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山用手撑住额头,他能够明显感觉到:今夜的六姑娘似乎有些不同,虽然是更可爱了,但是…话题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跳跃?她什么时候变成守财奴了?

“没有用的,这是御赐之物,根本不可能当出去或者卖掉,除非是将来你的弟弟妹妹成亲,或许你可以给他们,这也是无上荣耀。”沈千山解释完,便看向宁纤碧,沉声道:“更何况,五年的期限,我是为你定的,难道你不觉得,该补偿的是我吗?”

“嗯,好像某人说过要拿饭菜来给我吃吧?”宁纤碧揉揉肚子,果断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饭菜呢?为什么还没看见?我已经饿得前心贴后梁了知不知道?”

沈千山眼中一抹失落之色一闪而逝,但是旋即他就笑起来,他能够感觉得到:宁纤碧对自己的态度似乎和之前微微有些不同,或许她还是很排斥厌恶自己,但是最起码,她在洞房花烛夜表现出了最大程度的善意,这就足够了。或许,他不是不可以奢望之后他们两个也能有琴瑟和鸣的一天。

“长琴。”

沈千山扭头喊了一句,就听门外有人应了一声,接着长琴提着大食盒走进来。

“等半天了。”长琴咕哝了一句,见沈千山瞪了自己一眼,连忙又笑嘻嘻的冲宁纤碧见礼:“奴才见过三奶奶。”

“行了,正经要等明天再拜见,去吃你的吧。”

沈千山咳了一声,一使眼色,于是长琴把食盒放在桌上,便灰溜溜的出去了。

“长琴性子直了些,不如长福伶俐。”沈千山从食盒中取出几样精致菜肴,宁纤碧看到主食有馒头花卷和米饭,不由笑道:“种类挺丰富的,也不是不伶俐啊。”

“嗯,不如长福。”沈千山淡淡道:“不过我喜欢他性子忠厚,世间事总没有完美的,长琴算是不错了。”他说完,就递给宁纤碧一双筷子,然后自己拿了另一双筷子,坐在宁纤碧对面:“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醒酒汤。”宁纤碧看着他:不是吧,这家伙不是在席间敬了一下午的酒吗?难道他那些狐朋狗友们就没趁机给他塞点饭菜,到如今要他来和自己抢食物。

“你觉得我醉了?”沈千山疑惑地看着她,一边回想自己刚刚的言行:他觉得挺好的啊,难道真是醉了的人不自知?

“你没醉,不过我觉得酒气很浓。”宁纤碧中肯的点头,忽然一笑,转头叫道:“海棠。”

海棠应声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醒酒汤,来到沈千山面前,把醒酒汤放在桌上。

“这是…给我预备的?”

沈千山怔怔看着醒酒汤,心中觉着有一种滋味在慢慢发酵,还有一种从心底生出的希望更是疯狂滋长着。

“无关体贴,是感谢你做出的牺牲。”似乎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欣喜,宁纤碧毫不留情的一棒子砸下去:“不用感激我,你不要会错意就好。”

“宁纤碧,你真是世上最刻薄的女人了。”沈千山恨得咬牙,任何人在希望过后尝到失望,都不会有好声气。

“我承认。”宁纤碧大大方方的点头:“真的,有时候我自己都会震惊于自己的不讲理,不过,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她看着沈千山,心想你也尝到这种滋味了沈千山,你说我刻薄,呵呵,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自己上一世是多么无情。

“你”

沈千山咬牙,忽然赌气似地将醒酒汤一饮而尽。

第一百九十四章 洞房(下)

“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做一世有实无名的朋友吧。”宁纤碧伸出手,笑着看沈千山:“好不好?我们彼此做知己,不做夫妻。”

沈千山举着碗的手一震,好半天,他才哈哈一笑,然后站起身来,淡淡道:“或许这对你来说,已经是退让。但是很抱歉,六姑娘,我这人并没有什么宽广的胸怀,实在无法接受和自己的妻子做朋友这种事,哪怕这个妻子只是名义上的。”

他说完,便昂首走出了房间。这里宁纤碧面无表情,一直等到关门声响起,她才耸耸肩,喃喃道:“我都决定原谅你了,哼!你倒还小肚鸡肠起来,切,不做朋友就不做朋友,你愿意老死不相往来更好,当我会怕啊。”

