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流玉却明明白白的看见,锦时的气息越来越虚弱,可是她却依旧笑得很开心,甘愿沉浸在这幻想出来的危险的幻境中。

第三日,锦时行走已经有些困难了,几步路便气喘吁吁,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她依旧不愿去看清,不愿醒来。

流玉用尽了办法想要唤醒锦时,可是,外界力量根本干扰不了幻境,只能靠她自己清醒过来。

终于,锦时病倒在锦花宫。

上神们纷纷来探望她,这之中,便又白觅。

此时的锦时已经完全沉浸在幻境中不可自拔,当她看见白觅的瞬间,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在九重天上那个孤单落寞的身影。

那个终生不可出天宫的人是白觅,那眼前的人,又是谁?

“白觅上神…”

“锦时上神,身子可好?”

“你…你,白觅…”

零零散散的画面闪过脑海,让锦时渐渐有些清醒,可是扫了扫四周熟悉的房间,却依旧执拗的不愿醒来。

“锦时上神,该放便放,有什么执念是放不下的呢?何必苦了自己。”

怜悯的叹息传来,似乎是眼前的白觅在叹,又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告诫,锦时眯了眯眼睛,眼角蓦地溢出眼泪。

该放便放,可是,自己要如何放得下。

这万年的心结啊,自己执着了万年的执念啊,岂是说放便能放下的。

莲芙在一旁替锦时抹去眼泪,急切道:“锦时姐姐,你可千万要撑住,你是上神,锦花宫的宫主,神界不能没有你,天下也不能没有你。”

“师傅,锦时上神似乎熬不过去了。”

有个细腻的声音在白觅身后怯生生的响起,白觅叹了口气,道:“一切皆有命。”

师傅。

自己,似乎也叫过谁师傅,可是,自己是上神啊,自己的师傅,是谁?

锦时脑子里乱极了,意识越来越模糊,伸出手去盲目的摸索着什么。

师傅,你在哪里。

钻心之痛袭遍全身,锦时无声的哭泣着,满心的挣让她痛苦的抽搐起来。

流玉看着痛苦的锦时毫无办法,只得握住她伸出的手,将她搂在怀里细声安慰。

“神界不能没有你,天下不能没有你。”

“该放便放,有什么执念是放不下的。”

“锦时,你可真真是为师的好徒儿。”

混乱的声音狠狠撞击着锦时的脑海,几近让她头痛欲裂,只是,本已深陷的心,却似乎透了丝明亮的光,渐渐明朗。

就死在这幻境中,是遂了自己的愿,可是,六界怎么办?天下苍生怎么办?流玉,怎么办?

握紧手指,吃力的睁开眼,贪婪的看着这四周熟悉的面容,一遍遍念着他们的名字,终于,狠了心,念起了清心咒。

只有自己挣脱桎梏,才能从幻境中释放出来。

流玉听着锦时嘴里叫着白觅的名字时,已然大惊,暗叹这眼前这女子的身份,果然神秘不可测,随后又听见她默念起清心咒,佩服她能在如此危急关头清醒过来的同时,对她的神秘身份越发的好奇。

这女子,必和神界有莫大的关系。

锦时终于醒了过来,呆滞的目光也有了一丝神采,见着自己被流玉抱在怀里,嘴角噙了丝笑。

“为何不趁此机会杀了我,也为你仙界除去了一个祸害。”

“我流玉,不做如此小人之事。”

锦时不予置否的笑了笑,站起身来,想起那让自己甘愿丧命的幻境,终是满心苦涩。

莲芙,沉玄,能在万年之后再见到你们,我已无憾。

“你陷入幻境的时候,似乎很欢喜。”

“嗯。”

“你看见了什么?”

“让我欢喜的事。”

“我听见你在叫莲芙和沉玄。”

“…”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我还听见了白觅。”

“…”

“姑娘到底是何身份呢?姑娘与神界,又有何关系呢?”

