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看着面前呆滞的狐狸,圣堂纱叹了一口气,她为什么会因为这个人痴痴傻傻地模样,而喜欢上他呢,爱情果然是最没天理的事。

“城防布置得如何了?”

御赐督战使,是青宝现如今的身份,虽然是左骠大将军为主帅,但自从三夜定大内后,王相又无条件地支持她,如今军令布防基本上都是由她说了算。

“差不多了,派出去的人也都已经秘密出发。”圣堂纱一身墨绿劲装,立在沙盘的一边。

“西突厥那边尚没有消息么?”青宝一袭白色军袍,长发束在头顶,英姿飒爽,正微眉看着沙盘地形,按理说她地信因该已经送到阿史那颇黎的手上,莫非他仍然没有下定决心,还是和北萧人合作?

“与狼谋皮,总是不易,只怕是阿史那摩天那里出了问题。”被从内室缓缓推出来地男子,一袭软白狐裘,衬得他神姿动人,凤眸融金,只是肤色有些病态苍白荏弱,却教人看了更为心动。

青宝脸色一沉,迎了上去:“尘儿,你怎么出来了。”

他微微摇头,眸里闪过一抹锐色:“阿姐,你把半个剑门的兵力都派出去,若淡淡控制不住阿史那摩天,我们和阿史那颇黎的交易若不成,则剑门危矣。”剑门之后,则是一马平川直通盛安京的大道。

“北萧的兵力数倍于我,虎啸营精卫又被拖在律方,用兵之道在诡,这最后和北萧之战,我们只能险中求。”青宝淡定一笑,她敢让淡淡放阿史那摩天走,去召集他残余的部族和阿史那颇黎斗,便有把握淡淡能掌握好阿史那摩天这颗棋子.

她板砖都能用了,再多了个淡淡不是美人的美人计,又有什么不敢的。

大雪满弓刀 第七十七章 落樱血之—— 爱别离

待将众将召集入营,商讨后续的详细计划时,她则陪着风微尘坐在城楼内厢,四处燃着暖炭火炉的厢房里,他的手却依然冰冰凉凉。

窗外远远的山峦起伏,地势如龙绵延,北国江山透着一股苍冷大气,连牧歌也是带着萧瑟冷旷。

“谁的梦向天阙,冷月边关

狼烟走,牧笛来

不见大漠荒原……。”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边关的人们求的只是一夕之暖,一饭之安。战事一起,最先受害的亦是他们,朕曾无数次的想,该如何能减少战火。”风微尘目光悠远地看着雪地里衣衫单薄,辛苦谋生的百姓。

“不灭匈奴,何以为家,陛下与汉武皇帝同有一样志向。”换了称呼,她微笑着握住他的手,他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帝王,胸中若只有儿女情长,便是她的失败了。

“毁家灭国一向是简单的,若要重建才是困难,阿姐,若是北萧和西突厥的人发现自己的妻子、丈夫、亲友皆是天极人,那么他们还能拿刀指向亲人么?”他眸中有熠熠的光,却又深沉如墨,似绘了朗朗江山画卷。

青宝惊愕地看着他,随即忍不住轻笑起来:“尘儿,该说你深谋远虑,还是说你残忍呢。”战以止战,不过是下策,这种民族融合能创造出无数新的辉煌,却也消磨掉民族原有的特性,甚至消亡一个民族,后世的统治,便是用这样的政策平定有五十六个民族的九州。

他淡定地一笑:“阿姐,这次的战是危机,有危险,亦是机会。可是……。”他话音一转,忽然紧紧地抱住她,仿佛要把自己嵌入她身子里:“请你,一定要回来,否则我……。”明知自己阻止不了,也不该阻止她,可心依然会惧怕。

“傻猫儿。记住你自己的话,不要让我担心。”感受到他地不安,她轻叹,可这一次,她非亲自上阵不可。那个人的程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萧炎之才,并不下于她。

这世间最难对付的便是知己不知彼的敌人,是曾经与自己背对抗敌的战友,他们太了解彼此。

耳边有他闷闷低柔的声音:“阿姐。抱我。”

“嗯。”感觉颈间有什么在细细咬,青宝轻笑:“小猫儿,你这是在勾引我么。你身子不好。”

“阿姐,你这话很伤害我的自尊。”他凤眸妩媚地眯起来,料定她拒绝不了自己地模样。

室外漫天大雪,室内旖旎缠绵,身边的人安静地睡着,暖狐裘里温润修长的身子因情欲染着漂亮的粉红,银色的发丝和她地乌发纠缠在一起,仿佛永远都这般纠缠下去。

寂冷的风雪瑟瑟吹过。他安静地坐在剑门雄关上看着那一袭银甲的飒爽银影渐渐远去,仿佛又回到多年前目送她出征的那一刻。

“你早该放手,每一次,她在你身边,都会身处险境。”清雅的声音里带着冰冷地怒气。如这剑门之雪荡开。

风微尘淡淡望着远方:“我没有成全别人的习惯,阿姐是我血脉延伸的牵挂。”冷漠而霸道地话。却仿佛理所当然般语气让玄莲挑眉:“你找我是为了这个么?”

