭,这会儿已经过了晌午,她唯恐宁纤碧饿到。却听对方问了一句:“你们几个吃没吃?”
海棠忙道:“刚刚用过了,还以为奶奶被齐府留饭呢。”说完见宁纤碧点点头,淡然道:“你去翻翻咱们的衣服箱子,看看有没有不穿的旧衣服,最好是厚实暖和些的衣服,若有那不用的,都找出来整理好,我有用处。”
海棠笑道:“好,正经从边关回来时,带的行李中还有许多男装和夹棉衣服,那都是在边关时穿的,如今却是不能穿了,等奴婢都找出来。”说完宁纤碧自去用饭,她则和山茶芦花等人打开了箱子,将宁纤碧和沈千山不穿的旧衣都整理了一遍,之后又把自己等人陈年的旧衣服整理了一些出来,这便是不少了。
宁纤碧还没吃完呢,沈千山就回来了,先进了里屋找妻子,却没见人影,只看到炕上码了长长的一排衣服,他不由得纳闷道:“这是做什么?”一边说着,就上前翻了翻,疑惑道:“这些衣服,都多长时间没穿了?怎么想着翻出来呢?”
“就是因为大家都不穿了,所以才找出来,准备送人的。”
却听门口一声笑,回过头,只见宁纤碧款款走进来,他便上前几步笑道:“怪道呢,我说怎么把这些衣服都翻出来,原来是阿碧又兴起了善念,既如此,等我去问问老祖宗和老爷太太,只怕她们那里更有些积年不穿的衣服,都是好料子,白白放在箱子里虫蛀鼠咬的,倒是糟蹋了。倒不如送给后廊上那些下人们。”
宁纤碧笑道:“谁说我要送给他们?下人们在咱们府中,怎么说也能混个吃穿不愁,暗地里,人家也未必就穿不起绸缎。我翻出来这些衣服,是打算送给那些还留在京城中的难民们,如今秋风起,眼看着就要到中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再经两场雨,树叶儿都要落下大半,我看着那些难民,大多数还是穿着单薄夏衣,虽然也不可能每个人都送到,但即便是杯水车薪,好歹也尽点儿绵薄之力。”
她这一说,倒是让沈千山茅塞顿开,连连点头道:“阿碧说的是,正该这样办。何况这也是积善行德的好事儿,老太太和太太必定高兴的。就是大伯娘那边,我也去走一趟,兄嫂妹妹们也有许多不穿的衣服呢。”
这本是宁纤碧一时兴起的一个念头,却没料到沈千山如此支持,当下也来了兴致,连忙道:“既如此,老祖宗那里我去吧,还有我们宁府,我也打发人回去一趟,想来老太君和两位伯娘还有我娘那里也有不少衣服,是了,还有两位姐姐,嗯,三姐姐那里就算了,何苦让她讨嫌?但是四姐姐五姐姐府上,我听说她们混的很是风生水起,这点主想必还能做下。唔,你说二姐姐那里,要不要也去打打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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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兄弟
一句话惹得沈千山哈哈笑起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头,摇头笑道:“了不得,竟是连太子哥哥都不肯放过,我还没有这么厚脸皮呢。”说完却是正色思考了一回,终究还是摇头道:“罢了,太子哥哥如今正是困境,这种小事还是不要去麻烦他们了,落在有心人眼中,怕不是又要编排出多少怪话来。”
宁纤碧也叹了口气,知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当下夫妻两人便各自分头去做这件事。
大长公主是信佛之人,心地慈善,听了宁纤碧的话,直念阿弥陀佛,一面就吩咐丫头们找自己的衣服,但凡老年人,大多怕冷,长公主的寿辰又是在初冬,因此倒是厚实保暖的衣服最多。且下人们哪有没眼色的?看见老太太兴致这么高,一个个自然都要凑趣,因婆子媳妇丫头们都纷纷回去翻箱倒柜,不到一会儿功夫,竟是抬了两个箱子出来,满满的都是贡献出来的衣服。
宁纤碧在大长公主这里得了这么大收获,心中自然高兴。却不料沈千山去了大房一趟,竟是如蝗虫过境一般,收获回来的比她还多。
若说起来,王妃和沈千城沈千越的妻子对二房都是怨恨眼红不已,薛夫人也不是个肯退让的,因此两房里素日虽然没有势同水火,关系却也只是表面上的融洽罢了。
这要是在别的大宅门中,早已经不知道有多少腥风血雨,然而睿亲王府却是平静到如今,即便有些暗地里的争持。也没造成什么后果。多是在素日里说话间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斗智斗勇一番。别的效果暂时没看出来,倒是练出了睿亲王府女眷们的好嘴皮子。
归根结底,之所以还能相处的算是融洽,便是因为沈蔚和沈茂这两个当家的兄弟情深,因此王妃和薛夫人就算是想使什么手段害人也不敢,明摆着丈夫不支持,不,不是不支持。根本就是深恶痛绝。王妃一点儿都不怀疑,她这会儿要是敢用什么法子去害沈千山沈茂,一旦被揭穿了,不用别人,那个一向对自己很好的丈夫就能活活儿打死她,她哪敢冒这个险啊?