“你不是上仙吗?自己猜吧。”

“…”

两人又在大雾中前行了好些日子,虽摸不清方向,但好在两人都未再陷入幻境,倒也无甚危险。

流玉时不时的都要问些问题,锦时只冷着脸不答话,一来怕自己的言行会让流玉看出自己的身份,二来,他的问题实在让她不知如何回答。

锦时有些气恼,这流玉,明知道自己被关在降仙洞,却丝毫不担心,在这里与他眼里的神秘女子调笑,真真让她心寒。

只是,这话她却不能说,不能问,只得用自己对他的冷淡来表现自己的不满。

朱雀海除了制造幻境夺人性命之外,倒也无其他危险,这两人克服了心里最深的执念,这几日走的有惊无险。

这日,两人正一前一后前行着,突然听见了前面传来挥剑怒吼的声音。

锦时大惊,瞬间挥袖冲了过去,果见秦洛挥着剑嘶吼着,而每一剑都砍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衣襟已经被血染透,滴滴答答往地上滴着血珠,触目惊心。

锦时施法制住了他的动作,却不能将他从幻境中唤醒,只得先施法治疗他身上的伤痕。

流玉嘴角噙笑的站在一旁,待锦时替秦洛疗了伤,淡然开口。

“我竟然不知道,姑娘如此心善,连我仙界的人受了伤,都会紧张无比。”

锦时深知自己的慌乱让流玉起了疑心,却不慌不忙的站起身。

“我不救,你也会救,我不过是不喜见血罢了。”

流玉嗤笑一声,不再说话,转而走到秦洛身边,凝重的检查他的伤势。

“能不能从幻境中清醒过来,只得靠他自己了。”

轻叹一声,流玉席地而坐,将秦洛护于自己身前,默念起清心咒。

秦洛修行不深,更容易陷于幻境中不可自拔,随时都有性命危险,锦时满心担忧,面上却是再也不敢表现出来,这流玉,就是个人精。

再说秦洛,在他的幻境中,出现的竟也是锦时。

妖魔围攻仙界,锦时被困,危在旦夕。

秦洛挥着剑想要冲进重围中救出锦时,可眼前的妖魔却如何也杀不完,他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天地一片凄然。

第一次与自己交锋,是为了于芷烟,挑衅嘲讽的面容刻入心间,她便成了自己的挑战。

后来她说,如果你输了,便为我死一次吧。

他未赢,她未输。

后来他们竟然成了朋友,虽然没有真心的交谈过一次,但是他知道,锦时将他放在了朋友的位置上。

可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她也受了那么多伤,林之安消失了,于芷烟背上布轮之罪,她也被关进了降仙洞,再无消息。

脑子里闪过一丝清明,虽然转瞬即逝,却被他抓住。

锦时被关在了降仙洞尚未放出,那眼前死去的女子,是谁?

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记得是进了朱雀海,一次震动后与大家失了联系,便一直自己一个人前行,然后,走进了玉阳,开始了杀戮。

一切,不过是幻觉。

他心中最深的执念,不过是锦时的安危。

41

41、第41章...

自幻境中挣脱,秦洛的意志不可谓不强,只是想起那幻境中的影像,犹是心有余悸,惊恐不已。

“师尊!是你救了我!”

睁眼便看见坐在自己身旁的流玉,秦洛悬吊的心瞬间落地,满眼欣喜。

“你该谢的人,是这位姑娘。”

流玉掸了掸衣衫站起身,轻笑着看着锦时。

“是你…”

秦洛见过锦时两次,一次是在玉阳上替他们解围,一次,是杀死昀儊那次。

本来应该是仙界人见皆怒的妖,秦洛却对她生出莫名的亲切感。

“能挣脱幻境,是你自己的功劳。”

锦时眼皮都不抬一下,望着远方淡淡开口。

“不知道离师尊他们如何了…”

秦洛倒不在意锦时的态度,语气里满是对其余人的担忧。

“幻境之难,只能靠自身了。”

不管是人还是神,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执念,只要身在朱雀海中,那身遭就都是危险。

步步维艰。

已经不知道在这白雾里走了多久,没有阴晴圆缺,没有日夜交替,时间仿佛一直静止着,但三人都知道,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秦洛修行尚浅,先前虽从幻境中清醒,但这一路走来依旧好几次陷于幻境,亏得锦时和流玉在旁,才一次又一次的转危为安。

终于,在上仙和妖神的一路相扶下,周围的白雾终于渐渐散去,眼前的景色清晰过来。

这是一片寂静无声的海,无波无浪,却有流水涟漪,海面上泛着盈盈水汽,如果不是这诡异的静谧,倒是一番好景致。

“那束仙罩便在这海里吗?”