轻轻摩梭着袖子里细薄锋利的刀,风微尘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不要让萧炎有机会伤她。”

“你?”玄莲看着他手上的东西,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我不会让自己的女人一个人面对危险。”他慢慢戴上一个狰狞的鬼面具。

下了许久的大雪方才停住。

家国、故园。

何处才是他的家园?

萧炎静静地骑在马上,看着遥远处的雄伟城门。曾经,那里是他誓死捍卫地地方,曾经,那里躺下了许多他的弟兄,曾经,他以为可以与自己爱的人双宿双栖。

一壶老酒、一匹马,浪迹天涯。而如今……

战鼓雷动。

北萧陈兵剑门关下,整齐兵列,人人眼中冒着噬血光芒,刀光闪闪,萧杀气盛,只等主帅一声令下。

帅旗移动,号角长吹,汹涌的兵潮从中裂开一处通道,众将簇拥着主帅出现。

他们的王,曾十招之内重伤天极镇守一方地郡王,七天之内,轻刀铁骑穿越重重大漠,杀得天极人措手不及,直破三关。

如今剑门关一下,此后便是中原富饶土地,无数的财富、女人便都将归了他们,那是个与北萧苦寒之地完全不同地世界,正待他们去享受。

青宝在阵前眯起星眸。

看着漫山遍野的北萧士兵,还有远处那一面北萧王旗。

那么遥远,那么清晰,却那么森冷,她的目光毫不费力地刺破森冷空气,对上他,即使看不清面目,却依然能感受到彼此的目光。

视线在半空中相遇,交击出复杂的火花,耳边依稀还有那支战地休憩时曾击钵同唱的歌……

记得那年冬天,我们彼此陪伴

梦想是唯一的火焰,我们一起点燃

我们长发批肩,冷冷的旷野荒芜人烟

有兄弟还有烈酒,就能取暖

当我们谈起明天,总是觉得希望无限

总说再过二十年,还是条好汉。时光带不走,却也再容不下彼此间二十年的回忆……

这第一场狙杀战的惨烈,不同与以往任何一场战役,没有一场战役,在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便这么激烈,仿佛是决战……

“杀神,冲!”伴随着主帅一声令下,潮水般绵延开的名为杀神的黑铁骑与长弓轻骑,夹着浓浓的杀气冲来,而此前第一轮便是抛石狠狠砸向阵地。

八阵图在平原的阵势靠的是人力,而这一次,北萧人却恰好地直接击中了他们的软肋,抛石落地,这地方便是空旷的野地,砸你没商量,躲开的话,便直接暴露出自己的路线。

诸葛亮若当年靠此阵能百战百胜,便不会遗恨千古。

“中段撤!”看着中阵受创,她扬剑冷声大喝,凄厉的号角声远远传出,他们面对的是北萧的精锐,不能一下子把人都拼光了。

一阵阵如潮水般的杀神骑压下来,与天极士兵绞杀在一起,他们的重甲连带着冲击的力量压得天极骑兵不断后退。

八阵图兵图,即使是被重创,但完美的建阵组合却依然让他们能够自保,一时间双方不相上下。

“阿优,这样不行,我们的人撑不了多久。”骑着火色踏云骑的圣堂纱一剑

挑杀数名冲杀来的铁骑,焦急大声道。不,还不到时候,她们必须在合适的时机才能退,战况还必须再激烈一些,青宝清秀的脸,满是冷峻地看着前方拼杀的人。

看着漫天飞溅的血污和浓浓的火烟味,她默默地数着,每一秒都那么难熬,直到对方第三声号角响起,厮杀进入白热化,两军交缠。

她一挥手,身边的卫士猛地吹响了尖利的骨哨,领着最精锐的中军,迅速地散开,交着在一起的天极兵也迅速地向两边斜后方撤去,仿佛不要命般地奔逃。

两边的雪山在同一时刻传来奇怪的声音,仿佛有什么破碎发出的吱嘎声。

这种声音,生活在雪域的北萧人再熟悉不过。

“不好,是雪崩!”有人率先大喊,其他人也惊惶起来。

天极这样的山势,怎么会有雪崩?看着那漫山崩塌下来的雪花,萧炎微眯眼,了然地看向那远去的身影,玄优,我们曾并肩作战十几年,你真的以为这样能挡住我么?

