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片刻,在见到森林路中间那一道身影时,他眼一眯,抬起手,同时猛地一拉缰绳:“停!”十骑也同时停下。疑惑地看着那人。

“圣堂纱,你不在营地里养伤,在这做什么?”

“那点小伤,哼,封敬之你就这么走了?”圣堂纱轻笑着抬起头看到他的一瞬,不由怔了怔。

“你到底想单独和我说什么?”封敬之看着站在林子里的墨绿背影,面无表情地道。

圣堂纱转身走近他。轻道:“狐狸,你穿军装的样子,很好看。”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么!”心底一动,他别开脸,淡淡地道。

“还是不想看见我么……。”她轻叹一声。忽然手一勾逼他低下头,一口咬上他的唇,封敬之怔然,手抬了抬,犹豫了片刻。猛地推开她。

“你这野女人,喂我吃了什么!”他摸着被咬破地唇角,惊怒道。只觉得头晕眼花,单膝跪在地上。

轻了唇边的血迹,她跪在他身边,慢慢扶着软倒的他靠在树边,手指眷恋地滑过他的眼、鼻,然后停在他薄唇边的伤口上:“记着,这是我留给你的。”

“你想要……做什么?”他努力地试图站起来。

“等一下,很快会有人来带你回去。”

“你……。”

“你会记得我么……没关系。不要说话,我记得你就好。”圣堂纱微笑,月光下她的面容温柔而悲凉,水眸里慢慢落下一行泪。

“我走了。”她拿过他地红缨枪,慢慢地起身。深深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模样牢牢地刻在心底。

她轻轻地动了动唇。一转身,不再留恋离开林间

他动了动手指,想要拉住她的衣角,却最终无力地垂下,只能看着她纤细而倔强的背影渐渐消失,手背上是谁遗留的莹莹泪滴,灼痛他地心,模糊他的眼。

临去前,她的唇形分明是在说——

请你、请你好好地活下去……敬之

看着那漫山嘶吼着蜂拥而来北萧兵与无数迎面而来的刀光剑影,圣堂纱唇边勾起个冷冷的笑,一抖手里地红樱枪,飞身上前。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鲜血飞溅,血顺着枪杆滴落,她不知道是自己还是别人的血,只记得他地目光在清浅月光下最后那一刻颤抖,为她而颤抖。

她微笑着扣紧手里的枪莫测

你的心到底被什么蛊惑

你的轮廓在黑夜之中淹没

看桃花开出怎样的结果

看着你抱着我,目光似月色寂寞

就让你在别人怀里快乐

爱着你,像心跳难触摸

画着你,却画不出你的心

记着你的容颜是我等你地执着

我的心只愿为你而割舍

时间仿佛在瞬间漫长,一秒便似千年。

由于随意点火容易被人发现踪迹,但蜷缩在一起取暖的士兵们衣衫褴褛,仍旧将刀剑紧紧搂在怀里,避免刀剑被冻上,见到正在巡检的青宝等人,立即半跪着抱拳,青宝冷沉的眸光微微动容。

“都是咱们汉家地好儿郎。”李斯沉声道。

这几日他们的粮食便要告罄,冬日地山里很少能抓到什么东西吃,这些日子他们的士兵们冻伤、冻死的非战斗减员也有扩大的趋势。

“不能再等了,今日已经是第五日,北萧人以逸待劳,再这样下去,我们不出几日,便会……。”刘威紧紧地握着剑,他们几乎藏无可藏,狼狈至极。

李斯正要叱责,却见青宝微微颔首忽然道:“今夜行动,让大伙准备!”李斯顿了顿,和刘威一起抱拳,大声应道:“是!”

“敬之,准备好了么,该出发了。”她看着那挺立的背影,自五日前,敬之便时常这么立在树下,神色也越发深沉。

“如果他没有按计划带着玄衣卫到达指定的地点……。”

“我信他。”她星眸里有坚定地微笑,她不怀疑,用心去相信,她和他的……默契。

她愿意为之付出代价,永远不再放开尘儿的手的代价,她答应过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不再离开……那个执着得让她心痛的孩子。

大雪满弓刀 第八十六章 落樱血之—— 大雪无痕 上

怕么?她无声地比了个手势。

不怕!面前衣衫褴褛、面容黑瘦却坚毅的男儿们,沉默着齐刷刷地朝天举起拳头。

她举起手中的剑,唇边扬起果决而嚣然的笑,剑光映出决绝的光芒。

我们,要活着回到家乡!回到剑门关!