话音落,她便低下头去继续吃饭,只不过心情多多少少还是受了影响,以至于这些饭菜吃到嘴里,都觉着有些索然无味。

所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沈千山和宁纤碧的洞房花烛夜,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虚度了。

第二天一大早,宁纤碧在睡梦中被海棠叫醒,她洗了脸之后,坐在镜前让山茶给自己梳头,廖嬷嬷坐在旁边,向她小声报告着昨夜沈千山的行踪:“爷昨晚儿没去别的房里,是在书房歇了一夜,书房里一直亮着烛光呢,不是老奴说啊,这事儿是姑娘过分了”

“嬷嬷,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宁纤碧最怕廖嬷嬷的唠叨,闻言连忙讨饶:“没事儿,时间长了就好,您老就舒舒心心的在这府里住着,什么事儿都不用管。”

你们夫妻俩这个模样,我怎么可能舒心?

廖嬷嬷心里叨咕着,但是这位六姑娘从小儿就有主意。她也不敢逆对方的意思,只能在心里一声长叹了。

正当廖嬷嬷心中不安时,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响,接着沈千山在珠玉和雨点的陪伴下走进来,看见宁纤碧已经梳洗的差不多了,他便笑道:“你起的倒是早,我还想着你大概没醒呢。”

“海棠,打水给爷洗脸。”宁纤碧看了沈千山一眼,也有些诧异于这个男人的忍耐力:他竟然还会过来,不用说。这定然是顾及到要和自己去沈茂和薛夫人面前请安,这种时候,他还能这样想着自己。宁纤碧心里只有苦笑。

沈千山洗了脸,就坐在镜子前,宁纤碧这会儿已经梳完了头,见他坐下了,就对山茶道:“去给爷梳头吧。”说完目光停留在雨点和珠玉的身上。笑道:“燕来姑娘我是认识的,另一位是”

“她们是我的贴身丫头。”

沈千山淡淡说了一句,接着雨点和珠玉上前拜见新奶奶,雨点便笑道:“姑娘,奴婢如今不叫燕来了,爷给我赐名叫做点点。”

宁纤碧刚刚从芦花手里接了茶过来漱口。闻言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呛咳了好一会儿,海棠和芦花玉儿忙着替她拍背顺气。沈千山在不远处往这边瞟了一眼,悠悠丢过来一句:“你是做了奶奶的人,稳重些好不好。”

什么叫做了奶奶的人?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对劲儿?宁纤碧嘴角抽了抽,冷哼一声,转头对雨点笑道:“是不是当初赎身银子爷出的不少。不然你怎么得罪了他,让他赐给了你这么一个名字?”

“我刚刚说过。你是新奶奶了,注意身份。”沈千山气得又剜了她一眼,什么叫得罪了自己,才赐给这种名字?这名字很难听吗?

雨点哀怨的看了沈千山一眼,见主子正瞪过来,目光里充满了威胁之意,她只好委委屈屈道:“回奶奶的话,这…这个不关爷的事,是奴婢感念爷的点滴之恩,所以才改成这个名字,不过后来配了奴婢的姓氏,所以如今叫雨点。”

“你刚刚还说过是你们爷赐的名。”宁纤碧笑眯眯戳破了雨点的谎言,知道她是故意用这个名儿来缓和自己和沈千山之间的气氛,因此示威似得瞪了沈千山一眼,悠悠道:“嗯,配了姓氏后,雨点这个名字还是不错的。”

雨点怔住,看出这是爷和奶奶暗中较劲呢,只是做下人的又能怎么说?没想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儿。

好在这时候忽听外面有人禀报道:“启禀爷和奶奶,白姨娘与如意轻怜两位姑娘来向奶奶请安。”

沈千山皱了皱眉头,却听宁纤碧淡然道:“让她们进来吧。”

雨点松了口气,忙不迭退到一旁,不一会儿,白采芝就和如意轻怜两个走进来。

宁纤碧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茶杯慢慢拨着盖子,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三个打扮一新的女子:这一世里改变的事情太多了,除了白采芝,这如意和轻怜都是上一世里没有的人物,想来应该就是四皇子给沈千山的那两房妾侍了。