或许是两位父亲便是这么相处的,到了沈千城和沈千越沈千山这一代,两个哥哥平庸之极,以至于所有的风头都被弟弟沈千山给抢了个干净。结果这俩标准纨绔子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待弟弟如同手足这一个优点。比他们老子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起码人家沈蔚从小到老在外面与人相争,可从来没搬出自家弟弟撑腰。而这两个不成器的货色呢?在外面和人有了争斗什么的。立马就挺起腰杆子报沈千山的名号,看那份儿趾高气扬的模样,就跟他们自己便是沈千山也似,一点儿心理负担都不带有的。
而这两个人纨绔虽纨绔,却也只是寻常纨绔,严格家教之下,从不横行霸道欺负人,这可真是愁坏了那些紧盯着睿亲王府,提着笔杆子就等抓住对方劣迹进行攻击的官员们:你说明明是俩纨绔,你们就不能干点坏事儿?你们就那么平平淡淡的混日子?多辜负睿亲王府这棵参天大树啊,哎哟可真急死人。
官员们眼睁睁等了多少年,也没等来那俩纨绔子的劣迹,最恶劣的一回反而是沈千山当街为了宁纤碧杀人,可谁敢拿这个做借口攻击啊?没看紧接着顺天府尹便秉承圣意,对京城流氓地痞们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吗?
有心人急得都恨不能自己冒名顶替做几件坏事了,可见沈千城和沈千越这两个纨绔老实到何种地步。人家横,就在自己的纨绔圈子里横,不跟老百姓瞪眼,你能有什么辄吧?也因此,除了王妃恨铁不成钢,薛夫人瞧不起这两个侄子外,大长公主以及沈蔚和沈茂对哥俩这种情况倒是十分欣慰。
这种情况下,哥俩儿那是把弟弟沈千山当做最大的骄傲和靠山来的,兄弟感情那能不好吗?别看两兄弟的媳妇紧密团结在王妃身旁,然而她们可不敢在丈夫面前说一句沈千山的坏话,更别提使坏了。
也因此,沈千山这一次来大房,占便宜就占便宜在沈蔚和那哥俩都在家。他们是知道弟弟忙碌的,一听说弟弟来了,都喜出望外的亲自接出门去了,待听说了沈千山的来意,这哥俩直接就发动了媳妇儿和院子里的下人们捐衣服,搜刮完了,犹自觉得没为弟弟尽力,因此又跑到母亲院子里搜刮,沈蔚一听哥俩来意,那真正是老怀大慰啊,还有什么说的,当即就把自己不穿的衣服让王妃整理出来,接着这上房院里也是被秋风扫落叶似得一通“剥削”,最后哥俩看着那整整五大箱子的衣服,满足了平衡了扬眉吐气了:不容易啊,这么多年,总算咱们俩也为弟弟办成一件事儿了,不枉了素日里总扯着弟弟这张虎皮做大旗狐假虎威啊。
这一下午整出来的动静不小,随即白采芝和如意以及其他的管事媳妇丫头小厮仆役们就全都知道了,听说世子爷和奶奶是要接济难民们,连粗布衣服都不嫌弃,难得有这么个讨好主子的机会,谁肯放过?因到了第二天,人人都跑来捐,就是白采芝和如意也不例外,每人也送了一箱子旧衣过来。
宁纤碧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原本她只是想把自己和沈千山的旧衣服拿出去帮衬一下那几个孩子,当时郑瘸子弯腰替孩子们拉扯着破了几个洞的衣服,企图让有限的布料多替他们遮挡一些寒气的情景让她印象深刻,心中发酸,却没料到,这事儿在有了丈夫支持后,竟一下子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到第三天,宁府和宁纤月宁纤巧两府上搜集的旧衣服也都陆续送过来了,加在一起也只比睿亲王府少了一些而已,可见这三府也是在府中搜刮了一番,一想到宁纤月的张扬性子,宁纤碧便忍不住扶住了额头,不自禁的就想起那个词来:蝗虫过境。
沈千山却也只帮了那一下午的忙,之后因为江南盐税送过来,他被户部调过去帮了几天忙,又恢复了披星戴月的生活,因此宁纤碧本想找他说说那郑瘸子和一群孤儿老人的事,然而看着丈夫每天都十分疲惫,也就没有提起。反正这事儿不着急,她估摸自己派人发放衣服时,少不得找郑瘸子帮忙,等到这件事完毕后,再找沈千山说也不迟。
这一天早上,丫头们将装着旧衣服的箱子都整理完毕,几乎堆了半个院子,众人看着这些成果,心中都十分高兴,海棠便道:“奶奶常说,帮助人这种事情,是会让人心情舒畅,甚至上瘾的,奴婢如今算是体会到了,看着这些旧衣服,想到那些难民能穿的暖和些,我这心里真比自己穿新衣服还高兴。”