活着!男儿们握紧手中的剑。

临近黎明最黑暗、人最疲惫的时刻出发,悄然地靠近,然后瞬间出手,抢夺对方的马匹与武器、盾牌,在骨哨的召集下,迅速地集结成箭头的形状,借着坡地的冲势,利剑般迅速朝防守最弱的地方直直插去。

“杀啊!”刀光映着火光,瞬间亮了黑暗的天空,这是一场实力对比悬殊的杀伐、北萧人在短暂的混乱后,迅速地清醒过来,提着刀剑长矛组队追杀过去。

血光四溅,凄厉的人声与刀剑砍断骨骼的声音交织成毛骨悚然死亡之曲。

这一场绝境突击,在被包围在箭杆队形中心的青宝眼里,满是猩红的色泽,所有的将士面容无一例列外的僵硬与冷肃,箭最外层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没有人停下,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伙伴跌落马下,鲜血溅上面容,心在抽紧颤抖,却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这是一场给死神的献祭,谁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只知道手起刀落,飞溅起的血液腥浓而炽热,看着鲜活的面容消失、破碎,只为了一个念头——活着。

连着牺牲的人的份一起活下去。

每向前奔踏出每一步,便是一道撕裂的伤。

杀也杀不完的北萧兵,渐渐地被箭穿透,透过腥红的眼睫,可以看到隐隐晨光下黑色地山崖与灰白的雪。

希望的火光似乎碎着晨光渐渐展现。

马儿粗重地呼吸与哒哒的马蹄声。是生存的希望,所有人黑暗的眸底闪过一丝亮光。一路看中文网

“弟兄们,就要到了!”简单一句话,有压抑的激动,有绝地地兴奋,不需多言,谁说畜生不知情。胯下伤痕累累的战马不需鞭打,陡然间也加快奔驰。

黑暗的岩崖落着皑皑白雪,迷踪原上这一片岩崖留下了某个古国的遗迹,不知被荒废了多少年的与岩石化为一体地城堡,怪石嶙峋。被风蚀出各种诡异狰狞的各种模样,突兀地横刺天空。

所有人同时被那风的森冷触得一个激灵,蒙昧的天空,昏暗的光线,从踏入这个地方开始便能感觉到与外界完全不同地压抑。风凄厉的呼啸着没有目的乱窜,仿佛连身后追兵地声音都小了许多,这里像另一个荒凉的世界。

在这个地方。马儿不能疾驰,否则就会被怪石绊倒,他们被迫放缓了速度。

封敬之仔细地看着四周的悬崖,却没有见到任何兵马的痕迹,心中不由一沉,看向四周的人,却见他们面容上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坚定地护卫着青宝前进。

而她的脸上沉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是了就是那样的沉静,无所畏惧,即使死亡也不能使之折服的坚定让人相信她一定能带着希望,从很久以前玄衣卫就是抱定了这样地信念,所以无所畏惧。牺牲也带着希望。

行了不到一刻,忽然听见一阵奇异的雷动。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踢踏着土地迎面奔涌来,所有人的眼一亮,是接应的玄衣卫来了。

封敬之黑玉瞳里闪过一丝喜色,却在片刻后转成疑惑,似乎有什么不对,他看向身后的青宝,却见她面色冷峻地举起手中地剑:“全体戒备!”

众人一愣,却被她浑身肃杀之气感染,全体将盾牌和武器架成防御的阵势。

直到看到那尘烟时,他才知道哪里不对,这样地陡峭悬崖,玄衣卫若从崖上寻路冲下,便不该是从前方掀起尘烟,那就是说……他的心开始下沉,沉入深不见得深渊,不知是为了接下来面对的死局还是那个答案……