“起来吧。”

三人盈盈福身,宁纤碧便面带笑容的吩咐了一句,然后对她们道:“坐下吧,我这人没什么规矩,日后不用天天过来我这里。”

反正沈千山的后院这一世和她没关系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嗯,只要不是折腾得太过分就成,不然的话,自己不出头恐怕也不行了。

宁纤碧想到这里,便意识到沈千山对自己所做的付出还是打动了自己的心,不然依照她的心思,这几个女人掐的越厉害越好,她乐得在旁边看热闹,怎么又会反悔呢?

“六姐姐,昨晚睡得可好?”白采芝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笑吟吟问宁纤碧,一边不动声色的看了如意轻怜一眼。

这两个女子十分漂亮,那个轻怜也就罢了,看上去是个软弱的,但是这个如意,只从她眉梢眼角的神情便可看出,这绝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女孩子,只怕自己心里想的那些心思,她心里也未必没有。

这让白采芝很是轻蔑:一个扬州瘦马,竟然也敢想着要占沈千山的宠爱?还敢在言语中隐隐和自己争锋别苗头,你凭的什么?

只不过她表面上当然不会和对方计较,这不是自降身价吗?因少不得就要通过对宁纤碧的亲热称呼来暗中告诉对方:看见了吗?不但我的容貌比你强,我和正室奶奶的关系也比你亲热一千倍,奉劝你趁早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宁纤碧当然也明白白采芝的用意,心中冷笑一声:这个如意看上去也是个厉害的,不错,上一世里沈千山几个通房最后都被白采芝收拾下了,这一世,对方恐怕要费些周折。

宁纤碧还是很喜欢给白采芝添些周折的,因此便淡淡答应了一声,然后转向如意轻怜,假装好奇道:“听说你们是从扬州过来的?人人都说扬州好,但不知是怎么个好法儿呢?”

白采芝一窒,那如意却是眼中一亮,她的声音又好听,登时便在白采芝面前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

一旁的轻怜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一脸的无所适从,宁纤碧注意到,她不止一次的拉了如意的衣角,对方却根本不管不顾,一味讲的兴高采烈。

“行了,咱们该给爹娘和老祖宗请安了。”

到最后,还是沈千山实在看不过眼,出声打断了如意,他在一旁冷眼看了半天,只觉着心中烦躁,终于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宁纤碧站起身来,微笑道:“也是,那你们回去吧,以后要齐心协力,好好儿服侍爷,我这人好清静,平时没事儿,就不用过我这里来了。”

一语未完,如意的脸就有些涨红,她本来也想交好这位新奶奶,虽然对方是白姨娘的表姐,不过那又如何?越是被表妹撬了墙角,心里该越恨才是,若新奶奶真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就有了可趁之机?

只可惜,今天早上宁纤碧连消带打,算是表达出了她对这两个美艳女子的不耐烦,当下不但是如意失望,就是白采芝,表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异常,心里也是气得哆嗦了。

沈茂上朝去了,原本他今日休沐,就是为了在家里喝儿媳妇敬的茶,却不料边疆传来了消息,所以一大早就有太监过来传皇帝的口谕。将他召进宫中去了。

薛夫人解释的时候,面上全是淡淡的骄傲之意:丈夫能被皇帝看重到这个地步,这是何等荣耀光彩的事?也因为这个,她对宁纤碧的不满也稍微淡了一些,于是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便问沈千山道:“白姨娘呢?怎么不见?叫她过来,我带你们一起去给老祖宗请安。”

沈千山面色一变,抬头沉沉看了自己母亲一眼,他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会在新婚第一天就给宁纤碧没脸,即使白采芝是宁纤碧的表妹,但是在新婚第一天就要带着一起去给大长公主请安,这也会让妻子不舒服的吧?