山茶却是看着小丫头们对着名单点箱子数儿,此时听海棠这么说,便笑道:“那是你,我倒觉着,未必人人都这么想。你看这一回,就连珠玉和雨点都送了些衣服过来,如意姑娘和白姨娘好歹也做了下样子,却独独轻怜姑娘竟是连双袜子都没拿过来,素日里人人都说她忠厚,我真不知道这人却是忠厚在哪里,小气倒是真的。”
海棠惊讶道:“是么?轻怜姑娘竟没送衣服过来?这是怎么说的?别人也就罢了,她却不应该啊。”话音落,忽听院门外一串咯咯的笑声想起,接着兰花举着一大串糖葫芦冲进来。
“多大了?还吃这个东西。”海棠和山茶都取笑她,却听兰花笑道:“我爹说,中秋过后天气冷了,就可以做这东西卖了。今儿上午我回家,这是爹爹现做出来的,刚刚送了太太一些,剩下这些是给爷和奶奶的。我娘如今几乎不咳了,身子也恢复了从前模样,这都是奶奶的大恩大德,爹爹让我过来好好向奶奶道谢呢。”
宁纤碧看着那一串红红火火的糖葫芦,微笑道:“在边关两年,倒是没看见这东西,你爹爹既然有这手艺,等到过年时,让他给咱们府里多做一些来吃。”一面说着,就让小丫头将那一大串糖葫芦拿到了屋里去。
海棠却又将话题转回了刚才谈论的轻怜身上,沉吟道:“说起来,轻怜姑娘倒也是许久没来给奶奶请过安了,虽说是奶奶明着说不用她们过来,但如意姑娘和白姨娘来的可是勤快,晨昏定省,就没一次落下的。”
话音刚落,便听兰花道:“轻怜姑娘吗?咦?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她了,就是她的丫头小雪,也偶尔才见面,从前她可爱找我玩儿呢,结果这些日子为了我娘的病,我也和她疏远了,嗯,我这就去找她问问怎么回事儿。”
“哦?”经几个丫头这一提醒,宁纤碧也发觉了这其中的异样,便对兰花道:“不急,让芦花陪你过去。”说完冲芦花使了个眼色,微笑道:“你去看看轻怜姑娘在做什么?就说我这边事情多,她要是有空儿,就过来帮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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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锋芒初露
芦花会意,和兰花一径去了,这里宁纤碧回到屋中,默然想着轻怜的转变究竟会是什么原因,一面等着她过来。
这一等便等了小半个时辰,连玉儿也皱起眉头了,喃喃道:“这轻怜姑娘也未免有些太托大,她那住处离着咱们这里能有几步路?就耽搁到这个时候儿,白姨娘和如意还不敢这样耽搁呢,素日里咱们都说她不张扬,好嘛,原来不是不张扬,只是不张扬在面子上,这内里倒是比谁都轻狂,跟属螃蟹似得。”
宁纤碧慢慢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这般性急?你也不想想这事情合不合理,便在这里焦躁。难道不知世上有‘苦衷’二字?咱们且等她过来,看看再说。”
“是。”玉儿笑着道:“奶奶惯是这样善良的,这若是白姨娘,不定心里怎么怨恨呢,显见得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说完又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也说错了,似奶奶这般人物,哪能拿白姨娘来比?从没听说过萤火之辉能和皓月争光的。”
“行了行了,你再说,我都变成圣人了,还萤火之辉皓月之光。”宁纤碧哭笑不得,连忙制止了玉儿说话,忽然就听小丫头在外面道:“轻怜姑娘来了。”一面说着,就掀起了帘子来。
宁纤碧放下茶杯,只见轻怜身后跟着兰花和小雪,低着头走进来,蹲身行礼,她便道:“不必多礼了,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往我这里来走动?”一面说着,就注意到轻怜身上的衣服。忍不住便是皱了皱眉头。
轻怜连忙陪笑道:“人说春困秋乏,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觉着身上懒懒的,不爱出门。”不等说完。听玉儿在旁边冷笑着说了一句:“懒懒的?姑娘可得找人好生看看,别不是有喜了吧?”