秦洛看了看海面,扭头看向身旁沉默不语的两人。

“不知道。”

淡淡丢出两个字,秦洛无奈的将眼神落在流玉身上,那个大牌的女妖,他还是不去碰灰的好。

“我也不知道。”

秦洛暗叹一声,决定此时闭嘴是最好的选择。

锦时嘴里虽说不知道,但心里已经在计划着如何寻到神器。

抬步往前走去,用手指搅了搅这无声的海水,与寻常海水并无异,锦时估摸着这神器大抵在海底,只要掀了这海水,便可找到神器了。

虽然这办法并不可靠,但此时无计,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思及此,锦时朝流玉和秦洛道:“你们后退些。”

流玉淡笑着后退几步,做起抱臂旁观的样子,反倒是秦洛有些担忧。

锦时手掌开始莹聚红色光芒,刹那间,逼人的凛气破体而出,让流玉都感到了沉重的压抑,锦时红衣飞扬,眉眼森然,浑身的傲然盛气连四周的空气都静谧了。

流玉正在感叹这强大到无法想象的法术,却蓦然感觉四周的压抑都消失了,抬眼看去,才发现刚刚盛气凌人的女子正眯着眼看着她。

“我说,找到了神器,你不能和我抢吧。”

“…”

“那也要抢得过…”

“也是…”

锦时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回身重新凝聚仙法。

红光笼罩下的锦时似乎将世间一切都收进了眼里,凝神,屏气,手掌缓缓推出,光芒却越来越盛,仙法也越来越强,整个蔚蓝的海面渗进了红光,连海水都变得暗红起来。

平静的海面终于有了一丝动荡,海面似乎是被切开,生生撕成了两半,这强大的反击让锦时的额头鼻尖都渗出了密密的汗珠。

海水继续向两边分开,朝空中涌去,越来越高,越来越广,就像天地翻了个身,将人间左右围在了当中。

红光已经微微有些减弱,锦时的身子也颤抖不已,眼前却依旧海水涌动,看不见底。

“流玉,用我的血做牵引。”

发抖的声音传来,流玉已经立于她身边,扶住了她的身子。

“你还好吗?”

“取我的血作引,寻找神器的位置,快点,我坚持不了多久了。”

锦时语气喘喘,支撑这分海需承受的巨大压力。

流玉未作迟疑,以手为剑气划开锦时的手腕,汨汨而出的鲜血在他仙术的牵引下缓缓渗入海里,而后就像有灵气一般的,朝着某个方向游动。

秦洛见锦时已经面色惨白,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已然是已经到了极限,虽然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依旧跑到她身旁施法稳住海水,这孱弱的力量实算不上什么,但这样他心里至少会好过些。

如游丝一般的血在海水里交缠环绕,流玉丝毫不敢大意,关注着它的去向,缓缓走进海中。

离岸边越来越远,两旁立起的海水轰轰作响,流玉跟着那血丝四处寻找,终于寻得了一丝白光在水里盈盈发亮。

拳头大小的束仙罩似乎是得到了某种呼应,从海里跃起飘在空中,最终与血丝缠绕到了一起。

流玉心下大喜,一手接过束仙罩踏云而起,朝岸边飞去。

“师尊,我们快支持不住了。”

秦洛焦急的声音传来,流玉与那岸边却还有段距离,如若此时海水合拢,流玉相信,他会被挤压成灰。

锦时的腿已经颤着弯下去了些,手腕处的伤口任在继续流着血,红光越来越微弱,海水已有渐渐靠拢的趋势,但是她不能放手。

咬牙,拼尽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让那颤动不止的海水再一次恢复了稳定,流玉终于已接近岸边,当他一脚踏上海岸的时候,锦时和秦洛瞬间颓然倒地,海水没了支撑坍塌着碰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流玉扶起地上的两人,帮锦时恢复了伤口,又踱了些仙气给秦洛,终于松了口气。

锦时面无血色的坐在地上,休息了许久都未缓过神,流玉便也不说话,安静的坐在一旁打量着手中的束仙罩。

“你不是想乘人之危将神器拿走吧。”