知子莫若母,薛夫人只看儿子的眼神,当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微微一笑,喝了一口茶淡淡道:“也没什么,儿媳妇身子秉弱,大概你以后还是要倚重白姨娘些,那孩子也是个好样儿的,又伶俐,所以我想着带她一起去老祖宗那里,说起来你也是,新婚之夜去书房,这让人怎么看?”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目光便从沈千山身上移到宁纤碧身上,心中暗自冷笑道:这不是我给你没脸,而是你给我儿子没脸,还想着我能对你好?做梦去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请安

这是谁多的嘴。沈千山心里恨的牙痒痒,他去书房的事,特意吩咐长福长琴不许传出去,却不料薛夫人还是在今天一大早就知道了,很显然,是有人给母亲通风报信。

宁纤碧看着沈千山隐含愤怒的面色,不由得心中好笑:暗道你书房中的烛光亮了一夜,连廖嬷嬷都知道了,还指望着能瞒过别人去?

沈千山也不是笨蛋,自然一下子就寻思过来,心中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之所以有了这种漏洞,不过是他心中还存着奢望,想让那龙凤烛能燃到天亮,这样,或许两人还有可能白头偕老。

想到此处,不由得看向宁纤碧,暗道我书房里的龙凤烛亮了一夜,但不知她房中的蜡烛又燃到何时?若是她不愿意白头偕老,一定会吹灭蜡烛的吧?这样我的苦心岂不是白费?更是可笑了。

宁纤碧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看懂了沈千山这一眼的意思,还不等反应过来,便下意识的笑道:“王府里的蜡烛果然就是好,昨儿爷的蜡烛到天亮,我房里的蜡烛也是到天亮呢。

她觉得自己这暗示挺到家的:看见没?你对我仁义,我也不会给你抹黑,该注意的地方,我也注意着呢。

她房里的蜡烛也是到天亮了。

沈千山的心不禁颤了一下,再看宁纤碧,就见她轻轻垂下了视线。

他们两个在这里“眉目传情”,可把座位上的薛夫人气坏了,心想你们两个有今日这份心有灵犀,怎么昨晚倒是不肯在一块儿呢?你们这是玩儿谁呢?难道我不盼着儿子媳妇好?偏偏你们不肯好,现在又在我面前演这一出,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儿媳觉着怎么样?让你表妹和我们一起去见老祖宗?”

薛夫人冷冷问了一句,接着啜了口茶。又重重哼了一声。

“儿媳听太太的。”宁纤碧当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惹薛夫人不快,事实上,对方到现在能忍住气,用白采芝来打击自己,这算是有修养了吧。要说起来,宅门里也不是没有好处的,最起码大家都要讲究一个泱泱气度,这若是在小门小户,婆婆知道儿媳妇新婚之夜把儿子挤兑走了,怕是要跳脚骂人吧?更有甚者大概鸡毛掸子就直接上了。

薛夫人却没料到宁纤碧会来这一出。不由得被重重噎了一下,好半晌方生气道:“既如此,那就让白姨娘过来吧。”

来到大长公主的寿宁院。睿亲王妃和几个未出阁的女孩儿都已经在这里坐着了,等到看见白采芝也跟着薛夫人和宁纤碧进来,大家脸上不由得都添了狐疑之色,独有五姑娘沈璧珍“哈”的轻声一笑,面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宁纤碧是真的感激敬重大长公主。上一世里,她在王府中唯一感到的温暖便是来自这位慈祥的老人,此时又再度以孙媳妇的身份站在她身旁,不由得也是感慨万千。

薛夫人眼看着对自己冷冷淡淡的儿媳妇对自己的婆婆却是一副亲热样子,心里这个腻歪就别提了,暗道现在就看人下菜碟。着实可恶,不但可恶,而且愚蠢。难道你不知老太太没有几年活头,你的婆婆是我吗?

睿亲王妃那是什么人,自然看出了这一点,她是以打击薛夫人为乐的,见此情景便对大长公主笑道:“老祖宗和千山媳妇真是投缘。她从前就是孝顺你,夏天消暑丸冬天保心丹的送个不停。如今总算天遂人愿,让她成了您的孙媳妇儿,日后倒可朝夕相处,这真是太好了。”

薛夫人的脸一下子就有些沉,虽然只是一瞬间,便又重新堆起了笑容,然而这屋里的都是些什么人?有心人早就看在眼里了。

宁纤碧在心中摇摇头,暗道这薛夫人说起来还真不是擅长心机计算的妇人,从小儿富贵,结果到现在,竟连个喜怒不形于色都没锻炼出来。唉!说起来,这女人倒也不是可恨到家的,最起码她比起睿亲王妃,心里倒没有什么歹毒念头。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上一世自己嫁进来后,亲王妃的院里,可着实是死了几个人的。