“放肆。”
玉儿话音未落,便听宁纤碧一声断喝,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何曾被这样重话说过?好在玉儿也知道宁纤碧的性子,这么生气,必定是自己说错做错了,因连忙低头赔罪。
“出去吧。”宁纤碧看了她一眼,余怒未消的模样。倒是把轻怜弄得手足无措不好意思,在一旁声如文呐般道:“爷…爷还未进过我的房中呢。”却是声音太小,也不知有没有人听见。
待玉儿离开了,宁纤碧方缓了面容。对轻怜道:“坐罢。这丫头让我宠坏了。言语间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轻怜连忙笑着摇头,一面道:“奶奶不用苛责玉儿姑娘。婢妾倒是觉着她很好,这是关心奶奶呢。就是泼辣些也无妨。奶奶是和软性子,身边人若都是这样,可就糟糕了,正经她这样儿的多两个才好。”
宁纤碧笑着点点头,心想我这甩手奶奶当的,在轻怜眼中都成和软性子了。不过她自然也不会在这样话题上过多探讨,因小丫头送上新茶,便拿起来喝了一口,上上下下又打量了轻怜一番,笑道:“这都快到中秋了,怎么身上还是穿着这样单薄的衣服?”
轻怜笑容一僵,旋即忙笑道:“婢妾这些日子觉着身上有些热,倒是穿这样衣服风凉,让奶奶见笑了。”
宁纤碧心中翻了个白眼,心想拜托啊,你说谎也要看情况好不好?明明脸和手都有些发白,这会儿告诉我你有些热。心里想着,倒也不肯戳穿,只是又温柔笑道:“这样啊,你怕是也知道这些日子我在忙什么,看见院子里那些衣服了吗?都是几个府里凑出来要捐出去的”
不等说完,便见轻怜面上露出十分的欣喜,忙不迭道:“是,婢妾听小雪说过了,奶奶真是天大的善心,这中秋过后,日子就一天比一天凉,却也迟迟不见朝廷让灾民们离京回家,真不知他们这样缺衣少食的,可怎么捱过去。”
宁纤碧笑道:“轻怜既然这样善良,你手上有没有旧衣服?若是有的话,不如也捐出去几件?”不等说完,便见轻怜面色剧变,一下子站起身来,竟是连身子都有些颤抖了。
虽然料到轻怜应该有什么苦衷或者难言之隐,所以有意拿话试探她,然而对方竟露出这个模样,却是宁纤碧没有料到的。转念一想,只以为自己话说重了,轻怜大概以为自己这是对她没有“响应号召”心中不快,要借这由子罚她,于是哭笑不得道:“有就捐几件,没有就不捐,你吓成这样做什么?难道我如今就凶名在外到这个地步了?兰花从前怕我怕的连她娘性命都顾不上,只她是个孩子,受了人几句话就信了,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多大了?难道也受这蒙蔽挑拨?”
轻怜小心又仔细的看着宁纤碧表情,看来看去觉得那里面并没有什么深意,似乎真是自己反应过度了。她剧烈跳着的心脏这才慢慢平复下来,一时间只觉得手酸脚软,这才知道俗语说“做贼心虚”果然不错,自己只因为有那样一个秘密,日夜担心被人抓住,却又实在忍不住不去关心,好几次做噩梦都梦见小雪被人家拉出去打,自己则被沉了塘,因今日一听宁纤碧的话,便以为她知道了自己的秘密,故意拿话逼迫自己认罪呢。
此时慢慢平静下来,方低下头嗫嚅道:“不是婢妾不想帮忙,实在…实在是有心无力…婢妾的衣服…婢妾”不等说完,身后站着的小雪大概也是怜惜主子窘迫,忙小声接口道:“奶奶,不是我们姑娘不帮忙,她的衣服此前都送了些出去”不等说完,便见轻怜回头厉声道:“胡说什么?”登时小雪吓得也不敢说了。
“咦?你的衣服都送了出去?”这一下宁纤碧倒是有些奇怪,笑道:“你和如意两个原本是生活在南方吧?莫非在京城里还有什么亲戚不成?”