灰蓝色的军团出现在面前时,森森刀刃与箭矢在混沌的天色中却依然刺目,一面巨大的鹰旗在天空飞扬,那是北萧最精的鹰军。

看着面前和悬崖上数倍于己的敌人,人疲马乏的一百来号人却都镇静得如雕像,没有一丝慌乱,坦然地面对着结局。

是的,坦然。他们都明白自己尽力了,拼搏了,成事在天,哀兵不畏。

“二郎们,山那边,是你们的爹娘、妻儿,是我们守护了二十年的家,我们今日杀一个,剑门的敌人就少一个,杀一双,就少一双。”她淡冷的嗓音,却让身边的百骑眼里冒出血光。

“你们怕么?”她微笑着直视前方北萧帅旗下的那一抹冷峻的身影,再次发问。

“不怕!”震天的吼声,让山河寂静。

“你们跟着我悔不悔?”她这一声问轻而温和。

“不悔!”这一声,让岁月静止。

不知谁起的头,刀剑开始敲击盾牌,有低沉而沙哑的歌声响起,伴着凄厉的风呼啸在山崖间,让北萧鹰军战士皆容颜一震。

狼烟起,江山北望

旌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一字一击是当年玄衣卫苦战南侵联军时的军歌,视死如归。

她冷冷地隔着千军万马看着萧炎阴鹜的眼,勾起个轻笑,微扬下颌,剑尖向下一滑直指他。

萧炎一震,冷硬的心头百般滋味,那么熟悉她,又怎么会不懂。那笑是如此轻蔑、冷酷,每一次她对阵强敌时,全身心的敌视便会让她有那样的表情——不死不归的表情。

他以为他不会再有感觉,可是这一刻,一种悲凉贯穿心底,他不曾想或说不敢想他们会有这一天……可是,既然他们都走到这一步。便再不能回头。

这无间的地狱,锁住你也锁住我,也很好,他注定得不到你,即使是尸体。

萧炎唇边扬起残忍地笑。

这个挑衅。他接了!

“杀!”

与其说是恶鹰,倒不如说是秃鹫在抢食,鹰军猛地扑过去。

第一道鲜血飞溅那一瞬,山崖间响起古怪而凄厉的吼叫,仿佛被压抑的无数鬼魂被释放般嘶吼响彻了天地。

刀光齐整地压下。那被围困的百骑,二流的军队却在瞬间爆发出人的战斗力,更甚鹰军的气势。圆盾状首位相呼应地阵形与彼此间仿如一人的默契,一时间竟让北萧人啃不下口。

看着己方蜂拥而上的士兵不断发出惨呼,萧炎眉头一皱,提着剑,策马直接朝那圆阵冲去。

封敬之面色沉冷如冰,身形一跃,一剑迎上,眸里满是他自己也不曾留意到的恨意与杀气。是为了什么……昔日被背叛的情谊还是那个让他茫然地答案,如果玄衣卫没有出现,就代表那个人的任务失败……再也回不来。

两剑相击,崩出火花,刺痛了谁的心。谁的眼?

彼时,曾并肩作战;彼时。手握着手,背靠着背,为对方挡去凌厉风雨,一路扶持着挣扎前行,彼时,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兄弟。

爱地越深,恨得越入骨,下手越不留情。

一瞬间过了七七四十九招,杀气凛然。

“我曾说过,再见你的那一天,就是取你性命之时!”封镜之一剑狠厉地挑向他的面门,

“你,还不配做本王地对手。”萧炎冷冷地道,旋身一跃同时手一挥,身后两名大将迅速上前攻向封敬之。

“萧炎,你这卑鄙无耻的懦夫!”被两名大将缠住,封敬之一眼看穿他想做什么,忍不住怒吼,神色里第一次流露出恐慌。

“哼。”萧炎目光深沉,隐着黑暗的风暴,锁住阵中心的那抹傲然身影。

他足见一点,踏过马背和士兵的肩头,大鹏展翅般挟着凌厉的风势扑向圆盾阵,守阵的战士毫不畏惧地同时将长矛对准他的方向击出,持盾地战友则默契地拿盾牌掩护住他们的腹胸。

萧炎眼一眯,攻势不变,竟似将腹部空门对着长矛,青宝脸色一沉,立即大喝:“收矛,坎位退三!馔位进四!”一眼看穿那是他的陷阱。

士兵立即潮水般退出一个口子,从他背后迅速合拢,十几把利剑朝他背后刺去,一击不成,攻势竟然如潮水般绵延不绝袭来。

萧炎信中微惊,这就是八阵么,上次只是一击便溃,为何此时竟有这般威力!