还是你对说服阿史那颇黎太有信心……

大雪满弓刀 第七十八章 落樱血之—— 被俘

这种冷,仿佛从来没有体验过,头发、眉毛都结上了冰,手和几乎都要麻木。

风雪如晦,冷冷的雪花飘落,积雪几乎漫过膝盖,举步维艰。尽管提早做了准备,依然让人觉得难以忍受这样的酷寒。

“督军,咱们还要走多久,三天了,咱们的粮食也快吃完了!”昭武校尉李威赶了几步贴近青宝身边,焦灼地道。

青宝拿下防寒的蒙面罩,笑着拍拍他:“怎么,心急了。”

刘威是三大五粗的汉子,一听自己心事被揭穿,也顾不得许多:“自那日咱们在周围的雪峰作了手脚,就一直在这附近的山里绕来绕去,和北萧人交手几次,都不过瘾,冻死在这山里,岂不是叫人看笑话。”

每次他们和追上来的北萧人交手没多久,就得撤,憋屈死人了,打仗最怕就是士气被消磨殆尽。

青宝先吩咐全军休息,然后搓了搓手,靠着树把几名亲信将领都叫来开战时会议,微笑道:“我知道大家都心急,但想必大家都知道咱们论实力确实稍逊北萧精锐,而且,北萧大帅——北萧王是谁……。”

众将脸上露出不忿,却没有人出声,只因为心中都知道,他们不是稍逊北萧精锐一筹,而是很多筹,第一道防线由敬谨郡王带领的东突厥戍边军构成,属于一等战斗军,却被北萧人七天之内彻底击溃。

而天极最精锐的能与北萧王军抗衡的虎啸营却被西突厥人牵制在律方,和返京镇守大内,镇压血梅之乱。

剑门关的人则分成两部分,一半镇守关内,剩下他们这些迎敌的只是一般驻防军,俗称二流部队。

“可恶,若是当年玄衣卫。哪里轮到这些胡马嚣张,想当年……”刘威愤愤捶了拳大松树,冰冷的雪瑟瑟落了众人一头,这才一激灵让大家清醒起来,李威才想起当年驻守剑门关得玄衣卫统领正是北萧王,话到一半咽了回去。

“世事难料,若镇国将军还在……。”军司马刘斯是个斯文的中年人。叹了一声:“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众将亦跟着叹息或者怒骂那北萧王狼子野心。

“大家既然知道目前情况,那我也不与大家打哑谜了。”她目光淡淡地扫了众人一圈:“咱们目前最大的任务,不是与敌决战,而是骚扰与牵制敌人。”

众将不由一怔。骚扰与牵制,这与出兵前所说地并不一致啊。

李斯皱眉,抱拳问:“末将斗胆,督军大人,能否详解?”

她勾了勾唇:“大家可还记得律方一战。突厥人攻入城后为何大败?”“您是说,剑门关城内也在设八阵图!”李斯惊呼,声音里带了丝雀跃与兴奋。众将顿时议论纷纷,谁都知道律方大捷后,八阵威名扬天下,大家的信心仿佛顿时上扬。

“咱们这是在为城内争取时间呐!”

“太好了!”

她微笑着拍拍众人:“所以,敌驻我扰,敌进我退,敌退我进,咱们这叫游击战。若必要的时候,大家各自领着自己营内之兵按计划行事与藏匿,务必牵制住北萧人,我们需要半个月的时日。”

她顿了顿又道:“还有,若必要时。即便主将被擒,副将顶上。绝对不可轻易让部队散乱。”

“您是说……。”李威呆了呆。

“必要时候,弃帅保卒。”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刚要七嘴八舌地说什么,又被她一句话话冷硬打断:“违令者斩!”

明明是靠着王相扶持而成为督军的人,也不曾听说对方曾在军中效力,众人却在青年冷峻的目光与深沉的气势下说不出一个字,直到对方离开许久。

李斯才喃喃地叹道:“真像阿……。”

“像谁?”一名校尉随口问。

“镇国将军风玄优……”。众人默然。

轻呵出一口冷雾气,她抬眼看向灰白暗沉地天空,不知道这样的时候尘儿在做什么,血梅的解药有没有定时服下,衣衫够不够……

“又在想你家的小猫儿么?”调侃的声音响起,一身墨绿色软甲地女子轻笑着从树上飞身而下,窈窕身姿,翩若惊鸿。

“你不也一样么,狐狸毛很暖吧。”青宝环胸靠着树,含笑斜睨着圣堂纱,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女人做了什么,居然敢在出征前对敬之下春药。