众人说了几句话就散了,沈千山宁纤碧却是被大长公主留下来,薛夫人都快走到门口了,才对白采芝笑道:“千山忙着呢,他爹今天进宫又是为了边疆的事儿,怕是不久也要叫千山过去,我反正没什么事儿,你就跟我去我房里说说话儿吧。”

白采芝自然答应,于是两人方出了门。这里大长公主看着她们走了,才微笑对宁纤碧道:“这是说小话给我听呢,嫌我把家里大部分事情都交给大儿媳妇了。唉!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今儿不该贸然留你,让你婆婆心里不舒服了。”

宁纤碧笑道:“老祖宗多心了,太太不是那样人呢,我也愿意陪老祖宗坐一坐,老祖宗最近身体如何?”

大长公主笑道:“我还好,原本说你和千山也不大,可以先订了亲,之后再说成婚的事儿,谁想到太后病了,你们倒是因为冲喜的事这么急着成婚,好在听说太后娘娘的身子果然好了不少。原本今日我们是要进宫的,只是边疆那边儿又来了战报,连茂儿都进宫了,恐怕这事儿小不了,所以改天吧,也让太后再歇歇。”

宁纤碧自然答应,大长公主看着她的面色,眼里有几分思量,好半晌才道:“我恍惚听人说,你不喜欢这门婚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千山欺负你了吗?”

宁纤碧吓了一跳,心想怎么搞的?沈千山这家伙的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差劲了吧?这种事情能让大长公主知道吗?”因看了他一眼,微微垂头道:“哪有的事儿?老祖宗您肯定听错了。”

“我虽老了,却不糊涂。”大长公主微微一笑,看着宁纤碧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我自夸,千山样样都好,这京城里除了皇子们,我就没看见还有谁能比他更好的,你怎么会不喜欢?”

宁纤碧咳了两声,偷偷向沈千山看去,那意思很明显:你在那儿坐着跟木头桩子似得干什么?还不赶紧跟你祖母解释解释,等菜呢?

沈千山不动声色回了她一眼,微笑道:“老祖宗不用听那起小人以讹传讹,您说的没错,孙儿样样都好,六姑娘怎么会看不上我呢,是不是?”他这意思也很明白:你让我解释什么?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看不上我啊。

“那是怎么回事?”大长公主狐疑的看着他们两个,这两个孩子让她糊涂了,看刚刚两人那眉梢眼角,很明显是心有灵犀,但是孙子这话里也似乎有话啊。

“那个…是这么回事儿。”没办法,看到大长公主怀疑了,宁纤碧也不得不补救一下:“老祖宗您也知道,之前四皇子送了他两个女人,又偏偏都是色艺双绝的”

“咳咳咳”沈千山猛然就咳嗽了起来,不着痕迹的看了宁纤碧一眼:喂喂喂!你还真好意思啊,就推到我的头上来了,你不想想我是为什么收了那两个女人?不是让你扫了面子,我至于让她们进门吗?

“原来如此。”大长公主长长舒出一口气,摇头笑道:“唉!小孩子家家,难怪闹点脾气,这事儿也是千山做的不太地道,也不知道四皇子怎么想的,怎么就想起给你送人了?你也是的,何必就收了?不过芍药啊,这猫哪有不偷腥的?男人都是这么回事儿,我知道千山是喜欢你的,不然当初他也不至于为了赐婚欢喜成这副模样”

大长公主絮絮叨叨又说了些什么,两人都已经不在意了,倒是因为这番话,彼此心中都生出了些苦涩,好不容易等老太太念叨的累了,这才脱身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也没什么可说的,沈千山说到做到,就和宁纤碧做了有名无实的夫妻,虽然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个疙瘩,然而在人前他却从没有表现出来,包括宁纤碧回门,他也是全程陪同,让余氏和宁世泊十分感动,姜老太君和宁德荣看见他如此大度,根本不计较之前宁纤碧的无理取闹,也都是十分欣慰,当然,欣慰之余,愧疚也是难免的,于是宁纤碧就倒了霉,被祖母父母三爷爷轮流拎着耳朵念了一天,原本她想在家住几晚上的,这下也不得不落荒而逃。