连过了十几招,他忽然眸里闪出精光,剑势一变,青宝神色大变,方要出声阻止,却有几道利箭朝她袭来,身边的李斯一跃护着她挑开那些箭,然后就是那么一瞬,萧炎手中的剑爆出一团银色剑花。

直直将那些攻来地十几名战士击飞出圆盾阵,虽然有人立即补上,却禁不住萧炎残酷的招式,圆盾阵眼看就要溃散。

但萧炎却并不急着挑上青宝,只是一剑又一剑地恣意屠杀着身边攻来地战士,一边看着她一边残忍的微笑。

“萧炎!”她怒极,白皙的手背上爆出青筋。

“我要你看着,身边人是怎样因你的愚昧而死。”他勾着唇,俊目里满是残酷,曾经同袍的鲜血染满了一身甲胄。

大雪满弓刀 第八十七章 落樱血之—— 大雪无痕 中

但萧炎却并不急着挑上青宝,只是一剑又一剑地恣意屠杀着身边攻来的战士,一边看着她一边残忍的微笑。

“萧炎!”她怒极,白皙的手背上爆出青筋。

“我要你看着,身边人是怎样因你的愚昧而死。”他勾着唇,俊目里满是残酷,曾经同袍的鲜血染满了一身甲胄。

“李斯,闪开!”她刚想推开拼命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却被一道鲜血溅上脸,她浑身僵硬地看着那剑从李斯胸口慢慢穿过。

“没了一身绝世武艺的你,什么也不是。”恶魔般的嗓音响起。

她慢慢抬起眼,眼里有猩红的血丝,喑哑着嗓音古怪一笑:“萧炎,我或许打不过你,却不代表我杀不了你!”

“本王等着看。”他不懂,为何她到了这个地步眼里甚至没有一丝畏惧,心头的恨与不甘交织成狂肆的怒。

忽然间,地面起了奇异的震颤,初时无人留意,直到一瞬间,天边仿佛起了诡异的黑云,掩住了天光,初时被杀声掩盖住的诡异呼啸,此刻忽然间拔高起来,分明是诡异的厉鬼笑声,不一会又变成呜呜凄厉的哭声,惨叫声,天地间一片飞沙走石,电闪雷鸣,击得人什么也看不清。

接下来所有人都看见了诡异的一幕,不知道哪里来的奇异军队忽然在凄厉的风间呼啸而过,却凭空穿过了人体,不少人甚至看见那些马上还有断头的骑士,服装和脸色都是怪异的青黑。

只一瞬间的沉静,接下来便是一连串凄厉的惨叫。

“鬼啊!有鬼!!”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想起了这个地方叫做鬼悬崖的古战场,无数恐怖的传说让人不敢靠近,

在眼见为实的这一刻,无数蓦定地相信着神鬼地北萧士兵刷地跪在地上大声祈祷。一路看文学网向被惊扰地鬼魂们告饶。

看着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情景,萧炎也有瞬间感觉寒意从心底生起,倒退着看那恐怖的阴兵军队踏着风飞驰而过。

眼神无意地瞟到青宝,却见她虽然脸色青白,唇边那丝古怪的笑意却更深了,忽然喃喃道:“你果然来了。”

他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正要大声命令军队集结。却忽然见悬崖上不断跌落重物,仔细一看竟然是七窍流血的北萧兵,他似有所觉地看向那诡异景象的深处,晦暗中,几团烟尘正从悬崖上滚落。然后地鸣的声音更响。

原本风里地凄厉笑声、尖叫里夹杂着血腥的味道,仿佛生命尽头的哀鸣。

那阴兵的背后跟着的才是真正地鬼军——玄衣卫。

无数黑色的锋利箭矢和马匹的踩踏夺去那些吓破胆北萧兵的性命,然后是刀剑。

“起来!孬种,那些是人、不是鬼!”萧炎怒极,看着自己精心训练的军队竟然就这么被冲击地溃不成军。跳起来狠狠地一剑斩杀了正在骑马夺路而逃的将领和几名士兵。

可是没有用,溃逃的人越来越多,不顾自己同伴生死。踩踏着对方逃跑。

许多人甚至瑟瑟发抖跪在地上,任凭敌人收割自己地脑袋,玄衣卫丝毫不客气地,展开一场一面倒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