“哼,你倒是和以前一样有个狗鼻子。”圣堂纱难得脸红,冷嗤着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她正色道:“小纱,敬之值得你下心思,他或许一时未必能解开心结,但我相信你们会幸福。”不过以敬之那样的个性,若不是圣堂纱用那样的手段,恐怕一辈子都很难让他突破心中的藩篱,他该有自己地幸福。

“我的狐狸,我自己会收拾。”圣堂纱轻笑,随即敛了神色对上她的眼:“你把我叫来,不是为了说这个吧。”

伸手接过飘落地雪花,她淡淡道:“我们需要时间,但不是为了布置八阵图,而是城内百姓的撤离和……。”伸出手,在圣堂纱的手上写下几个字。

圣堂纱一惊,复杂地看着她道:“你这局,赌大了,就不怕你的小猫儿不能理解你么?”

她微笑,眸中闪过熠熠黠光:“我信他,因为他是风微尘。”

“你要死了,我就连你家猫儿都一起掳了用!”圣堂纱看了她半晌,狠狠地一巴掌拍倒一棵大树。

刀剑交织,胜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尤其是敌我力量悬殊的时候。

“校尉大人快走!你忘了督军当初是怎么说的么!”一点点鲜红的血迹落在白雪上触目惊心,身边地亲兵与谋士们扯着刘威拼命在雪地里一脚深一脚浅地狂奔。

“格老子的,你们这些龟孙子放开我!”刘威怒吼,气得须发倒竖,他怎么能丢下主将,自己跑了,尤其是这主将还是为了救他,才身陷敌阵。

看着十几个热都拉不住刘威,一旁的刘斯大怒:“你还不懂么,督军大人知道他自己是敌人绝对不会放过的目标才会说出当初那样的话,保存有生力量,咱们才能救人!”

说着就要将他拖走,却见那蛮牛一下子挣脱了束缚,往回冲:“老子只知道,督军没丢下我,我就绝不丢下督军。”

看着那蛮牛已经冲出去老远,李斯叹气:“罢了,咱们快撤!”

虎皮中军营帐内,燃着熊熊火盆,一名银甲染血,一步一踉跄地青年被狠狠一推,跌倒在地上。

“这就是北萧地待客之道么。”触到伤口,他皱了皱眉,随即讽笑。

一双穿着雪地靴的长腿出现在他面前,靴尖勾起他地下巴:“很久不见了,我该唤你什么,青宝还是玄优。”

被迫仰起头,她瞥开眼冷嗤:“我不曾见过您,大人。”

萧炎粗糙的大手慢慢地滑过她的脸、脖子,然后停留在她的胸前,微笑着慢条斯理地道:“明人不说暗话,玄优,你要我把你剥光了来证实么。”

大雪满弓刀 第七十九章 落樱血之—— 交锋

她勉力爬起来,靠着大帐漠然道:“我认识的是西门冰炎,不是萧炎。”

萧炎俊逸的脸上微微一黯,叹了声:“何必呢,玄优,你比我更知道什么是身不由己的滋味。

青宝看着他,忽然古怪一笑:“你希望我说什么,北萧王?原谅你,还是你愿意原谅我?”

“你一定要这么尖锐么?”萧炎看着她定定道。

她目光冷窒:“如果你不是萧炎,如果我不曾看着心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被人生生践踏。”

萧炎脸上的线条梭地冷硬起来,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最后低声唤人入内,道:“你累了,先下去疗伤梳洗罢。”

她起身,跟着侍女踏出帐篷前,淡淡道:“以前,安魂阁三少里,我以为最爽惬的人是西门冰炎,如今才发现我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模样。”了。”熟悉侍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萧炎微怔,这才发现自己在营帐前已经站到了深夜。

“舒蓝,你是从在安魂阁起跟着我最久的人吧。”萧炎放松身体慢慢靠坐在软虎皮椅上。

“是。”舒蓝安静地立在他身边回道。

“你还记得我以前的模样么?”

舒蓝有些迷惑,思索了片刻谨慎地道:“王和以前并无不同,只是更常笑一些。”

笑么……

“儿郎们,今日剑门大捷,今春咱们开赛马赛比箭,谁赢了,咱们这开春最好的酒就全归胜者!”

彼时,煊帝仍在位,他乃雁门关副帅。身边站着那人,眸若天上星,容姿冷秀不羁,含笑看着他意气风发地站在点兵台上与底下士兵们调笑、喝令。

彼时他们被称作剑门双璧,金戈铁马,血染战袍,可以将生死交托给对方。是战场上唯一可以背对着的人,行军调兵默契无双,一次次在生死边缘上把对方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