轻怜见事已至此,少不得真真假假的总要说点实话,因此越发露出羞窘模样,小声道:“也不是送给亲戚,是…是让小雪出去,看见有那可怜的难民,身上实在没衣服,便送过去了。”
宁纤碧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感慨道:“原来如此,你这善念竟是发的比我还早。只是一人之力,不过杯水车薪,难为你倾尽所有,这却是比我还要强了。”
轻怜面上一红,正色道:“奶奶折煞婢妾,婢妾才有多大作为?舍出去几件衣服?认真说,连杯水车薪也谈不上的。倒是奶奶,婢妾进来时就看到了,怕不是有几百件衣服呢,这一来,那些难民可能人人受惠,这才是大功德。”
宁纤碧也正色道:“我不过是因为有爷帮忙,且这些都是我们不穿的旧衣服,哪里能比得上你?难怪你今日衣衫单薄,却原来是因为这个。”说完便对身后小丫头道:“去和海棠说,叫她把我的秋冬两季衣服,挑那好的,没有规制的包几件过来,给轻怜姑娘。”
“啊,万万不敢当”
轻怜惊得又站起来,不等说完,忽听门外一声笑:“哟,姐姐果然是有大能耐,这才几天,便收了这么多衣服,发出去,真正是功德无量呢。”却是白采芝的声音。
不一会儿白采芝便进来了,看见轻怜,似乎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堆起了笑容道:“怎么这段时间也不肯出来?我问如意,只说你身上不爽利,要给你请大夫,她又说不用,倒弄得我疑惑。却原来不是什么不爽利,只是没有好地方去,倒是姐姐这里的宝地,就是身子不爽利也要过来几趟的,是吧?”
轻怜面色白了一白,忽听宁纤碧冷冷道:“妹妹这话我不喜欢听,什么宝地不宝地的?莫非你又觉着这凝碧院好?是不是还想像晚晴阁那般,也让爷送你过来住几天啊?”
这话一出口,只把白采芝听得面色都白了。惊疑不定的看了宁纤碧一眼,连忙垂头含泪道:“姐姐真折死妹妹了,我敢有这心思,让天雷轰了我。就是当日那晚晴阁,也不是妹妹撺掇爷,姐姐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不过是爷为了姐姐着想,不得已出的下策,却是连累的我”
“罢了罢了”
宁纤碧见白采芝眼泪下来了,心中冷笑,面上却缓和了一下,淡然道:“我不过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还上心了不成?难道我不知道都是爷出的馊主意?看看你,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哭了,你刚刚那话说轻怜,可不是重了?”
白采芝心里恨得要命,嘴上却也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刚刚宁纤碧那股逼人锋芒大不同以往,只让她现在都是惊疑不定,心中一直揣摩着对方是什么意思,却揣摩不出来。
宁纤碧的确是有气,今日兰花过来,接着白采芝也来了,这便让她想起当日这妹妹在兰花面前诋毁自己的事。虽然兰花没明说,然而这些日子那小丫头常往这院里来,言语间哪有那么周密?海棠早探听明白了回她,所以她知道都是白采芝暗中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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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祸心
再加上刚刚轻怜说自己和软性子,白采芝来了之后,当着自己的面儿就敢对轻怜冷嘲热讽的,这都让宁纤碧觉着自己素日里太忙碌,果然是让这妹妹太好过了,只怕她如今还真把自己当成了靠山,就如同前世一般,一边暗地里想着法子要害自己,孤立自己;一边又扯着自己这张虎皮狐假虎威,这要是再不敲打敲打,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宁纤碧可没有什么“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的念头,若不是从回来后有太多比收拾白采芝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她也不会任由这个口蜜腹剑的表妹活得如此滋润。养虎为患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有薛夫人在,白采芝也十分小心谨慎,行事没有什么错处,倒是没办法将她赶出去一劳永逸,只能冷眼看着慢慢来。所以今日既然有了这么个机会,索性就摆出正室夫人的威严,狠狠敲打了对方一下。
果然,白采芝立刻老实了,坐在椅子里只是低头喝茶,宁纤碧却知道,这位妹妹的眼睛一定是在骨碌碌转着思考自己此举用意的,她也没理会,只是转头和轻怜说话,把白采芝晾在了那里。
这一来白采芝就更是坐不住了,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中一面害怕一面不忿,宁纤碧还没有过这么强势的时候儿,这让她不安之余,更是没办法忍受这份羞辱,因主意打定,便慢慢站起身,却是又等了半天,才抓到宁纤碧和轻怜说话的一个空档。陪笑道:“姐姐既然忙着和轻怜说话,妹妹便不打扰了。”
“自家姐妹,说什么打扰?怪生分了。”宁纤碧这才回过头来,戏谑的看着白采芝。说完想了想,又淡淡道:“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忙?”