沈千山为宁纤碧精心选的院落自然是考虑到她的兴趣,房间多,地方也宽敞,无论是晾晒药材还是制药,都非常方便。于是宁纤碧便在这小院里着手自己的制药事业,对府里的一切事物都不参与,这倒让白采芝和如意觉得扎手,等闲也不敢过来试探,毕竟沈千山去她们房里过夜的次数少的可怜,而宁纤碧对他的无理显然并没有冲淡他对对方的爱意。

这些事儿只有薛夫人心知肚明,少不得要叫宁纤碧过去敲打,然而宁纤碧每次只是淡淡听着,回头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第一百九十六章 朋友夫妻

她算准了薛夫人的性子,知道对方爱面子,绝对不会让这事儿曝光,最多就是在沈茂面前说嘴,然而沈阁老最近因为边疆战事又起正头疼呢,偏偏口外的养马区又发生了大面积的瘟疫,死了许多战马,又有南越南岭两个小国开战,来求大庆朝做主,所以沈阁老现在真可以说是分身乏术。薛夫人还是很爱丈夫和儿子的,又怎么可能用这种事来烦他?

不知不觉,这后半年也就是这样过去了。

沈千山心里再不愿意,在宁纤碧的刻意疏离下,两人也终是做了朋友。薛夫人再怎么愤恨,也终于接受了儿子和儿媳貌合神离这个事实。现在她只盼着白采芝的肚子争气,若是能生下儿子,哼,再过两年,自己在皇后和太后面前告上一状,未必就不能把那个可恨的儿媳妇休掉,到时无论是重新娶哪个贵族千金,抑或干脆将白采芝扶正,都比有这么个儿媳妇强。

过了年便是开春,眼看着杏花桃花都开了,宁纤碧便和叶丽娘芦花等人绕着前院后院走了一圈儿,研究着在后院里种些药材,在前院则种几本花卉。回到前院后,宁纤碧看着院子里那墙角边的大杏树,便笑道:“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难得今天这春风吹得柔和,倒是在院子里坐一坐的好。”

叶丽娘笑道:“姑娘说的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着。”话音落,蓉儿就进屋搬了几把椅子出来,芦花端上茶水点心,几个人便随意说话。

正说得高兴,就见沈千山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她们,不由得笑道:“你们倒是会享受。这样轻松惬意的日子,真是不怕人眼红。”

宁纤碧笑吟吟站起身笑道:“早知道会惹了你眼红,我们该收敛一些,怎么,爷今儿怎么有兴趣到我们这里逛来了?”

“我哪里有心思逛?今儿从百草阁门前路过,岳掌柜的让我把账本和银票带过来给你。”

沈千山与宁纤碧有名无实,只有薛夫人知道,就连沈茂,这会儿都被瞒得死死的,不过沈千山也察觉到了。父亲最近过问自己这方面的事情有些多,想来是母亲终于憋不住,在父亲面前暗示了些。

宁纤碧接过账本和银票。随意看了看,就让叶丽娘收起来。这半年,边疆战事又是不冷不热的对峙着,沈千山却是不肯掉以轻心,所以也是十分忙碌。日日都在兵部衙门里泡着,别说很少来自己这里,就连府里,他回来的时候也不多,不然如意和白采芝轻怜这三个女人的肚子也不至于到现在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六姑娘最近又研究了什么新药啊?听说昨儿是百草阁第三家分号开张大吉,你怎么不过去看看?”

沈千山在宁纤碧对面坐下来。其他人自然不敢再坐,于是各忙各的去了。

“我也没想到之前的药卖的这般好,如今还在研究两味新药。开张这种事。有岳大哥忙乎就行了,表哥和三爷爷不也帮衬着呢吗?用不着我出面。”宁纤碧喝了一口茶,又道:“如何?边疆那里怎么样了?金月和宁夏就这么拖着,到底是想干什么?”