白采芝这会儿只想离开,但看宁纤碧的样子,却是有意要留着自己在这里。因想也不想。便点头道:“是,是想起有两件事还没处理,这会儿才想起来,要赶着回去。”
宁纤碧淡淡道:“若不是什么要紧事,就让丫头们回去说一声便是了。”说完听白采芝沉声道:“真不巧,恰恰就是要紧的事。姐姐要说话,等妹妹处理完了,回头再来找姐姐,您要说多少话都行。”
宁纤碧点点头。似是沉吟了一下。才笑道:“也罢。既是要紧事,你便回去吧。”说完看着白采芝走出门外,她才看向轻怜。似有意似无意的轻笑一声道:“我这表妹,向来最隐忍的。谁知在府里当了两年家。如今处事手段圆滑了不少,这隐忍功夫却退步了很多,真不知是好事儿是坏事儿了。”
轻怜心中猛地一跳,察觉到宁纤碧这话是意有所指,甚至…好像奶奶已经对白姨娘生出了不满。她有心要替白采芝说几句话,只是想到对方平日里对自己和如意不屑一顾,动辄羞辱,却又在人前装出贤惠大方的模样,便觉着什么也都说不出来了。毕竟她是出身风尘,虽然不至于养成睚眦必报的性子,却也学不来那些宅门贵女以德报怨的气度,所以最后还是决定不帮白采芝说话了,如此一来也就不用违心赞美,至于真心帮忙,她反正也是做不到的。
宁纤碧这里又和轻怜说了两句话,海棠便送了衣服进来,一面笑道:“白姨娘怎么了?奴婢看着她面上有气的模样,素日里看见奴婢,总要说几句话的,今天却是连话也没说两句,便走了。”
宁纤碧笑道:“不用管她。”一面又翻看了一下衣服,见有两件驼绒大氅,便对海棠道:“这是冬日里穿的,这会儿穿着却是有些不合时宜。我记着前些日子爷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几匹星罗国的孔雀锦,那个这会儿做大氅披风是最合适的,等下你给轻怜带两匹回去吧。”
海棠答应了,轻怜却已经听得眼睛都瞪大了,忙站起身摆手连说不用,自己身份卑微,不配穿那个。宁纤碧哪里肯答应?轻怜对难民们那一份善心很是让她赞叹高兴,最后到底让轻怜将衣服连布匹一起拿上,命海棠亲自送出去了。
转回来才把玉儿叫进来,将轻怜的苦衷和她说了。这才又语重心长道:“你是为我好,这个道理连轻怜都知道,难道我会不知?然而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知道我的性子,刚强是刚强,却是要讲道理是非的。轻怜是个本分人,你不能因为她是爷的妾,就不屑一顾。同样的,若有那身份贵重却品德不端的,你也用不着去巴结,咱们看人交人,就看这人的‘品德’,你看你刚刚是不是就错怪了轻怜?更何况,海棠山茶最晚不过后年,怕是就要嫁出去了,到那时,我这院里便是你和玉儿最大,你就有什么话什么事,在外人面前,也得藏在心里,你看海棠温柔,山茶伶俐,但在外人面前,何曾失态失仪过?你也一样,我也不求你学会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然而你总得学会因地因时制宜嬉笑怒骂。这样是累,只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不累的?谁让咱们就是这么个身份呢?我的话,你明白吗?”
玉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因当下哭道:“是,奶奶一片苦心,奴婢都明白了,奴婢日后也会记得。奴婢…奴婢也并非真的就瞧不起轻怜姑娘,奴婢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人?只是奴婢心疼奶奶,奶奶回来这两个月,太太对奶奶还是那样冷淡,明明奶奶在边关立了那么大功劳,爷的性命都是奶奶救得。那白姨娘和如意姑娘,一个比一个伶俐,可奴婢看着,她们惯是笑容满脸肚里藏着刀的人,偏奶奶还不管事儿,如今轻怜不肯捐衣服,也不过来给奶奶请安,奴婢只以为她是不把奶奶放在眼里,所以看见她便来了火气。”
宁纤碧笑道:“我也明白你的心思,只是日后该当多用脑子想一想,三思而行。轻怜不把我放在眼里?这种事情根本都不合逻辑的,你竟然还会信。至于你说太太的事,也不用放在心上,爷对我如何你看不见?凭什么世上好事儿都让我得了?所以顺其自然就是了。至于白姨娘和如意嘛,你能有这个见识不错,只是我并非因为太太才忌讳她们,所以不敢管事儿,你看看,我也得倒出时间来不是?你放心,在这大宅门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若是有那对咱们不怀好意的人,奶奶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宁纤碧说到这里,便慢慢站起身来,看着窗外银杏树落下一片又一片黄叶,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放心,都放心,这一世里,咱们会活得好好儿的,我不做包子,我做锥子,谁敢来伤害我,伤害我手底下的人,我便扎出她的血,扎了她的心,让她也尝一尝这痛入心肺的滋味儿。”
不说宁纤碧在这里将玉儿教训了一番,只说白采芝,她还不知道宁纤碧心中已经打定了某个主意。因气哼哼回了房,摔了三四个杯子,才将这口怒气稍微缓解了些,却是犹自咬牙切齿的咒骂了一番,然后方慢慢冷静下来,坐在椅子中,面容冷峻,似是在沉思着什么。
屋中只有香药和香桐这两个丫头,都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敢用眼角余光时不时看主子一眼,过了好半晌,方听白采芝淡淡道:“去找几件首饰,再找两件光鲜衣服,给轻怜送过去。”
“啊?”
香药和香桐全都愣住了,万万没料到主子思考了半天,竟然是思考出了这么个结果,那轻怜算什么东西?搁在平时主子连正眼都懒得看的,这会儿却要特意送东西过去?
“让你们做你们照做便是了。”白采芝看了两个丫头一眼,淡淡道:“不但今天送,以后每隔两天,就送点衣服布料点心玩物过去。若是她问起来,就说我看着她身上衣服单薄,不忍心,既然奶奶都能送她衣服,我又怎么不能送?这些日子的确是我忽略她了,说的软和些,莫要让她起疑心。”
“起…起疑心?”香桐香药更不解了,心想这还能起什么疑心?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啊。却见白采芝微微一笑,也不和她们说明,两个丫头知道再问也没有用,便都退出去了。
“不就是心里装着那个男人吗?呵呵,连自己穿的衣裳都送了出去给那些小叫花子,这便是爱屋及乌么?没关系,尽管送,我这里也搭些东西让你送。再等等…多等一阵子,最好姐姐把你当做了心腹,到那时我再把你这些龌龊事给揭露出来,狠狠在她脸上呼一巴掌,呵呵呵,那多好?轻怜妹妹,你可要好好儿努力,莫要辜负我的期望啊,我知道那伪善的女人最喜欢的便是你这样‘忠厚老实’的,嘿嘿,到时候就用她最信任最喜欢的人去把她的脸打肿,一定很有趣,一定很美妙,嘿嘿嘿”
白采芝一面自语,面上便露出疯狂残忍的笑意,但是很快的,她就把这些神情全都收敛起来,重新坐回椅子中,慢条斯理的喝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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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情有独钟
“天啊,这些…这些都是奶奶给的?”
如意爱不释手的在抖落开的那些华美衣服上摸着,一面头也不抬的对轻怜道:“我本来在四姑娘那里说话,一听说奶奶竟特意派人来找你,只把我吓了个半死,忙不迭就赶回来了,这半天在屋里坐立不安的,你倒是好,陪着奶奶说了几句话,就赚了这些好东西回来。”
轻怜微微一笑,她知道如意只怕未必是担心自己才赶回来,只不过对这个姐姐,她是从心里感激的,从小儿被她护在身后,有两次病了,若没有如意,恐怕也已经死了。所以这以后姐妹两个,无论是经历过什么,她都是能让着如意就尽量让着一些。
“王妃的寿辰准备的怎么样了?”
轻怜知道如意既然是过去了大房那边,自然是要打听打听寿辰之事,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个戏子。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暗自发愁,心说怎么才能让如意悬崖勒马呢?
果然,如意脸上也泛起了几丝不自在,然而双眼中却全都是闪闪发亮的光芒,笑着道:“嗯,眼看着都要到了,自然是预备的妥当。倒是王妃的寿辰过后,再过阵子就到了大长公主的寿辰,我听四姑娘说,王妃有意包下三喜班,让他们在咱们府里唱两个月的戏呢。”
“这怎么使得?”