沈千山的剑眉皱起来,苦笑道:“我好容易偷了浮生半日闲。你就不能不谈公事?这些日子真是把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宁纤碧笑道:“我以为你爱听呢,还想着捡你喜欢的说。我就疑惑了。那金月和宁夏好歹也是两个国家,这做人都要讲究些脸皮,可他们这么多年来,打不过就停战,停战不久就再开打,真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那可是两个国家呢。”

“所以我说他们可恨。”沈千山哼了一声,想了想又叹气道:“不过也是没办法,那两个国家有太多的地理缺陷,这两年冬天很冷,听说牛羊冻死无数,人都要饿死了,只能动手抢了。不管怎么说,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罢了。”

宁纤碧怔怔看着沈千山,好半晌,见他疑惑看过来,她才低头一笑,轻声道:“爷从小出身富贵,长大了在战场上又见惯鞑子的野蛮凶残,我真是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什么话这是?”沈千山哭笑不得:“你以为我做了将军,就是非不分吗?唉!依照我的心思,倒是盼望将金月和宁夏彻底灭了,统一到大庆朝的版图来。只是父亲认为,这样一来,虽然版图扩大,然而那些地方又不产粮食,每年还要国家大量拨粮过去,何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诚不可取。”

“我倒是觉着你的想法很好。”宁纤碧听见沈千山这么说,不由得眼睛一亮:“金月和宁夏虽然不产粮,但是畜牧业发达,而且矿产也丰富,到时候和大庆朝恰好可以互补呢。”她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这个妇人说这种话实在是有点不对劲儿,因心中暗暗后悔,嘴上只好补救道:“当然,我这是妇人之见,爷不用理会我。”

“不能说是妇人之见,你能有这番见地,也不错了。”沈千山轻笑一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道:“只是矿产畜牧,大庆朝也有。何况民以食为天,咱们最重要的自然还是粮食。最重要的是,金月和宁夏不是面团儿,要拿下那两个国家可不像吃大白菜那么容易。”

宁纤碧微微一笑,又听沈千山叹息道:“不过这些年他们确实骚扰的越来越频繁了,我看皇上的意思,未尝就没有一劳永逸的心思,然而那两个国家也实在太强大,即便倾举国之力,一旦激的他们联合起来,恐怕咱们不但吃不下人家,反而要被人家咬去一大块肉。”

“这些是军国大事,我就不懂了,我还是好好儿做药的好。”宁纤碧见沈千山的茶杯空了,便替他又倒了一杯,淡淡笑道:“扬长避短嘛。”

“太谦虚了。”

沈千山也是微微一笑,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春风柔柔吹起她额前的发,那般撩拨人心,只可惜,他这一腔相思,却不得不放下,不但要放下,还要努力在对方面前假装不在意,不然的话,两人到今天,恐怕连朋友也没得做。

他在心中叹息的同时,宁纤碧心中也不自禁添了一抹哀伤,她默默为自己倒着茶,心思却又不受控制的飘回了前世:若是那一世里,这个男人也会和自己这般轻松地说话,也会如此的包容关爱自己,那他们的日子会多么和美啊?上苍为什么要给她上一世?为什么要让她心中留下那么巨大的阴影?如果直接来过这一世,她想自己或许会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在想什么?”

沈千山的话将宁纤碧从思绪中拉回,她这才发觉自己眼中竟似有了泪意。如今命运重合,抗争过,又不得不接受,最终归于平静恬淡,她对这一切很满意,对上一世的回忆也就越来越淡了,可偶尔仍会情不自禁就回忆起来,她只能努力控制自己不再为那一世太过伤神。

“没想什么。”宁纤碧微微一笑,却听沈千山叹道:“我总觉着,你心里有一座山压着,这座山你不肯和任何人说,不单单是我,恐怕连你父母也不肯说。六姑娘,很多时候我都会忍不住的猜想,那一座山就是你不肯接受我的原因。你不知道,我无时无刻的不想把那座山搬开,可你不肯给我丝毫的机会。六姑娘,你心里的山到底是什么?你不用我帮忙也就罢了,可是有生之年,我到底能不能等到你彻底搬开那座山呢?哪怕只有一刻的时光,我也知足了。”

听到他这番话,宁纤碧的心一下子就翻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