轻怜大吃了一惊,心想若真是让戏班子留在府里两个月,如意可不是要疯了?刚想到这里。便见如意笑道:“怎么不能使得?这不是今年王妃也恰好是整寿,跟老祖宗的赶到一块儿了吗?从前也有那侯门公府的请他们过去唱十几天呢,咱们不过是包两个月,凭亲王府的势力。难道不成?再说又不是让他们天天唱, 不过是闷了的时候听上一回,多好啊。”
轻怜怔怔出神了半晌,方摇头叹气道:“如今国内天灾连连。这个时候咱们王府何苦出这样的风头?又浪费银钱,不好。”
话音未落,如意便有些不高兴了,讥笑道:“是,我们都是图享受的,谁敢比得上妹妹?最忧国忧民了,把那些衣服都送给了难民,宁可自己穿的单薄不出屋,我心里只可怜你。正要把自己的衣服改一改送过来。谁知道你倒是投奶奶的缘。还得了两匹孔雀锦,这样稀罕东西,便是大房里和太太。也不过就那么几匹罢了,你有多大的福寿?能穿得起这个。也不怕折了福。”
轻怜白了她一眼,摇头笑道:“行了, 你不用在我这里阴阳怪气的,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么?这孔雀锦我一个人穿会折了福,那两个人穿不就行了?这正好儿是两匹,我留一匹,剩下一匹送你,这可以了吧?”
如意顿时就觉着心花怒放,她本来就是羡慕嫉妒之下的口不择言,这会儿听见轻怜如此说,心里便添了几分愧疚,犹自嘴硬道:“我不穿,没得折了福寿”不等说完,便被轻怜拉住手,听她笑道:“折就折了,好姐姐,你向来是和我患难与共的,难道这会儿却不肯替我分担些?”
轻怜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如意哪里还会拒绝?心里这个兴奋啊。因看着轻怜真挚的眼神,她却也觉着不好意思,小声道:“那个…你要小心些,不是我说你,这几趟你让小雪送出去的衣服吃食等物也未免太多了些,那一天我看见胡婆子跟在小雪身后,小雪却还不知道呢。只是我想着,这胡婆子未必就是去查探小雪的,别冒冒失失说出来吓到你,因此我便留心了两日,倒也没发觉什么异常,但俗语说的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凡事能谨慎点自然是好。”
轻怜点点头,正色道:“这倒是要多谢你。不过我如今也没什么东西可舍出去了,能舍的可不都是舍了呢?又有奶奶张罗着为灾民们收衣服,施粥赠药,我如今倒放下了大半的心,终究我这力量真是单薄得很,比不得奶奶,你不知道,我今天过去一看,天啊,整整将近半院子,怕是几百件衣服呢”
如意听轻怜说的眉飞色舞,忍不住便撇撇嘴巴,她是从心里瞧不上宁纤碧这样所为的,但是面上却不会这么做,没看轻怜这里都这样儿了,她却是巴巴送到宁纤碧那里一箱子衣服吗?真到了秋天,轻怜没有厚衣服穿,倒未必不会帮衬几件,然而只要没到那个地步,她心中对这个妹妹,其实是越发不在意了的。
这一日傍晚,沈千山回来后看着对了满满一屋子的大木箱,也不由得吃了一惊,又听宁纤碧吩咐着海棠说明儿去发衣服的时候千万要记着把箱子拉回来,他就更哭笑不得了,摇头道:“又不是什么好木头箱子,拉回来做什么?”
“谁说不是好木头?这些都是樟木箱子呢,你出身富贵人家,自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我却是打听过,市场上这样一个箱子,就要一两银子还多,这樟木箱子不生虫,倒下来无论是咱们自用,还是放在做药的铺子里用来保存药物,都是不错的。”
宁纤碧一面和沈千山解释,就让丫头们摆饭上来。稍顷夫妻两个用了饭,沈千山又去了书房,等到把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回来时已是酉时末了,就看到妻子已经卸了妆,长发柔顺铺满了肩背,静静半倚在床上,正借着烛光看书。
这实在是一幅太过美好的画面,沈千山静静在门边欣赏着,唯恐进屋后,脚步声就会破坏这幅风景。正看得痴痴时,便见宁纤碧抬起头,将书放在床头桌上,一面笑道:“怎么不进来?在外面呆呆的看什么?”
“看你。”沈千山这才走进来,坐在宁纤碧身边,含笑道:“俗语说灯下看美人,阿碧真的是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